黑白無常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們只來得及看到南道的陰魂從渾身是血的軀體上出來，再看著朱小朱抱著南道的屍體不斷地流下眼淚，嘴裏一直叫他醒醒。

南道看著自已被朱小朱抱著緊緊地，她一直流著淚，帶著哭腔喊他。

他伸手想要摸她的臉，替她抹去眼淚，卻發現他的手穿透過她的臉頰，根本無法觸碰到她。

“哥哥！”

突然聽到有人叫他，南道轉身，看到了他尋找了整整兩年的妹妹。

南路是陰魂，他死後也成了陰魂，她可以叫他，他也能看到她聽到她了。

但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想看到。

她一直跟在哥哥身邊，當她看到哥哥為了救朱小朱而奮不顧身跑過來的時候，她就像哥哥想為朱小朱擦去臉上的淚水一樣，她也想抱住她哥哥，不想讓哥哥沖過去替朱小朱撞上那輛轎車。

終歸是不行，她是陰魂，是虛體，根本無法觸碰到人界任何實物。

只有等到哥哥為救朱小朱而死了，她才能跟哥哥說話，才能觸碰到哥哥。

這不是她希望的，南路難受地看著南道。

一邊是他找尋兩年的失蹤妹妹，一邊是他心愛的姑娘正抱著他的屍體哭，南道左看右看，最終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

南道已經火化了，骨灰裝在骨灰盒了，朱小朱抱著它待在酒店裏，半天沒想動上一動。

這幾天來，玉成歡天天來酒店，看看她，也看看被她抱在手裏的骨灰盒，更和她說說轎車主人最後的處理結果。

可她不感興趣，也沒真正聽入耳過，所以到最後她也不清楚那轎車主人到底是死還是活。

她依稀記得，像這種意外車禍還不到死的地步。

是的，意外。

不管是公安那邊查得的結果，還是玉成歡這邊查得的結果，轎車撞人就是一個意外，一場酒駕的車禍意外。

沒有任何陰謀的味道，更不是沖著她或南道來的，純粹就是她倒黴，而南道是為了救她而更倒黴。

玉成歡就坐在床邊的椅上，他看著盤坐在床上的朱小朱，也看著她始終拿在手裏的骨灰盒：

“小朱，這不是你的錯，你別這樣，你這樣南先生看到，他也會難過的。”

朱小朱眼珠子沒動半下，就嘴皮子動了動：

“他是為了救我，才出的車禍。”

雖然是事實，但經她一再重申，玉成歡就知道她還沒從南道已死的事實中走出來，或者說她根本就沒從自責中解脫出來。

要她解脫，大概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

像剛才的話，南道屍體火化後，他也說了不少，每回都能讓她一句話一個意思頂回來。

可想了又想，他除了勸勸她，還能做些什麽？

於是他繼續勸：“所以為了南先生，你更應該好好活著。”

朱小朱終於轉了下眼珠子，看得玉成歡神經跳了跳。

她看著他說：“其實那晚他不應該救我，他活著，總能活得比我長。”

而她原來就無法活過半個月了，可以說南道的死，幾乎是白死。

她就想不通了，自她依附在這具人類軀體裏，從前朱小朱的黴運是一去不覆返，她一路順風順水，無論考試還是弒兇，她都能順利通過及幾回死裏逃生。

可到了最後，怎麽就能倒黴到過個馬路也能被車撞？

朱小朱把她的疑問說了出來，把玉成歡給難住了。

他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半天，面對她認真問他想要個答案的表情，他覺得頭都大了。

解決公司旗下一線明星醜聞，他都沒這麽難過，這會兒竟把他難得想立刻遁逃。

他想跟她說，每天在世界每個都市裏發生的車禍數以千計，要是人人都要個理由，那交警不得忙死？

他更想跟她說，這天災人禍誰也無法預料，更無法避免，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還能怎麽樣？

然看著朱小朱，玉成歡在心裏想的各種理由與答案，他一個也沒能說出口。

他知道，其實這些她都懂，她都知道，她就是想要別人給她個根本就不存在的理由，好讓她覺得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個夢。

她一直都不承認她對南道的感情，不管他旁敲側擊地問她，她都不承認。

可在她的行為裏，她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訴說著她對南道的感情。

玉成歡站起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朱小朱：

“小朱，不管你承不承認，你接不接受，南先生已經不在了，別想太多，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走了，走前他讓她放心，他會記得她的話，小心關淶的。

畢竟這麽些天了，關淶一點動靜也沒有，但這樣能讓她安心，他便願意做。

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即便玉成歡關得很輕，朱小朱還是聽得清楚。

盡管她弒兇的能力沒了，妖力也沒了，可她的五感仍在。

她剛才問玉成歡的問題也不是在鉆牛角尖，可惜玉成歡不明白，她也無法明說，更說不清楚她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個疑問。

她只知道，她沒問錯，只是她無法確定答案。

………………

黑白無常、南路三人就站在南道身後，他們都陪著南道一直站在朱小朱客房裏。

只是朱小朱失去了所有能力，再看不到陰魂，所以她不知道。

南道問謝必安：“她剛才問玉成歡的問題，那答案是不是和我有關？”

不知為什麽，他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謝必安也給了他肯定的答案：“是，自從您和朱小姐發生了關系，她便成為您最親密的人，您身上的陰煞之氣會影響改變她的氣運，遇到車禍便是第一件倒黴的事情。”

南道再問：“那要是在那場車禍裏，我成功救了她，我又沒死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她的禍事會一直發生？”

這回是範無救回答：“是，直到您和朱小姐其中一人死亡，否則各種意外會一直發生。”

南路只聽著，就覺得殘忍：

“哥哥……”

聽到妹妹的聲音，南道側過臉看南路：

“是不是覺得以前哥哥說得沒錯？哥哥生來就是專克生命中最親的人，註定只能孤老，無權享得親情、愛情的人。”

南路聽著很難過，又喚了聲：

“哥哥，你別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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