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依死在淩晨兩點多，關淶則在當天淩晨五點多坐上飛往上京的班機。

關淶沒有參加明霞依的追悼會，為此各種猜測的新聞又是滿天飛。

朱小朱關了電視，不再聽那些所謂人走茶涼的八卦報道。

南道終於買來了啤酒，套間裏的冰箱滿滿都是，他嘆道：

“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那麽喝啤酒，還非得罐裝。”

朱小朱沒回答，喝了半瓶之後，才緩緩開口：

“我小時候……關於小時候的事，我大多記得，但唯一記得最牢最清楚的，就是有一天，突然有個人走在我跟前，對我說著話，我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那時候我還沒有男女的概念……”

南道問：“你還很小？”

朱小朱想了想，那時候她還沒有化成人形，修行還不到家，她還是一株自生自養於妖界的寒徹池的金蓮，還是沒蓮心的金蓮。

她點頭：“很小，但我還是記得，那個人把一種水倒進我的嘴裏，慢慢餵我喝下。僅僅一次，就那麽一回，我再沒有見到那個人，而我也再忘不掉這個味道。”

“啤酒？”南道問，見她再次點頭，他笑了：“那個人還真是奇怪，給一個很小的小孩兒餵啤酒，難道不怕餵壞肚子？”

朱小朱也笑：“不會，我不會拉肚子的。”

………………

關淶是在明霞依死後第八天回來的。

朱小朱說：“她大概是心虛了，怕明霞依在回魂夜化成厲鬼來找她索命。”

南道問：“兇氣會怕厲鬼？”

“不怕。”朱小朱肯定地說，“但兇氣終究是附在人身上，人是血肉之軀，但凡血肉之軀，就會有弱點，而鬼是虛體，沒有弱點，何況還是厲鬼，尋起仇來也是夠嚇人的。”

說到鬼，她看了眼南道身邊的南路陰魂，看來瑤江也不是南路的身死之地。

她又想到黑白無常：“對了，謝必安和範無救不是說會一直跟在你身邊麽？怎麽這陣子沒見到他倆？”

他們倒是想時刻跟著，但南道不許：

“我不想他們跟著，讓他們等我召喚，不然不許擅自出現在我跟前或周邊，隱形的也不可以。”

朱小朱聽得嘖嘖稱奇：“行啊，真是越來越有冥王風範了！”

南道嘆了口氣：“我不是冥王，只是他的轉世，我的記憶裏沒有關於他的一切，我是人類，不是統領冥界的王。”

說到人類，他突然又笑了，對她說：

“還記得麽？以前你也偶爾說過‘人類人類’的，甚至是‘你們人類’，那時候我聽著奇怪，總有一種其實你不是人的錯覺，沒想到最後，你確實不是普通的人，而我，反倒成了本來就不是人的人。”

朱小朱盯著南道看了很久，久到他摸著自已的臉問她：

“怎麽了？我臉上沾到東西了？”

朱小朱誠心實意地說：“南道，你不要太有壓力。這世上新奇的事物太多，目前為止，還有許多是你不知道的，從來沒見識過的。你是冥王轉世這件事，其實很平常，人界從古至今就有天上文曲星轉世，或活佛轉世的說法，你不是唯一的。只是你的身份太高，你是四界其中一界的王，這一點與旁人有些不同罷了。”

南道其實明白，就是不怎麽想接受自已這樣的身份，因為就是這個身份讓他過去在人界的三十個年頭受盡冷眼，連累身邊的至親一個一個意外喪生。

他不喜歡這個身份，他討厭因自已而讓他人死亡。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都是他的至親，結果都死了，都死於禍事，而非正常壽終。

朱小朱靜默著，她看著情緒又低落了起來的南道。

他茶也不喝了，改跟著她喝起啤酒來，喝得很兇，很快，她真怕他會嗆著。

為了轉移他的註意力，她說起弒兇的事情來：

“剛才你說你已經找到關淶的落腳處了，那為什麽不能去？”

南道放下第四個空瓶子：“她連家都沒回，一直住在離這裏不遠的國際酒店總統套房，那裏很多人守著，很森嚴，不僅有關淶隨行的十名保鑣，也有華齊特派過來的十幾名工作人員，再加上她原來的經紀人、助理，還有化妝師、造型師、服裝師等等，總統套房所屬的那個樓層，整個讓她包了。”

“啊……”朱小朱驚訝地睜大了眼，“這得多少錢？”

南道看好一眼：“很多，很多。”

“她家真有錢。”朱小朱感嘆句，又說：“聽說關淶的父親有好幾個煤礦？”

南道點頭：“嗯，有三個，除外，她父親擅長經商，很有頭腦，連她哥哥也是商界新起的俊傑……對了，她好像是早年被收養的，她父親姓姚，而她姓關。聽說‘關淶’這個名字是在包著她的睡袋裏放著的名字，她的父親並沒有讓她一定要姓姚，而是讓她一直叫著關淶，她長大後進入娛樂圈成為歌手，也沒有想過改名字。”

朱小朱沈思了一會兒：“要是不被兇氣附身，她會有個不錯的人生，至少有個很美好的家庭。”

南道眼中不無羨慕，那樣真心疼愛著關淶的父親，很像他的父親，他感同身受有這樣的父親，人生該是怎樣的美好：

“真希望見到她，可以確定她不是。”

朱小朱轉頭看他：“就算她不是，這裏總有一個是，你能確定另外一個就沒有不錯的人生，和美好的家庭？”

南道啞然。

他搖搖頭，抑頭把剩下的啤酒喝盡。

茶幾上擺滿了空罐啤酒瓶，足有十幾個。

朱小朱伸出長手長腳癱在沙發裏，她看著天花板上華麗晶美的水晶吊燈：

“南道，今晚我們就得行動，趁黑摸摸底，盡快行動，我不希望有第二個明霞依。”

南道也不再喝啤酒，相對於她的隨意癱著，他更是趴在幾面上一動不動。

他醉了，喝得太多，雙眼閉著，喉嚨裏發出酣睡香甜的聲音，呼吸綿長，睡得很熟。

許久得不到回應，朱小朱直起身，雙腿盤坐起來，看著趴在茶幾上醉得睡過去的南道，幾眼後忍不住埋忒他：

“酒量這麽差，還學我喝什麽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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