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頭的朱小朱回說，是。

也是她懶得找理由了。

後來的南道也跟著說，認床。

廟祝笑了，囑咐兩人雖在外面待太久，夜裏總是有點兒涼。

沒有再坐到石階上面平地去，朱小朱就著石椅坐了下來，還別說，真有點兒涼。

她屁股移了移，移了幾下後適應了，才算真正坐定。

南道剛坐下時也一樣感到涼意，但他不像她一樣移著屁股左右來去。

他這個人天生不怕冷，這點兒涼意不算什麽。

就著剛才在樓上的問題，南道問：

“既然你覺得兇手不會出來，會躲在風門上的哪一個角落裏，那你為什麽三更半夜還要出來？”

朱小朱被夜風吹著，她覺得真是舒服：

“南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南道問：“什麽？”

朱小朱盯著夜空上稀少得一手都能數完的星星，盯了會兒低頭，再轉過臉看他：

“這世上被分為四界，人界、天界、冥界，還有三界之外的妖界。”

“沒有……”南道搖頭，“你沒說過，為什麽突然要跟我說？”

“在樓上，我提到你的身份。”朱小朱看他。

南道輕嗯聲：“我問你，你沒有回答。”

“本來不想說，覺得還早。”朱小朱頓了頓，把從樓上帶下來的背包放到石桌上，她開始在裏面翻找東西。

南道看著她，沒作聲。

他覺得她下面還有話，且跟她在從不離身的黑色背包裏翻找的東西有關。

“但既然你不想睡，你跟下來了，兇手又暫時不會出現，不會來招惹我，讓我忙得沒有時間，那麽我就跟你說說這事兒。”朱小朱終於把東西翻找出來，是一把幾近透明的匕首。

她把它遞到南道手裏：“送給你。”

南道接過，匕首入手沁涼，刀身帶著一股無形的寒氣。

他只拿著一會兒，就有些拿不住了：

“這是什麽？為什麽會這麽冰冷？”

當然冷了。

這是原來她在妖界生活的寒徹池用池底的冰塊制作出來的，是她化為人形後第一件親手制作出來防身的武器。

於她而言，沒什麽大作用，也就個紀念的價值。

但對他有用。

朱小朱沒法子做全部真實的解釋，但一小部分還是可以的：

“是我原來生活的地方，我閑著無聊做出來的，可以用來對付妖。”

南道本來已經把匕首放下，一聽又把它從桌面拿起，忍著手指的冰寒拿著看了又看，反覆地看著，可他看不出有什麽奇特的：

“除了讓我覺得它在冒寒氣，它還有什麽厲害的地方？能殺得了妖麽？”

“能。”朱小朱說得輕飄飄的，並不管聽到他耳裏有著怎樣的震憾。

她說：“只要把它插進妖的心臟，它的寒氣可以瞬間凍住妖的心，讓妖的生命在瞬間停止跳動，然後被冰封。”

“冰封？”南道覺得這會兒他就像一只只會重覆學話的鸚鵡。

“對，全身會被冰封。”朱小朱一直沒把它拿出來用，那是因為它只能用來對付妖，她的同類。

把它交給他，是她開始覺得，即便她不提分道揚鑣，她和他的分道揚鑣大概也離得不遠了。

南道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已手中的利器，一把可以殺妖的匕首。

天啊，這無異是妖界中的配槍！

這麽厲害的東西，她說是她閑著無聊制作出來的？

南道把匕首放下，揉了揉被寒氣冰得有些麻的五根手指，問她：

“這匕首很貴重吧？是不是又是和誰做的交易而換來的？”

他後來才知道，她為了救他，跟濕地土地公作了交易，給了濕地土地公幾個金血泥團。

雖然他不知道金血泥團到底是什麽，她又為什麽會有，但他覺得那一定很貴重，貴重到足夠換他一條性命。

朱小朱見南道不相信是她自已制作的，有些不悅地瞪著他：

“是我做的！親手做的！”

被她這麽一瞪，南道反倒真的信了：

“知道了，不過這匕首……”

朱小朱知道他想說什麽：“慢慢適應，你身上有煞氣，上面的寒氣傷不了你，等你適應了它，它可以成為在你和妖不得不對上時的最佳利器。”

現在他還不適應，拿著匕首就像拿著一塊冰，手指自然受不了。

南道明白了，不再說匕首上的寒氣，他問她突然送他匕首的目的。

可她沒想說出真正的答案，他看得出來。

說什麽給他個自保的東西好防身，這點他相信，可之前她怎麽沒拿出來？

連遭遇胡半月那只九尾狐時，她也沒想把這匕首割愛。

可這會兒她為什麽會拿出來送給他？

最後她說：“連陰差都無法在你身邊拘走南路的陰魂，你的身份恐怕不會簡單。”

黑白無常拘不走他妹妹的陰魂，是因為他？

他驚詫，但心裏又有點兒意外的理所當然。

朱小朱走前告訴南道，匕首有個名兒，叫寒。

他覺得這名兒，真是名符其實。

她具體是去做什麽，她沒說，他也沒問。

因為他知道問了，她也不會說。

她這個人，跟她熟悉之後，別人就會知道她性子裏有一股執拗，這股執拗有時候還挺冷血無情，絕無半點通融。

他只大概知道，她是進風門深處去找兇手了。

她不讓他跟，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但她臨走前卻非得說一句大概是實話，卻又有點兒傷人的話：

“你以為你能幫我的忙，那也只是用你身上的煞氣幫著擋我身上的兇氣而已，其他的，你半點兒忙也幫不上，更甚地，你只會像在濕地公園草屋裏那樣，拖我的後腿。”

真是傷人。

即便知道她故意這樣說，是為了絕他悄悄跟去的念頭，可他還是被傷到了。

南道並沒有如她所言回樓上房間睡覺，他仍坐在石桌旁，嘆氣：

“這世上能縱容你這樣的脾性，大概也就一個我而已。”

兇手已經知道朱小朱就是弒兇師，知道鬥不過她，所以藏了起來，帶著苗輝田一起藏了起來。

而所能藏的地方，自寺廟和廟祝家那一處截斷以上，都是兇手能藏的地方。

平常只要兇手不犯案，不要人命，不把兇氣洩露出來，或者兇手離她離得不近，她壓根就看不到兇氣，感應不出兇手的位置。

一路往上走，走到岔口處，朱小朱就有些犯難了。

想著往下水庫有可能，皆竟兇手對那裏很熟，熟到都能在她眼皮底下溜走。

又想著往上那兩座小寺廟也有可能，小寺廟裏都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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