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道還想攔住她，可她動用了妖力，嗖一下就不見了。

待他反應過來，胡半月已到了樓下。

胡半月就站在通往二樓的樓道口最下一層樓梯，石制的，被她踏得吱吱作響。

她雙手緊握成拳，目光落在被朱小朱移出廚房搬到大廳正中央的權唯軍身上。

他靠坐在廳裏的紅柱上，背靠著，腦袋垂著，腹部肋骨一側的衣服被開了個大洞，那裏有個已止住血的傷口。

這個情景，隨後跟著下到一樓的南道也看到了。

跟胡半月不同，他先是把提到喉嚨口的心一個咻落回心口原地，再是吐出一口濁氣，細看起一樓的情況。

權唯軍身上的傷口是用粉末止住血的，他認得，那是朱小朱專用來止血的藥粉，他親眼見過她用兩回了。

一回博蘭慧，一回柴紹興。

那些他之前忙活了半天，托大鷹找來的槍和滅音器，還有防彈衣，看情況也好像沒怎麽用得上，因為他這會兒看著那十六個人全趴下了。

什麽原因他不知道，但他在這十六個人身上都沒看到槍眼，說明她根本就沒把槍派上用場。

她身上的防彈衣也好好的，沒破損半點兒。

要是有挨過槍子，那絕對不可能半點兒破損都沒有。

而且成功弒兇了，權唯軍身上的兇氣碎片顯然已經取了出來。

南道簡直把心落地上了，他越過胡半月，走到盤腿坐在沙發裏，正面對著樓道口坐著的朱小朱，問她：

“都解決了？”

再挑下眉，默默地以口形問她——還能動麽？

朱小朱看清楚了他的唇語，點頭說：

“都解決了，看來你也解決得不錯啊。”

目光再一個急轉，她看向已走到權唯軍跟前蹲下的胡半月。

南道也跟著轉過去：“我很慶幸，她是一只不錯的妖，至少講理，也沒想傷害誰。”

這一點朱小朱能猜得出來：“嗯，要不然就你，別說一個你，就是百個你也不是她的對手。”

南道默然。

雖然她這話把他貶得太低太低，但她說的是事實，他心知肚明。

胡半月無視於朱小朱和南道坐在大廳沙發裏的對話，她手摸上權唯軍的臉：

“唯軍，唯軍……”

她喚得小心翼翼，就怕一個大聲點就把權唯軍給嚇沒了。

權唯軍現在的狀況也確實不太好，沒了兇氣的支撐，他臉色灰敗，簡直就像是已經進了棺材一樣。

權唯軍一動不動，眼睛半睜著，也還有氣兒，看都沒看蹲在他跟前一臉擔心看著他，輕聲喚著他的胡半月。

胡半月連喚了幾句，知道權唯軍是能聽到，可沒想應她，她也不喚了，直接說：

“唯軍，沒事兒，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的，你別難過……”

“我都要死了，你還要我別難過？”權唯軍突然打斷了胡半月的話，可還是沒擡眼瞧她：“你不是說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麽？怎麽我被朱小朱追著打的時候，你在樓上半點兒動靜也沒有聽到？你就是這樣不讓任何人傷害我的？”

秋後算帳，且還是算得有點兒糊塗的帳。

朱小朱和南道聽著，都沒吭聲，只冷眼旁觀。

胡半月卻是被權唯軍的話質問得心都痛了，她很難過：

“唯軍，一樓被朱小朱設了屏障，她設的屏障裏有她的血，能屏蔽掉所有一世，讓一樓成為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我不是沒用心去聽，我是真的沒聽到樓下有動靜……”

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往後看南道一眼，明白過來：

“原來你闖到二樓，是為了拖延時間，牽制我沒空註意樓下的事兒？”

這是事實，南道沒否認，沈默著，算是默認了。

胡半月這會兒沒有和南道算後帳的心情，她轉回頭來，雙手捧起權唯軍的臉：

“沒事兒，我還能彌補，我還可以救你……”

“胡半月！”朱小朱突然出聲。

“真的？”權唯軍雙眼也突然迸發出光芒來。

兩人同時出聲，都是對胡半月發出的聲音。

朱小朱是警告，權唯軍則是疑問和喜悅。

南道不笨，也察覺出胡半月的話裏有話：

“胡小姐，你千萬別做傻事。”

朱小朱也對胡半月說：“你知不知道剛才在樓下的時候，他還說是你慫恿他去殺的李大團，只為了減輕自已的罪孽，讓我能有個放過他的機會。倘若你真的那樣做了，你可知道你將面對的將是怎樣的後果？”

胡半月頭也沒回：“知道，可那又怎麽樣？只要能救回唯軍一命，我願意承擔後果。”

權唯軍一下子像重新活了過來，不像剛才那副要生不生要活不活的模樣，他雙手抓住她的雙肩搖晃著：

“你說的是真的？啊？半月，你說能救回我一條命，是真的？”

胡半月點頭，淚卻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真的。”

朱小朱起身，慢慢走到胡半月身後停下，居高臨下地說：

“你剛才用了妖力，你應該知道一只隱匿在人界生活的妖突然用了妖力會引來什麽後果。雖然說你用的妖力並未傷害到人類，妖力波動也不大，可到底存在著風險，你就不怕四界執法者找到你，強制將你引回妖界麽？”

胡半月沒作聲。

但南道瞧出來了，朱小朱口中說的強制將胡半月引回妖界的後果很嚴重，他問朱小朱：

“會……死？”

朱小朱說：“會比死還難受，生不如死。”

南道明白了，他直接問事件的主角：

“權先生，你和胡小姐同居這麽多年，做為男女朋友，彼此都應該是相愛的。你想活命，胡小姐也說有法子能讓你活命，可你也聽到了，胡小姐能讓你活命的後果將是她活得生不如死。權先生，你忍心麽？忍心讓愛你也是你愛的胡小姐為你受這樣的苦麽？”

這話真感性。

朱小朱聽得不由認真地看了南道兩眼。

權唯軍沈默了下來。

他看著胡半月，胡半月也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最後朱小朱讓南道帶她離開的時候，看在同是妖的份上，她對胡半月多說了句：

“你擅用的妖力在我撤屏障的時候順便幫你隱了，四界執法者不會找到你頭上，你也好好想一想，權唯軍到底值不值得你廢了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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