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搭著塑料棚底下的簡陋桌椅裏，兩人吃完辣得滿碗飄紅的黑粉，及各樣烤串。

字條男就算吃烤串也沒摘下口罩，只掀起一角，動作不緩不慢地把吃的送進嘴裏。

那動作居然流暢得宜到沒讓口罩沾到半點兒烤串上的油漬，且吃的速度還不慢。

趙有銘邊想著字條男肯定是習慣了這樣的吃法，邊捂著肚子滿足得像一只吃飽喝足的豬。

連對字條男的戒心與質疑，他都默默減了不少。

朱小朱說：“姓柴？柴師傅？你沒問他全名？”

趙有銘怕惹惱了她，趕緊說：

“問了！可他沒說！”

她瞬間舉起右手，掌心蓄力，就像一個蒲扇想扇到趙有銘腦門上去。

可到底離得有點兒遠，她又懶得起身，也覺得這會兒還不能把他給扇暈過去。

努力自已順了順氣，朱小朱皮笑肉不笑地說：

“行了，接著往下說。”

這表情更讓趙有銘覺得寒風陣陣，他往南道那邊又移了移。

移了半天，也沒移半寸，可他有心裏作用，總算安了安心。

南道無奈地看著趙有銘這多餘又徒勞的動作，直覺自已成了趙有銘心中的保護神，又很想提醒趙有銘一句——倘若朱小朱真想收拾你，你就是移到我懷裏來，也是無用。

融恰和睦地吃完幾十根烤串和各一碗黑粉，字條男跟燒烤攤老板招呼一聲，便又帶著趙有銘重新回到車裏。

車是二手車，字條男啟動引擎的時候老費勁，終於重新開動了，前後費了十來分鐘。

一頓燒烤的情份讓趙有銘覺得跟字條男親近了許多，他瞅了兩眼字條男，覺得他大概要小些，於是說：

“我說柴哥……”

這一聲柴哥讓字條男看了他一眼。

他笑笑接著往下說：“看你情況好像日子過得也不如意啊，這車該快廢了吧？”

字條男開著車出了小道：“我也就是一個值夜班的出租車司機，能有什麽錢？不過混口飯吃罷了。”

趙有銘又說：“看剛才燒烤攤老板的反應，柴哥這個形象還挺……”

還挺什麽，他瞬間詞窮，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表達他的意思。

字條男倒很是理解：“你是想說我這身裝扮在燒烤攤老板眼裏還挺正常，是不是？”

趙有銘點頭，專註地等答案。

字條男也不吝答案，手下意識摸了摸臉，放回方向盤專門開門後，回說：

“我年輕時候的情況，跟你差不多，人少不得志。有一回我為了賺多點錢鋌而走險，結果出了意外，被毀了容，當時整個腦袋瓜子就像被開了瓢的西瓜，血流了滿頭滿臉，滿滿是紅……”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字條男的淒慘過往勾起了趙有銘難得有那麽一丁點的憐憫。

一路沈默，他是再沒向字條男問什麽，更沒質疑什麽。

這回聽完，別說朱小朱想呼趙有銘腦門，連南道也險些動了手。

南道恨鐵不成鋼：“就這麽個故事，就把你給說懵了？”

“沒懵！”趙有銘可不同意這個觀點，“柴哥不是說了麽，我像少時的他，他才會三番兩次幫我，這多明白啊……哎喲！我的姑奶奶！我頭臉都受傷了，還能不能輕點了！”

聽到趙有銘被誆得一口一個柴哥，朱小朱頓時像風一般的女子，眨眼間還沒等誰反應過來，她已經一巴掌掃到趙有銘的腦門上去了。

聽著趙有銘的哀叫，她再次舉起了像蒲扇的右手。

趙有銘給朱小朱跪下了：“別！可別了！我的姑奶奶我的祖宗！”

朱小朱哼道：“有你這樣蠢到飛出天際的子孫，我寧願斷子絕孫！”

趙有銘還沒開口接著求饒，南道已聽著她說的斷子絕孫聽得眉頭越皺越緊，沈聲道：

“童言無忌！趕緊給我呸三聲！”

朱小朱一楞。

趙有銘也跟著一楞，連要磕下去的頭都擡了回來。

兩人怔楞著看向突然要人呸三聲的南道。

朱小朱先回過神，找回自已聲音，指著趙有銘問：

“他呸，還是我呸？”

趙有銘在一旁點頭，他也很疑惑到底是誰呸。

南道盯著站著的朱小朱：“你。”

朱小朱莫名：“我？”

南道催促：“趕緊的！”

或許是被他正經認真到不行的神色給震懾到了，她哦了聲，下一秒還真乖乖聽話地連呸了三聲。

呸完了，南道和顏悅色了：

“以後不要隨便說什麽斷子絕孫的話，之類的也不行。”

朱小朱瞬間覺得，南叔叔和爹又回來了。

趙有銘則被晾在一旁，晾得有點兒楞神，楞完神清明了些，他反應神速地指著兩人，問：

“你們是一對？”

毫無疑問的，他被扇了一回腦門。

還是加大力量型號的。

放趙有銘回隔壁家時，朱小朱晃著刀子說：

“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掂量著。我們就暫時住在隔壁了，這事兒你誰也不準提，要是敢對任何生物提上半句……”

尾音拖長，無限空間想象。

趙有銘縮了縮脖子，只覺得勁後寒氣直冒，腦門更是生疼：

“那要是對著狗啊貓的說……”

朱小朱冷笑：“那你以後也就成了狗啊貓的，還是被擺上桌的那種。”

趙有銘夾著尾巴逃也似地回了隔壁家，南道沖了功夫茶，示意她喝。

朱小朱皺了皺鼻子，搖頭。

她還是只喜歡喝啤酒。

南道也不勉強，自已端起喝了一杯後，說：

“趙有銘雖不靠譜，但好歹是我們摸清那個柴師傅的一條線。按著你說的，這個柴師傅極有可能就是帶有兇氣的人，他小心謹慎，很會利用人心博取同情，而讓人忽略他真正的目的。”

朱小朱哼聲：“也就能忽悠趙有銘那豬頭！”

說到趙有銘那豬頭，南道想起一問來：

“他猜我們是一對的時候，你幹什麽怒氣洶湧地扇他腦門？”

朱小朱反問：“不該扇？”

南道再反問：“你是不是嫌我老？”

朱小朱轉話題說：“夜裏找機會讓趙有銘出來一趟，讓他帶我們去那個燒烤攤，我們問問老板，應該能打聽到這個所謂的柴師傅到底是哪方神聖。”

南道默。

果然被嫌棄了。

朱小朱默。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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