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6章

關燈
李燕貞一臉寒霜:“身為邊關將領,你不是武夫,不是一味殺敵的蠻人,你得熟知歷史,熟知曾經有些什麽人,在這邊土地上幹過什麽,否則的話,怎會錯失如此重要的人?”

梁清道:“還請舅舅明示。”

“郭玉山,他是郭玉山,就是曾經誤殺你外公的心頭肉,然後逃走的哪個家夥。”

郭玉山,那是二十年前,跟著李極打江山的時候,大魏軍中的一員虎將,但於酒醉之後,他也不知因何與當時的太子,李承業起了口角,並於醉酒之時錘殺了李承業。

李承業是李極的長子,也是他最欣賞的兒子,也是他屬意的太子人選,死的時候才二十歲,可以想象當時皇帝有多生氣。

從此之後,郭玉山逃出長安,不知所蹤。這大約才是他刻意隱居於水鄉鎮,每每出戰,還要戴著面具的原因。

像呼延神助,梁清這些年青的武將們,不知道二十年前的舊事,也不認識郭玉山,居然連郭玉山隱居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小隱隱於野,郭玉山殺了皇帝的心頭肉,居然還安安生生在水鄉鎮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也是他的造化了。

梁清嘴巴張了老大,楞了半晌,道:“三舅,皇上之所以一直生您的氣,便是因為當初郭玉山和李承業倆人爭執時,您在場,卻沒能阻止事態,反而放走了郭玉山。

如今您把他和他的幾個兒子送到皇上面前,讓皇上消了殺子之怒,只怕皇上從此就會對您改觀呢?”

李燕貞清瘦,棱角分明的臉上,唇角一點點的往下垮著,忽而斥道:“郭玉山已戰死殺場,你叫我押著他的兒子們去邀功?在你眼中,你二舅就如此不堪?”

梁清吐了吐舌頭,又犟道:“多少回戰場相殺,我都想和戰神相砌搓一番,是您束勒著不許,我就是不服郭玉山,更不服那個瘦巴巴兒,瞧起來只會握筆桿子的郭嘉,他也就空有點力氣爾,放在戰場上真正率兵出戰,還不知誰贏誰輸。”

李燕貞道:“去,把郭嘉請來,讓我看看,其人品性究竟如何。”

梁清轉身出了屋子,見自家小跟班隨兒在廊下探頭探腦,召了過來,悄聲問道:“那賣瓜的小丫頭呢?”

隨兒道:“爺,巧了,小的跟著那丫頭出去,還未抓到她,便見她跟咱們的戰神,郭嘉走了,倆人似乎……”兩指一並,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人家是夫妻了。

皇帝兒子多,便這些宗親們,也是分做幾派。

梁清是宗親,其父曾經也是一員虎將,不過在征滇西途中死了。他自幼勇武,又具神力,便有些清傲之氣,所以才會與李燕貞投緣。

他一直以來跟隨著李燕貞,李燕貞無兵無權,在長安做閑王的時候,他的日子也格外難過。等李燕貞有權有兵了,他自然也就風光了。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也是造化,原本夏晚在水鄉鎮賣瓜,梁清也見過幾回,可那時候她不過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而已。慢說生色心,便真有人把她洗幹凈了送到他面前,他都嫌太土氣。

今日見她穿著兵服,拿著兩面旗子,一頭長發如瀑布,陋衣不掩麗質,佻皮靈動,又不似大家閨秀般的古板,又比小家碧玉多著幾分婉轉大氣,梁清不知怎的忽而就動了心。

他這幾年際遇不好,挑肥撿瘦,連妻室都還未娶。當然,便夏晚真的隨了他,也不可能給他做妻室,但只要不帶回長安,在這邊關做房隨軍夫人,長安的正房夫人會有什麽,她一樣也會有。

所以,梁清此時抱的,就是半路截住,把她抓過來壓到張炕上,連哄帶弄從此讓她做個隨軍夫人的心。

李燕貞最恨手下將士們欺男霸女,所以他當著李燕貞的面未敢造次,轉而托隨兒私下截住夏晚,乍乍然聽隨兒說她才破瓜的年紀居然就嫁人了,而且嫁的還是自己最不瞧不起的,空有蠻力無頭腦的郭嘉,剛毅的臉上頓生陰霾:“你親眼看見他們進了一間屋子?”

隨兒揚手,指了指主帥院的隔壁道:“巧了,他們就在隔壁。”

梁清一臉的悶:“走,咱們去瞧瞧。”

倆人對坐無言,默默的吃罷了兩碗飯,郭嘉端起碗便準備去洗,夏晚連忙道:“你坐著,我來。”

奪碗的瞬間,她的手臂露了出來,腕口那枚朱砂痣,猶還是初嫁過來的那夜郭嘉才看過,他握過夏晚的手腕,用叫斧柄磨糙了的拇指細細撫過那枚朱砂痣:“它似乎越發明艷了。”

紅艷欲滴,像一滴血凝在她的腕上,那枚朱砂痣在她暖玉色的肌膚上極為惑人。

夏晚一奪手,郭嘉立刻也就松開了。他不知道這東西於夏晚來說,是毒,還以為她猶在怕疼,連忙舉起雙手:“往後睡覺,我就只摟著你,再不碰你。”

夏晚從頭上撥下那根鐵簪子來,湊在燈前輕輕挑著燈芯兒,紅唇微張,舌尖在潔白的牙齒上點了點,忽而垂眸,眸中滿滿的悲傷:“好。”

似乎無論他說什麽,她只會說好。抱起碗,她轉身出去了。

等夏晚一出門,郭嘉立刻又轉到了窗臺側。這窄小的農家小院中,廚房也就在隔壁。夏晚一口一個大娘,邊洗碗,邊與馬大娘倆個聊著天兒。

聽馬大娘說自己眼瘸太重看不清東西,夏晚道:“我們水鄉鎮有個刮眼師傅,刮眼瘸刮的頂好的,要不等太平了,您往水鄉鎮,叫他拿剔刀給您刮上一刮?”

馬大娘一聽拍起了大腿:“眼晴是個嬌貴地方,哪裏能刮?”

夏晚笑著,聽哪聲音似乎是在掃地:“您信我一回,他真刮的極好,我多少年和他一起做賣買,就沒見他刮瞎過一個人。”

郭嘉盤膝,就坐在窗前,勾唇聽了許久,便聽夏晚語聲似乎低了不少,也不知是在問什麽,接著,馬大娘斷然道:“不行,絕對不行,你要知道,在別人家裏幹那種事兒,我們家可是要招血光之災的。”

夏晚輕聲道:“大娘,您小聲些兒,小聲些兒。”

“要真想幹這個,你們就走,我們家也不能要你們。”

“好好,我們不幹,我們只睡覺就好。”夏晚吱吱唔唔道:“但我已經三天沒洗過澡了,借您的鍋燒點水,我洗個澡,行不行?”

馬大娘不語,夏晚於是不停搓著雙手的哀求:“我明日幫您拆洗被面,洗罷了再走,成不成?”

她在哪兒,似乎哪兒就會無比的熱鬧,鍋碗瓢盆,叮吟咣啷的熱鬧。

大約最終馬大娘還是答應了,因為夏晚興沖沖跑出屋子,於井臺畔搖著軲轆把子打起了水。

郭嘉唇角一直勾著,撿起窗子上夏晚那枚鐵簪子,忽而發現他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未曾替她置備過。而她自打嫁過來,身上似乎就只有那件白底紅點子的碎花衫兒算件衣服,一直以來,她只穿著這一件。

吳氏曾給她裁過一件碧色的小襖兒,郭嘉猶還記得,她站在窗前,不停的說:“看我一眼,郭嘉,你好歹看我一眼。”

那時候他以為郭蓮死了,而且還是因為受了他一巴掌才死的,沒有任何心情,似乎也不曾看過,她穿著那件碧色襖兒有多好看,那件衣服後來叫她丟在了黃河裏,就那麽不見了。

在廚房裏洗罷了澡,她也不知怎的,還賴皮著要到了一件馬大娘的衣服,把自己那件白底子的碎花襖兒和下面的肚兜兒都掛到了梨樹下的衣架上,連蹦帶跳的就進屋來了。

進得屋來,半濕的發猶還散披著,斂了笑意,她轉身坐到了炕沿上,便細細兒的,揩起自己的頭發來。

馬大娘見油燈一直燃著,終是怕費自己的燈油,在院內清咳了兩聲,見屋子裏的倆個人還不熄燈,再重重咳了一聲,道:“該睡覺啦。”

那盞油燈就放在窗臺上,郭嘉到底本分,湊過來想要吹滅,夏晚猛得伸手,便將那油燈圈圓,不準他熄。

她方才悄悄挽起袖子看了看,非但右臂,左臂上也生了一枚猩紅色的圓痣,色如鮮血,紅艷欲滴。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樣紅色的斑點會起遍全身,總覺得能多看郭嘉一眼是一眼,能叫他多看自己一眼,於自己也是格外的造化,所以圈著那盞油燈,高聲道:“大娘,明兒我再幫您把房梁也掃了吧,瞧您這房梁上的吊灰,惹人迷眼兒,怪不得您眼睛總看不見呢。”

頭發於兩邊分散,她後頸上那三枚痣格外的明亮,仿似熟透的櫻桃,誘著郭嘉想嘗一嘗,其味是否也如同櫻桃,鮮甜的魅惑。不過既說過從此之後就再不碰她,郭嘉也就別過眼,不想了。

夏晚擦幹了頭發,微微湊過身子來,滿身井水的清新之氣,眸光瀲灩,望著自家男人:“你瞧著我好看否?”

燈光染暖了少年的眉眼,他道:“並不是好看……”

眉如新月,眸似秋水,魅如芙蓉,惑似芍藥,她不止是好看,她是個真正的美人,奪占一方天地靈氣的那種。

夏晚以為郭嘉是嫌自己生的不夠好看,頗有幾分委屈,噗的一氣便吹熄了燈:“睡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