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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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刺瞎人眼的白光中,被瞄準的屍皇全身一動不動。
這當然不是他自願的。
但也不是另外一名屍皇夏凜的傑作。
雖然能力是可以控制他人的類型，但是夏凜的能力一直很簡單：將他人的精神控制在夢境中，借由被控制的人的記憶形成近乎真實的現實，同時，夢境中的人所回憶起的過去，也會被她所知。
在夢境中的人越多,補完的細節就越完善，被控制的人也越發難以察覺到這裏是夢境。
老實說,要不是葉涵宇作弊地利用夏凜當時精神不穩定、意識沒有全面蘇醒的弱點,以被遺忘了的重要存在重新想起時的重大精神沖擊來使得夢境破碎,葉涵宇一行人會不會就此被困於夢境中無法脫出……還真不好說。
所以這不是夏凜幹的,她做不到在他意識清醒的時候讓他的身體麻痹——真正造成這一切的源頭,來自於他自身。
從他的眼裏可以看到，他的格蘭蒂婭身體半傾斜幾乎就要倒在地上，但是平伸的手卻仍然直直的、平穩地指向他。
手心裏的槍模樣有點怪，但是大口徑的槍口卻在暗暗訴說著這怪模樣的槍支的強大。
槍口中連綿不斷的白光如同要炸膛般蓬發，穿越了空間的阻隔，全部聚集在他的心臟處，將屍皇晶外的重重保護轟開，重創屍皇晶。
那一發攻擊，不是一口氣的，而是持續不斷的。
直到屍皇晶被重創得近乎無法覆原時，身體的麻痹才被解開。
但是已經遲了，被重創核心的重傷，恐怕是休養千年都不一定能好得起來的。
比起被直接毀滅屍皇晶，這種狀態才是最可惡的。
重傷不死，屍皇晶雖然沒碎卻還拖著屍皇本身不死，既無法提供戰力，又無法死去為新的有潛力的喪屍騰出空位。可以說，這是人類一方最高興看到的局面。
是誰……藏在我的意識裏的人，是誰！
屍皇拉斐爾不甘不願地閉上了眼睛，卻仍然拼著最後一點尚未陷入沈眠的意識問著忽然從他體內出現的意識。
……拉斐爾·馮·伊格馬修斯·萊特爾。
那個意識這樣回答道。
他不敢置信。
這個名字……
這是格蘭蒂婭的導師，拉斐爾的全名。
不，不可能！明明我才是……我才是拉斐爾！
那個意識輕笑了一聲，不管是語氣還是音調，都和他記憶裏的拉斐爾一模一樣：你以為，為什麽格蘭蒂婭能毫不留情地對你下手呢？
因為她知道啊……
那個聲音以仿佛詠嘆調般的語氣說道：
她知道啊……即使有了我的記憶，有了我的習慣，有了我的法術，有了我的身體……可是，你仍然不是我。
你只不過是擁有了我的記憶和法術、我的身體和習慣的，自屍皇晶裏出現的……屍皇意識而已。
意識中的他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那個聲音似乎帶上了好笑的味道。
他在心裏不斷地反駁，但是從屍皇晶裏所傳遞出來的信息，卻讓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那個意識說的，是正確的。
但是……
就算……就算如此……格蘭蒂婭怎麽可能知道！
她怎麽可能知道我不是你！
這一次，那個聲音沈默了一會，才輕聲回答道：
因為……我不會告訴她我愛她。
他呆住了，明明記憶裏，那個時候，拉斐爾不是已經說了嗎？
他沒能夠再次出聲，就被身體的重創強行拖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一切過去後的廢墟中，名為拉斐爾的屍皇睜開了眼睛。
只是這一次，他的眼裏不再有瘋狂。
湛藍如海的眼眸溫潤得像玉一樣，靜靜地看著碧藍的天空。
真是……好久沒看到這樣的天空了啊。
葉涵宇慢慢睜開眼睛，她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有想到……
有些顛簸的背……很熟悉……
布滿汗珠的後頸，看著很熟悉，恍然間，葉涵宇仿佛是回到了末世初臨的時候。
那個時候，這個男生也是這樣，背著昏迷高燒的她跑去醫務室找退燒藥，給她的傷口換藥，對著醒過來的她露出最平靜的微笑。
“蘇……瑛？”為什麽……會在這裏？
葉涵宇的意識有些不太清楚，最後的沖擊波太強烈了，連她都被影響了。
記憶有些模糊。
她記得自己似乎是在和屍皇戰鬥……然後被對方破開攻勢，那攻擊她完全接不下，機動力不行無法閃開，又沒有類似法術墻之類的防禦，只能坐等死亡來臨。
卻沒有想到，一個黑影把她帶離了必死的攻擊，又是一個人影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她，讓她不至於死在隨後的坍塌之中。
那是……影豹，和……貓人。
影豹……本命獸！
葉涵宇猛的清醒過來！
“哥……哥！咳咳！”太過激動的後果就是一個岔氣險些咳死，但是葉涵宇完全顧不上這些，心心念念只有那時候屍皇說的話。
那個人說……影豹是哥哥的本命獸！
沒有誰比葉涵宇更加清楚本命獸的存在對於其本人有多麽重要。
那是共享了生命的召喚獸！雖然不一定是生同時，但是卻一定是死同時！不管是施術者死亡，還是本命獸死亡，都會帶動另一個共赴黃泉。
甚至於，在戰鬥中，本命獸所受到的非致死性傷勢，都可以借由契約轉移到施術者身上，讓本命獸不被傷勢影響，發揮出最大的能力！
蘇瑛的腳步微微一頓，卻還是帶著她到了之前他們藏身的地方。
他和柳書楠在來這裏的路上，遇到了葉晨宇一行人。通過吳曄的能力確定了葉涵宇的去向之後，單獨機動能力最強的他和葉晨宇就先行脫隊趕來，而柳書楠他們則是落在了後面——影豹也好，貓人也好，帶上一個人後的速度依然快得超過汽車。
操控召喚獸戰鬥的話，施術者本人不能遠離，否則就是難以掌控的召喚獸脫離控制，或者因為沒有好好操控變得呆頭呆腦最後被殺。所以他們藏身的地方，距離教堂並不遠。
葉晨宇就在那裏。
貓人被重創死去的時候，通過共享視覺從而得知發生在教堂裏的戰鬥的蘇瑛就開始朝教堂移動了，他不認為小涵能殺掉那只屍皇。
所以後來影豹被冰淩刺遍全身的模樣他並沒有看到。
但是，葉涵宇看到了。
剛剛……影豹在她面前……被冰淩刺穿全身……
葉涵宇忽然完全不敢去看自己的哥哥已經變成什麽樣了。
之前兩人藏身的民房裏，葉晨宇臉色青白，閉著眼睛，靜靜地倚靠著墻壁，坐在那裏。
葉涵宇在進了民房之後就立刻從蘇瑛的背上爬了下來，落地時因為傷勢過重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蘇瑛連忙扶了她一把。
“哥……哥哥！”
小女孩踉蹌著撲到男人面前。
摸到的手，是冷的。
單單從外表上看，似乎沒有傷口，但是……
那個男人身下，暗紅的血，如盛放的花朵般展開。
恐怕，隱藏在衣服底下的身體，早已……和影豹一樣，千瘡百孔了吧？
“哥……哥？”
葉涵宇全身力氣幾乎都隨之消失，整個人倒在了葉晨宇身邊。
即使潛意識裏認為哥哥已經……但是，她仍然控制著自己不要倒在葉晨宇身上。
也許……也許哥哥只是昏過去了……不能、不能加重他的傷勢……
蘇瑛抿了抿唇，明知道沒用，還是開始著手給葉晨宇止血。
淚水從小女孩尚餘的右眼中無聲流出。
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之前分別時還好好的哥哥，此刻，已經不會再回應她了。
夏凜躍下塔樓樓頂，腳下的水泥地被最後的爆炸掀起，或凹或凸，起伏不平，但她走在上面，卻是如履平地。
沒多久，她就走到了睜開眼睛靜靜地觀賞著藍天的拉斐爾。
真正的，讓格蘭蒂婭為他的死而落淚的，拉斐爾導師。
“看到真正的天空的感覺如何？”
“很好。”拉斐爾導師微笑道，“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格蘭蒂婭就更好了……好吧，我開玩笑的。”
只是這一句話，夏凜就分出了兩個人的區別。
另外一個從屍皇晶中所誕生的意識，說的永遠都是“我的格蘭蒂婭”，就好像不加上前面的限定詞就無法安心了一樣。
或許那正是另一個意識心中潛意識的體現：因為他潛意識中知道，那並不是屬於他的，所以要強加限定詞，來穩固自己的心，一遍遍告訴自己，那應該是他的。
夏凜看了一眼遠處，葉涵宇已經不在原地了。
在發出那一擊後，全身脫力的小女孩幾乎就是在原地等死，但是一個人卻忽然闖入，帶走了她。
夏凜看得很清楚，那是蘇瑛。
蘇瑛的強化並非體質方面的，而是更加偏重於精神的。那時爆發出來的速度，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形式逼出來的。
如果辦不到的話，就只有死在這裏了——不管是他，還是葉涵宇。
夏凜當時都有親身上去救人的沖動了。
幸而最後他還是辦到了。
“……說起來，當初封印我記憶的人，是你吧？”忽然想到了什麽，夏凜說道。
和一般屍皇蘇醒後自然獲得身為人類時的記憶不同，她一開始並沒有身為人類夏凜時的記憶。一開始維持著那個軀殼運動的，完全就是屍皇晶中誕生的屍皇意識。
但是即使本身失去了記憶，她的意識卻在暗中影響著行動。
直到後來，被重要的人的名字所刺激，屬於夏凜的意識才蘇醒過來。
“一直沒機會和你說呢，謝謝你。”夏凜輕聲道謝。
拉斐爾閉上眼睛微微一笑，接受了。
如果當初夏凜進階為屍皇的時候，沒有他在一旁硬性壓制封印屬於夏凜的記憶和意識的話，夏凜就會和他一樣，被屍皇意識共享走了重要的記憶。
雖然往好處想，屍皇的意識也會被深刻的記憶影響，從而將她（他）們認定是重要的人視為自己的重要之人，但是就拉斐爾的親身經歷來看，屍皇意識哪怕是理解了什麽是重要的，它們表達重要的方式……也無法被人類理解。
就如同，一直以傷害格蘭蒂婭為了的屍皇拉斐爾那樣。
夏凜那塊屍皇晶中所誕生的屍皇意識，完全沒有得到來自人類的記憶，也無法辨明情況——這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兒一樣，沒有記憶，沒有判斷能力，渾渾噩噩的完全靠屍皇晶的判斷生存。
所以，當後來夏凜的意識蘇醒之後，她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渾渾沌沌的屍皇意識，從而使得她能以自身意識為主導。
而不是像拉斐爾那樣，被擁有了他的記憶的屍皇意識壓制。
“……以後，你也會變成我這樣吧。”
沈默了良久，拉斐爾導師忽然說道。
即使已經吞噬了屍皇意識，但是並非完全拔除——只要屍皇晶在，就無法放松警惕。難保哪一天對方就卷土重來了。
這是走在懸掛於深淵中鋼絲上的交戰，永無止境——只要其中一個意識沒有放棄，就不會結束。
“不會不甘心嗎，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拉斐爾的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屍皇的身體已經因為其中一個意識的沈睡也跟著進入了休養，所以他無法動彈。
全身都無法動彈，只能通過意識和夏凜交流。
他的時間不多了，只能抓緊最後的時間，和夏凜交談：“我當初，就是因為這份不甘心，結果被屍皇的意識入侵，死死壓制……”
他在意識裏苦笑了一下，屍皇的意識太可怕了，僅僅是那點些微的不甘願，就被抓到了破綻，然後……
被壓制得無法翻身。
直到後來，在克利蒙斯的屍皇遇到了格蘭蒂婭，後者給予了屍皇重創，一直壓制他的意識才稍稍松開了，他得以偶爾出來一下。
可惜，一直都沒有和格蘭蒂婭碰面。
不過拉斐爾本人倒是很高興這樣。
如果讓那孩子知道了導師的意識一直都在……
那個孩子，那個執拗的孩子……恐怕會一直想辦法，想辦法把他的意識從中拖出來，而不是如那時候那樣堅決地殺死他……
她一直都是那樣的孩子呢……
所以，即使很早的時候就能瞞過屍皇意識出現，他也沒有去和格蘭蒂婭聯絡。
只是偶爾……會幫個忙。
雖然不能大幅度影響屍皇意識，但是……稍稍扭轉一下法術的準頭，還是可以做到的——屍皇意識對於法術的準確度，從來都沒有仔細測試過，更加沒去註意過被他用高密度法術打擊後的對象。
拉斐爾無法轉動頭部，只能用眼角的餘光瞥向之前格蘭蒂婭推開碎石出來的地方：廢墟中，全身被冰淩重創的影豹，不知何時，消失無蹤。
死去的本命獸，是不會消失的。
同一時間，趴在葉晨宇身上無聲流淚的葉涵宇聽到了一個聲音。
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雖然微弱……但是確實是……
一邊的蘇瑛的手一顫：“小涵！”
他沒說完，葉涵宇卻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麽了：“心跳！哥哥有心跳！我聽到了！”
她連忙直起身來，抹掉眼淚：“回去……回基地！”
快點回基地……也許……不，是一定要把哥哥救回來！
柳書楠他們的車子，已經離這裏不遠了。
蘇瑛做好止血工作，剩下的，就只有和時間賽跑了。
到底是他們先回到基地，還是葉晨宇先一步停止心跳……這些，都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
能做的，都已經盡力去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給上天決定。
回憶起自己的弟子，拉斐爾忍不住微笑起來——在意識中，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那個微笑。
夏凜同樣看到了，但卻沒說，只是輕笑了一聲：“大概吧……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
她仰頭看向天空。
夏凜這一輩子，最心愛的弟弟早已在末世開始前幾年就下落不明了，最重要的妹妹也有了守護她的人，最喜歡的人也……已經死了。
沒有可以記掛的了。
或者說，記掛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如果有一天，自己會像其他的屍皇一樣毀滅世界，也無所謂了。
也許，哪一天她從意識競爭中落敗了，站在小涵的對立面上……也無所謂了。
和拉斐爾當年做出的決定一樣，她不會告訴小涵自己的存在——理由一樣。
但是……
夏凜彎下腰，把拉斐爾從廢墟裏拖出來，帶入唯一完好無損的教堂主建築物中，放在了平時牧師布道的地方。
“至少，在我還在的時候，別想去碰那個孩子！”
女性屍皇擡起手來，血紅色的光芒從她周圍的空氣裏浮現。
光芒散去，屬於屍皇NO.2的護衛隊，全數出現在教堂裏。
“NO.3拉斐爾重傷休養，我需要這裏變成無人打擾的密林。”
她的聲音，褪去了所有的情感，只餘下冰冷的命令。
護衛隊中的一人上前，連同他身後的所有喪屍，都深深鞠躬：“您的願望，就是我們行動的指向。”
在這位高階喪屍應聲的同時，教堂外，植物開始變異。
以教堂為中心，異變的巨大植物一路蔓延往外，直到幾乎占據了整個S市，才緩下前進的腳步。
但並非停下。
只是比起一開始的暴漲式的變化，現在要緩和的多了。
而處於異變中心的教堂，巨大的藤蔓連同樹木一起從地底鉆出，綠色的藍色的淺緋色的各種顏色的藤蔓爬上了教堂的外墻，欄桿，十字架……轉瞬之間，這裏變作了深藏於叢林中的古堡。
護衛隊分散開來，去匯聚這裏的喪屍，教堂裏，只餘下兩名屍皇。
夏凜深知眼前的人已經開始意識混沌：“你已經堅持不住了吧？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卻只能出現這麽一會，甘心嗎？”
他嘆息著看向頭頂，哥特式教堂的玻璃彩繪如同萬花筒般照耀著他的眼睛：“能再次出來，就已經夠好了。”
能在最後關頭……幫上格蘭蒂婭的忙，也太好了……
他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即將陷入長達千年的沈睡。
那個孩子哭泣的模樣，看過一次就夠了……足夠他心疼了。
“對了，”夏凜忽然想到了什麽，用自己的力量強行把人的意識喚醒，拖延了最後的沈睡時間，“金白桂冠……是什麽意思？”
之前那個屍皇的意識裏提到的表白……容不得她不在意。
“……是成人禮上的花冠，因為是由金百合和白薔薇為主要花枝編制而成的，所以一般稱之為‘金白桂冠’。”拉斐爾回答道。金白桂冠的來歷很少人知道，所以也很少有人會註意到，代表主持者身份不同的，並不是登記在冊的名單，而是……花冠上花朵的種類，和開閉數。
一般來說，金白桂冠都是由十朵金百合和十朵白薔薇，加上十支白底金邊的滿天星做裝飾制成的。很少有人會去留意……那些花朵有多少是盛開的，有多少是閉合的。
七朵盛開的金百合，三朵閉合的金百合，搭配七朵盛開的白薔薇，三朵閉合的白薔薇，再加上十支白底金邊的滿天星做裝飾……這是最最久遠的歌謠裏，克利蒙斯最古老的神話傳說記載中，那個愛上了比自己年少的戀人的聖殿騎士，在女孩成年的那一天，親手摘取了當日最為鮮艷的花朵做成的花冠。
但是女孩的成年禮在冬天，不是金百合和白薔薇綻放盛開的季節。騎士找遍了地方，堪堪趕在時間到前，找到了盛開的十四朵話，正是七朵金百合，七朵白薔薇。
沒有其他辦法的聖殿騎士只能用那十四朵盛開的白薔薇和金百合，加上六朵沒有盛開的花，做成花冠，戴在女孩頭上。
女孩的父親在腐化生物的入侵中喪生，導師正在前線戰鬥，無暇回歸，身為同門師兄的聖殿騎士代替當時不在的導師為女孩戴上花冠。
那名騎士至死都沒有透露出自己的感情，後來，當女孩、導師、騎士都在對抗腐化生物的戰鬥中喪生，後人整理他們的遺物時，從騎士的日記中得知了他壓抑著的感情。
從那以後，十四朵盛開的加上六朵閉合的金百合和白薔薇的花冠，有了極其特殊的意義。
那是騎士記載在女孩成人禮那天的日記上的一段話：
我先於你出生，我先於你習武，我先於你戰鬥在前線；
我想將你永遠護衛在我的羽翼之下，我想讓你能在小屋中對著鮮花露出柔軟幸福的微笑，我想讓你成為我的新娘享有世間最美好的幸福；
但我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腐化生物還在威脅著我們生存的世界，出征是無法避免的未來；
我不想看到你為我擔憂，在我離開的日子裏為我祈禱，更害怕著哪一天接到我的遺物為我流淚；
所以還是埋葬吧，這份感情；
以盛開在淩寒中的金百合和白薔薇為見證，我在此起誓：
我將把我的一生用於驅逐腐化生物，為了你的未來。
因為這名騎士的故事，十四朵盛開的金百合和白薔薇，加上六朵花苞狀的金白花冠，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我想要成為你的戀人。
那是拉斐爾……唯一一次，真實流露的壓抑情感。
“……是成年禮。”拉斐爾苦笑了一下，“主持者將為受禮者戴上金百合和白薔薇制成的花冠，主持者一般是父親，沒有父親，則是導師，或者……已經成年的戀人。”
夏凜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在這裏幹掉這家夥吧。
“不過對格蘭蒂婭來說，我是以導師身份給她受禮的……”拉斐爾輕笑著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特意選擇了，和那個傳說一樣的花冠。
但是，在那個年代裏，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個花冠的含義了。
屍皇的意識因為繼承了他所有的記憶，所以知道那個金白桂冠的意思。可是他不知道，格蘭蒂婭並不知道那花冠的特殊含義。
他特意瞞下的。
這樣……最好不過了。
他的心意，不會被格蘭蒂婭知道……
那個孩子，即使已經擁有了成熟的身體，但心思仍然純白一如未開化性別的稚兒……這些桃粉色的情緒，不該出現在她的考慮範圍裏。
意識開始模糊，這一次，沒了夏凜忽如其來的插手，他終於進入了休眠。
壓低了的女聲在教堂裏響起。
“晚安。”
那個聲音很溫柔，溫柔得像微風拂動花瓣，卻又很快消散在空氣裏。
“做個美夢。”
千年之後，隱居在沈睡森林裏的無冕的夢魘之主，是十三名屍皇中，所有冒險者都無比好奇卻永遠無法見到的存在。
那個時候，此刻名為S市的地方已經全數淹沒在了密林裏，末世後第一批建立的S市基地早已不知所蹤，只有那密林深處，被藤蔓纏繞的教堂裏的夢魘之王的名聲，被一代代的冒險者用恐懼的、害怕的、隱蔽的言語在人與人之間傳遞著，讓無數的人對此心懷屠滅魔王的夢想前來此地。
但更多的，是遠遠地避開……
然而，那是久遠的未來，和此刻正焦急地往基地趕去的葉涵宇等人無關，和正在研究所裏努力研究抗體的林遠等人無關，和正在為了抵抗這前所未有的大災難而團結在一起的、存活於此刻的人類，無關。
這是一場長久的對抗戰，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結束的。
或許此刻還活著的人，沒有一個人能看到那些天外來客離開這個星球的日子，但是……
總有一天，他們的後代總會看到的。
人類的火種，總是隱藏在燃燒殆盡的灰燼中，等待著合適的時機，一舉燎原。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搞定了！這篇寫了十個月的文終於完結了QAQ
淚流滿面啊，因為開始寫末世了我都不能看末世文啊就怕被影響思路了現在終於可以奔向心愛的末世文了（養肥N久的愛文我來了！
關於定制印刷……好吧這其實就是作者本人希望收集實體書所以基本上內容都和網上放的一樣……嗯……除了……咳咳，某些個非常沒下限、重口的克裏蒙斯的往事番外……（絕對不能放網上，一放那就是被舉報血腥暴力的節奏啊……）
沒有肉（期待肉的筒子們可以歇著了，作者的下限還沒掉到那份上），無責任番外目前暫定是兩篇，由於內容關系，不會放網上（一是被舉報就慘了QAQ，二是番外都是和克裏蒙斯有關，和正文不太協調所以就不放了）。
番外名（暫定）：
《導師和弟子》：師徒日常，溫文爾雅黑芯大灰狼搖尾巴出沒中，蘿莉心禦姐身白皮白芯白兔子蹦跶中，如果你聞到酸味彌漫那一定是大尾巴狼不小心打翻醋桶了。
《七日談》：即使將要死亡也不會告訴你我的心意，但是我會讓你活下去，我將與你同享不朽——讓我在你的血肉中活下去。
——看名字就知道都是和拉斐爾導師有關的，沒有葉晨宇和蘇瑛的番外（這兩貨的番外連作者都覺得掉節操寫不下去啊……）。
PS：本來打算把蘇瑛和葉晨宇一起弄死，結果因為自家女兒太強力了解決戰鬥太快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啰哩吧嗦說了那麽多……好吧最後再說一句：
感謝支持本文到完結的親們！
我們下本書再見啦~
本文完結之後主更新坑是同人綜漫，喜歡同人的親不要錯過，如果只看原創而已可以來試試，作者目標是把這文寫成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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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不是他自願的。
但也不是另外一名屍皇夏凜的傑作。
雖然能力是可以控制他人的類型，但是夏凜的能力一直很簡單：將他人的精神控制在夢境中，借由被控制的人的記憶形成近乎真實的現實，同時，夢境中的人所回憶起的過去，也會被她所知。
在夢境中的人越多,補完的細節就越完善，被控制的人也越發難以察覺到這裏是夢境。
老實說,要不是葉涵宇作弊地利用夏凜當時精神不穩定、意識沒有全面蘇醒的弱點,以被遺忘了的重要存在重新想起時的重大精神沖擊來使得夢境破碎,葉涵宇一行人會不會就此被困於夢境中無法脫出……還真不好說。
所以這不是夏凜幹的,她做不到在他意識清醒的時候讓他的身體麻痹——真正造成這一切的源頭,來自於他自身。
從他的眼裏可以看到，他的格蘭蒂婭身體半傾斜幾乎就要倒在地上，但是平伸的手卻仍然直直的、平穩地指向他。
手心裏的槍模樣有點怪，但是大口徑的槍口卻在暗暗訴說著這怪模樣的槍支的強大。
槍口中連綿不斷的白光如同要炸膛般蓬發，穿越了空間的阻隔，全部聚集在他的心臟處，將屍皇晶外的重重保護轟開，重創屍皇晶。
那一發攻擊，不是一口氣的，而是持續不斷的。
直到屍皇晶被重創得近乎無法覆原時，身體的麻痹才被解開。
但是已經遲了，被重創核心的重傷，恐怕是休養千年都不一定能好得起來的。
比起被直接毀滅屍皇晶，這種狀態才是最可惡的。
重傷不死，屍皇晶雖然沒碎卻還拖著屍皇本身不死，既無法提供戰力，又無法死去為新的有潛力的喪屍騰出空位。可以說，這是人類一方最高興看到的局面。
是誰……藏在我的意識裏的人，是誰！
屍皇拉斐爾不甘不願地閉上了眼睛，卻仍然拼著最後一點尚未陷入沈眠的意識問著忽然從他體內出現的意識。
……拉斐爾·馮·伊格馬修斯·萊特爾。
那個意識這樣回答道。
他不敢置信。
這個名字……
這是格蘭蒂婭的導師，拉斐爾的全名。
不，不可能！明明我才是……我才是拉斐爾！
那個意識輕笑了一聲，不管是語氣還是音調，都和他記憶裏的拉斐爾一模一樣：你以為，為什麽格蘭蒂婭能毫不留情地對你下手呢？
因為她知道啊……
那個聲音以仿佛詠嘆調般的語氣說道：
她知道啊……即使有了我的記憶，有了我的習慣，有了我的法術，有了我的身體……可是，你仍然不是我。
你只不過是擁有了我的記憶和法術、我的身體和習慣的，自屍皇晶裏出現的……屍皇意識而已。
意識中的他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那個聲音似乎帶上了好笑的味道。
他在心裏不斷地反駁，但是從屍皇晶裏所傳遞出來的信息，卻讓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那個意識說的，是正確的。
但是……
就算……就算如此……格蘭蒂婭怎麽可能知道！
她怎麽可能知道我不是你！
這一次，那個聲音沈默了一會，才輕聲回答道：
因為……我不會告訴她我愛她。
他呆住了，明明記憶裏，那個時候，拉斐爾不是已經說了嗎？
他沒能夠再次出聲，就被身體的重創強行拖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一切過去後的廢墟中，名為拉斐爾的屍皇睜開了眼睛。
只是這一次，他的眼裏不再有瘋狂。
湛藍如海的眼眸溫潤得像玉一樣，靜靜地看著碧藍的天空。
真是……好久沒看到這樣的天空了啊。
葉涵宇慢慢睜開眼睛，她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有想到……
有些顛簸的背……很熟悉……
布滿汗珠的後頸，看著很熟悉，恍然間，葉涵宇仿佛是回到了末世初臨的時候。
那個時候，這個男生也是這樣，背著昏迷高燒的她跑去醫務室找退燒藥，給她的傷口換藥，對著醒過來的她露出最平靜的微笑。
“蘇……瑛？”為什麽……會在這裏？
葉涵宇的意識有些不太清楚，最後的沖擊波太強烈了，連她都被影響了。
記憶有些模糊。
她記得自己似乎是在和屍皇戰鬥……然後被對方破開攻勢，那攻擊她完全接不下，機動力不行無法閃開，又沒有類似法術墻之類的防禦，只能坐等死亡來臨。
卻沒有想到，一個黑影把她帶離了必死的攻擊，又是一個人影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她，讓她不至於死在隨後的坍塌之中。
那是……影豹，和……貓人。
影豹……本命獸！
葉涵宇猛的清醒過來！
“哥……哥！咳咳！”太過激動的後果就是一個岔氣險些咳死，但是葉涵宇完全顧不上這些，心心念念只有那時候屍皇說的話。
那個人說……影豹是哥哥的本命獸！
沒有誰比葉涵宇更加清楚本命獸的存在對於其本人有多麽重要。
那是共享了生命的召喚獸！雖然不一定是生同時，但是卻一定是死同時！不管是施術者死亡，還是本命獸死亡，都會帶動另一個共赴黃泉。
甚至於，在戰鬥中，本命獸所受到的非致死性傷勢，都可以借由契約轉移到施術者身上，讓本命獸不被傷勢影響，發揮出最大的能力！
蘇瑛的腳步微微一頓，卻還是帶著她到了之前他們藏身的地方。
他和柳書楠在來這裏的路上，遇到了葉晨宇一行人。通過吳曄的能力確定了葉涵宇的去向之後，單獨機動能力最強的他和葉晨宇就先行脫隊趕來，而柳書楠他們則是落在了後面——影豹也好，貓人也好，帶上一個人後的速度依然快得超過汽車。
操控召喚獸戰鬥的話，施術者本人不能遠離，否則就是難以掌控的召喚獸脫離控制，或者因為沒有好好操控變得呆頭呆腦最後被殺。所以他們藏身的地方，距離教堂並不遠。
葉晨宇就在那裏。
貓人被重創死去的時候，通過共享視覺從而得知發生在教堂裏的戰鬥的蘇瑛就開始朝教堂移動了，他不認為小涵能殺掉那只屍皇。
所以後來影豹被冰淩刺遍全身的模樣他並沒有看到。
但是，葉涵宇看到了。
剛剛……影豹在她面前……被冰淩刺穿全身……
葉涵宇忽然完全不敢去看自己的哥哥已經變成什麽樣了。
之前兩人藏身的民房裏，葉晨宇臉色青白，閉著眼睛，靜靜地倚靠著墻壁，坐在那裏。
葉涵宇在進了民房之後就立刻從蘇瑛的背上爬了下來，落地時因為傷勢過重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蘇瑛連忙扶了她一把。
“哥……哥哥！”
小女孩踉蹌著撲到男人面前。
摸到的手，是冷的。
單單從外表上看，似乎沒有傷口，但是……
那個男人身下，暗紅的血，如盛放的花朵般展開。
恐怕，隱藏在衣服底下的身體，早已……和影豹一樣，千瘡百孔了吧？
“哥……哥？”
葉涵宇全身力氣幾乎都隨之消失，整個人倒在了葉晨宇身邊。
即使潛意識裏認為哥哥已經……但是，她仍然控制著自己不要倒在葉晨宇身上。
也許……也許哥哥只是昏過去了……不能、不能加重他的傷勢……
蘇瑛抿了抿唇，明知道沒用，還是開始著手給葉晨宇止血。
淚水從小女孩尚餘的右眼中無聲流出。
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之前分別時還好好的哥哥，此刻，已經不會再回應她了。
夏凜躍下塔樓樓頂，腳下的水泥地被最後的爆炸掀起，或凹或凸，起伏不平，但她走在上面，卻是如履平地。
沒多久，她就走到了睜開眼睛靜靜地觀賞著藍天的拉斐爾。
真正的，讓格蘭蒂婭為他的死而落淚的，拉斐爾導師。
“看到真正的天空的感覺如何？”
“很好。”拉斐爾導師微笑道，“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格蘭蒂婭就更好了……好吧，我開玩笑的。”
只是這一句話，夏凜就分出了兩個人的區別。
另外一個從屍皇晶中所誕生的意識，說的永遠都是“我的格蘭蒂婭”，就好像不加上前面的限定詞就無法安心了一樣。
或許那正是另一個意識心中潛意識的體現：因為他潛意識中知道，那並不是屬於他的，所以要強加限定詞，來穩固自己的心，一遍遍告訴自己，那應該是他的。
夏凜看了一眼遠處，葉涵宇已經不在原地了。
在發出那一擊後，全身脫力的小女孩幾乎就是在原地等死，但是一個人卻忽然闖入，帶走了她。
夏凜看得很清楚，那是蘇瑛。
蘇瑛的強化並非體質方面的，而是更加偏重於精神的。那時爆發出來的速度，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形式逼出來的。
如果辦不到的話，就只有死在這裏了——不管是他，還是葉涵宇。
夏凜當時都有親身上去救人的沖動了。
幸而最後他還是辦到了。
“……說起來，當初封印我記憶的人，是你吧？”忽然想到了什麽，夏凜說道。
和一般屍皇蘇醒後自然獲得身為人類時的記憶不同，她一開始並沒有身為人類夏凜時的記憶。一開始維持著那個軀殼運動的，完全就是屍皇晶中誕生的屍皇意識。
但是即使本身失去了記憶，她的意識卻在暗中影響著行動。
直到後來，被重要的人的名字所刺激，屬於夏凜的意識才蘇醒過來。
“一直沒機會和你說呢，謝謝你。”夏凜輕聲道謝。
拉斐爾閉上眼睛微微一笑，接受了。
如果當初夏凜進階為屍皇的時候，沒有他在一旁硬性壓制封印屬於夏凜的記憶和意識的話，夏凜就會和他一樣，被屍皇意識共享走了重要的記憶。
雖然往好處想，屍皇的意識也會被深刻的記憶影響，從而將她（他）們認定是重要的人視為自己的重要之人，但是就拉斐爾的親身經歷來看，屍皇意識哪怕是理解了什麽是重要的，它們表達重要的方式……也無法被人類理解。
就如同，一直以傷害格蘭蒂婭為了的屍皇拉斐爾那樣。
夏凜那塊屍皇晶中所誕生的屍皇意識，完全沒有得到來自人類的記憶，也無法辨明情況——這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兒一樣，沒有記憶，沒有判斷能力，渾渾噩噩的完全靠屍皇晶的判斷生存。
所以，當後來夏凜的意識蘇醒之後，她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渾渾沌沌的屍皇意識，從而使得她能以自身意識為主導。
而不是像拉斐爾那樣，被擁有了他的記憶的屍皇意識壓制。
“……以後，你也會變成我這樣吧。”
沈默了良久，拉斐爾導師忽然說道。
即使已經吞噬了屍皇意識，但是並非完全拔除——只要屍皇晶在，就無法放松警惕。難保哪一天對方就卷土重來了。
這是走在懸掛於深淵中鋼絲上的交戰，永無止境——只要其中一個意識沒有放棄，就不會結束。
“不會不甘心嗎，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拉斐爾的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屍皇的身體已經因為其中一個意識的沈睡也跟著進入了休養，所以他無法動彈。
全身都無法動彈，只能通過意識和夏凜交流。
他的時間不多了，只能抓緊最後的時間，和夏凜交談：“我當初，就是因為這份不甘心，結果被屍皇的意識入侵，死死壓制……”
他在意識裏苦笑了一下，屍皇的意識太可怕了，僅僅是那點些微的不甘願，就被抓到了破綻，然後……
被壓制得無法翻身。
直到後來，在克利蒙斯的屍皇遇到了格蘭蒂婭，後者給予了屍皇重創，一直壓制他的意識才稍稍松開了，他得以偶爾出來一下。
可惜，一直都沒有和格蘭蒂婭碰面。
不過拉斐爾本人倒是很高興這樣。
如果讓那孩子知道了導師的意識一直都在……
那個孩子，那個執拗的孩子……恐怕會一直想辦法，想辦法把他的意識從中拖出來，而不是如那時候那樣堅決地殺死他……
她一直都是那樣的孩子呢……
所以，即使很早的時候就能瞞過屍皇意識出現，他也沒有去和格蘭蒂婭聯絡。
只是偶爾……會幫個忙。
雖然不能大幅度影響屍皇意識，但是……稍稍扭轉一下法術的準頭，還是可以做到的——屍皇意識對於法術的準確度，從來都沒有仔細測試過，更加沒去註意過被他用高密度法術打擊後的對象。
拉斐爾無法轉動頭部，只能用眼角的餘光瞥向之前格蘭蒂婭推開碎石出來的地方：廢墟中，全身被冰淩重創的影豹，不知何時，消失無蹤。
死去的本命獸，是不會消失的。
同一時間，趴在葉晨宇身上無聲流淚的葉涵宇聽到了一個聲音。
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雖然微弱……但是確實是……
一邊的蘇瑛的手一顫：“小涵！”
他沒說完，葉涵宇卻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麽了：“心跳！哥哥有心跳！我聽到了！”
她連忙直起身來，抹掉眼淚：“回去……回基地！”
快點回基地……也許……不，是一定要把哥哥救回來！
柳書楠他們的車子，已經離這裏不遠了。
蘇瑛做好止血工作，剩下的，就只有和時間賽跑了。
到底是他們先回到基地，還是葉晨宇先一步停止心跳……這些，都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
能做的，都已經盡力去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給上天決定。
回憶起自己的弟子，拉斐爾忍不住微笑起來——在意識中，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那個微笑。
夏凜同樣看到了，但卻沒說，只是輕笑了一聲：“大概吧……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
她仰頭看向天空。
夏凜這一輩子，最心愛的弟弟早已在末世開始前幾年就下落不明了，最重要的妹妹也有了守護她的人，最喜歡的人也……已經死了。
沒有可以記掛的了。
或者說，記掛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如果有一天，自己會像其他的屍皇一樣毀滅世界，也無所謂了。
也許，哪一天她從意識競爭中落敗了，站在小涵的對立面上……也無所謂了。
和拉斐爾當年做出的決定一樣，她不會告訴小涵自己的存在——理由一樣。
但是……
夏凜彎下腰，把拉斐爾從廢墟裏拖出來，帶入唯一完好無損的教堂主建築物中，放在了平時牧師布道的地方。
“至少，在我還在的時候，別想去碰那個孩子！”
女性屍皇擡起手來，血紅色的光芒從她周圍的空氣裏浮現。
光芒散去，屬於屍皇NO.2的護衛隊，全數出現在教堂裏。
“NO.3拉斐爾重傷休養，我需要這裏變成無人打擾的密林。”
她的聲音，褪去了所有的情感，只餘下冰冷的命令。
護衛隊中的一人上前，連同他身後的所有喪屍，都深深鞠躬：“您的願望，就是我們行動的指向。”
在這位高階喪屍應聲的同時，教堂外，植物開始變異。
以教堂為中心，異變的巨大植物一路蔓延往外，直到幾乎占據了整個S市，才緩下前進的腳步。
但並非停下。
只是比起一開始的暴漲式的變化，現在要緩和的多了。
而處於異變中心的教堂，巨大的藤蔓連同樹木一起從地底鉆出，綠色的藍色的淺緋色的各種顏色的藤蔓爬上了教堂的外墻，欄桿，十字架……轉瞬之間，這裏變作了深藏於叢林中的古堡。
護衛隊分散開來，去匯聚這裏的喪屍，教堂裏，只餘下兩名屍皇。
夏凜深知眼前的人已經開始意識混沌：“你已經堅持不住了吧？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卻只能出現這麽一會，甘心嗎？”
他嘆息著看向頭頂，哥特式教堂的玻璃彩繪如同萬花筒般照耀著他的眼睛：“能再次出來，就已經夠好了。”
能在最後關頭……幫上格蘭蒂婭的忙，也太好了……
他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即將陷入長達千年的沈睡。
那個孩子哭泣的模樣，看過一次就夠了……足夠他心疼了。
“對了，”夏凜忽然想到了什麽，用自己的力量強行把人的意識喚醒，拖延了最後的沈睡時間，“金白桂冠……是什麽意思？”
之前那個屍皇的意識裏提到的表白……容不得她不在意。
“……是成人禮上的花冠，因為是由金百合和白薔薇為主要花枝編制而成的，所以一般稱之為‘金白桂冠’。”拉斐爾回答道。金白桂冠的來歷很少人知道，所以也很少有人會註意到，代表主持者身份不同的，並不是登記在冊的名單，而是……花冠上花朵的種類，和開閉數。
一般來說，金白桂冠都是由十朵金百合和十朵白薔薇，加上十支白底金邊的滿天星做裝飾制成的。很少有人會去留意……那些花朵有多少是盛開的，有多少是閉合的。
七朵盛開的金百合，三朵閉合的金百合，搭配七朵盛開的白薔薇，三朵閉合的白薔薇，再加上十支白底金邊的滿天星做裝飾……這是最最久遠的歌謠裏，克利蒙斯最古老的神話傳說記載中，那個愛上了比自己年少的戀人的聖殿騎士，在女孩成年的那一天，親手摘取了當日最為鮮艷的花朵做成的花冠。
但是女孩的成年禮在冬天，不是金百合和白薔薇綻放盛開的季節。騎士找遍了地方，堪堪趕在時間到前，找到了盛開的十四朵話，正是七朵金百合，七朵白薔薇。
沒有其他辦法的聖殿騎士只能用那十四朵盛開的白薔薇和金百合，加上六朵沒有盛開的花，做成花冠，戴在女孩頭上。
女孩的父親在腐化生物的入侵中喪生，導師正在前線戰鬥，無暇回歸，身為同門師兄的聖殿騎士代替當時不在的導師為女孩戴上花冠。
那名騎士至死都沒有透露出自己的感情，後來，當女孩、導師、騎士都在對抗腐化生物的戰鬥中喪生，後人整理他們的遺物時，從騎士的日記中得知了他壓抑著的感情。
從那以後，十四朵盛開的加上六朵閉合的金百合和白薔薇的花冠，有了極其特殊的意義。
那是騎士記載在女孩成人禮那天的日記上的一段話：
我先於你出生，我先於你習武，我先於你戰鬥在前線；
我想將你永遠護衛在我的羽翼之下，我想讓你能在小屋中對著鮮花露出柔軟幸福的微笑，我想讓你成為我的新娘享有世間最美好的幸福；
但我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腐化生物還在威脅著我們生存的世界，出征是無法避免的未來；
我不想看到你為我擔憂，在我離開的日子裏為我祈禱，更害怕著哪一天接到我的遺物為我流淚；
所以還是埋葬吧，這份感情；
以盛開在淩寒中的金百合和白薔薇為見證，我在此起誓：
我將把我的一生用於驅逐腐化生物，為了你的未來。
因為這名騎士的故事，十四朵盛開的金百合和白薔薇，加上六朵花苞狀的金白花冠，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我想要成為你的戀人。
那是拉斐爾……唯一一次，真實流露的壓抑情感。
“……是成年禮。”拉斐爾苦笑了一下，“主持者將為受禮者戴上金百合和白薔薇制成的花冠，主持者一般是父親，沒有父親，則是導師，或者……已經成年的戀人。”
夏凜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在這裏幹掉這家夥吧。
“不過對格蘭蒂婭來說，我是以導師身份給她受禮的……”拉斐爾輕笑著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特意選擇了，和那個傳說一樣的花冠。
但是，在那個年代裏，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個花冠的含義了。
屍皇的意識因為繼承了他所有的記憶，所以知道那個金白桂冠的意思。可是他不知道，格蘭蒂婭並不知道那花冠的特殊含義。
他特意瞞下的。
這樣……最好不過了。
他的心意，不會被格蘭蒂婭知道……
那個孩子，即使已經擁有了成熟的身體，但心思仍然純白一如未開化性別的稚兒……這些桃粉色的情緒，不該出現在她的考慮範圍裏。
意識開始模糊，這一次，沒了夏凜忽如其來的插手，他終於進入了休眠。
壓低了的女聲在教堂裏響起。
“晚安。”
那個聲音很溫柔，溫柔得像微風拂動花瓣，卻又很快消散在空氣裏。
“做個美夢。”
千年之後，隱居在沈睡森林裏的無冕的夢魘之主，是十三名屍皇中，所有冒險者都無比好奇卻永遠無法見到的存在。
那個時候，此刻名為S市的地方已經全數淹沒在了密林裏，末世後第一批建立的S市基地早已不知所蹤，只有那密林深處，被藤蔓纏繞的教堂裏的夢魘之王的名聲，被一代代的冒險者用恐懼的、害怕的、隱蔽的言語在人與人之間傳遞著，讓無數的人對此心懷屠滅魔王的夢想前來此地。
但更多的，是遠遠地避開……
然而，那是久遠的未來，和此刻正焦急地往基地趕去的葉涵宇等人無關，和正在研究所裏努力研究抗體的林遠等人無關，和正在為了抵抗這前所未有的大災難而團結在一起的、存活於此刻的人類，無關。
這是一場長久的對抗戰，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結束的。
或許此刻還活著的人，沒有一個人能看到那些天外來客離開這個星球的日子，但是……
總有一天，他們的後代總會看到的。
人類的火種，總是隱藏在燃燒殆盡的灰燼中，等待著合適的時機，一舉燎原。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搞定了！這篇寫了十個月的文終於完結了QAQ
淚流滿面啊，因為開始寫末世了我都不能看末世文啊就怕被影響思路了現在終於可以奔向心愛的末世文了（養肥N久的愛文我來了！
關於定制印刷……好吧這其實就是作者本人希望收集實體書所以基本上內容都和網上放的一樣……嗯……除了……咳咳，某些個非常沒下限、重口的克裏蒙斯的往事番外……（絕對不能放網上，一放那就是被舉報血腥暴力的節奏啊……）
沒有肉（期待肉的筒子們可以歇著了，作者的下限還沒掉到那份上），無責任番外目前暫定是兩篇，由於內容關系，不會放網上（一是被舉報就慘了QAQ，二是番外都是和克裏蒙斯有關，和正文不太協調所以就不放了）。
番外名（暫定）：
《導師和弟子》：師徒日常，溫文爾雅黑芯大灰狼搖尾巴出沒中，蘿莉心禦姐身白皮白芯白兔子蹦跶中，如果你聞到酸味彌漫那一定是大尾巴狼不小心打翻醋桶了。
《七日談》：即使將要死亡也不會告訴你我的心意，但是我會讓你活下去，我將與你同享不朽——讓我在你的血肉中活下去。
——看名字就知道都是和拉斐爾導師有關的，沒有葉晨宇和蘇瑛的番外（這兩貨的番外連作者都覺得掉節操寫不下去啊……）。
PS：本來打算把蘇瑛和葉晨宇一起弄死，結果因為自家女兒太強力了解決戰鬥太快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啰哩吧嗦說了那麽多……好吧最後再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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