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時候下了一場暴雨,不過暴雨並沒持續多久。

到了早上,天亮的時候,放晴了。

葉涵宇還是起來的時候看到潮濕的地面,才知道半夜下雨了——由此可見她這一覺睡得有多沈。

夏凜一晚上沒睡，也看不出什麽疲倦的樣子，等柳書楠醒了就去了飯廳的廚房做早飯。

或許是太陽出來了的緣故,一眼看過去什麽都清清楚楚的。飯廳明亮幹凈,哪怕是有喪屍出現也能很快就註意到。所以程家人早已下車，幾個男人都在那邊活動筋骨——在車上睡一晚上，那絕對是沒在家的時候舒服。

趙紅梅正在廚房做早飯，她的婆婆和媽媽都在一起幫忙。

夏凜朝她們笑了笑,打了聲招呼,便在離她們較遠的一個竈臺開火。

大概是之前來搜集物資的人來去匆忙的緣故，超市裏的那些餅幹方便面等易於儲存又便於攜帶的食物都被掃蕩幹凈，反倒是廚房裏的米面蔬菜都還完好地留著。

程家老人是農村人，家裏本身就有很多存糧，包括自家腌制的醬菜，把兩輛轎車的後備箱都塞滿了，所以沒有來搬這廚房的吃食——不過做早餐用到的面粉則是拿廚房裏沒開封的面粉做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廚房裏的米面成了共有物。

夏凜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已經註意到了，如果是被汙染的食物，不管是什麽都會出現惡臭味，所以她可以肯定這廚房裏的那些蔬菜米面都沒問題。

有條件的話，早餐還是喝點湯水類，對腸胃比較好，當然這就意味著麻煩倍增。

好在現在多少也算安全，夏凜用青菜和面粉還有廚房裏的雞蛋做了幾碗鮮美的面疙瘩當早餐，這個時候，一直不見蹤跡的鄭哥也出現了。

鄭哥大概是一晚上沒睡，眼睛裏滿是血絲：“我剛剛帶著他們去把小五火化了，好歹是跟了我那麽些年的兄弟……什麽時候出發？”

“那就現在走吧。”

正好幾個人都吃完早飯了，早點到t市也可以安心點，於是一拍即定，準備上路。

等開了車才發現程家人的目的地也和他們一樣，於是一行人幹脆就一起走了，到時候也好有個安全保障——至於心裏是怎麽想的，那就看個人心思了。

上高速的話，從h市到t市並不需要花太長時間，但是由於地震緣故，某些地段的開山隧道都塌陷了，幾人無法，只能繞道走。

但即使是這樣，當天晚上，天幕將黑的時候，也堪堪到了t市。

t市的幸存者基地在西部，從高速下來到西部，還需要開好長一段路，而且這是最危險的一段路。

高速公路上，其實他們並沒有遇到多少喪屍，有也是零零散散的幾個。繞開塌陷路段的時候，由於穿過的大部分都是位於郊區的工業園區，所以喪屍的密集度並不高。

但從t市的高速路口到西部的幸存者基地就沒這麽簡單了。

從喪屍爆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天了。這四天裏，到底有多少人一路趕來，下了高速去西部，有多少人在半路上遇到聞風而動的喪屍而被困死在路上……誰也說不清。

大量的人流集中往一個方向去，同時也引動了喪屍群的轉移——從葉涵宇的視野裏，已經可以看到前方等在路上的黑紅色人體了。

眼睛上忽然傳來溫熱的觸感，銀灰色的視野被一種漂亮的藍紫色遮蓋，葉涵宇眨了眨眼睛，撤去聚集在眼睛上的能力，這才看清楚遮住她眼睛的，是蘇瑛的手。

伸手扒下蓋住眼睛的大手，葉涵宇茫然地望向似乎在犯困的蘇瑛，睜大的桃花眼裏滿是問號。

這看得蘇瑛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一下。

“幹嘛？”

青年順了順小姑娘的頭發，葉涵宇註意到，蘇瑛和夏凜都是那種笑起來會彎起眼睛像月牙兒的人：“沒什麽，那種能力少用為妙……別忘了你昨天為什麽突然昏過去。”

“雖然我是不太知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你是疲勞過度昏過去的……這點我還是可以確認的。”蘇瑛坐端正了，道，“你還小，如果過多地使用那種能力的話，大概對你的身體會有所損傷……能不用就別用了，尤其是那個冰和火的力量。”

蘇瑛記得很清楚，前天晚上在醫院吃的那一餐，是這幾天裏葉涵宇吃得最多的一頓，很有可能是那天晚上她出去之後用了太多次異能，這才導致身體能量緊缺，食欲大開。

就醫生的角度來說，蘇瑛是很不讚同葉涵宇這種為了彌補身體能量而暴飲暴食的舉動——他寧可這孩子啃巧克力或者直接輸營養液，暴飲暴食對腸胃傷害太大了，對身體健康也不利。

葉涵宇不說話，她自己也註意到了，這幾天身體似乎顯得分外疲憊：昨晚忽然昏睡過去，連半夜下雨了都沒有察覺到，末世剛開始的時候居然能在相當於陌生人的蘇瑛身邊睡得那麽沈……種種跡象說明了她現在的身體太過脆弱，經不起異能的大量使用。

忽然之間她註意到蘇瑛眉眼間的疲色，楞了一下：“很累？”

蘇瑛本來想直接糊弄過去的，鬼使神差地說了出來：“……昨晚做了個夢。”

他 想了想，早起的時候還記得很清楚，現在就有些模糊了：“大概是……看到了一只貓變成了人？一開始是很普通的貓，然後不知道怎麽，咬死了一個人，就慢慢地朝 人的方向發展了……我感覺自己夢到了‘假如人類祖先不是猴子而是貓咪’的進化史。”就是那個進化過程有點坑爹。

蘇瑛說著說著覺得背脊有點發涼，轉過頭去，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的夏凜正在後頭，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

一片黑暗裏，她雪白的臉映襯著漆黑的眸子，無端端地讓他想起了倩女幽魂。

蘇瑛抱著葉涵宇的手一抖：“……姐，你敢出個聲嗎？”

就算他是從小被他家夜貓子化的表姐嚇大的……隔了三年再來這麽一出他也吃不消啊！

這世界上絕壁只有他的表弟夏凜她親弟才能對著這樣的凜大小姐笑瞇瞇地問姐姐要不要喝牛奶！

夏凜看上去似乎很滿意蘇瑛被嚇到的樣子，拍了拍柳書楠的肩膀——後者同樣被嚇了一跳，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扭，卡車輪子一轉，車頭一個急轉彎，偏到一邊去了，差點撞上綠化帶。

幸而柳書楠及時踩下剎車，這才沒導致那車禍的悲劇。饒是這樣，他也被嚇得不輕，正要暴走——開車那是要集中精神的不帶這麽嚇人的啊——就看到旁邊的路，忽然塌陷下一個大坑。

駕駛室裏頓時一片安靜。

如果剛剛沒有夏凜那突如其來的一拍，柳書楠就那麽直直地開過去，現在卡車的半個車身都該掉進那坑裏了。

“表姐你……”

夏凜指了指前方：“別停下，繼續開。”

“……哦。”柳書楠應了一句，松開剎車，腦子還有點渾渾噩噩的。

然後他的腦袋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專心點，出了車禍……”夏家姐姐彎起嘴角，在身後不露一絲光的車廂背景配合下，陰測測的感覺讓葉涵宇忍不住縮進蘇瑛的懷裏。

“……去了閻王殿也不會讓你輕松的哦。”

柳書楠僵直著身體踩下油門：

阿瑛，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夏姐的起床氣居然那麽大……

也 許是之前的那場地震導致這邊的路況不平，這一路卡車開過去，時常可以看到某一塊地面忽然就塌陷了。後面的鄭哥和程家的車子跟得尤為辛苦，因為前面的卡車常 常忽然之間換道——不過事實證明那車子換道的時候常常是意味著前方有天然陷阱，於是兩家的車子跟著雖然辛苦但也沒什麽抱怨的。

什麽辛苦都在不需要親身上前排雷的現實下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離西部的幸存者基地近了，遇到的車輛開始變多了。

大部分是小轎車，都和鄭哥程家的車子一樣，車身上滿是黑紅色的血跡和刮痕，顯然是一路沖出喪屍包圍圈的時候留下的。

卡車也有，相對來說要比轎車少，不過車子的光鮮程度顯然不是一個檔次的——說來好笑，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下，末世之前代表跑長途運輸工作的卡車明顯比轎車來的好。

倒是寶馬之類的高檔轎車尤為少見。

不過聯系之前葉涵宇在自家別墅附近看到的，估摸著那些富豪和官權在握者都是較早到達的，所以現在也就不怎麽能看到了。

可能是zf派人在通往幸存者基地的路上沿路打掃過，一路過來沒看到有喪屍。

這麽看來的話，那個幸存者基地的情況應該還算好……蘇瑛暗自思考著。

大卡車跟著混進了前往幸存者基地的車流裏。

說是車流，比起末世前的車流量，也是差太多了。

如果這就是末世之後的幸存者比例的話……

柳書楠看著那略顯稀疏的車輛，只能安慰自己：大部分人都是跟著軍隊走的，所以車子才這麽少。

t市的幸存者基地原本是西部開發區，和t市隔著一條大江，橫貫大半個t市。而如今，這條大江成了天然的防線。

過了橋可以看到，遠處的幸存者基地已經築起了高高的圍墻，墻頭上有穿著綠色迷彩服的戰士懷抱著步槍巡邏，白熾的探照燈在城頭往下來回照射。

橋頭有幾個人揮舞著旗子示意開車人停車方向，他的旁邊，端著步槍的戰士神情戒備。

柳書楠按照對方的提示開到了圍墻附近的空地上，等到這片區域停滿了，有個人拿著喇叭過來通知，所有人今晚在外面露宿一夜，等到明天天亮了才能進基地。

這下子就像是炸了鍋一樣。

“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

“zf不是說讓我們到t市的基地來嗎！現在又不讓我們進，這是什麽意思！”

來通知的人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他旁邊跟著壓陣的士兵跨前一步，頓時激動的人群就少了幾分聲音：c國的武器管制還是很嚴格的，那長長的步槍著實嚇人。

“這 也是為了以後大家的安全，被那些爛肉感染了，快則十分鐘，慢則三個小時就會變成那些東西。基地可以說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混進那些感染者，到時候在基地裏 傳染開來怎麽辦？”來通知的人拿著大喇叭喊道，“大家放心，之前進入基地的人也都是經過了這道手續的，我們不會厚此薄彼，所有人都是一個標準！”

蘇瑛若有所思地看向另一個方向，之前他還奇怪那些騎自行車摩托車電瓶車來的人為什麽會去另一邊的房子裏。現在看來，那邊也應該是隔離區，就是不知道裏面是多少人一間房……不過不管怎麽看，都是這邊的停車區較為安全。

畢竟，哪怕有哪輛車裏混入了感染者，半夜屍變咬死了同車人出來，這邊的車子可都是鐵皮疙瘩，喪屍要進來還是得花點功夫的。

更何況，他們頭頂的探照燈和巡邏的戰士可不是為了浪費電力和耍帥才大半夜地站在上頭的。

基地別墅區內，葉晨宇握著顧霖還給他的項鏈墜子，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顧霖的聲音還在他的耳邊回響：“我去了湖濱區，葉家大宅那邊的房子……都被泥石流給……抱歉，任務緊急……我沒有去仔細查看有沒有幸存者。”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給小涵的電話：關緊門窗，不管誰來敲門都不要應聲，等他去找她……

房門外，娃娃臉青年掛下電話，道：“剛剛外頭的人告訴我，今天晚上的時候來了好幾輛從h市出來的車子，有輛車子裏還帶著個小孩……你說我要不要讓阿晨明早去看看？說不定是他家那小鬼呢。”

顧霖翻了個白眼。

“哎哎你別這樣啊，小孩子不都是有叛逆心理的麽，我倒是覺得，葉涵宇搞不好根本不會聽阿晨的話乖乖在家呆著。”娃娃臉青年越分析越覺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確的，“之前他家保鏢不是打電話來說小姐失蹤了麽？我看泥石流發生的時候，葉涵宇根本不在家！”

“他家保鏢？什麽時候的事？”這顧霖倒沒聽說。

“之前不是有回阿晨暈倒了嘛，醒來之後就有那能力了……那通電話就是他暈的時候打過來的，你不在，我嫌鈴聲煩就順手接了……”說著娃娃臉青年的語速慢了下來，顧霖不明所以地看了過去。

“我想起來了……”娃娃臉青年慢吞吞地說道，無辜地看了過去：

“……我忘記把這事告訴阿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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