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期覺著自己的眼睛可能剛才隨著烤串一塊兒掉進了腳下坑窪的泥巴地裏，他居然看到自己的親哥許願正被他的好兄弟姜行緊緊圈在懷裏，盡管許願還要比他高大半個頭。

許期借著小區裏殘破的路燈躲在了一輛轎車的屁股後面，伸著頭不停地上下變換姿勢，就像小時候許願經常帶著他在門口玩的打地鼠機一樣。

眼前五級大風刮著的這兩人就是游戲機旁邊的錘子，而他就像是縮在洞口裏時不時探頭張望的地鼠，隨時會被擊倒。

許願脖子上圍著黑色的羊毛圍巾，只在脖頸上隨意的繞了兩圈，鼻子和下巴都完美的藏在了裏面。

許期和他們隔得遠，聽不清對話，只看見姜行的一張嘴張張合合。

操，話可真多。許期心想。

最終在姜行踮腳往許願那兒湊的時候，許期轉身就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甚至在心裏給自己下了一個落荒而逃的定義。

他想，只要許願漏出一點不願意的表情，他就會立刻撿起躺在汙水中的烤串兒，把它們拾掇拾掇就用竹簽紮在姜行身上，可是他不敢，萬一許願是願意的呢。

許願開門的時候許期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懷裏抱著一只豬公仔和它頭貼著頭。

許願隨手取下了圍巾掛在衣帽架上，換了雙拖鞋向許期走了過去，看著空空如也的茶幾，伸手摸著許期頭頂那一撮翹起來的調皮發尾，“你的燒烤呢？”

許期蹭著公仔的頭半瞇著看向許願，他斟酌著怎麽跟許願開口。

是問你剛才下樓幹嘛了呢還是說我剛才在樓下看見了一對疑似情侶，有一個特別像你。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剛才看到姜行抱你了。”

頭頂窸窸窣窣用手指尖兒捏頭發的聲響沒了，許願左手搭在了沙發背上，沈默的看了一會兒許期，隨後才在兜裏掏出香煙和打火機，拿了一根點上，吐出的煙霧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兒才漸漸散去，許期在只夠遮住臉的一片小小煙霧中看見了許願毫不避諱看著他的眼神，就跟樓下太子隔著二十米都能看見自己手裏的肉骨頭似的。

哦，太子是他和許願一起餵養的流浪狗。

雖然用狗來形容自己的親哥著實不太合適，但作為學渣的許期還是盡力了。

看著許期對著自己出神的樣子，許願在終於快抽完一只煙後將煙頭按在煙灰缸裏，“嗯，他剛向我告白。”

操！操操！！操操操！！！

許期一骨碌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豬公仔隨著他的劇烈動作滾到了地上，腦子裏劈裏啪啦的火光四濺，點燃每一根神經的就是許願的那句話。

不好使了，腦子短路了，被炸沒了，已經報廢了。

隨即他直接跳下了沙發拽著許願的衣領，咬牙切齒的發出每一個字。

“你同意了？”

他的臉頰紅撲撲的，但看得出來並不是冷的。只有額前的劉海沾著的幾滴雨露證明著他剛從寒風霜露中回來。

許願的手覆上許期緊攥的拳頭上，輕輕地將它們拉了下來握在手心，指腹摩擦在許期屈起的手指上。

“我跟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許願笑著說。

他能感覺到在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許期的手僵在了那兒，許願擡頭看著眼神有些失焦的小孩兒，伸出手在許期面前打了個響指，“回神。”

許期半天開不了口，許願有喜歡的人了？是誰？他怎麽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居然一無所知。

許期胸口悶的喘不上氣，嘴巴緊閉著，這一刻他突然很想哭，如果許願有了喜歡的人，那他會不會就不要自己了。

許願連說了兩句都沒得到許期的回應，他看著暖黃的客廳燈光映在許期的身後，眼中濕漉漉盛著的淚讓他心疼又無奈。

他拉著許期坐在了沙發上，自己則半跪著立在他的旁邊。

“哭什麽。”許願擡起手輕輕拭去許期眼角的淚，看著被淚水沾濕的睫毛顫抖著。

過了半響，才從下方聽到許期低低的聲音，“那個人…是誰？”

許期不敢擡頭對著許願的眼睛，也不想露出兩只耳朵聽著許願的答案。他努力地向後靠著縮起自己的肩膀，將頭垂得更低了。

瞧。人就是這麽有劣根性，一邊希望得到回答，一邊又在逃避事實。

身旁的沙發凹陷了一小塊，是許願湊在了他的耳邊，他感覺到許願緩慢的溫熱氣息掃過耳廓，隨後聽到許願的聲音，“他叫…”

許期卻突然在這一刻爆發了，他側身坐在許願的身上掐著他的脖子，雙目泛紅。

他看著許願修長的脖頸被他的手指控制著仰躺在沙發的靠背上，齜牙咧嘴的對著許願，“我他媽還沒滿十八呢你就想給我找個嫂子！你是不是想把我掃地出門好讓你們兩個狗男女逍遙快活！啊？我告訴你，你找豬找狗也不準找個人！”

許期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不安，恐懼，失落統統圍在了他的身邊。

“許期。”許願輕輕拉著他的手腕將脖子上的一雙手拿開，他這個弟弟到底也是沒舍得下重手弄他。

許願一只手拉著許期的手腕，另一只手則趁機繞到他的脖子後面，猛地一拉，在許期還沒晃過神的一瞬間，貼在了對方的唇上。

只是片刻就分開了，許願看著他的弟弟正楞楞地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看著他，他便又將鼻子湊了過去，貼在彼此的鼻尖上，來回地呼吸中帶著濕潤。

這一次，許願又開了口。

“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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