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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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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德音若不是還記得,自己娘親那個便宜姨娘早就沒了,還真要以為平南侯府的太夫人換人了。

她徐德音前世雖沒見過官宦人家後宅是個什麽情況,可是就憑她這輩子在少數幾次出門的經驗來看,哪家正經夫人,對自己名下的庶女好過?

以己及人,她徐德音的夫君若是敢找別的女人,她一定要讓那男的知道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是完全不能碰的。嗯,當皇宮裏面的太監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種出路。

劉嬤嬤還在聲情並茂地訴說著自家主人對這個外孫女的喜愛以及想念。

然而熟悉徐德音的人都知道,此時徐德音的思緒怕是已經飄到千裏之遙去了。

徐德音身後的竹柳差點翻白眼。她平時就跟在自家姑娘身邊,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德性?眼前這位老嬤嬤的話,還是留給自己聽吧。

心井靠徐德音更近一點,拉了拉徐德音的衣擺,提醒自家姑娘,一邊還有人看著呢。

徐德音回神,勉強一笑道:“若是早知外祖母如此喜歡我娘親,我就讓阿爹帶著我回京看看外祖母。聽說京城的太醫醫術不凡,想必是能將我父親的病治好。”

劉嬤嬤眼角跳了跳,也不知道這表姑娘是真傻還是裝傻。她家老夫人,能待見一個庶女的夫婿?

然而看看小姑娘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劉嬤嬤也遲疑了。這姑娘看著倒不像是那等心機深的。反倒是像一張白紙,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若這姑娘真是這種性子那倒是好辦。看在這姑娘沒給她添麻煩的份上,她也會幫著說說好話。將來,她在府裏也能過得好些。

“可不是,我們老夫人也沒想到,姑爺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然這麽早就沒了。”劉嬤嬤唉聲道,“姑爺也是的,怎麽就不來侯府看看,說不得就能將身上的頑疾治好。”

劉嬤嬤越說越覺得自己一字一句全是是出自真心,語氣也越來越誠摯,說到最後,甚至還有些唏噓地道:“可憐了表姑娘,小小年紀沒了雙親,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過。”

徐德音總算是回過神,連忙柔柔弱弱地接上一句:“以後我的事情,怕是就全仰仗外祖母憐惜。”

徐德音說著,眼角的餘光還偷偷註意著馮姑姑的表情。

以前她出門的時候,都是馮姑姑和心井註意著她的言行,免得出現什麽漏子,這種事關她能以怎樣的情況進京城的時候,她自然更加的小心翼翼。

馮姑姑此時看自家姑娘那故作柔弱的模樣,真的很想撇開眼睛,當做沒有看見。

這也太假了,她家姑娘什麽時候有這樣的表情了?

然而,當馮姑姑註意到那劉嬤嬤的表情之時,心不由得發緊。

劉嬤嬤此時心裏高興著,臉上自然也就帶出那麽一兩分來。

這表姑娘身子骨一看就很柔弱,性子估計也被養得有點軟弱。若是她自己的閨女,劉嬤嬤當然不高興,但是這表姑娘可是跟她沒什麽關系的,這樣柔柔弱弱的江南姑娘,老夫人看到才會高興。

想來,徐家姑爺臨走之前,也給這位表姑娘交代了什麽,不然,這位表姑娘也不大會是如今這樣,一副很信任平南侯府的樣子。

看來,她得再去一封信,催催現在還在路上的三爺。趁著現在還沒什麽人反應過來,先將銀錢弄到手才是正經的。

劉嬤嬤跟在老夫人身邊已經多年,老夫人那些手段倒是也七七八八的學過一些,這會兒不由得露出一抹慈祥,溫和地道:“表姑娘,府上的事情可安排好了?若有需要,老婆子也能幫著處理一些事情。只是見外客的事情,怕是要等到三爺來了才好辦。只是三爺身子骨一向不好,趕路趕得有些著急生了一場病,這才到了現在還沒到揚州城。”

徐德音聽著劉嬤嬤言語之中的每一個字,只覺得這人的每一句話裏,都含著對她的關懷。

然而,徐德音前世的江湖也不是白混的。若是真的那麽傻,她早在還是乞兒的時候,就被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徐府以前就她和她爹兩個主子,這府裏的事情,哪一件是她不知道的?平南侯府以前一直沒送過什麽東西來,這回這麽熱情,還不就是為了徐家那偌大的產業?

只是可惜了,那些產業她早有計劃,怕是不能讓這些人如意。

徐德音強壓下心裏的不耐。她要進京城,最安全的方法,自然是跟著自家舅舅一家。

“三舅舅現在可安好?”徐德音關切,雙頰也硬生生被她憋出一抹紅雲,慌張開口解釋,“爹爹他剛剛過世,也不知道三舅舅停靈這七天,還能不能趕到。”

揚州城此時雖已是深秋,然而徐德音卻知道,她父親死得蹊蹺,若是不趕緊入土為安,怕是他們府上不得安寧,說不定還要出什麽亂子。

她進京城,正好將所有的目光轉移到京城去。

因此,徐德音也只能委屈自家老父親,還是先行入土。只是希望平南侯府看在白花花的銀子的份上,能夠識相一點,早點滾來揚州城。

雖然那些銀子,徐德音到最後大概一點也不會便宜平南侯府。

此時的徐德音,加上之前的訓練已久的表情,倒是能做出幾分楚楚可憐的表情來。

若是不知情的,還真會當徐德音是一個不知世事,仿徨無措的小女兒家。

至少,人老成精的劉嬤嬤,就只看出面前小姑娘的柔弱無依。

“老奴與許妹妹前來的時候,三爺身子骨已經好轉。想來不日就能趕到揚州城。”劉嬤嬤心中暗暗焦急,希望三爺收到消息之後,能盡快趕來揚州城。

否則,這小的好哄,那笑瞇瞇的老婆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可是不大好對付。

若是三爺那邊一時不察做錯了什麽,還不定被這老貨怎麽編排。

馮姑姑皺了皺眉。不知道她是哪裏做錯了什麽,為何那平南侯府的老婆子看著她,好像有敵意?馮姑姑暗暗將對方的心思記下來。只等回頭跟自家姑娘細說。

如此一來,馮姑姑也沒白背了一個不是善類的名聲。

徐德音現在扮演的就是一個小姑娘,此時說清楚之後,自然要柔弱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劉嬤嬤看著那弱柳扶風的背影,消失在九轉回廊的盡頭,回頭就催促許嬤嬤快點將信送了出去。

徐德音皺了皺眉,停住腳步往回看了一眼,心頭嗤笑一聲。

她徐家的這偌大的產業,還真成了香餑餑,誰都想要啃一口。那她就把這大餅掛在前面,想啃的盡管來。

馮姑姑見自家姑娘的動作,不由得道:“平南侯府那婆子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思,竟好似對老奴生出敵意來。”

這一點,身為局外人的心井倒是看得明白。

當即,心井用自己那平淡無波的聲音道:“馮姑姑一看就是姑娘身邊的老人。在她們看來,馮姑姑對姑娘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她們可能以為,馮姑姑能做姑娘的大半的主。”

徐德音微微點頭。

確實,馮姑姑對她來說,確實很重要。

“姑姑以後行事還需要小心一些。”徐德音雖幾乎沒什麽後宅的爭鬥手段,可是也明白,若是平南侯府想要對她下手,勢必先要讓她孤立無援。

不單是馮姑姑,就連她身邊的幾個信得過的丫鬟,怕是也在別人的算計之內。

徐德音抿唇,目光掃過自己身邊的幾個丫鬟:“以後訓練加倍。”

心井那面無表情的模樣,也當即僵硬。更別說徐德音的另外三個丫鬟。

竹柳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苦哈哈地想道,還是努力存銀子,將來娶個書生回家,好好過日子。

另外兩個婢女,也幽怨地看著馮姑姑。

真的,她們現在的武力值就已經夠用了。她們雖然比不上姑娘天生神力,卻也是等閑三五個大漢近不得身。

徐德音看見幾個丫鬟的模樣,心中微微嘆息。她早就發現了,她身邊的這幾個丫鬟,練了這麽多年,除了力氣大了一點,楞是一點內息也沒練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馮姑姑見不得徐德音黯然失望,冷眼一掃,威嚴道:“姑娘讓你們多多鍛煉身體,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馮姑姑眸光一掃,就落在戰戰兢兢的竹柳身上:“若不是姑娘讓你們多多鍛煉,竹柳你那三兩銀子還保得住?”

竹柳苦哈哈地點頭。

馮姑姑說的正是一月前,正巧輪到她休沐。竹柳興高采烈地帶了五兩銀子去街上買東西,只花了二兩銀子給小姐妹買禮物,剩下的三兩銀子,竟然被一個小偷給偷了。

竹柳那個氣。三兩銀子呢,可是她一個半月的月例銀子,白白便宜小偷她怎麽甘心?最後竹柳楞是追了三條街,將那小偷揍了一頓,這才喜滋滋地拿回三兩銀子並一大堆小玩意兒回府。

竹柳當時,還樂呵呵地跟小姐妹們分享呢。現在好了,竟然成了馮姑姑口中的例子。看來,加倍的訓練量她是擺脫不了的。

徐德音此時也想到竹柳那要銀子不要命的性子,嘴角微抽:“竹柳,你可得好好鍛煉。將來就是存再多的銀子,你也能守得住。”

竹柳冷哼一聲,才道:“也對,將來與那些掌櫃們對賬的時候,若是有誰敢欺瞞於我,我也能直接讓他們乖乖聽話。”

徐德音心中的憂慮去掉一半,待看見已經布置好的靈堂,眸中的目光更加堅定。

既然她已經選擇了繼續下去,那她就不會後悔。

徐德音眼睛閉上片刻,再睜開,眼裏已經沒了半分淚意。徐德音幾步上前,直接跪在父親的棺木前,沈默地為父親點香燒紙。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父親將她當兒子養,那她就把兒子該做的事情全做了。父親只剩下她一個血脈,要繼承父親遺志的,是她,也只能是她。

馮姑姑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罷罷罷,徐家的一切都是姑娘的,姑娘為老爺送終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靈堂的事情傳到客院,兩個規矩人家出來的嬤嬤撇撇嘴,心裏嗤笑徐家沒規矩,竟然讓一個女兒家幹男人幹的活計。

許嬤嬤皺眉:“看來,那姓馮的老婆子手段不凡。”

劉嬤嬤心中早就翻騰起來。得有多大的臉面,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被府中上下仆人們質疑。至於會不會是徐德音的主意,兩個人根本就沒想過。豆蔻年華的小姑娘雖然已經可以說人家,可是還是沈溺在調脂弄粉的年紀。

劉嬤嬤想到自己的處境,熱起來的心又涼了下去。她是老太太的人,有能做哪個小主子的主?還真是時運不濟。

若她在姓馮的那老婆子的位置上,定然能做得更好。

徐府的靈堂之內來過一批批的客人。見是徐德音出現,微微一楞之後,嘆息著離開。徐慶榮以前在揚州城談生意的時候,幾乎都會帶上自己做男子裝扮的閨女。

他們這些人老成精的,哪裏會不知道那個看著有些靦腆的小公子,就是徐慶榮唯一的閨女。不過不明說罷了。

如今,徐慶榮唯一的閨女給他披麻戴孝,不是很正常的事?

就在徐德音淚光點點地迎了三天來拜訪的客人之後,終於等到了她正等著的人——京城平南侯府的裴三爺。

裴三爺看見柔弱得一股清風就能吹倒的徐德音,眼裏的擔憂與疼惜也真了幾分:“德音,舅舅來晚了。”

裴三爺給自己那便宜妹婿上過香之後,一臉誠意地道:“今後去了京城平南侯府,就只當回了自家家。三舅舅自然把你當自家閨女一樣的疼愛。”

徐德音身後的竹柳翻了一個白眼。對對對,就是當自家閨女一樣疼惜,才好開口要銀子不是?要是她家姑娘手裏沒那麽多銀子,你這裴三爺還真的能及時趕來不成?

不管竹柳如何腹誹,裴三爺沒過半日,就已經將自己當做是這徐府的主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過問一番。

若不是徐德音堅持,怕是停靈的這幾天,裴三爺要連徐德音的差事一通攬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沒過兩日,裴三爺就著急起來。

有徐德音的吩咐在,裴三爺自然是很快就打聽清楚徐家到底有多少家財。聽到總數的時候,裴三爺幾乎連手中的湖筆都要握不住。

那麽大一筆財富,怕是聖人也要動心。

不行,裴三爺在屋裏轉了幾個圈,終於下定決心。他要盡快回京,帶著那龐大的財富。

徐德音這邊,也正聽著心井的回話。

“既然三舅舅那裏已經把一絲透露出來,我們這邊也要盡快準備起來。免得事到臨頭,再布置起來就不是那麽容易。”

心井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玉枕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在馮姑姑的瞪視下閉緊自己的嘴巴。

心井出去之後,徐德音才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

玉枕上前,熟練地給自家姑娘按揉穴位,讓自家姑娘緊繃的情緒緩和一些。

百慧則是給熏爐裏添上香料,擔憂地開口:“到了京城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稱心如意的香。”

徐德音渾身一怔,最後還是抿唇,不答百慧。

百慧的意思她明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何況這江南是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在江南,她能活得很自由。

然而,想到不耐其煩教自己走路的母親,還有明知道自己在算學上沒什麽天分,還是耐心地一點點教自己看賬本的父親,徐德音報仇的心更加堅定。

只是,她也不想拖累了別人。

“江南的事情不少,我打算將你們幾個留在江南。”徐德音終於將自己思量已久的話說了出來。這幾個幾乎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小姑娘畢竟還年輕,留在江南,留在她們熟悉的地方,對她們來說,可能更好一點。

玉枕一時恍惚,手下動作下意識地就重了幾分。

即便是自覺自己皮糙肉厚的徐德音,也覺得有些吃痛。

百慧哼道:“玉枕姐姐,你手上的力氣再大點也無所謂。她戳得我們心窩子疼,姐姐你呀,就讓咱們姑娘的皮肉好好疼疼。”

馮姑姑有些心疼德音,然而想到德音剛剛那些戳心窩子的話,立刻將自己眼裏的疼惜收斂回去。

姑娘這也是自找的。最多,晚上用藥膏給姑娘揉揉,免得留下什麽不雅的印記。

徐德音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可能會遭到反彈,只是她對京城的事情了解得也不多,若是將這些小姑娘們帶去,要顧忌的地方就多了。不如她一人去來得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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