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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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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些, 你是早就想好了吧?”

崔清若坐在船頭,她伸手摸著船下的碧波,被夏日曬了整天, 連清寒的水都溫潤了幾分。

謝庭熙聽到她的話, 靠著船蓬望向她, 道:“嗯。”

崔清若問:“這就是你今日瞞著我的事?”

謝庭熙點頭。

崔清若故意道:“你騙我還瞞著我,按理說我該生你氣才是。”

她瞧著謝庭熙眼裏的慌亂,道:“不過嘛, 看在小郎君是為了討我歡心, 我就不計較了。”

謝庭熙後知後覺才明白, 崔清若話裏的意思,他道:“那就多謝小娘子了。”

崔清若道:“你這人說話怎麽這般輕薄。”

謝庭熙連道:“那就多謝崔娘子。”

崔清若發現謝庭熙這人好像從不生氣, 至少她很少看見這人情緒起伏過大。

當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若不是京城人市儈,怕是早就成了出了名的玉面君子。

崔清若想故意逗他, 道:“我說你哪裏錯了,你就給我道歉。那若是你沒錯,是我無理取鬧, 可該怎麽辦才好?”

“不是無理取鬧。只要你說的話,對我而言, 就是金科玉律。”

謝庭熙道:“我都會聽。”

謝庭熙瞧著她, 夕陽灑下暖黃的光, 灑在這人身上, 原本清冷的人都顯得溫情幾分。

不知是殘陽的緣由, 還是這人那雙眼裏只有崔清若, 他像是再沒了從前的疏離。

崔清若想站起來和謝庭熙說話, 卻被謝庭熙一把拉住, 烏篷船晃晃悠悠,兩人一齊摔進船蓬裏。

本就是斜陽西沈時,何論還有篾篷阻擋,灑進蓬內的光就更少了。

“你拉我做什麽?”

崔清若責怪道。

若不是這人拉她,兩人怎麽會跌倒。

謝庭熙擔心這人摔著,一直護著她,自己卻是結結實實摔到船板上。

他神色不變,解釋道:“我……”

“夫人,你和你夫君沒事吧?”船尾的船夫瞧這動靜擔憂道,“這船小,莫要站起來,船會翻的。”

船夫的話才點醒崔清若,她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摔疼?”

謝庭熙搖頭:“不疼。”

她沒事就好。

崔清若懶得起身,換了個姿勢靠著謝庭熙。

反正船蓬另一端有船簾遮擋,不必擔心被船夫看見,南洲民風開放,夫妻間親昵些也無人議論。

謝庭熙不自在道:“不起來嗎?”

“不起,我想靠一會兒。”

“玩累了,”崔清若小聲抱怨,“子言,你現在學會童謠了嗎?給我哼幾句,好不好?”

謝庭熙垂眸,道:“我前幾日才學,不會唱,我念給你。”

“好。”

“月亮圓,月亮灣,月亮遙遙女兒望;月亮大,月亮小,月亮皎皎郎君瞧……”

崔清若卻像聽不得這童謠,原本因玩了整天的倦意,一掃而凈。

她直起身,對謝庭熙道:“換一個,我不喜歡這個。”

謝庭熙道:“我只學了這一首,改日再給你念別的。”

崔清若道:“不準騙我。”

“嗯。”

“給。”謝庭熙從角落裏摸索出東西遞給崔清若。

崔清若打開,瞧見上面的字後,疑惑擡頭:“婚書?”

謝庭熙答:“京城的婚禮,是謝家二公子娶的崔家二小姐。”

“今日是謝庭熙娶崔清若。”

只是他愛她,她也愛他,無關半點旁人。

他眼裏滿是柔光,道:“今朝我娶,天地為證,山水為媒,此書為聘,生生不負。”

崔清若聽見這些話,下意識緊張地攥緊婚書。

她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她比三書六禮嫁給這人時,還要歡喜,也更要慎重。

“好,”崔清若淺笑,“今時我嫁,生生不離。”

謝庭熙伸出手,被崔清若緊緊握住,從前那些誤會不解都不再重要。

這一紙是謝庭熙親手寫的,他最重承諾,他如此說了,那必然就能做到。

崔清若指著船外沿岸的彩燈,道:“子言,你看。”

謝庭熙聞言望去,下一刻卻被崔清若吻住脖頸。

她細密的吻落在他的唇角,然後是鼻尖,正是夏日,這人身上濃郁的梔子香染到他身上。

他卻一動都不敢動,唯恐缺了理智、失了分寸。直到崔清若停下動作,他才伸手攬住她,溫柔回吻。

有外人在,他當然不會弄出聲響,只抱著這人,把頭埋進她的發間。

原以為借著花香,他能平覆幾分,最後反而更靜不下來。

崔清若小聲抱怨道:“子言,你把我頭發弄亂了。”

謝庭熙垂眸不語。

他的心亂了。

漁歌縹緲,船槳撥弄碧波發出嘩嘩響聲,兩人一時無言。

只是這樣坐著就很好。

船在崔府後門外的渡口處停了下來,崔清若望著遠處張燈結彩,掛著紅綢的崔府。

她問:“都是子言吩咐的?”

謝庭熙點頭:“嗯,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怕你知道了就不喜歡。”

崔清若道:“傻子。”

“你喜歡傻子嗎?”謝庭熙眼裏是固執,“你喜歡,我就是傻子。”

“沒出息。”

謝庭熙輕笑,並不反駁。

他就是喜歡,有沒有出息都不重要,他都認。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兩人成婚一年,才補上其他人家早該做的事。

謝庭熙是不願的,只是崔清若望著他,道:“子言,今日不是你娶我嗎?”

“尋常夫妻都會這樣的。”

謝庭熙不知是被“尋常”二字,還是被“夫妻”二字打動,最後垂著眸道:“好。”

窗內是暧昧聲響,窗外梔子花芬芳馥郁,染了滿屋,更顯得不清白。

後半夜崔清若醒來,她心裏說不出來的空落落感覺。

然後她就看見了坐在床下前沿的謝庭熙。

或許是聽見聲響,謝庭熙立刻轉身望向她,問:“不舒服嗎?”

崔清若搖頭。

謝庭熙又問:“是渴了嗎?我給你倒水。”

崔清若原本想拒絕,可那人已經拿著茶杯給她倒了水。

她坐起身,就著這人的手喝了半杯水。

是溫的。

就好像這人一直坐著,只為等她醒來時,給她遞上一杯恰到好處的溫水。

暖流向身體四周蔓延,原本的隱隱不適感,也因這杯水而消散。

崔清若道:“子言,上床睡吧。”

“我沒事,你陪著我就好。”

謝庭熙躺下,緊緊抱住她。

崔清若像是想到什麽般,道:“我和你說個事,子言……我、我還不想要孩子。”

謝庭熙沒有一絲猶豫:“不要就不要。”

崔清若道:“子言,你不喜歡孩子嗎?”

“我喜歡你。”

謝庭熙語氣嚴肅道:“我想你高興,你想做什麽,只要你歡喜就好。”

崔清若從小了解的都是,世家大族對多子多福的追求。

若是家中妻子生不了孩子,那夫君納幾房小妾,都算不得好色,而是延續香火。

她知道謝庭熙和旁人不一樣,可他是男人啊,男人不多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嗎?

謝庭熙道:“我從前沒想過會成婚,也沒想過會有孩子。”

像他這樣骯臟不堪的血脈,哪配在這世上繼續存留。

無非是百年悠悠,黃土白骨。

崔清若轉身,望著謝庭熙道:“現在呢?”

“我該早點喜歡你的,”謝庭熙笑著回答,“就不會浪費這麽多年。”

崔清若小聲道:“我知道子言你好,可是……我想再過幾年,我現在還要經商,而且我年歲還小……”

謝庭熙大抵明白這人的意思,正想開口,就聽見她道:“我想讓大夫開幾副避孕藥給我。”

謝庭熙道:“不用。”

“我喝了。”

崔清若像是聽到天方夜譚般,想繼續追問,卻聽見謝庭熙道:“睡吧,很晚了。”

或許是知道崔清若睡不著,他又補了一句。

“清若,我娶你是為了愛你,我能做的事遠比你想的多。”

兩人相擁而眠,門外仍有江南水鄉,那仿佛不會停息的水流聲。

他們沈入夢鄉,淺淺做了美夢,卻又像是終於從多年噩夢中醒來。

“不知道……”謝靜言質問沈清臣,“你們沈家不是在江南一家獨大嗎?”

“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敷衍本宮。”

沈清臣跪下,道:“您想查謝庭熙的罪證……可這臣確實是查不到。”

謝靜言一想到那人害得她的潤兒,成了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她就恨不得手刃那人。

可她更明白,她絕不可能明裏靠這件事扳倒謝庭熙。

那人背後站著許子義,而她也算不準王家的態度。

王家還真是占盡便宜,不論是太子登基,還是謝庭熙奪得帝位,他們家都是天子的母家。

可她已經輸不起了。

她原是打算按下潤兒被施以宮刑的事,卻還等不及她出手,街頭巷尾和世家宗室都傳了個遍。

“謝庭熙,”謝靜言眸中是瘋癲神色,“你害我的潤兒,擋我的路。”

就不要怪她心狠。

她對沈清臣道:“傳崔涓。”

世人皆以為崔涓站在太子那邊,可誰能想得到其實崔涓是她的人呢?

崔涓很快就來了,謝靜言屏退沈清臣,問他:“我記得當初你投靠我時,曾經說過,會忠心於我。”

崔涓明白謝靜言怕是又有“大事”要交給他。

曾經,他毒害長女前,這人也是這樣找過他。

他點頭:“是。”

謝靜言將手裏的佛珠扔下,一時間佛珠四散。

“殺了崔清若。”

崔涓沒有遲疑,道:“好。”

謝靜言只覺得這崔涓還真是個醉心權勢的人,妻子兒女都不過是他的棋子。

不過這樣冷血的人,如今方可利用,來日事成,必除之而後快。

崔涓也很滿意謝靜言的吩咐。

他本就是安謝庭熙的布局,假意效忠於謝靜言。

這些日子,他一直苦於挑撥不了謝庭熙與這些人的矛盾。

沒想到謝靜言卻主動出了手。

謝靜言殺了崔清若,謝庭熙……他能不反嗎?

作者有話說:

船夫:我沒惹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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