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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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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寒一直毫無動靜,張大福都有點堅持不下去。眼看著閨女親事的日子越來越近,張大福其實挺著急的。一方面嫁閨女瑣碎事頗多,另一方面便是張紅果三朝回門後,張玉寒便要啟程了。

早知這小混蛋難纏,張大福已經有些後悔前幾年父子間關系弄得那麽僵了,惹得小混蛋有機會在他面前拿喬擺譜。

活大半輩子的都沒看過親爹討好兒子這種事,如今自己倒是上演一回了。

唐氏對兒子還是挺有信心的:“日子還長著呢,二郎那性子你還不知道,不肯辦早就明著拒絕了,他就不是那種會跟你啰嗦廢話的人,現在他還肯擺他那臭架子,我看著是心裏那口氣還沒消呢。”

即使父子母子之間,只要是求人的事,就不是哭鬧撒潑就能完成的。張玉寒若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哪怕張大福拿身份壓制,張玉寒隨便糊弄他們一通說是不好辦不能辦,他們也沒地方求證去。得把小兒子哄舒坦了才行。

張大福心道,那小子還有氣,他才氣呢,臭小子收了他多少糖和糕點,還都要指定鎮上哪家哪個攤子的,從村裏到鎮上得兩個時辰的山路,坐牛車也得一個時辰,若不是最近農閑,他真沒空這麽折騰。

張大福又嘆了一口氣,只希望那小子早點滿意。

不管怎麽樣,張紅果成親的日子就這麽到了,這也是張家兩個房頭,頭回在同一件事上一塊下力氣。

由於張紅果是從大房出嫁的,黃氏還指望小姑子嫁了好人家後能照拂自己兒子,為此也挺賣力氣,一早便起來準備招呼賓客的事情。

大房忙忙碌碌的,拴柱便跑到二房這邊來了,因張紅果出的那主意,拴柱又回歸做飯縫補的日子,大半個月下來簡直攢了一肚子辛酸淚。

羅美娘正給閨女的小辮子上系上小鈴鐺,這孩子頭發少,只能左右紮兩個朝天辮,也虧得顏值過關,否則這幾個月在田間瘋跑下來,又黑又胖的,又加上這發型,真是沒法見人了。羅美娘紮好辮子,把個小勺子塞閨女手裏,讓她自己吃蛋羹。

她看拴柱也換了一身嶄新的湖藍色薄襖,笑道:“這一身真俊!”

拴柱道:“這衣服我娘扯了布,我自個做的,說是沒做完,今兒就沒新衣服穿,我得給姑姑做臉,昨晚上都在縫呢。”

拴柱這麽說,羅美娘還真是細細打量了一下,拴柱畢竟是個男孩子,唐氏不會教他太高深的女紅技術,他身上這身,無非是幾塊衣料裁剪後縫在一塊就是了,走線有些潦草,也沒有繡花和鑲邊啥的,不過能做衣裳,這個技能在村裏所有男孩子裏,也算是獨一份了。

羅美娘想著,照這麽教育下去,這孩子以後的媳婦真是挺有福氣的。

被二嬸這麽盯著看,拴柱也瞧一下羅美娘的新衣裳,誇道:“二嬸也好看,咱們村裏就沒有比二嬸更好看的。不像我,得穿新衣服才好看,二嬸就是平時穿舊的也好看,當然現在穿新衣裳舅更好看了。”

一連說了好幾個“好看”,羅美娘莞爾一笑,覺得這孩子嘴甜的時候,還真的挺像張玉寒的,正想說些什麽,拴柱便在她跟前嘆了一回氣,伸出略帶薄繭的手指道:“二嬸,你看我為了做這件衣服,手都被戳腫了。你能不能幫我個事,幫我去跟阿奶說說,我真改過了,就別讓我再做那些姑娘家的活計了。”

羅美娘還沒出聲,在一旁吃著蛋羹的妞妞,直搖頭:“娘不幫,拴柱哥壞,騙我們去鎮上,再不跟拴柱哥一塊玩了。”

張玉寒從裏屋出來時正好聽見這句話,哈哈大笑了一回。

拴柱被二叔嘲笑,很不服氣道:“我哪騙你了,是你們願意跟我一塊去的!”

妞妞捏著小拳頭響亮反駁:“就是騙了,拴柱哥說要請我們吃好吃的,我們才去的,誰知道是要騙我們去背黑鍋,明哥說以後再不能跟你一塊玩了。”

拴柱不滿道:“明哥哥明哥哥的,我才是你堂哥!那小子哪有我好,他說什麽你都聽!”

妞妞鼓一鼓包子臉,不樂意聽人說景澤明的壞話:“明哥哥就是好,不準你說明哥哥壞話!明哥哥說你在外面敗壞我爹的名聲,占我們家便宜,別人以後都得說我爹貪錢,你壞,你就是壞!”

拴柱被小堂妹氣的,甭看拴柱平日淘氣,他如今漸大了,也知道自家人丁單薄,兩房統共就這麽小堂妹,且生得還這麽漂亮好看,拴柱是很喜歡妞妞的,也同樣很不喜歡景澤明這個突然冒出來搶走堂妹註意力的臭小子。

這會兒他都想出去一巴掌把景澤明煽飛了。這小子真是太討厭了,要不是身邊總有人看著,他肯定得把他揍一頓。

就是氣完之後,擡眼看到旁邊的二叔二嬸,還是有些心虛的。他去鎮上幹的事畢竟不是啥好事,家裏親爹打親娘罵的,拴柱也知道這事應該不大能做。

張玉寒在一旁笑瞇瞇的,真是覺得閨女不虧是他親生的,把他想幹而沒幹的事情補齊了,他本來還想讓大侄子吃個教訓,可那日在大房把話說得太直白,這些日子都不好意思把侄子拎過來。

不過想到張紅果出的那主意,這小子這幾日也沒多快活,他心裏就舒坦了。

一時妞妞吃完早飯,景澤明也過來了,羅美娘知道今日事多,便讓景澤明帶著妞妞,囑咐道:“今日離鞭炮遠點,要是餓了,竈下放著糕點。”

妞妞打在府城時就很喜歡景澤明這個漂亮哥哥,經過這幾個月朝夕相處,粘人程度更甚。好在,羅美娘觀察過,景澤明也不討厭妞妞,才放心他們一塊呆著。

景澤明很認真地應了,看妞妞放下勺子在揉眼睛:“師娘,讓妹妹再睡一會兒吧,她平日都要睡到卯正,我們年紀還小,也幫不上忙呢。”

羅美娘笑:“外頭都在擺桌椅凳子,你們不嫌吵嗎?”

拴柱插話:“哪用怕吵,妞妞就是小豬投胎的,困了哪裏都能睡。”

妞妞哪怕年紀還小,也知道豬不是啥好玩意,對討人嫌的堂哥哼了一聲:“你才豬,拴豬拴豬拴豬,張拴豬,豬豬豬豬豬豬!”

眼看拴柱被堂妹罵得都有些點傷心了,羅美娘雖疼孩子,卻不是一味慣孩子的性子,一眼看過去,立刻把“豬”個沒完的閨女看歇火了,見妞妞扁了嘴,羅美娘又對張玉寒道:“我去紅果屋裏看看,梳頭的時候快到了,你看著孩子。”

“都交給我。”

羅美娘這才過去大房看新娘子,今日她要幫張紅果梳頭,其實羅美娘一開始也沒想到這個活計會落到她頭上。

給新娘子梳頭這活兒不是誰都能做的,一般得是通俗意義上的好命人,家裏日子得過得好,夫妻恩愛,父母雙全,公婆俱在,兒女成雙成對,羅美娘別的條件都符合,就是如今只有閨女,還沒兒子,是以唐氏找她當五福人,她還很是驚訝。

屋子裏的人聽羅美娘說自己沒有給人梳頭的經驗,就笑道:“沒經驗怕什麽,有福氣就成,咱們十裏八鄉的就這麽一個舉人娘子,誰還能比舉人娘子有福氣。”兒子總能生出來,可舉人哪是一下子就能考中的,若是羅美娘真缺兒子,張家大房還有三個侄子呢。

又有人湊趣:“新娘子有舉人娘子梳頭,說不定咱紅果兒也是下一個舉人娘子了。”

這話聽得端湯圓進來的唐氏嘴都合不攏了,誰不喜歡聽好話來著,小兒子也說過未來妹夫書都得不錯,唐氏對兒子是極為信服的。

說起一回舉人娘子後,又有人說到張紅果的嫁妝。

“紅果的嫁妝和聘禮都是咱們村一等一的豐厚。”

“是啊,前些日子的添妝禮真讓人長見識,新娘子福氣在後頭呢。”

大喜的日子,大家都說些吉祥喜慶的話,不過卻一致同意張紅果確實有福氣,有張玉寒這個當二哥的考中舉人,張紅果這一回添妝禮都收了不少。

說起來,張紅果的添妝禮在村裏也是一樁稀罕事。

鄉下地頭成親,沒那麽多講究,有些人家窮一點,意思意思下個聘,新娘子收拾兩身衣服便嫁過來了,張紅果這場婚事卻是從六禮開始樣樣齊全。

打提親之後,問名、納吉、過聘、請期,村裏人都見識了一回。

林家是有體面規矩的人家,因看中張玉寒這位舅哥,聘禮也是十分豐厚,至少南山村從沒有哪一家娘家有過這麽多的聘金,居然有兩百兩銀子。

其實知道林家聘禮給這麽多時,唐氏當時都怕閨女曬完嫁妝,會讓林家人看不起。畢竟聘金按禮數是要退一半給男方的。想想也知道就剩下一百兩銀子,置辦不了一份跟聘禮相匹配的嫁妝。

不過前幾日張紅果的添妝禮後,唐氏就不這麽想啦。

張玉寒正炙手可熱,添妝禮中真有幾件不錯的東西,聶太太送來了六匹綢緞,兩對金鐲子,兩根金簪子,唐氏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就是聶家跟張玉寒關系匪淺,也不必要這麽大手筆。

羅美娘卻知道這是因為聶太太為當初聶恒那件事賠罪來著,另外應該也有答謝她幫聶恒和柳蘭蘭拉纖說媒的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緣,反正因恩科之事,聶恒柳蘭蘭這對也改了成親的吉日,正好跟張紅果撞在同一日了。

羅美娘雖是媒人,不過自然是小姑子這邊更重要一點,只讓人送份禮過去。

另外給了添妝禮還有縣裏一些聽到消息不差錢的大戶人家,加起來綢緞得有三十匹之多,鐲子戒指若幹,文具、皮毛、藥材也有不少。

村子裏羅德金和高氏送了一對分量十足的金鐲子,羅美娘送了一副金頭面另私下給了一百兩銀票,

張大郎和黃氏也是咬牙送了一對銀鐲子。

村人也有禮物相送,當然比不上大頭,不過都是大家的一番心意。

反正添妝禮之後,張紅果正經有一份很不錯的嫁妝,比起聘禮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家說一回張紅果的嫁妝,便到了梳頭的時辰。羅美娘頭回幹這個工作,也是認真得很,張紅果這幾年營養到位,梳完之後一根頭發絲都沒掉。

梳發之後,張紅果卻緊張得要命,林家在縣裏雖只算得上一個小家族,不過張家連家族都沒有,她嫁過去以後是要當族長宗婦的。

羅美娘:“……”親事都訂了兩三年,這姑娘的反射弧也太長了。

被自家二嫂笑話,張紅果還是緊張,她緊張得說話都結巴了。

羅美娘看她這樣,就安慰道:“你就當去縣裏逛一圈,三朝回門很快就到了。”

張紅果還是在屋裏直轉圈,“這一圈時間也太久了,都要三天了。”中午唐氏端飯進來,張紅果飯都吃不下,羅美娘勸道:“傍晚那頓你恐怕更沒心情吃了,這一頓得多吃點。”

這姑娘倒也聽話,羅美娘一個指令,張紅果一個動作,她都懷疑這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吃了啥東西。

心慌意亂的張紅果等到傍晚,林家的接親隊伍終於過來了。

得說一句,林暉的賣相還是很不錯的,高頭大馬,喜袍加身,當然,村裏人也見識了一回讀書人接媳婦是啥樣的,張大郎在最前面攔門,張玉寒領著村裏一群讀過書的小子讓人對對子做詩啥的。

看得出來,新郎官對上舉人舅哥還是很緊張的。他請來當幫手的幾個也怕題目太難,對不來沒面子,個個臉上都如臨大敵。

好在,這年頭成親的吉時多在傍晚,天色漸黑,怕路上難走,張玉寒放水道:“春風堂上初來燕。”

林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麽簡單,對上一句:“細雨庭前乍開花。”

張玉寒再出一聯:“不須玉杵千金聘。”

“已有紅繩兩頭結。”林暉道,心裏終於松了口氣,對二舅哥真是十分感激,前些日子二舅哥把他備考的學習資料送了不少到林家來,林暉年初連院試都沒過,受益匪淺的同時,對迎親的保留項目也是壓力巨大。

村人只聽到張玉寒一句句出對聯,林暉穩穩跟上,都是連連叫好,只覺得張家運氣也太好了,兒子讀書厲害,女婿居然也不差。

待得林暉終於進門時,迎接的便是屋裏婦人們閃亮亮的眼睛,那幾個說過張紅果是下個舉人娘子的,更是亮得不行。眼眶紅起來的唯有唐氏,嫁閨女真的跟割肉似的,饒是知道有小兒子中舉這事,閨女嫁過去不會挨欺負,唐氏也是囑咐了好一會兒。

羅美娘在旁邊瞧著,唐氏的話,林暉一一認真聽了,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也覺得這位妹夫耐性和風度不差。

等到接親隊伍離開,張家宴席也開始了,雖不如前些日子流水席那樣豐盛,不過雞魚肘肉都是不缺的,酒水也準備周全,很是熱鬧了一日,因張大郎張玉寒還有拴柱幾個等跟著送親去縣裏,羅美娘便把親娘留下來。

李氏到底有了年紀,今日一整日都幫忙招呼賓客,晚上便有些疲憊了。母女兩人靠坐在一起說私房話,李氏也會想起羅美娘那會兒成親的事情。

當時羅美娘堅持要嫁,李氏對女婿真是一萬個看不上,怎麽都沒想到後頭會有這些變化。

李氏道:“以前我總擔心女婿會欺負你,不願意你嫁,如今瞧著,有福氣的人,怎麽樣都有福氣。”

羅美娘笑:“娘也有福氣,相公也孝敬你來著。”

“對對。”李氏笑,想起女婿從省城考試帶回來的禮物,又嘆氣道:“你們啟程的日子都定好了吧?”

女婿有出息,李氏自然是高興的,可羅美娘成親不過四年罷了,從縣裏到府城,如今都要去京城了,看不著摸不著的,也不知道下回見面是什麽時候。

羅美娘把頭靠在李氏大腿上,這回一家子都過去,主要是她和張玉寒都好奇京城什麽樣的。

南山村真的是處於大慶朝的犄角旮旯,再過一點地兒便是北蠻國,在窮鄉僻壤居住多年,羅美娘也很願意去見識一下這個時代的繁華之地是啥樣的。

羅美娘這樣期待,李氏嘆了一口氣,心裏也不知道是啥滋味了,她道:“聽說你婆婆和你公公打算跟你們一塊去?”

羅美娘笑:“這話也不知道誰傳出來的,是林老爺跟紅果提過幾回,我婆婆和公公都不願意背井離鄉的。不過若是相公能考中,大家過去京城見識見識也無妨。”

李氏倒是挺願意親家跟著過去的,閨女就一家三口,雖然有丫鬟,今年還添了兩女護衛,不過沒有個正經的長輩在,總讓人覺得不放心。可惜唐氏和張大福不願意,李氏也不好說什麽。

作者有話說:

昨晚寫到一半,在電腦前睡過去了,早上起來腰酸背痛的。

沒寫到6000,才5000,缺的1000放今晚的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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