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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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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士兵檢查得仔細,且羅美娘這回帶回府城的箱籠頗多,馬車在城門口耽擱了好一會兒才得以放行。

兩個丫鬟都嚇得哆嗦哆嗦的,好一會兒才恢覆過來。

阿才也有些受影響,怕把馬驚了,馬都不敢趕太快。到達柳枝巷時已經是午飯的點,眾人都是饑腸轆轆。

要是就他們一家子,不拘蒸點帶來的包子,配著茶水便能對付一頓,不過這回聶恒也跟他們搭伴過來,這會兒正在外頭幫著搬箱籠,羅美娘便讓麥苗拿錢去外頭食肆買些便菜回來,話還沒說完,小米便進來了。

她身後跟著柳二太太家一個叫綠葉的丫鬟,綠葉提著一個四層高的大食盒,見禮過後便笑道:“我家太太看到張秀才和秀才娘子回來了,說是秀才娘子剛到家,也來不及做飯,不嫌棄便先嘗一嘗我們家廚子的手藝。”

小米插句嘴:“太太,柳二太太還打發了下人幫忙搬箱籠,現在都在外頭呢。”

羅美娘趕緊道:“幫我謝謝你家太太,回去跟你家太太說,等我家裏收拾好了,便過去道謝。”

柳二太太這也算是及時雨了,綠葉放下食盒走了之後,羅美娘讓麥苗和小米出去叫人,道:“箱籠先囫圇搬進院子就是,大響午的,先吃飯,下午再好好收拾。”

說著便把食盒打開,裏頭是一碟子蔥油烙餅加一小缸米飯,一樣炸丸子,一樣臘肉蒸芋頭,一樣白切雞,另一樣醋溜白菜,湯是青菜蛋花湯,看著賣相便知道滋味不錯。

因有聶恒和張玉寒在,羅美娘分出一半臘肉蒸芋頭、炸丸子和醋溜白菜,又盛出幾碗米飯讓兩個丫鬟和聶家老仆去屋裏吃,其他的都擺在堂屋的八仙桌。

聶恒和阿才一塊上桌吃了。

聶恒有些感嘆:“二嫂跟鄰居的關系處得可真好。”這一桌菜有葷有素,也值不少錢了。

張玉寒道:“人緣好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羅美娘被誇得有些臉紅,主要是她想到巷子裏以前被趕走的柳三婆子一家,就覺得這句誇獎名不副實。

張玉寒臉皮厚,一直一副“我媳婦就是這麽好”的模樣,聶恒不知道內情,看得都有些羨慕了,他翻過年也十五了,經過張紅果那回烏龍,不想這麽快說親,但也希望自個以後能和媳婦情瑟和鳴。

張玉寒給媳婦夾了一筷子雞肉,道:“我剛才問過柳家下人了,柳二太太的大兒子柳大郎,也是跟聶恒一樣在博濟書院讀書的,現在還在家裏呢,說是府學和書院都推遲了開學時間,要到正月二十五才開學。”

“那這幾日就要叨擾二哥二嫂了。”聶恒笑。

羅美娘道:“也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情,那麽客氣幹什麽。”出發前聶太太送了他們家一堆臘肉,羅美娘自動算成聶恒的飯錢了。

聶恒也就是這麽一說,他去年在張家吃過多少飯了,知道羅美娘兩口子都不會介意。

張玉寒又問媳婦:“我們開學時間推遲了,也不知道你們女學那邊如何了。”

羅美娘想想道:“之前倒是說過我們今年到二月初二才開學,我明兒收拾些東西,去青梅巷看看。”

柳蘭蘭就在隔壁住著,羅美娘打算吃完飯先去趟柳家,一則謝過柳二太太贈菜之情,二則也能先打聽打聽徐先生如何。

吃完午飯,羅美娘就收拾了一份禮物去了柳二太太家,柳蘭蘭正好在柳二太太屋裏,母女倆見到羅美娘,都高興得很。

柳二太太道:“知道你們平安無事回來我就安心了。”

府城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認識的人安全回歸,誰能不高興。柳二太太讓丫鬟上了茶,這才把這些日子的經歷說了。

禍事發生時柳二太太一家子都在她娘家,安全倒是沒問題,不過府城被困了半個多月,柳家所有鋪子被搶了個精光,城郊的莊子也受災了,就只有這座老宅,因著有族人和留守在家裏的下人照應,才沒人敢闖空門。

“聽說當時是一位姓徐的將軍正好在城中探親,發現許知府勾結外邦之後,就把他綁了,這才撐到朝廷派人過來。”

羅美娘一聽到徐姓將軍,下意識便想到徐紹之。

她也沒想錯。

“這位徐將軍,你猜是誰?”柳二太太剛說完就壓低聲音,道,“咱們都認識呢,就是徐先生的那個侄子,之前我們進城時,徐將軍正好在護城河旁跟人說事情,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們家和柳三婆子家鬧矛盾時,徐先生不是還讓徐將軍來過嗎。”

“原來是他。”羅美娘故作恍然。

“就是他。”柳二太太如今對徐將軍真是充滿感激,她知道閨女對徐先生的這位侄子有過情思,原是對騙了少女一顆純純心肝的徐紹之有些介意,但這位徐將軍是府城的恩人,柳二太太現在也覺得,閨女能瞧上他,眼光委實不錯。別個不說,這回府城要是沒有徐將軍在,多少人得家破人亡。

柳蘭蘭在旁邊笑得甜蜜,這幾日柳蘭蘭一想到曾經瞧上的人是救了闔城百姓的大英雄,就總是這幅模樣。

私底下還行,如今在外人面前還這樣,柳二太太面兒上很有些尷尬,她悄悄瞪了閨女一眼,才與羅美娘道,“當日看著張秀才似乎和徐將軍有些交情,張秀才有時間,不如過去拜訪一下,這位徐將軍現在在咱們府城可是紅人,好些人都想巴結他呢。”

柳二太太是好意,羅美娘也沒有直接拒絕叫她沒面子。

“這事不好不經過徐先生,那會兒我也是找徐先生幫的忙,待會我回家跟我相公商量商量,再去問問徐先生。”

就是說到徐先生,羅美娘這趟過來主要是想找柳蘭蘭打聽女學的消息。

這事兒柳蘭蘭倒是知道,她前幾日回家之後,自個小心思作祟,還帶著丫鬟去過女學呢。

“徐先生如今挺好的,面色紅潤,家裏吃的喝的樣樣齊全,我去的時候徐先生還請我喝茶呢。”

聽柳蘭蘭這麽說,羅美娘才放心。

柳二太太又問羅美娘一路上如何過來的,老家有沒有遭了兵事。

羅美娘就撿著重要的事情說了幾件,聽得柳二太太和柳蘭蘭連連感嘆。

柳二太太也聽說過下面有好幾座縣城遭殃的事,倒沒想到就是羅美娘的老家,柳二太太道:“張秀才是文人,以往倒看不出他還有這種本事。”

柳蘭蘭也是點頭。

這本事確實大發了,委實讓人大開眼界,這可是真刀真槍跟北蠻人拼了。

柳二太太和柳蘭蘭母女心有靈犀,都想到柳三婆子指使兒子去張家偷東西的事情,要知道張秀才一刀便能結果一個北蠻兵,那婆子嚇都得嚇死了吧。

柳蘭蘭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臉上的表情極為幸災樂禍,看得羅美娘也是莞爾,在經過一場生死大事後,還能有這種表現,也真是沒心沒肺。

從柳二太太家裏出來,羅美娘看看天色覺得還早,她心裏掛念徐先生,想想就上了馬車去了青梅巷。

徐家下人知道羅美娘和徐先生關系好,直接把她迎到廚房。

徐家的廚房自然要比家裏的竈屋大和精致,裏頭擺著不少瓶瓶罐罐,幾個廚娘恭敬地站在一旁,徐先生則是圍著圍裙,正在竈臺旁邊,用個湯勺往鍋裏的蓮藕澆著汁水。

說起來,羅美娘也是頭回看到徐先生下廚,不過這會兒她的眼睛都在鍋裏的蓮藕身上。

蓮藕是江南那邊的產物,這年頭,不像是上輩子農業技術發達,經常有許多反季蔬果跨域蔬果出來,吃點別的地方的特產極不容易。府城這邊還算繁華,經常有南來北往的商賈把各地作物帶過來帶過去,不過羅美娘從來就沒看到過蓮藕。

也就是說,羅美良這輩子還一次都沒有吃過蓮藕,不由得有些垂涎三尺了。

徐先生又澆了幾勺才把圍裙脫下,對羅美娘笑道:“冬天吃藕正合適。”讓一旁的廚娘把處理好的糯米藕切了。

“是合適,就是這東西市面上不多見,能放些香油單獨涼拌,還能炸成藕盒,新炸出來趕緊吃最好,放久了那層皮就軟塌塌的,最好的是燉湯,大骨湯放些切好的蓮藕,出鍋的味道鮮得不得了。”羅美娘看著藕,隨口說出不少記憶力關於蓮藕的吃食。

“倒是忘了你對這些挺有研究的。”徐先生搖頭,帶著羅美娘去了書房,之後又進來一個丫鬟,把切好的糯米藕端上來。

空氣裏滿是紅棗和糯米的甜香味。羅美娘在柳家喝了一肚子茶,肚子不知不覺叫起來了,搞得她還有些尷尬。

徐先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原本還想考考你茶道的功課,倒是便宜你了,吃吧。”

羅美娘立刻便動手了,吃完一塊甜滋滋的糯米藕,她道:“這藕做得還不錯,口感軟糯,甜度醇厚適中,要是再澆上一勺桂花蜜就好了。”

徐先生笑道:“下回我照你說的試試。“

徐先生看羅美娘嘴吃得不停,便親自動手煮了一壺茶,羅美娘喝著芳香四溢茶水由衷道:“下回等我做了送給先生吃,也讓先生嘗嘗我的糯米藕是啥滋味。”

徐先生也不跟她爭,笑:“那我就等著了。”

喝完一盞茶,羅美娘還挺好奇的,她跟徐先生認識幾個月,就沒見過她下廚,怎麽突然有這種閑情逸致。

徐先生也不瞞她:“今兒是我女兒的生辰,以前每年她過生日,我都要為她煮一道糯米藕。”

羅美娘從來就沒聽徐先生說過她有孩子,乍一聽還挺新鮮的。這會兒閑著沒事,她便算了算徐先生的年紀,覺得徐先生的閨女應該也已經嫁人了吧。

“是嫁了,不過她嫁的男人年紀比她大太多,也嫁得太遠,我好些年都沒見著她了。”徐先生捏著盞茶,看著外頭的雪景道。

羅美娘不料自己問了一個不太好的問題,一時很有些懊惱。

徐先生又笑了:“不用這樣,她嫁的人家富貴極了,就沒有多少人比她夫家更富貴的,日子過得還不錯,每年生辰也有不少糯米藕吃。”

饒是徐先生這麽說,羅美娘也知道自己捅了簍子,安安靜靜地又喝了口茶。

徐先生見羅美娘半響不說話,也能猜出些她的想法,笑:“你過來除了吃我的糯米藕和對我發呆,就沒有別的問題?”

羅美娘是有不少問題,不過最重要的那個,羅美娘覺得自己也不用問了,看徐先生還有心情下廚,還能笑成這樣,怎麽看狀態都不差。

其他的問題,都是些關於府城如何解困之類可有可無的八卦,此時窗外雪景這般美麗,喝著熱茶,糯米藕的甜香味充斥整個空間,羅美娘想想也覺得這時候問出口有些煞風景。

喝完茶,羅美娘便帶著徐先生送的糯米藕回家了。

自然,糯米藕便是今晚張家的主菜了。

藕是一種挺貴的東西,羅美娘原是想跟人分享一下這種稀罕的菜色,可張玉寒和聶恒都對這種甜滋滋的菜色敬謝不敏,正好他們倆人不吃,羅美娘還剩了些下來能當明日的早飯。

倒是夜裏想著糯米藕的味道,羅美娘突然就想起徐先生的閨女。

張玉寒聽著羅美娘說的,古怪道:“你不會是覺得徐先生弱小可憐吧?”張玉寒對媳婦這位先生,素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不過就是張玉寒,也覺得這兩個詞用在這位女先生身上不合適。

羅美娘也並不覺得許先生可憐,以徐先生的風度與智慧,跟可憐毫不相幹。

就是她如今也是有閨女的人。

即使在上輩子,老夫少妻和遠嫁,哪一樣都能把父母的心肝戳個半死,何況還是古代,交通不便,出嫁之後很可能幾年十幾年都見不到一回。

對母親一個來說,孩子就是她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怕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是不得不為的理由,要把親生骨肉嫁得這麽遠,滋味肯定跟剜肉差不多。

羅美娘說到閨女,張玉寒就不願意了:“咱們閨女長得好,又這麽乖,哪能做這種事,以後要是有臭小子拐她,我肯定大棍子就把人打出去,還能讓老男人近她的身?我腿都給他打折了!”

羅美娘:“……”她就是聯想了一下,張玉寒都這麽氣憤,羅美娘想到徐先生嫁閨女時的心情,也是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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