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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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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寒會慣著哥哥熱臉貼冷屁股?他連計較都懶得計較。

一整個早上,他聽人吵嘴聽得腦袋都快暈了,就沒空理他哥這點小別扭。

唐氏知道小兒子一整個早上都在村長家裏,倒是挺關心這件事的進展。

張玉寒便說了幾句。

有句話叫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他這邊還跟村長沒商量完,就來了聞風而至的其他村長。別的村子倒也沒有否定南山村的救命之恩,只不過對賞銀分成上有分歧。

羅村長仔細問過當晚參戰的村人後,覺得南山村人付出甚大,別的村子得的賞銀應該給他們八成。

這要是在乎臉面的讀書人,命都是別人救的,銀子算得了什麽。

不過都是鄉下泥腿子,窮得叮當響,日常一文錢掰成兩半花,錢當然比命重要。

這便是一早上互相扯皮的根本原因了。

其他村來人倒也有羞恥之心,知道當夜沒有南山村及時救援,闔村都得被人一鍋端了,便只逮著村子也有不少傷亡的事說事,說是自個村子也是出了力氣,有些人家闔家都沒了,還有不少受傷的也該多照顧一些。

羅村長在別的事情上軟和好說話,涉及到切身利益卻是半分不讓,以一己之力力戰其他六個村長,唇槍舌戰一點不遜色。

見羅村長這裏說不通,就有人扯到張玉寒身上,拿話捧他,想激他出來說句公道話。

換個人興許就被人拿住了。

不過張玉寒是什麽人,他小混混出身,以前就不把臉面當一回事,哪會被這種招數嚇住。

被扯進其中,張玉寒就端著茶說,要是想讓我說話,我也就說了,也別嫌我說話直。讀書人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有一說是救命之恩乃是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永遠難報,就這種恩情,我覺得人頭和賞銀全歸我們,我們拿得也不虧心。

他這話實在太不要臉,一說出來,村長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茬。

又因為張玉寒在這件事上有些份量,後頭眾人吵吵嚷嚷時都沒人願意再帶上他。

張玉寒嘴皮子落了個清閑,可惜耳朵就沒那麽好運了。

七個村長同處一室,錙銖必較,寸土不讓,就這麽唾沫橫飛,亂成一鍋粥地鬧了一上午,張玉寒滿耳朵都是這些大老爺們的大吼聲,肚子裏灌了不少茶水,直到半個時辰前眾人才達成共識。

“啥共識?”唐氏率先問出口。

這個話題跟當夜所有青壯都息息相關,哪怕張大郎對弟弟有些心結,耳朵也豎起來了。

張玉寒倒也沒瞞著,他喝了口媳婦給他舀的藥膳苦湯,才道:“別的村子的人頭都要分我們一半賞銀,咱們村這回統共一百五十多個青壯上場,這筆錢會按各人參戰次數分配,受傷的人多計一次參與。”

這個法子是他和羅村長、刑老夫子一塊商量出來的。每一場戰爭都不是一對一的對決,基本上是三人圍攻一人,大家都拼了命,計較最後一刀是誰下的手沒啥意思,也沒人能說得清。

所以只能這樣由村子裏統一分配,才能保證最大的公平。

唐氏想想道:“你就說你大哥能拿到多少錢吧。”

張玉寒看還犯著別扭的張大郎一眼,把苦澀難喝的熱湯一口喝完,才道:“大哥在村子裏那一夜就傷著了,後面援救其他村子他也沒去,加上受傷的,只能算兩回參戰次數……也就六七兩吧。”

這個數字實在出乎眾人的意料,張大郎面色當即就變了。

飯桌上的氣氛一時凝滯下來,張玉寒卻是一點不受影響,給自個媳婦夾個大雞腿,自己又舀了一碗藥膳湯喝著。

這湯加了中藥,喝起來是苦,張玉寒卻知道裏頭都是好東西,良藥苦口,苦湯也是一樣的。

唐氏雖然對大兒子有些意見,還是幫著說了句話:“你大哥也是拿命拼的,胳膊的傷口都挺長一道,現在還沒好呢,就給六七兩也太欺負人了吧?”

放在以前,六七兩銀子是挺多的,張家也得兩年才能掙到這個數字,可如今一個人頭就能換五兩銀子,銀子這麽好拿,六七兩確實有點少了。

張大郎很沈得住氣:“我是頭個發現北蠻兵要襲村的人,村子裏就沒有啥表示嗎?”

張玉寒心平氣和道:“我跟村長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有個特殊貢獻賞銀。”

張大郎就點頭:“現在咱們家只有你能在村長跟前說得上話,難為你要為我討這個人情了。”

話裏的不爽快誰能聽得出來。

羅美娘就看向張玉寒:“要說特殊貢獻,你不該拿大份嗎,村長就沒啥表示?”

羅美娘也是生氣了,張大郎要是有意見,怎麽不親自去跟村長說去?噢,自個躲在後頭,她男人幫個忙還要招怨懟,這是逮著老實人可勁兒欺負了?

要說羅美娘這就是偏見了,張玉寒怎麽樣也不算老實人,他立刻就聽出了媳婦為自己出頭的意思。

倒是真正的老實人唐氏腦子還在賞銀上頭,一時沒轉過來,還對張玉寒道:“你得去找村長說說這事,這回這些事要是沒你安排,咱們村子得吃大虧了。”

有本事的人就該多拿錢,唐氏就是這麽想的。

張玉寒又夾了一塊魚肉,才笑笑道:“我早就跟村長說了,我也按參戰次數拿賞銀。要是我拿大份,剩下的村裏人再分一分,大哥興許連六七兩銀子都拿不到。”

張大郎聽了這話,面色比剛才還差。

第二回 了。上回免稅地的事是一樁,這回賞銀的事又是另一樁,明明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他這個弟弟卻從來不念半分情誼。

張大郎實在不明白,張玉寒就對他那麽大的怨氣嗎。

哪怕就是以前黃氏經常犯紅眼病,張大郎也沒少勸她不要跟弟弟過不去。

那會兒他總覺得黃氏糊塗,張家這一輩就他們兄弟兩個,只要張玉寒這股勁頭能繼續下去,他當哥哥的怎麽樣也不會太差,現在他還沒混出來就上趕著沾光拉後腿,才是招人嫌。

張大郎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可他從來就沒想過,張玉寒就這麽冷心冷肺,連一點小忙都舍不得幫,寧願看他把日子過得一團糟,也不願意為他說句話。

張大郎心裏確實對弟弟有些怨氣,不只是掛田和賞銀這兩件,錢氏的事也夾雜其中。

原先張大郎看著弟弟考中童生又中了秀才,心裏也就羨慕羨慕。

可自打經歷錢氏之後,張大郎才知道有個合心合意的女人在身邊,日子能有多好過。

當時他沒得選,黃氏是爹娘為他挑中的,從頭到尾張大郎就只在相看時瞧過她一眼,後頭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成親了。

張二郎卻是自個看中人之後,請媒婆上門。

天下的事就是這樣。他聽爹娘的話,老老實實成親生子,如今卻是處處不順樣樣不好;他弟弟打小吊兒郎當離經叛道,日子卻一直蒸蒸日上。

這回的事也是如此。他年三十正月初一都在外面巡邏,那夜的混戰中就連胳膊也傷了,卻還是抵不過他弟弟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獲得的好處。

這種差距,叫張大郎心裏真是憋悶極了。

另有,錢氏的事也是叫他再度跟弟弟置氣上了。哪怕如今還梗著脖子不願認輸,可張大郎一直就知道這事是他做得不對,就是當時唐氏和張大福去鎮上找錢家,過後張大郎也明白爹娘是對他沒辦法了,才會這麽幹。

說來也是奇怪,唐氏和張大福都說過他,就連當時在縣裏訓練時,羅德金也勸過他一回,張大郎卻一直等著弟弟上門。

偏偏張玉寒見他幾回,都沒對錢氏的事發表過意見,張大郎越想就越是覺得弟弟瞧不起他。

張大郎和張玉寒明顯的不對付,後頭就連拴柱沒敢繼續往菜盤上伸筷子。

飯桌上最自在的人就屬張玉寒了。

媳婦讓他過來吃飯,張玉寒這頓飯就會老老實實吃完,把媳婦面子圓了,他吃過飯之後,後頭還有不少事情。

村長們談妥了,埋在雪地裏那些北蠻兵的屍體就得起出來砍首了。

別的村子的進度也要跟上。

這些首級都要一車車拉到縣裏算賞銀。

各種細節工作一大堆,張大郎也沒空哄他大哥,如今一想到待會兒要去挖屍體,張玉寒中午就只想多吃幾口飯,他怕晚飯吃不下去。

倒是回去之後,羅美娘還是生氣,剛才吃飯時,因著張大郎那句話,她就沒吃好,回家便讓麥苗下了兩碗餃子過來。

張玉寒卻是吃得挺飽,原本早就應該出門,不過看媳婦面上氣呼呼的,他想想還是陪著她吃了幾個餃子。

熱騰騰的餃子下肚,羅美娘放下筷子,才問道:“剛才大哥那樣,你就不會不高興嗎?”

“有媳婦幫我生氣,我哪需要不痛快。”

“我哪有不痛快?我痛快極了。”羅美娘挑眉道,“大哥那樣怪聲怪氣的,不就是覺得你這個當弟弟的在村裏說得上話讓他生氣嗎?咱們以後還是會叫他繼續氣下去。”

剛才的事,歸根究底,都是因為兩兄弟現在身份差距大了,張大郎心裏不痛快。這種事情羅美娘在村裏看過不少,一家子兄弟,要是有誰能幹出息,一開始哥哥弟弟的,總會為彼此高興,可時間久了心裏就開始有想法了。

以前有黃氏在前,張大郎又一直表現得能勸住媳婦,羅美娘就覺得他是個老實人,也沒往這處想,沒想如今沒了黃氏,張大郎的真實想法就露出來了。

她就是覺得稀奇,錢寡婦的事就真對張大郎影響那麽大,張大郎以前哪怕心裏不爽快,表面上也總要維持點體面,如今是覺得自個鬧多了笑話,破罐子破摔了?

羅美娘也沒把心思放在張大郎身上太久,說了幾句就放下了,總歸他們沒幾日就要回府城,張大郎也只能這會兒說些酸話,以後再酸再眼氣也氣不到她跟前。她給張玉寒準備好了嗅鹽清涼油和自制的口罩,也給阿才備了一份,就讓兩人出門了。

卻不知道隔壁大房,張大福卻是忍到小兒子兩口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就拿了根手腕粗細的扁擔,把張大郎拽進屋裏了。

說起來,唐氏也是頭回見老頭子對大兒子這麽生氣,張大福面色鐵青,額頭上青筋都冒出來了,她看著也怕他會氣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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