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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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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遠了,還看?”

陶新荷倏然回神,轉頭正對上自家長姐半笑調侃的目光,頓時下意識一陣緊張,但隨即她又覺得掩耳盜鈴沒什麽意義,索性坦然地呵呵笑了兩聲。

出乎她意料的是,陶雲蔚卻並沒有說她什麽,反而還問道:“你今日去找崔少卿還手巾還到現在才回來,是他留了你用飯麽?”

不然這兩人也不可能有什麽“順路”。

陶新荷點頭:“正好那時快飯點了,他就請我去百豐樓吃了一頓。”說到這裏,她不免就想起了二姐曦月的事情,不免有點心虛地打了個哈哈,續道,“然後正巧他有事要回丹陽,就順便送我了。”

誰知陶雲蔚的目光只在她臉上掃了一下,便道:“你瞞著我什麽事?”

陶新荷一臉無語。

陶雲蔚也不繼續追問,只這麽看著她。

不過片刻,陶新荷便被她給看得丟盔棄甲:“哎呀,不是我瞞著你啦,是二姐。”

對不起了二姐!她心中淚流滿面地想,我們兩個總得活一個啊!

接著她就竹筒倒豆子似地把自己知曉的整個經過都說了出來,末了,還試圖轉移一下陶雲蔚的視線,故作忿忿地道:“阿姐,我們一定要讓崔夫人把那個春梅丫頭從二姐身邊給撤了!”

陶雲蔚沈吟良久未語。

“長姐……”陶新荷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不要怪二姐讓我瞞著你,她也是不想讓你擔心,反正事情已經過了,她也沒有什麽大事。”

“二娘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陶雲蔚沈吟道,“況她素來不喜涼物,她去宮裏的時候應該是遇到了什麽困境,為了脫身才如此做的。”

聽陸玄的意思,皇後應該是不會刁難她的,那麽宮裏還有什麽人會讓二娘以這種方法避其鋒芒呢……

她想了想,突而恍然:“樓妃。”

當日她們便是借了樓家這道橋利用了安王府後宅之勢,才讓曦月平了入王府為妃的障礙,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樓家的視線轉移到了曦月身上,加以試探又或是給個下馬威都是極有可能的。

這道關,早過晚過都是得過,待曦月真正嫁進了王府,需要韜光養晦的時候只會更多。

這是她沒有辦法相幫的事情,也是當日她們都明知卻又無能為力的命運。

只能待來日。

她想,或許她們陶家也能成為可讓樓妃行事之前先三思的對象。

“這件事既然過了,我們不提是對的,待會你也不要與父親說。”陶雲蔚叮囑完了陶新荷,又道,“明日我們去崔園看曦月,春梅的事我會去與崔夫人提。”

“阿姐,那你說的那個樓妃……”陶新荷擔心地道,“她還會找二姐麻煩麽?”

“暫時應該不會。”陶雲蔚忖道,“照今日看來,安王雖與士家關系疏遠,但與樓氏也並不相親,想來他應自有周旋之法,不至於太紮樓氏的眼。他不紮眼,曦月自然也就如他人目下塵埃,不值一提。”

但她們這個娘家確實該立起來才是。

思及此,陶雲蔚轉身,當即大步朝正在院中翻書的父親走了過去。

翌日,陶曦月正靠在榻上做女紅,忽聽得自家姐妹來了,立刻高興地坐了起來。

陶雲蔚進來時見她似想起身,便快走幾步上去將人按住,說道:“自家姐妹,不必做這些掩飾。”

陶曦月便朝陶新荷看了過去,見後者一臉“你不要怪我,我也很為難”的樣子,她頓時了然,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早知瞞不過長姐。”

“我知你只是不想讓我擔心。”陶雲蔚也不多言,轉問道,“昨日安王殿下讓人送你回來,崔家的人可說什麽了?”

陶曦月搖搖頭:“安王殿下派的寶慧護送我,我到崔園的時候是崔夫人身邊的海棠親自帶人來接的,後來還給我送了熱湯。”

陶雲蔚頷首道:“待會我去與崔夫人道個謝,順便看看能否請她斟酌將你身邊的人調整一番。”

“阿姐說的是春梅吧?”陶曦月微笑了笑,“昨日我回來的時候人就已經不在這院子裏侍候了。聽十二娘來探望我的時候說,不僅是春梅,那幾個陪我入宮的聽說都遭了罰,因崔少卿回來的時候與崔夫人說他們棄主不顧,有損崔氏德風,不適合於外人面前再現眼。”

陶雲蔚頗為意外,不由轉頭朝陶新荷看去。

陶新荷自己也正驚訝著,一時並未註意到阿姐們朝自己投來的眼神。

“三娘,”陶雲蔚喚她,“你先去十二娘那裏玩,我與二娘說會兒話。”不待陶新荷表示反對,又道,“你還小,不便你聽的。”

陶新荷不知想到什麽,突地有些紅臉,竟是一言不發地乖乖聽話走了。

陶曦月也遣了柳芽去外頭守著。

“阿姐,”她這才回頭來與陶雲蔚道,“我覺得崔少卿對三娘似是的確有些不同,昨日也是他親自陪三娘來紫園尋的我。”

陶雲蔚笑了笑:“三娘的事且不說,八字還沒有一撇。先說你的,昨日在紫園裏頭,安王沒有對你如何吧?”

陶曦月想起昨天小妹鬧的那場尷尬,不免覺得好笑:“沒有。”又道,“他還讓人給我送藥、送粥來,之後我乏了睡過去了一會兒,聽柳芽說他中間倒還來看過我一回。”

陶雲蔚沈吟著點了點頭:“如此看來,他眼下倒還算能靠得住。”

隨後她就又問起陶曦月昨天在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陶曦月猶豫了片刻,壓低聲音將大致情形說了一遍:“我聽樓妃那個意思,晉王妃似乎和聖上……暗度陳倉。”

陶雲蔚楞了楞。

片刻的震驚之後,她忖道:“我聽說,聖上至今沒有立太子。”

陶曦月蹙眉道:“一個男人為了自己的野心,竟肯這般折辱自己的妻子。此事若傳出去,晉王的德行也是要被天下士人議論的,沒了士家大族的支持,他只怕也很難如願。”

陶雲蔚輕笑了一聲,說道:“若要議論,早就議論了,該推翻的也不會留到今天。晉王之所以還能蹦跶,無非是因他背後有能抗衡的另一股力量——我想,多半便是樓氏。否則樓妃焉能對晉王妃這般寬容,而且還當著皇後的面暗示你知曉,想試探安王的用心?”

如此看來,只有一個可能。

陶雲蔚想了想,說道:“士家們支持的皇子應是另有其人,但這個人的贏面卻還不夠,所以討聖上的歡心便極為重要——就像當日安王擇你為妃,用的手段也是合了聖心的,如此他才方得以從那潛淵之說中保全了自己。既然大家都要討聖上的歡心,此時誰又會去皇帝面前提那不該提的,給自家觸黴頭?”

“所以你在安王身邊或許反倒是好事。”她說,“安王身後既沒有勢力支撐,為了明哲保身,也不會讓人以為他想效仿晉王,你只要小心些,應也能平平安安的。等到將來……將來咱們家再站起來些,你若不願在那裏待著,阿姐便想辦法讓你能與他合離回來。”

在陶雲蔚心裏,二妹嫁入安王府這樣的地方始終是無奈之舉,而陶家現在卻又不得不靠著這樁姻緣汲養自身,她覺得愧對曦月許多。

若有一日,只要她有這個能力,無論何時——她想,都一定要循著曦月的心意,讓這個妹子好好將後面的人生過成她自己想要的。

陶曦月柔柔含笑道:“阿姐,你莫要總是把我想得時時都盼著你來拯救,給自己這麽大壓力。你放心,我會活得好好的,我早就想明白了,既然嫁給誰都是這樣過日子,少不了美色侍人,也少不了色衰愛弛,那嫁給殿下總是要好些的,咱們撈不著真心,總能撈著旁的好處嘛,至少不會全虧著自己。”

“我啊,想到幾十年後能躺在王府的高床軟枕上等著阿娘來接我,還覺得挺舒適。”她彎著眉眼說道。

陶雲蔚忽地嘆笑出聲,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啊!”

陶曦月又笑著轉開了話題:“對了,阿姐,中元節快到了,我聽十二娘說往年她們都是在崔園的河邊放燈的,今年大宗學又恰好在這裏開課,到時候要不你們也一起過來,我們五個正好聚著去。”

說到中元節放燈,陶雲蔚不免想到了先人之事,於是說道:“正好有樁重要事情對你說,昨日我與阿爹和兄長都商量過了,咱們家以後要棄掉汝南陶氏之銜,改自稱丹陽陶。”

言罷,她就將昨日陸玄提點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雖說若要追根溯源,丹陽陶和汝南陶都避不過那本藏有破綻的始譜。”她說,“但汝南陶氏本族如今尚在北朝,獨咱們南遷至此,將來少不得要被人拿這個說事。現下另起宗支,一是為了逐漸淡化汝南陶氏的影響,二便是要以立宗大齊來表忠心。”

陶曦月聽得自是明白,但卻不免擔憂道:“可是……那些高門世家當真不會說什麽?阿姐也說了,那始譜終是有破綻的。”

陶雲蔚笑了笑,說道:“這個問題倒是不大,一則並非人人都是陸簡之,有他那般淵博的學識和入微的眼力。二則,你想想,我們那‘不倫不類’的汝南陶氏宗房之稱,難道建安崔家的人聽不出來麽?可崔太夫人何曾因此說過什麽,或疏遠過我們了?無非是因為這麽一點事與我們家可用的價值比起來,並不算什麽。”

也就是陸玄說的,勉強可忽略。

“再者,”她說,“既然汝南陶氏溯宗有破綻,那麽其他士家會不會也有差不多的情況呢?就我所知,但凡是個姓陸的,都巴不得能九曲十八拐地將自己與淮陽陸氏扯上關系,難道就都是真的麽?大家心照不宣罷了。而旁人不揭穿,未必是真的不知道,亦只是沒有那個必要——就像陸簡之,他其實完全可以不必提點我們。”

陸玄無非是看出來了她想要立起門庭的心思,出於關心,為免將來陶家其他子女的姻緣和前途因有心之人受到什麽阻礙,這才提醒她早些註意這點。

陶曦月了然頷首:“那這次正好趁著中元節時先正一正。”

她說罷,又笑著對自家長姐道:“阿姐,陸三先生連這個都替咱們家想到了,你是不是該好好向他道個謝?”

陶雲蔚就想到了陸玄從自己這裏討走的那個盤囊,不由好笑地一彎唇角,口中無奈道:“道謝自然是應該,只是他這個人脾氣怪得很,出身又好到樣樣不缺,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好的法子表示——我看,只能權當‘大恩不言謝’,來日他有需要,我再結草銜環吧。”

讓陶雲蔚沒有想到的是,她這話說完之後不過才幾天,陸玄那邊就來了“需要”。

不為親自來給她送的帖,當時她阿爹正好也在家,聽見對方說那帖子是陸玄親自寫的,頓時就有些難掩激動,等陶雲蔚剛一看完,他便迫不及待地要了過去收藏。

陸玄是邀她去吃遷居宴的,還特地點明說他這次住得不遠——“卿談笑間便可達”,陶雲蔚看了覺得既好笑又無語,這人一副寬廣心懷,卻偏偏在這些小事上喜歡同她計較。

當真孩子氣。

於是第二天,她就帶上自己親手做的幾樣菜式和點心,去了陸玄的新居——位於同樂坊照金巷,丹鷺河南岸邊上的一間小院。

陸玄已在臨水的廊上擺好了茶席,正等著她來入座。

陶雲蔚剛走過來便感受到了陣陣拂面的微涼河風,看著眼前開闊的河岸風景,水上波光粼粼,彩船往來,不禁輕嘆出了聲:“先生真會找地方。”

用她家小妹的話來說,這裏的房屋定是很貴的了。而且這麽好的位置,肯定早就被人搶了個空,尋常人根本不可能說來住就能來得了的。

陸玄笑了一笑:“你喜歡便常來,我這兩個月都會住在這裏。”

她不知怎地,心中忽然閃過了個沒來由的猜測,忍不住試探地問道:“你那日對崔少卿說有事找他……”

“嗯,就是這事。”陸玄坦然道,“我一個閑人,平日裏也沒什麽需要麻煩的。此間是他們崔家的地盤,自是找他最便利。”

陶雲蔚默然了須臾,問道:“先生為何要從崔園搬出來?”

“那裏無趣,”他說著,將分好的茶放到了她面前,又道,“你也不方便。”

陶雲蔚一怔。

陸玄說罷,朝杏兒手裏提著的食盒看了眼,笑笑:“我請你來赴宴,你怎麽還自己帶吃食?”

陶雲蔚暗暗穩了穩心緒,回以微微淺笑,說道:“既是喬遷宴,上門的禮物還是要有的,我也不知送什麽,就帶兩個自己做的吃食來請先生嘗嘗。”

陸玄笑道:“你做的自然是很好。”

兩人一來一往地說著,一個送禮,一個收禮,好像誰也不覺得於短居之所也要辦個喬遷宴有什麽不對。

“我那首曲已經譜完了,”陸玄忽道,“今日請你來,也是想讓你先聽一聽。”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註意到了他身後還擺著方琴案,聞言,不由下意識微微挺直了身子。

“主君。”

陸玄才剛彈了兩個音,歸一便走了過來,略略一頓,稟報道:“宗主來了。”

陶雲蔚就看見陸玄的神色倏然冷清了下來。

她直覺自己不好留下,便立刻起了身,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先生吧。”

陸玄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抱歉,累你走了一趟。”

陶雲蔚還是第一次見他用這樣的表情說這樣正經表達歉意的話,不由楞了一楞。

便是在這時,陸立已經走了過來。

乍見陶雲蔚在此時,他似是微有意外,隨即便朝陸玄看了過去。

“不為,”陸玄吩咐道,“你送陶大姑娘回去。”

陶雲蔚便向著陸立微微屈身施了一禮,然後方隨著不為從他旁邊錯身走了過去。

“我今日喬遷宴客,長兄來得倒是挺快。”陸玄語氣淡淡地說著,目光只看向遠處河面,並沒有給陸立正眼。

陸立也不與他鬥嘴,只平靜地走過去在先前陶雲蔚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說道:“我正好今日有事來見崔千裏,順道過來看看你。”

陸玄輕笑道:“你這一‘順道’,卻是把我‘特地’請來的客人給嚇跑了。”

陸立默然須臾,說道:“早前我的確不知那陶家大娘有什麽能令你看在眼中,後來經過她們姐妹與徐氏女那件事,我大約也明白了。”

陸玄蹙眉朝他看來:“我看誰入眼不入眼,與你有關麽?你理不理解,又與我有什麽關系?陸宗主未免太拿自己當回事。”

“三郎,”陸立平靜地說道,“我知你看陶大娘會想起元娘,陶家那邊,我也可以……”

陸玄“啪”一聲將茶盞擱在了幾案上,隱隱咬著牙,沒有說話,也沒去看他。

“陶家那邊,我也可以給些照拂,你無需與她走得太近。”陸立堅持說完了自己要說的話,又續道,“陶二娘畢竟是要嫁入安王府的人,以你的身份,還是要有些避諱的。”

“中元節那天,聖上要在宮中設禱生宴。”陸立道,“你既回來了,這種場合便不能不去。”

陸玄輕笑一聲,說道:“陸宗主可真是高高在上,我身邊的人,要你什麽照拂?當日她們陶家最困難的時候也不曾靠過姓陸的,你以為人家此時便稀罕你那小恩小惠?你倒會錦上添花,算盤打得極好。”

“還有,”他語氣忽冷,沈聲道,“你莫要在我面前再提起阿姐,你沒這個資格。”

陸立微滯,默然了片刻,終是什麽也沒說,站起身準備離開。

“宮中見。”他言罷,便徑自邁步離去。

陸玄握著茶盞的手越來越緊。

“歸一,”他冷聲說道,“以後若陶大姑娘在我這裏時,無論哪個閑雜人來,都說我不見。”

陶雲蔚自那日從陸玄那裏回去之後,便總會時不時想起當時他聽說陸立來時的神情。

那之後陸玄沒有再來找過她,而她也沒有去打擾。

七月十五中元節這日,夜幕初降,陶雲蔚便帶上陶新荷一道去了崔園,打算會合了陶曦月和崔十二娘之後,幾人再去河邊找上陶伯璋、陶伯珪他們一起放燈。

途徑園中時,陶雲蔚忽然看見有個陌生的女郎帶著侍女,正由海棠親自引著往崔夫人院中行去。

她不由停住腳步,循著那身影多看了兩眼。

待後來與崔十二娘碰了面,陶雲蔚便問起了這件事:“先前來的時候,我瞧見有個年紀約莫與我相仿的女郎,似正要去拜見崔夫人,雖夜裏昏暗看不太真切,但我瞧著是個相貌極好的,只是從前好像在你家不曾見過?”

崔十二娘想了想,說道:“大約是周姐姐吧。”

“周家……”陶雲蔚忖道,“莫非,是安岳周氏?”

崔十二娘點點頭,又嘆了口氣。

陶新荷好奇道:“這安岳周氏有什麽問題麽?”

“不是周氏有什麽問題,我只是想到周姐姐的事,覺得人生實在無常。”崔十二娘感慨道,“說來,其實她也算是我半個嫂嫂,當年若非長兄突然出了事,他們原是次年開春就要成親的,她也不會似如今這樣虛度年華。明明青梅竹馬,誰能想到轉眼便是天人永隔。”

陶新荷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先是一訝,然後想到崔十二娘的長兄便也是崔少卿的長兄,不免關心地道:“你長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麽?”

陶雲蔚和陶曦月對視了一眼,默默聽著。

“算是意外,也是急癥。”崔十二娘道,“那年秋天,長兄去寒山寺游玩,見巖壁上長著朵甚是好看的花,便親自爬了上去摘,打算拿回來送給周姐姐。誰知那天晨間秋雨初停,他不小心踩到了滑處,下來的時候急了些,手被劃傷了,後來……”

崔十二娘嘆道:“我那時年紀還小,也是後來聽說才知道的,那麽一點小傷,原本對長兄來說根本不算什麽,當時也明明絲毫無礙,卻不知為何,到了夜裏他卻忽然發起高熱來,最後都沒來得及把人送回崔園就醫。”

陶新荷想到崔湛,聽著也覺得頗難受:“你們家裏當時必定很傷心了。”

自家人的事崔十二娘還是沒好多說,只道:“當時兩家的婚事本來是要不了了之的,結果周姐姐哭著來求祖母,說她要為長兄守節祁福,若不如此,此生死也難安。祖母便同意了,撥了宛山別院讓她獨住,自那之後周姐姐就幾乎不怎麽出門,她身體也不太好,但是每年中元的時候都會過來拜見母親,為長兄放盞燈。”

陶新荷聽得十分動容,傷感地道:“他們兩個的感情真是好,可惜老天爺不肯成全。”

陶雲蔚沈吟了良久,忽開口問道:“那周家姑娘在宛山別院住了多久了?”

“從長兄身故後到現在……”崔十二娘道,“快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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