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蟬淩，我違背了……”

“不要用違背這個詞，您只是拒絕了我的建議，您有這份權力，這也是您應該做的。”

午夜，軍事會議結束了，陳思琪把蟬淩單獨留在了營帳裏。

“我並不是針對你，我只是想……”

“不存在誰針對誰的問題，我覺得您的選擇沒有錯，”蟬淩道，“從個人的角度來講，我更支持您留守營地，於魁明說的有道理，這是對盟友應該盡到的責任和義務。”

“可是你……”

“我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一方面是出於對戰局的客觀考慮，另一方面是為了試探眾人的態度。”

“試探？”陳思琪詫異的看著蟬淩，雖然他的表情依舊木然，但陳思琪感覺到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在等待著自己。

“是的，試探，”蟬淩道，“我懷疑我們當中有內鬼。”

“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出於對局勢的綜合考慮和判斷，”蟬淩道，“我們當中有一些人，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出現了異常的舉動和行為。”

“能舉個例子麽？”

“在找到切實證據之前，我還是不要舉這樣的例子為好，”蟬淩道，“我不希望因為捕風捉影的懷疑，給我們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好吧。”讓人意外的是，陳思琪沒有繼續追問。

蟬淩一怔，轉而笑道：“真沒想到大人竟沒有繼續逼問屬下。”

陳思琪道：“你既然不想說，我又何必為難你呢？”

蟬淩道：“不為難，不強求，這是大人勝於常人的智慧，我欣賞大人的這份氣度，但也希望大人能夠更加關註一些細節上的問題。”

“細節上的問題？”

“就比如說剛剛發生的這場戰鬥，”蟬淩道，“大人難道沒發現什麽問題麽？”

“這場戰鬥……”陳思琪思忖半響道，“於魁明出現了不少判斷上的失誤，而且他在一些問題上的反應，好像有些過激。”

“我想您應該聽過這句話，不管多麽成熟的將領，都難以避免判斷上的失誤，於魁明算是優秀的將領，可和章繼孝相比，在能力上還有著不小的差距，今天的表現也還算是正常”蟬淩接著道，“而且鬼宿心高氣傲，出現判斷失誤的時候，有些過激行為也可以理解，我剛說的異常，不是指我們的人，是指敵軍，大人，您難道不覺得敵軍在這場戰鬥裏表現的有些奇怪麽？”

“我……這個……”陳思琪仔細回味著這場戰鬥的每一個細節，她的記憶裏不差，但她實在沒想出來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我對戰爭了解的不多，我沒發現有什麽奇怪的，可能就是覺得，打仗其實是個……挺容易的事。”

陳思琪不好意思的笑了，作為一個戰場上的初學者，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說這麽狂妄的話。

“問題就出在這裏，這場勝利來的太容易了，”蟬淩沒有笑，他的表情十分嚴肅，“章繼孝是沙場上的名宿，也許大人對他並不了解，但在這場戰鬥裏，應該看到了他的一些手段。”

“什麽手段？”

“比如說戰鬥開始階段的佯攻，”蟬淩道，“如果當時我們把投石用盡了，那將會是什麽結果？”

陳思琪思考片刻道：“等對方真正進攻的時候，我們就沒有石頭可用了。”

“對，沒有石頭可用，”蟬淩道，“第一道戰壕距離我們的營地大概有一百五十米，除了投石車，其他的武器射程都達不到這麽遠的距離，現在想想也許只是後怕，可如果當時我們真的因為敵軍的佯攻而耗盡了所有的投石，我們的戰壕將失去意義，後續的一系列防禦體系都會受到影響。”

“可他的奸計終究沒能逃過你的法眼，”陳思琪笑道，“多虧有你，這一戰你居功至偉！”

“您以為我是在向您邀功麽？”蟬淩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盡管尷尬，也讓陳思琪看到有些驚喜，因為笑容在他臉上實在太罕見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心的感謝你給我提供的……”

“先別說這些沒意義的話了，”蟬淩很快收去了笑容，“我的確識破了他的佯攻，這裏邊也有一定的運氣成分，戰場之上，爾虞我詐你來我往，倒也不是新鮮的事情，在幾次佯攻無果之後，章繼孝做出了新的應對，他用鐵甲戰車在壕溝上搭成了一座橋梁，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哨壘上沒有能對付戰車的武器，所以我只能選擇撤退，營地裏備戰了整整一夜，卻沒有和敵軍交手，將士們都出現了嚴重的懈怠，章繼孝很好的利用了這一點，他的戰術十分成功，幾乎徹底瓦解了我們的防禦，可如此精妙的戰術在執行過程中卻出現了一個低級失誤，您留意到了麽？”

陳思琪道：“你指的是上橋之前的短暫混亂。”

“談不上是混亂，只能說是擁擠，”蟬淩道，“可即便是擁擠，這也是一個致命的低級失誤，正是因為這個低級失誤，徹底改變了整個戰鬥的走勢。”

“不能算是失誤吧，”陳思琪道，“這應該說是無法避免的情況，就像密集的車流通過大橋一樣，在上橋之前總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擁堵。”

蟬淩道：“那是在只有一座橋的前提下。”

陳思琪道：“可敵軍在壕溝裏也只搭建了一座橋。”

“真的麽？”蟬淩道，“據我所知，共有七輛戰車被推進了壕溝，幾乎每輛戰車都可以單獨成為一架橋梁，可它們偏偏並排被搭在了一起。”

這句話讓陳思琪一驚，她似乎想到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應該把車子放置的那麽密集？”

“是的，”蟬淩點點頭道，“沒有道理也毫無必要。”

陳思琪道：“也許他想搭設一座更寬敞的橋梁，以避免發生意外。”

“橋梁越寬敞，攻擊目標就越大，”蟬淩道，“您可以想一想，如果是七座分散的橋梁，我們的投石還可能有那麽好的命中率麽？”

陳思琪道：“也許這也是戰場上不可預知的變化吧，搭橋的時候，戰車也受到了投石的攻擊。”

“就算這是不可預知的變化，在橋梁搭好之後，章繼孝並沒有立刻發動進攻，他還有調整的機會。”

“你說的調整指的是……”

“調整騎兵的隊形，”蟬淩道，“騎兵的軍陣明顯比橋梁要寬，這無疑會造成上橋過程中的延誤和混亂，章繼孝有時間調整，卻沒有做出任何調整，您難道不覺得奇怪麽？”

陳思琪滿臉費解的看著蟬淩，她能理解蟬淩的意思，卻無法理解章繼孝的想法。

“難道你想說，是章繼孝有意想輸掉這場戰爭？”

“按照目前的判斷，只能做出這樣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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