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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腸已斷無由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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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腸已斷無由醉1

服藥以後,秋離彥的情況一切正常,身體雖仍然虛弱,但感覺上已經爽快了不少,這一覺睡得是頗為安適愜意。相比之下,守在他身邊的曦華卻在這一天一夜之內憔悴了許多,紅絲遍布、目光凝滯的眼底盡是憂郁、愁苦與疲憊之色。

從昨夜到今天,一下子發生了太多的事,出人意料又接踵而至的變故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直到此刻,她還有些懵懂怔忡著,弄不清這到底是一場夢,還是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經歷夫死子喪之痛以後,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有脆弱過,消沈過,也不是沒有借酒消愁過,更不是沒有嘗試過尋找可以傾訴內心苦悶的知己,但她卻從不曾如此放縱過,因為俊,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足以在她心裏築起堅不可摧的堤壩,阻止任何異樣情感與欲望的入侵。可這次,不知是怎麽了,不過是喝醉酒這麽一個小小的意外,就讓她輕率地與另一個男人發生了關系,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那個人是秋離彥,那麽她對俊還能交代得過去一點,但事實卻是,一個她認識了才不過幾個月的男人,居然就讓她背叛了自己從初解□起就深愛著的人!她自己都無法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理的解釋,更無法為自己的良心找到開脫的借口。

“俊,你在天有靈,若是知道了這一切,一定會對我很失望吧?我辜負了你的一片深情,也違背了曾答應替你好好照顧彥兒,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的承諾,我該拿什麽去向你贖罪,又該怎麽做,才能補償對你和彥兒的虧欠?”

顫抖的指尖輕撫過秋離俊留給他的瀲影劍,曦華抑郁地苦笑著,胸臆間漫過隱隱的灼痛。

抱愧於前後兩任丈夫的同時,她的心思卻也有幾分不受控制地游移到了錦燏身上——被她刺傷時,他痛苦中蘊著深情的淒然目光,為她梳頭上妝時,他毫無怨懟的溫暖笑容,去衣受刑時,他強忍著身上傷痛卻猶不忘寬慰她的堅毅神情……

明知不該,但那重重撞擊她心房的點點滴滴又怎能忘懷?她的軟弱荒唐,她的糊塗放縱,不該由他來背負罪過,是她誘惑他迷失淪陷,是她引他走上那條歡愉一時卻註定走向痛苦的道路,那顆為她而悸動的心,她又該如何面對,如何安置?

“俊,我好累!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辦……”枕著瀲影堅冷的劍鞘,身心俱疲的曦華終是支持不住,伏在床沿上昏昏沈沈睡了過去。輕輕垂落的羽睫上,一滴淚珠緩緩滑下,剔透如毫無雜質的水晶。

忽然,一陣怪風呼嘯而起,吹開了虛掩的窗頁,滿室燭火瞬間熄滅。黑暗中,一道白影倏然飄進屋內,在那滴淚珠剛剛落下的一瞬間,擡起虛無的雙手將其攏起,緩緩化入了自己如煙似霧的身影之中。

“傻瓜,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你何以……自苦至此?我本以為,他的出現可以解開的你的心結,可你……你這樣,又叫我如何走得安心……”

一聲恍若游離塵世的嘆息悠悠響起,和著晚風搖動窗扉的吱呀聲在寂寥的夜空中飄散開來。沈睡著的曦華似乎感覺到什麽,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就在她睜開雙眼的那一剎,白影已是迅速消失在空氣中。目光迷離地望著那扇半敞著搖曳於風中的雕花木窗,她悵然凝眉,因著那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夢境怔怔出神起來。

☆ ☆ ☆ ☆ ☆

“頭兒,你好些沒有?昨天你被送回來的時候,那渾身血淋淋的慘樣真是嚇死我們了!”

錦燏房裏,阿東、阿翔、阿力等幾個和錦燏交好的手下都來看他,圍著他問長問短。

錦燏心中有事,只搖了搖頭沒說話。

阿東不放心地湊過去,繞到側身靠在床邊的錦燏背後瞧了瞧,不過是瞄了那麽一眼,就讓他驚得張大了嘴巴,好半晌合不攏。

昏迷中的錦燏被送回自己房裏以後,是雪真幫他料理的傷口,阿東他們只看到他身上全都是血,也沒看清楚具體傷勢到底怎樣,這會兒,瞧見他背上那一條條橫七豎八、密密麻麻、皮肉翻起、鮮紅刺目的傷口,阿東頓時嚇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來。

好半晌,他才一跺腳,恨恨地爆了句粗口:“娘的,這也太狠了吧?咱頭兒也真是倒黴,好心沒好報,救人反倒還救出錯來了,天理何在啊?”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多管閑事,自討苦吃?”錦燏沒精打采地趴在床欄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什麽啊,當然不是了!”口齒伶俐的阿翔立刻在旁接話,“頭兒和王夫殿下是好朋友,好兄弟,救他,那叫義氣!祁若總管是女人,頭兒護著她,替她受刑,那叫真漢子!只有為相爺挨的那三十杖最不值了,咱頭兒救的是他兒子,他非但不感激頭兒,反倒來判他的罪,這叫什麽事?再說,當時他要是肯替頭兒通報,頭兒能打架,能犯事嗎?我說這根本就是相爺存心刁難咱頭兒,挖個坑讓他自己往裏跳嘛!”

“噓,小聲點,當心被人聽去!你活膩味了,也想挨板子不成?”阿力趕緊上前捂住了阿翔的嘴,自己卻又忍不住輕聲嘟噥道,“其實,相爺原來也不是這樣的,他老人家是嚴厲了點,死板了點,底下人看到他都免不了心慌慌的,可他也不是個壞人啊!好像……”

好像,好像他老人家就是看他們家頭兒不順眼,阿力心裏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

錦燏和曦華的私交似乎一直不錯,否則錦燏也不會憑曦華一句話就有了現在這份差事,曦華也不會拜托他一個外人照料自己的丈夫,最重要的是,昨夜曦華來找錦燏喝酒,他正好當晚班,眼看著曦華進去,一宿就沒出來過,今天早上還是他去通知雪真準備的步輦。他在宮裏當差多年,自然懂得什麽時候應該耳聰目明,什麽時候應該裝傻充楞,但現在,把所有事情前前後後聯系起來想,似乎……還真像是有那麽點名堂。

察覺到阿力盯著自己的眼神暧昧至極,錦燏好氣又好笑,當下一個爆栗打在他額上:“死小子,想什麽呢?告訴你,要不想變成我這樣,你就該吃吃,該睡睡,該幹活時好好幹活,與你無關的事情少琢磨,聽見沒?”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頭兒,您別動氣,小心身子!”阿力趕緊賠笑,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幾人又在屋裏陪了一會兒,錦燏推說自己要休息,就讓他們都散了。

耳根子清靜下來之後,錦燏心中又禁不住翻江倒海起來。秋離兆和是存心跟他過不去,這個連雪真、阿翔他們都看出來了,他又怎麽可能不清楚?可是,就算明知秋離兆和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又如何?無論秋離彥、秋離兆和還是雪真,他們之中的哪個人出了差錯,曦華都會傷心自責一輩子的,所以,他就算明知會被利用,被算計,也無法眼看著這樣的結果發生卻不挺身而出。

秋離兆和如何針對他,他倒並不在意,因為,老頭能傷害他的前提是他暫時還不想暴露身份,不想離開這裏,所以只能以凡人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一旦哪天他忍無可忍了,把真正的手段使出來,區區一個秋離兆和又能奈他何?所以這根本沒什麽可擔心的。

現在叫他揪心的是曦華的態度。為了顧全她身為一國之君的顏面,不讓她作難,他抑著驕傲的性子硬是把這麽大的委屈忍了下來,甚至在被打得遍體鱗傷,快要昏死過去的時候還怕她擔心,一心想著安慰她。可她呢?親眼看著他渾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她難道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從他受傷昏迷之後,已經一整天過去了,她居然直到都不來看他一眼,連阿東他們都知道心疼他,替他抱不平,這女人難道就沒有心的嗎?

他越想越煩,越想越氣,窗外那片曾讓他滿心溫暖的火紅花海,此時看來卻只覺格外刺眼。悻悻然移開目光,無意中又瞥見了桌上那個裝著萬花珍蜜的瓶子,他心頭一惱,隨手抓起來就想往地上摔。

雪真來給他上藥是曦華授意的,藥也是她給的,這個他猜得到。這種藥她上次已經給過他一瓶了,現在還躺在抽屜裏,這次又來一瓶,算他們王室有錢,這麽貴重的藥都可以當普通跌打散隨處撒是不是?那女人莫非以為,一次次傷了他,只要拿些藥來給他塗上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她到底當他是什麽?

心思千回百轉間,藥瓶已被擲出手去,然而,就在瓶子即將觸地破碎之際,他卻覺心弦驟緊,於是急忙虛空一抓,又把它給撈了回來。與此同時,他察覺到窗外藕荷色衣衫一角悄然飄過,隨之而起的,還有一聲壓抑的嘆息。

“小曦?”心中驚喜乍起,他霎時間忘記了所有的氣惱不平,立刻翻身下床推門追了出去。

這時,站在窗口悄悄看過錦燏的曦華正想轉身離去,卻又猶豫著有些不舍,聽見身後的開門聲,她回頭一看,立刻驚呼著迎了上去:“你出來做什麽?當心身上的傷!”

為了不暴露身份,錦燏只能讓身上的傷口慢慢地自然愈合,好在他的體質遠勝凡人,這點傷痛,他還承受得起,並不會對他的體力造成太大的影響,不過,在看到曦華滿臉緊張的神情時,他卻是心中一動,於是故意□出聲,腳下一軟朝她懷裏倒去。

“哎!”曦華趕緊抱住了他,因為怕碰到他的傷口,她只能輕輕扶著他的腰,讓他整個人都趴在了自己肩上,幸虧她也是習武之人,力氣不小,總算撐得住他。

“你還好吧?來,小心點,我扶你進去!”曦華急得心都快跳了出來,趕緊把錦燏的手臂環在自己肩上,扶著他進了屋。讓他在床上坐下後,她俯下身來審視了一下他慘白如紙,覆著層薄汗的臉龐,忐忑不安地顫聲問道:“疼得厲害嗎?要不要去請醫官?”

“不,不用,緩口氣就好!”錦燏搖了搖頭,皺著眉大口地喘氣。他剛才的虛弱是裝出來的,可此刻的疼痛卻完全貨真價實,因為朝曦華懷裏那一倒牽扯到了傷口,他現在當真是見鬼的痛得要命,但是,看著曦華擔憂心疼的樣子,他的心底卻不覺掠過了一絲小小的竊喜。

此時的曦華根本無心關註錦燏的神情,充斥她視野的,惟有他背上隱約暈開的血跡——敢情是剛才那一動,把傷口給崩裂了。顧不得多說什麽,她手腳麻利地解去錦燏的衣裳,指尖飛移封了他傷口四周的穴道,又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藥瓶,在他裂開的傷口處重新抹上了藥,那氣急敗壞之態,簡直像是恨不得把整瓶藥都倒上去似的。

見她突然來解自己的衣裳,錦燏起初有些愕然,當他明白她是在做什麽的時候,那絲小小的竊喜頓時又無限擴大,讓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感覺到忙碌中的她身子暖暖地挨著自己,他下意識地把頭靠到她肩上,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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