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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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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班主任告別後,蘇以沫飛奔著往家跑,蹬蹬蹬跑上樓。可惜爸媽都不在。

鄧舒月在院子裏喊她下來玩跳繩,蘇以沫熱得受不了,擺手拒絕,回屋拿了洗漱用品去澡堂洗澡。

從澡堂出來,聽到門口有人賣涼粉和冰棍。

冰棍吃多了,胃會受涼,還有可能拉肚子。蘇以沫年紀小,中午吃了一根,現在不能再吃,但是涼粉就沒那麽多顧慮了,她蹬蹬蹬跑回家拿了兩個碗。

攤主騎著一輛自行車,後座兩側是分別綁著一個水桶,左側水桶裏面裹著一層棉被,裏面應該就是冰棍。右側水桶裏面全是水,裏面應該是涼粉。

蘇以沫已經很久沒吃過涼粉了,當即就要了兩碗。

攤主喜滋滋伸手從水桶裏撈出一個黑黢黢的東西,用刀將它切成塊。

蘇以沫整個人都傻了,這才想起來廣東涼粉是黑色的。

各個地方的涼粉其實不太一樣。上輩子的她是長江下游的J省人。J省那邊的涼粉用豌豆粉、綠豆粉或紅薯粉做的。但是廣東這邊的涼粉用的是涼粉草熬煮兩個小時,變成墨綠色的涼粉汁水,再兌入澱粉、生粉、堿水和和馬蹄粉等配料,攪成糊狀倒入盆裏自然冷卻。

蘇以沫倒不是不能吃涼粉草做的涼粉,關鍵是廣東涼粉是甜的呀。她以前吃過的涼粉是加入蒜泥等調料,是鹹的。

我的天,這讓喜歡鹹口的她怎麽吃?

蘇以沫楞神的功夫,攤主三下五除二將涼粉切好拌好了,不要肯定是不行的。她只好付錢。

相比蘇以沫的苦哈哈,其他孩子卻是一臉羨慕。

別看他們是職工家庭裏的孩子,但是很少有零花錢。開明的家長每月會給一兩毛,更開明點的給一塊,更多的是一分不給。

拿到零花錢後,他們會買心心念念的玩具或吃食。像蘇以沫這樣眼睛眨也不眨就買兩碗,太讓人羨慕了。

蘇以沫被他們看得有些不自在,崩著一張小臉徑直從他們身邊經過。

還沒走到院子裏,就聽到後頭有人在叫自己。

蘇以沫回頭,就見爸爸拎著菜,從外面回來。

蘇以沫恍然,原來去買菜了。

蘇愛國接過女兒手裏的一碗涼粉,有些詫異,“怎麽買兩碗?”

蘇以沫抿了抿嘴,聲音悶悶地,“你和媽媽一人一碗。”

蘇愛國蹙眉,“你呢?你不吃啊?”

蘇以沫剛開始是想她一碗,爸爸和媽媽分吃一碗。畢竟她只有兩只手,拿不了三碗。可這會知道涼粉是甜的,她怎麽都吃不下去。

她撓了撓頭,“我還以為是白涼粉呢。”

蘇愛國一楞,“白涼粉和黑涼粉口味不都差不多嗎?”

蘇以沫呆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南方也有白涼粉,是以植物涼粉膠等原料制成,加些桂花粉,看著晶瑩透澈,吃起來嫩滑甜香、清爽可口。

她一時怔住,想了想,終於找到更合適的說法,“我想吃鹹口涼粉。”

蘇愛國倒是沒奇怪女兒為什麽喜歡吃鹹口的,畢竟他們家鄉的涼粉就是鹹的。雖然女兒沒回過G省,但骨子裏就是他們G省人。他笑道,“那有什麽。你想吃,爸現在就給你買,菜市場就有賣的。”

說話的功夫,兩人就到了家,他將涼粉和菜放到吃飯桌上,興沖沖下了樓。

現在還不到飯點,蘇以沫也沒有阻止。

很快蘇愛國就端著一碗涼粉回來。他手裏的一次性泡沫盒,外面套著透明塑料袋,裏面的涼粉已經拌好了。

“快吃吧。放久就不好吃了。”

蘇以沫點頭,蘇愛國拿著勺子端著女兒買的涼粉也開始吃起來。

蘇以沫打開塑料袋,裏面的涼粉色澤嫩黃,質地細膩,她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是豌豆做的,上面還有醬料、蒜水,吃起來有種獨特的風味。

蘇以沫吃著分外滿足,“太好吃了。”

蘇愛國以前在老家吃的涼粉也是鹹的,但他拿廣東涼粉當甜點,接受良好。

他在鵬城生活好些年,對南北飲食差異有點自己的看法,“南方口味偏甜。就拿小青菜來說,南方人喜歡在菜裏放糖。我們那邊炒青菜放的是醋和辣椒。”

這個觀點蘇以沫就沒法茍同了,“也不是。南方人在小青菜裏放糖是為了提鮮。就拿粽子來說。北方甜口居多,南方卻是鹹口居多。”

提起粽子,蘇愛國就想起他第一次進廠時的窘事,當時正好是端午節,廠裏特地給員工發了福利,就是兩顆粽子,“那是我第一次吃鹹蛋黃粽子。差點沒驚掉我下巴。後來再吃肉粽、臘肉粽,我見怪不怪了。”

父女倆一邊吃一邊聊天,不知不覺就把一碗涼粉吃完。

剩下的那碗涼粉,蘇愛國將它放到水桶裏冰著,等媳婦回家再吃。

蘇以沫趴在門旁,看著爸爸忙活,這才想起來問媽媽有沒有辭職。

蘇愛國點頭,“已經辭了,雲副廠長的媳婦正式頂替你媽媽。”

蘇以沫放了心。

等蘇愛國炒完菜,蘇以沫把老師請家長的事說了。

蘇愛國倒是沒想過女兒在學校闖禍,最近女兒乖巧得很,也不太可能會闖禍。只以為是談畢業事誼。

有的學校會在幼兒園畢業拍照,交點費用。

他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沒過多久,張招娣拉著小推車回來了。她今天興致比昨天還高。

先是跟他們說了辭職的事,很順利。不過工資要到下個月才能結算。

再一個她今天不僅賣饅頭,還賣了榨菜,這榨菜批發價比之前在菜市拿的便宜。

“我從批發市場拿貨。”張招娣喜滋滋道,“批了一箱,500包,今天一天就賣了近兩百包。”

要不是水太重,她也想批發礦泉水。畢竟水比榨菜的需求量更大。可惜了。

蘇愛國好奇問,“那你今天賺了多少錢?”

“差一點點就到了一百塊錢。比之前多賺了八塊錢。”

蘇以沫安安靜靜聽著。看著媽媽眉飛色舞說起生意經,那張曬得黝黑發紅的臉跟著鮮活起來。這樣的媽媽像一只在天空中自由翺翔的鷹。

吃完飯,蘇愛國將水桶裏的涼粉端給她。

張招娣嫌他浪費錢,“買這麽貴的涼粉做什麽?不當吃不當喝的。太奢侈了。”

蘇以沫忙解釋,“是我買的。媽媽太辛苦了。”

剛剛還埋怨丈夫不懂過日子的張招娣立刻改了口鋒,臉笑成一朵花,“還是我閨女心疼我。”

蘇愛國:“……”

做人能不能不要這麽雙標?

翌日,蘇愛國下了班去學校接女兒。

等其他孩子都走了,班主任才單獨將蘇愛國叫到辦公室。蘇以沫不方便聽,而是在走廊裏等爸爸。

辦公室裏還有其他老師,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班主任開門見山說了蘇以沫最近在學校的表現情況,“她不愛動,要麽看書,要麽堆積木。滑滑梯,跳繩之類的游戲,她已經很久沒有參與了。除非我讓她去,她才會玩。這孩子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問題了?”

蘇愛國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女兒有什麽問題,溺水之後,女兒變得特別乖巧,而且很聰慧,不愛玩游戲算什麽問題。

班主任見他不明白,就說得更直白一點,“她變得也比以前沈默了。我不知道她在家是怎麽表現的。以前她非常開朗,嘰嘰喳喳,像只快活的小鳥。現在麽?除了我主動詢問,她幾乎不開口。跟同學們互動也非常少。作為老師,除了註意她的安全,我覺得心理健康也很重要。你們是不是工作太忙疏忽她了?或是她可能遇到問題,但是沒有跟你們說。”

蘇愛國搖了搖頭,“沒有啊。”他有點好奇問,“那您有沒有問過她?”

班主任搖頭,“我想先從你們家長口中了解情況,萬一觸及她的傷心事,那就不好了。”

蘇愛國覺得女兒沒問題,他主動開門把女兒叫進來,然後將老師的顧慮說了。

蘇以沫默然,她以為自己裝小孩裝得挺成功的,原來在大人眼裏,她有這麽多漏洞嗎?可她跟原身的性格本來就不一樣,硬要裝成一個孩子也不可能。再說了,裝得了一時,能裝得了一世嗎?

她先是謝過班主任的關心,然後說自己很喜歡下象棋,最後才闡述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大變化,“我想學習思考問題,而不是給爸爸媽媽、老師添麻煩。”

班主任見孩子眼神堅定,看樣子是她鬧了個大烏龍,臉頰微微發紅,“是我想多了。”

蘇以沫不記得上輩子的幼兒園老師,但這位班主任確實是個很負責任的老師。她搖了搖頭,雙眼亮晶晶,“老師關心我,我高興還不及呢。”

班主任見她說起話來不僅條理清晰,而且還知曉好賴,倒是信了幾分,也對她刮目相看起來,想了想道,“幼兒園不是馬上就要畢業了嗎?園裏打算選兩個學生當小主持人,我覺得蘇以沫同學落落大方,就有這個潛質。不如你教教她怎麽主持節目,到時候咱們園裏會進行一次評選。”

這樣的活動,蘇愛國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可現在老師推薦他女兒,可見對他女兒也有信心,他自然頂力支持,連連答應,“好,我回去就教她。”

一場誤會解除,父女倆回了家。

蘇以沫對於當主持人沒有特別喜歡,上輩子作為領導,她最擅長的就是給自己的團隊開會,時不時還要給他們加油鼓勁。這幾乎成了她的生活常態,但對於蘇愛國來說,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他本身就是農村小子,性格內斂,不善言辭,所以工作這麽多年,連個小組長都沒混成。可他女兒就不一樣了,才六歲,小小年紀就能當小主持人。

別看只是主持幼兒園的畢業典禮,場面不大,可女兒的潛力是無窮的。現在能當幼兒園的主持人,將來就能主持小學畢業典禮,中學畢業典禮,大學畢業典禮,甚至是電視臺的主持人。

他越想越激動,吃完飯後,也不教女兒下棋了,而是拉著她一塊看電視。

他是沒有當過主持人,但是電視上不都是主持人嗎?

他特地調到一檔兒童綜藝節目,還是董浩先生主持的《天地之間》。

剛開始是主持人講述,後面就是兒童歌,蘇以沫在幼兒園一天要聽十幾首兒歌,耳朵都聽麻了,打了個吹欠,想擺弄棋子,蘇愛國輕咳一聲,提醒她,“看節目呢。你看看人家是怎麽主持的。”

蘇以沫瞠目結舌,爸爸居然讓她跟董浩學?還別說,找的榜樣還挺高桿。

蘇以沫陪著爸爸看完《天地之間》,原以為任務結束了,沒想到爸爸讓她先看會兒電視,他回屋寫稿子。

蘇以沫點頭,剛想等爸爸去屋,她玩棋子,沒想到爸爸回頭沖她道,“你看看主持人是怎麽主持節目的。不能光想著玩。”

這嚴肅的樣子,蘇以沫還是頭一回碰到。

行吧,看就看。

蘇愛國在屋裏寫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把演講稿寫完,他將稿子交給女兒之後,讓她先照著稿子演一遍。

蘇以沫接過稿子,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稿子。這啥稿子啊?廢話咋這麽多呢。

蘇愛國後知後覺想起來,忙將稿子奪回來,“哦,我忘了你現在還有許多字不認識呢。這樣吧,我念一句,你跟著念一句。直到把它背會。”

蘇以沫點頭。但是當爸爸讀的時候,蘇以沫覺得他寫的稿子不怎麽合適,套話太多,她的同學肯定聽不懂。

蘇以沫皺緊小眉頭,“爸?咱們不是在演講,這是主持節目,我的作用是報節目,剛開始熱個場就行,中間調節下氣氛就行,沒必要長篇大論。”

蘇愛國臉微微有些發燙,他拿筆將演講稿刪了一些,末了咕噥一聲,“我們廠開會,廠長就是一堆廢話。”

蘇以沫聽他這抱怨,有些好笑,眼裏閃過一絲揶揄,“你肯定不希望我也被人抱怨吧?”

蘇愛國一楞,“那肯定不行。”

他又刪了幾句。好家夥,這臺詞刪得差不多了。還怎麽主持?

蘇以沫聽他重新念了一遍演講搞,然後自己在心裏組織一下語言,末了道,“我表演一遍給你看吧。”

蘇愛國翹著二郎腿,“行。”

蘇以沫清了清嗓子,開始試講,“尊敬的校長、老師們、同學們,下午好。我是來自大三班的蘇以沫……”

她聲音洪亮,吐氣清晰,普通話說得相當標準,說話時抑揚頓挫,給人很專業的感覺。蘇愛國越聽越滿意,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鼓自豪。

試講結束後,蘇愛國剛準備拍巴掌誇女兒幾句,卻有人先他一步。

兩人側頭看去,就見張招娣正站在門口,她腳邊是剛買沒多久的小推車,正歪歪扭扭放在地上。

張招娣三兩步走進屋,含笑看著這父女倆,“你倆這是表演什麽呢?”

蘇以沫有些不好意思,蘇愛國卻是竹筒倒豆子似地,將情況說了一遍。

張招娣沒想到女兒這麽優秀,當即喜得眉開眼笑,捧著女兒的小臉就親了一口,“我女兒太棒了!”

蘇以沫臉頰微紅,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些。

蘇愛國也是與有榮焉。

張招娣想了想,“要是真能選上,媽給你買套主持人禮服。”

蘇以沫沒想到只是一個小主持,爸媽如此重視,爸爸寫演講稿,媽媽可是連舊衣服都舍不得扔的人,為了一場主持,居然特地給她買禮服,太奢侈了吧?

她覺得太破費,就開口勸,“媽,禮服太隆重了。而且平時也不能穿,買它不劃算,還是算了吧。”

她上輩子從農村出來吃了很多苦,工作後為了供房,她省吃儉用,買衣服從不追求時髦和款式,買的都是打折款。一件衣服能穿好幾年。

爸媽現在賺錢也不容易,她就更不可能讓爸媽破費了。

張招娣卻是鐵了心,“這怎麽能是破費呢。到時候有幾百號人觀看你主持節目。等你長大了,這可都是難得的回憶。衣服不漂亮,以後自己看了都辣眼睛。你要是覺得禮服只穿一次浪費,回頭咱們去照相館多拍幾張照。”

蘇以沫瞪大眼睛,一不小心又多花了一筆錢。她怎麽火上澆油了?

蘇愛國插了一句嘴,“也不一定非得主持才穿,平時也可以穿啊。”

蘇以沫哭笑不得,禮服那麽繁覆,平時穿,不得把她熱死,他們家現在可只有電風扇,沒有空調。

張招娣一錘定音,“就這麽定了。只要你好好表現,爭取被選上,媽媽肯定給你買。”

蘇以沫見他們堅持,“行吧。”

她發現她父母在教育她的時候存在一種補償心理。

媽媽因為從小到大沒有享受過父愛母愛,有了她這個女兒後就寵得不像話。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是給她買東西就特別舍得。許是從小被罵,媽媽平時也愛誇她。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但在媽媽眼裏,她好像做的是了不得的大事。

她爸爸可能因為是養子,從小內向,不愛說話。有了她這個女兒,就特別喜歡她自信滿滿的樣子。

雖然他們表達愛的方式在科學家看來不夠科學,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們的愛是真心實意的。上輩子的蘇以沫從小被父母放棄,只是弟弟的提款機,她最想要的就是父母的愛。無論她對還是錯,他們都支持她,愛她。知道這點,她的心就好像泡在糖水裏,渾身上下都甜滋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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