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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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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微光自窗外射進屋內,在蘇以沫臉上落下幾顆細碎的斑點,她緩緩睜開眼,擡起手打開窗戶,屋外晨光曦微,伴著清新降臨人間,霞光照耀青瓦落下一片璀璨,為這擁擠的筒子樓鍍上一層金輝。

蘇以沫看了眼時間,原來已經早上八點了,怪不得肚子這麽餓。

這個點媽媽早走了,客廳擺著已經涼掉的米粥,她往粥裏倒了點開水,米粥調的不溫不熱這才開吃。

吃完飯,她四處尋找爸爸都沒找到,想來爸爸應該去找人下象棋了。

之前說好了要學下棋,但是之前琢磨生意,一直沒有學。現在有時間,她也想讓自己的特長早點過了明路,於是就去一樓廊檐底下找人。酷愛下棋的男人都會聚在這邊。但是等她到了之後,找了一圈就是沒有爸爸的人影。

今兒是星期天,廠裏最近效益又不好,不可能加班,爸爸去哪了?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地方,突然後背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識回頭,就見鄧舒月正彎著腦袋笑瞇瞇打量她,“你幹啥呢?我在那邊叫你半天,你楞是半天沒反應。”

蘇以沫楞了下,順著鄧舒月指著方向看去,原來是她的那個跳皮筋小隊,她撓了撓頭,“我沒聽見,也不想玩這個。”

鄧舒月有些失落,剛準備離開,蘇以沫叫住她,“對了,你有沒有看到我爸?”

鄧舒月回想了下,指著樓上,“有啊。我看到你爸去了周勝男家。”

蘇以沫不可思議瞪大眼睛,周勝男家?周勝男的爸爸不就是周大柱嗎?前幾天爸媽吵架,那個拱火的人。聽說他還酷愛賭錢。

爸爸該不會跟他學壞了吧?

蘇以沫急得團團轉,也顧不上跟鄧舒月道謝,急急忙忙往樓上跑,她一口氣爬到五樓,整個人都快累虛脫了。她扶著墻喘氣,眼睛卻瞄著邊戶那家。周家離樓梯口有三十戶,就是這麽遠,她都能聽到裏頭叫色子時激動狂叫。這是只有賭徒才會發出的聲音。

蘇以沫心裏一個咯噔,不等氣喘勻,大步往周家走,但是到了門口,她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無他!裏面全是人。

有打牌的,有炸金花的,還有打麻將的。不大的客廳楞是有三個賭局。周圍看客更是數不勝數,裏面還飄著煙霧,更看不清誰是誰。更要命的是她這麽小的身體居然擠不進去。

她扒拉離門最近的男人,對方剛剛輸了,被個孩子扒拉,語氣暴躁,揮手趕人,“去去去!孩子裹什麽亂,回家喝奶去!”

蘇以沫氣得幹瞪眼,剛要跟他理論,對方卻扭頭繼續炸金花。其他人盯著那個碗,瘋狂大叫,“六六六!開大!”

“小小小!”

……

瘋了!瘋了!簡直瘋了!蘇以沫無可奈何,只能扶著門框,踮起腳尖,站在門口張望,她找了半天,終於在最裏面的打牌處看到爸爸的身影,此時他正玩得起勁兒。其他人跟著起哄,“愛國,運氣不錯呀!”

“沒想到你這個耙耳朵的牌技這麽好!”

蘇愛國謙虛擺手,嘴裏說著什麽,蘇以沫聽不清,但是這種氛圍給她的感覺跟殺豬盤沒什麽區別,她扯著嗓子大聲呼喊,“爸爸!蘇愛國!”

她已經發出自己聲音的極限,但令人尷尬的是這聲音很快被這群男聲淹沒。

蘇愛國連動都沒動一下。

蘇以沫急得團團轉,喊也喊不動,擠又擠不進去,咋整呢?

離門最近的四方桌正在炸金花,對面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似乎贏了一局,正沖其他人招手,“我贏了!快掏錢!快掏錢!”

其他人輸了,泱泱不樂,離門口的男人將錢重重拍在桌上,回頭狠狠瞪了蘇以沫一眼。

肥頭大耳的男人喜滋滋收回錢,哼起了歌,一連輸了好幾天,今兒總算好運到他這邊了,他正打算洗牌--

噗通!一個小孩也不知打哪跑過來的,直接撲到桌上,她捂著肚子,嘴裏嚷嚷著疼,“好疼!好疼!我肚子好疼啊!”

賭徒都是有癮的,癮頭一上來,渾身都充滿戾氣。肥頭大耳的男人壓根不認識蘇以沫,對攪了他好運的破孩子沒個好臉,蒲扇似的巴掌就要將她推下桌,沒想到這小孩手勁還挺大,兩只小手扒拉著桌子,豆大的汗珠滾落。

賭錢的人正在興頭上,贏了還要再贏,輸了要一雪前恥,紛紛上前扒拉她的手。看客們,因為輸的不是自己的錢,贏的錢也不歸他們,所以也沒那麽急切,神志倒有幾分清明。

有個男人認識蘇以沫,沖裏面喊了一嗓子,“愛國!愛國!你女兒肚子疼。她是不是病了?你快過來看看?”

因為蘇以沫這一打岔,離門最近的這兩桌看客們全都好奇看了過來,吵鬧聲不像剛才那麽大,他這一嗓子直接把蘇愛國給喊懵了。

他下意識扭頭,順著縫隙看去,那扒拉著四方桌不肯下去的女孩可不就是他女兒嘛。

蘇愛國也顧不上打牌,將手裏的牌扔到桌上,沖其他人道,“不玩了。我女兒病了。”

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反應,踩著旁邊的桌子跳了過來,抱起女兒就往下沖,一邊跑一邊問,“你哪兒疼?別嚇我。”

蘇以沫想給他一個教訓!學什麽不好,學人賭錢!急死他!她捂著肚子叫得更大聲了。好像下一秒就要魂歸西去似的。

蘇愛國從廠長家借了自行車,讓女兒坐在前面,他騎著自行車急吼吼往醫院方向趕。

那車輪楞是踩出風火輪的速度,都快舞出殘影來了。

到了醫院門口,蘇以沫怕花錢,終於不演了,直起腰,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蹦了兩三下,轉了一圈,沖爸爸露出甜甜的笑容,“爸,我沒事!我剛剛是故意嚇你的。”

蘇愛國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1氣,剛剛騎得太急,他腳還有點抽筋!這會疼地青筋都鼓了起來。

聽到女兒沒事人似的說自己是裝的。關鍵是:她還笑!

蘇愛國那個氣啊,生平第一次想揍娃。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裏告誡自己:親生的,不能打。可還是氣,臉色也沒那麽好看,“你這孩子!你小小年紀居然撒謊!”

蘇以沫抿了抿嘴,半點不心虛,大聲嗆回去,“我撒謊還不是被你逼的。你居然賭1博。我要告訴媽媽!”

蘇愛國四下看了看,醫院門口都是人,不少人看了過來,他覺得丟人,示意女兒小聲點!還不忘狡辯,“誰賭1博了?”

蘇以沫一副“你當我傻”的表情。

蘇愛國見女兒不信,也怕女兒真的告訴媳婦,他這會顧不上計較女兒騙他的事,急赤白臉解釋,“真的,我們沒玩錢。那一桌都是我的同事,咱們一塊玩玩,聯絡一下部門之間的感情而已。我一個月的零花錢才一塊錢,我拿什麽跟他們賭。”

蘇以沫哼了哼,“少來!你現在確實沒錢,但是不代表不會欠錢。他們現在只是引你入局,讓你以為自己的牌技出眾,等你的自信心膨脹,跟他們玩真的時,他們就開始教你做人。你輸了錢,難道媽媽不幫你還嗎?那你以後也別想在家屬區裏混了。”

明明賭錢違法,為什麽這些人還是敢?因為周大柱的姐夫是廠裏二把手--雲副廠長。他是鄧廠長的左膀右臂。沒人敢去舉報。

蘇愛國覺得女兒小看自己,“我哪那麽容易上當。”

蘇以沫很肯定點頭,“有什麽不容易的?你以前都沒打過牌,你自己什麽水平,我還能不知道。不信的話,我們倆來打,我保證你回回都輸。”

蘇愛國就是再怎麽失心瘋,也不可能讓女兒學打牌,回頭媳婦知道,他能有好日子過?

他嘆了口氣,隨意坐在自行車後座,“其實我也不想去的。是那些人非拉著我,部門同事都在,只有我不在,是不是不合群?我被他們拉扯,稀裏糊塗就去了。”

蘇以沫默然,爸爸有個優點叫:老實本分。但是也有個缺點:耳根子軟。但是人無完人,那些人拉幫結派排擠他,也會影響工作,集體生活就不能特立獨行,要不然很容易被推出來頂鍋。

蘇以沫想了想,“爸,這次我幫你瞞著媽。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不許再去打牌了。”

蘇愛國有點猶豫,“那他們再來叫我怎麽辦?往常都是你媽把他們罵跑的。”

蘇以沫一言難盡,所以媽媽‘母1老1虎’的名聲就是這麽來的,她想了想,“你就說你要教我下棋。我幫你打發。保證堵得他們啞口無言。”

蘇愛國到底是個大男人,把一個孩子推出去擋槍,他沒那個臉,“這不好吧?萬一你傳出厲害名聲就不好了。”

蘇以沫小手一揮,滿不在乎地說:“爸,我厲害不好嗎?我希望自己將來厲害一點,這樣才不被人欺負。”

蘇愛國還想再說什麽,蘇以沫直接使出殺手鐧,“爸,你要是再去賭錢,我就學你,我也去賭。我可比你有錢。”

蘇愛國倒吸一口涼氣,這倒是真的。他閨女手頭可有好幾百塊錢呢。一想到這麽多錢輸出去,他那點猶豫就煙消雲散了,連連保證自己不會再賭。

蘇以沫伸出小手指,“咱們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蘇愛國勾著女兒的小手指,陪著女兒玩這麽幼稚的游戲。

做完後,蘇以沫再次坐到前面大杠上,“爸,小孩子什麽話都會當真。你可得說到做到。要不然,我就向媽媽告密。”

蘇愛國深吸一口氣,扶著車把,帶女兒回了家。

還了自行車,蘇愛國正打算帶女兒回家,就見五樓有人招呼蘇愛國再上來打牌,他擺手拒絕了。

蘇以沫直接扯著嗓子喊,“我爸要教我下象棋。叔叔,你自己玩吧。”

怕對方再說什麽,拉拉扯扯沒完沒了,蘇愛國連連催促女兒上樓。

蘇家有象棋,甚至還有幾本棋譜,都是蘇愛國的心頭好,他先教女兒認字。

他很快發現女兒記憶力是真的好,他只教了一遍,女兒居然把字全記住了,他滿臉地不可思議,將棋子打亂,指著一個車字,“這個念什麽?”

“車(jū)”

蘇愛國幾乎把字全指了一遍,女兒答得一字不差,這這這記性力也太好了吧?好到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打牌太久,眼前出現了幻覺。

他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嘶!好疼!不是幻覺,是真的。他試探問,“你們學校已經教字了?”

如果之前教過,那倒有可能。

蘇以沫搖頭,“老師只教了最簡單的字和名字,沒教過這些,怎麽了?”

蘇愛國一聽這話,雙眼迸發驚喜,他女兒居然是個小天才。

他還是不敢相信,回屋從床頭的抽屜裏取出一本書,這書有些生僻,是關於機械的,一般人買不到,幼兒園自然不可能教。

他隨意翻到一頁,指著其中一行,逐字逐句念給女兒聽。

蘇以沫覺得爸爸性子這麽軟,媽媽要創業,沒時間盯他。她作為小輩,也不可能天天沒大沒小跟爸爸頂撞。既然如此,何不給他找點事做。沒有什麽比培養出天才女兒更能令他興奮。

蘇愛國將書豎起來,讓女兒把剛剛的話重覆給他聽。

於是蘇以沫原封不動重覆一遍。

蘇愛國兩眼放光,直勾勾盯著女兒。這表情就像找到稀世珍寶。

蘇以沫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天真地問,“爸爸?剛剛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蘇愛國也沒指望女兒懂,這本來就是專業術語,女兒再聰明,也頂多可以過目不忘,不懂很正常。

他解釋一遍,蘇以沫還是沒懂。她是真沒懂。上輩子的她上夜大後,學的是管理,她爸讓她覆述的是機械知識。

不過她的過目不忘並不是天生的。上輩子的第一份工作是房產銷售,每天要背那麽多知識,她根本記不住。後來參加記憶法輔導班。學了技巧,熟練應用後,記東西越來越容易,跟過目不忘也不差什麽了。

蘇愛國喜得見牙不見眼,“不懂沒事。你將來就懂了。”

他隨手將書扔到沙發上,然後教女兒象棋規則,女兒果然是個小天才,他只是說了一遍,她居然全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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