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晉助熟睡的模樣非常恬靜，幾乎有些孩子氣。

破廟的瓦片伴隨瑟瑟風聲發出雜音。

阪田銀時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他松下村塾的同學和那段趣味盎然雞飛狗跳的生活，記憶如此鮮明，仿佛就在昨日：他邁開大步走在木地板回廊上，木屐與地板相扣，發出清澈的回音，銀發天然卷少年挖著鼻孔昂首跨進門去，教室裏書聲瑯瑯，童音響亮：“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假發，那張通常很平靜的臉和永遠不平靜的腦子，平直的黑色頭發長到腰際，天知道這男生為什麽在童年那麽適合馬尾辮；

高杉晉助，和銀桑並稱“松下雙璧”，一頭黑發，銳利的眼眸，兒時圓滾滾的臉長開了以後風神秀異。和把別人的事情也能當成自己的事情，讓他不管都不行的銀桑相反，他是永遠不勞別人費心的典型，身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處理得有條不紊——不過也會被認為持才放曠，對事不關己的事情瞄都不瞄一下。

對了，還有松下村塾年紀最小也最晚入學的吉田榮太郎（即吉田稔麿），因為和松陽老師一個姓氏，一開始大家懷疑他是否是老師的私生子（這個誤會很快就澄清了，在女人問題上松陽老師一定和謝爾頓或者夏洛克·福爾摩斯一樣純潔）。金發紅眼，面容姣好，當然他和《fate》系列的金閃閃英雄王存在不可逾越的差距！

高杉晉助，昵稱晉助；

吉田稔麿，昵稱榮太；

桂小太郎，昵稱假發；

阪田銀時，昵稱銀桑。

“吉田他白的就和飼料雞一樣，那種雞最後都要送到肯德基或麥當勞變成奧爾良烤雞翅或者板燒雞腿。”當年阪田銀時用“白斬雞色”來形容白皙的榮太郎。

吉田榮太郎堅信銀時這是嫉妒，因為他入門不久就和晉助、銀時這“雙璧”並列，合稱為“松陽三秀”（在全國模擬考，晉助和榮太都有進入前五名的實力，而銀桑在劍道上搞不好是全國冠軍）。

“英雄豪傑，松陽三秀。”

同樣的少年自負與自滿。

盡管那時天人和黑船讓幕府被恐懼的枷鎖綁得死死的，但長州萩鎮松本村松下村塾的少年們，正處於思維最發達腦子最活躍情緒最高漲的年紀。

萩鎮的未來將從松本村開始，這所私塾將使全村震動奮發，進而為天下輸送有為之才。

做學問之目的，就是學習如何為人，也即學習為人之道。

——吉田松陽《松下村塾記》

松下村塾，所有人開始的地方……松下村塾最初只有一個房間，不久，改造了院內一個小棚，建起一間八席大的教室作為校舍。後來學生人數增加到幾十人，於是又增建了四席半和三席大小的兩個教室以及一個沒有地板的宿舍。

教育的課程以實用為主，不收學費，提供三餐，午飯有飯後甜點（這是阿銀好好活下去的原動力）。

松陽老師，是指導他們的人，松下村塾最大的偶像，能夠解決一切的存在，完美的心靈支柱，任何男女老少都無法不喜歡他！所有人都被他溫柔的魔力所俘虜。老師的頭發，眼睛，聲音，表情……所有要素已經超越性別。

等到這些少年下面長了一點毛，下巴附近也開始長毛的年紀，全員攘夷，阿銀那家夥上學時光明正大的上課打瞌睡，居然是勇冠三軍的“白夜叉”，強的令人目眩；桂小太郎得了個綽號“狂亂貴公子”；晉助組建了“鬼兵隊”，成為總督；榮太郎緊接其後在“屠宰業征募承辦人”這個聽起來很有殺豬匠氛圍的職位上，選拔平民加入“屠勇隊”。

關於隊伍編制，發生了毫無意義又激烈的爭執。

“青銅聖鬥士有五個，湘北籃球隊也是五個正選，所以要五人小隊！”

這是銀桑的意見。

“怎麽說也是黃金聖鬥士比較強，還是十二個吧。”榮太郎反駁。十二黃金聖鬥士，還可以拿來自戀呢，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黃金聖鬥士哦。PS：榮太郎是華麗麗充滿了玫瑰香氣的雙魚座。專屬聖鬥士阿布羅狄，必殺技Royal Demon Rose （皇室魔宮玫瑰） 、Piranhan Rose（食人魚黑玫瑰）、Bloody Rose（吸血白玫瑰）。

“吉田稔麿！”阿銀一著急，居然喊大名了（平日都是叫“榮太”），“你有沒有認真看《聖鬥士》啊，明明是青銅聖鬥士勇闖十二宮拯救了女神，海皇作祟的時候黃金聖鬥士死哪裏去了，當然，天秤座的童虎先生臨危不懼貢獻了破壞七大洋柱子的可分解天秤座聖衣……應該記一功，並且在冥王篇恢覆了十八歲狠狠教訓了前任教皇史昂。”PS：銀桑的專屬聖鬥士是可以返老還童在漫畫續篇《冥王神話》依舊大顯神威的天秤座童虎。

就算不用比都知道，阿布羅狄是打不過童虎的。

“這麽一說晉助不是很可憐嗎？他的星座獅子座艾歐裏亞第一本就掛了。”桂君嘆息一聲。

“假發啊，那麽星座是巨蟹座，必殺技是積屍氣冥界波，愛好是把別人的臉當掛畫的迪斯馬斯克，就不是可憐是可惡了。”

桂小太郎是巨蟹座。

“不是假發是桂！

我警告你們很多次了！”阿桂發飆了。

他這方面和總是被旁人當成貍貓的哆啦A夢一樣。

“我不是貍貓，是貓！”

“不是假發是桂！”

連句式都類似。

雖然發音近似，但是阿桂絕對不能容忍他人說錯他的名字，他桂小太郎以攘夷救國為己任，一定能名垂千古青史留名，倘若被一百年後的小學生寫作文——

“那個狂亂貴公子假發啊……”“假發君好帥，我要是早出生一百年，一定要當他的新娘子！”“假發的犧牲，鑄就了我們的幸福生活，我一定要向他學習。”“今天我參觀了假發紀念館，看到了他曾使用的刀具、牙具、筷子、兜襠布、馬桶……感觸很深，我一定要繼承先烈們的意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了江戶的明天而奮鬥！”

小朋友們，假發很高興你們的學習精神，特別是這位想嫁給假發的小妹妹，雖然不能真的娶你，這番心意依然很動人，但是……

不是假發是桂啊！

“我以後不會答應！不會回答那些叫我“假發”的！”——桂君話是那麽說，每次人家喊錯了都忍不住去糾正別人。

往事如煙，歷歷在目。

高杉察覺了銀時的視線，眨眨眼睛，他的睫毛很長，足以在眼皮造成一道淡淡的陰影。

“阿銀，幹什麽盯著我？”晉助的聲音沈穩又帶有幾分嚴峻，他瞇起眼。

他最討厭被吵醒。

當然，他這種態度是分對象的。

他的聲音打斷了阿銀回憶錄。

阪田扯斷了連在啤酒罐蓋子上的拉環。很快甚至可謂過快地喝著啤酒，跟往常一樣，沁涼的直入心脾的酒，灌入了腸胃，在胃酸裏漾起幾個氣泡。

“晉助，我知道自己逾矩了。

你的睡臉實在太美，我不自覺看得出神，所以忘了出聲叫你。”

“這種話請和榮太去說。”

反正吉田稔麿最愛讚美，多麽浮誇不實都無所謂。

“晉助……當初鑒賞孟浩然的“春眠不覺曉”，你還記得你的解答嗎？

——床上臥著一位美人，昨夜翻雲覆雨筋疲力盡，以至於天明都未察覺，仍在酣睡。”阿銀一臉正經，良心說他是在試圖誇獎人。“晉助你一直都那麽風流不羈值得學習。”

晉助想起當時松陽老師對自己這個答案的評價——“高杉君對這詩句的解釋實在是不同尋常，這不是我們能到達的境界。”

“你想說什麽？”高杉眉頭一皺，阿銀說話一旦繞圈子，就很難找到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晉助啊，你記不記得村塾的富永老師，那位松陽老師特聘給我們上書法課的，他最喜歡你了。晉助你是我們的榜樣。”

高杉晉助當然記得圓滾滾的富永老師，對於自己，老人給出了很高的讚譽——“可以勝任一支軍隊之長，有大將之才”。

“到底有什麽事？”高杉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他不習慣被阿銀無節操的讚美。

不祥之兆啊……

眼裏只見到對方突然變成逆光狀態，徹底擾亂了晉助的思考：

“我偷吃被文發現了。”

……

“你所說的偷吃，是你以前常做的那種偷吃，還是別的意思的偷吃？”所謂阿銀通常模式的偷吃——準糖尿病患者阪田銀時（醫囑：一周頂多吃一個聖代）會躡著小碎步溜到廚房，拈幾塊點心塞在衣袖裏籠著，而且專挑甜點！越甜越好！胡吃海塞！不知說過多少次這對他自己的身體不好，可是屢教不改。乃至每日值日做飯的同學會說“沒有阿銀在背後偷吃，感覺怪怪的”……至於後一種偷吃，高杉晉助認為銀時沒理由去做，就算做了也沒理由笨到被逮住——他又不是假發。

“屋軒結月露，寒夜枕玉肘。輾轉不得眠，戀妹發香柔。”阪田君用正直的眼神，抑揚頓挫的聲音吟詠自己做的漢詩，他此時可以做職業聲優或者為日語等級考試錄音，含情輕柔。“就是這個意思。

我寄信寄錯了，這封信到阿文手裏了。”

島原藝伎的發型是高盤的發髻，用香油膠粘在一起，為了保持發型，晚上也不放下來，枕著美人的手臂睡覺，發油的香味使男子難以入眠，傾心戀慕。

松陽老師一向推崇阪田的才華，他說過“阿銀年紀雖輕，志高氣銳。而且他是個能以才能發揚志氣的人。

我自以前就推崇他是我藩年輕人中最優秀的人才。”

所以，松陽老師才會把自己的妹妹·文許配給他。

說到文，在對她只知道名字和老師妹妹這個身份的時候，同學們都很興奮，浮想聯翩，腦補無限。

阿桂猜測她是一位漂亮的女高中生（淺色長發一雙明眸勾起的嘴角永遠含笑）；阿銀猜測是十分漂亮親切散發草莓香氣的女大學生，兩個人都對見到她充滿期待和幻想。

他們自發準備了歡迎會，在黑板上用粗體字寫上“歡迎文姐姐參觀松下村塾！”

阿銀自認自己最卡哇伊最討姐姐喜歡，要來給文獻花（阿桂折的紙花）。

抹桌子，掃地，擦窗戶，驅除庭院雜草，給課桌上擺上千紙鶴。

“高杉，今天有人強迫你來了嗎？”看到高杉一臉不情願，阿銀揚高音調問道。

“你！還有假發。”高杉寧可多睡一會兒，可是那兩個人不管不顧把他拉來一起布置教室。

“不是假發是桂！”阿桂糾正同窗。

“高杉，沒人請你留下來，不要耽誤我們歡迎散發草莓香水味的女大學生。”十歲的少年銀時，眼珠轉了轉，充滿對美麗姐姐的遐想。對於摸熟了成年男子的成熟女性來說，青澀的學生最鮮美了——可以開發處·女地。阿銀從松陽老師的外貌就可以推論出文姐姐一定符合他的理想。

算了算了，九歲的高杉晉助如此想。他不是充滿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而是已經認命了。

真人露面。

阿銀的綺麗遐想徹底破滅。

吉田文，比被學生們無比崇拜的松陽足足小了十多歲。

這年齡差不像兄妹倒像是父女啊。

出現在大夥兒面前的，是一個小小的瘦弱黃毛丫頭，貌不驚人，年齡是三歲，剛好上幼稚園小小班。

好像被強大的磁場排斥開似的，阿銀後退一步，臉上露出顯而易見失望的神情，咬牙低語：“我居然為一個還在尿床的小鬼熬夜打手電筒在被窩裏寫了歡迎信。”

誰能料到數年後，阿文被老師許給了阪田。

“拜托了，晉助！”阪田銀時自知理虧，標準姿態正坐，用全世界最可憐的眼神盯著高杉君，他的聲音逐漸趨於小綿羊或者安哥拉長毛兔子一般的軟綿綿。“雖然我不能切腹，不過我會好好善後的，請你陪我一起啊！

晉助你能那麽能幹一定能擺平……”

阿銀他居然笨到把寄給妓·女的信寄給了未婚妻？這家夥是笨蛋之王嗎？腦袋發黴了？讓我陪你應付發怒的未婚妻，到底是有多厚顏無恥啊？

高杉真心不想陪阿銀一起犯傻。

“阿銀，我以前沒發現你有這種興趣……曾幾何時，變得那麽不知分寸，該做的和不該做的都分不出來嗎？

你事先想一想荻州的阿文啊！”縈繞在晉助頭腦裏的是一個響著紅色警報的炸彈級問題。

反正他想不出如何解釋銀桑去花街柳巷和藝妓吟風頌月。

高杉晉助很受異性歡迎，從出生到如今壓根不需要哄女孩子，可是他現在強烈希望阿銀五體投地跪搓衣板臥軌服毒上吊去哄一哄文。

“那個……你要冷靜啊……”阪田擺手。“你看，荻州不是離這裏挺遠嘛。”

高杉直起身點燃了煙鬥，朝空氣中裊裊噴出一個煙圈，若有所思。

松陽老師沒有讓妹妹入學松下村塾。

松陽老師把她送進了荻州省城的私立全日制寄宿學校，她今年該中學畢業，算來快可以和阪田完婚了。

發現未婚夫和島原藝妓不清不楚……文的承受力沒有那麽好。話說回來，銀時哪有本事追求島原藝妓啊，他是卷毛還是個沒錢的卷毛……

松陽老師……已經過世了。

吉田文，松陽老師的妹妹，倘若誰對她不好，松下村塾的學子有責任把那個混蛋堵在廁所臭揍一頓打成生活不能自理（溫馨提示：觀看暴力畫面的時候，請放松心情，保持一定距離欣賞）。

如果把阿銀打成殘廢，誰去照顧文啊！

“如果女人問你“我和攘夷哪個比較重要”，你一定回答攘夷吧。”高杉晉助那雙眼散發幽靈般的輝光。

“上次有女人問我她和你哪個重要，我的答案是你，下次我幹脆把答案換成假發吧。”阿銀不動聲色。“現在的問題是，文來找我了。”

“文現在在哪裏？”高杉晉助並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從實際出發防患於未然至少要把文置於眼前看住，防止她做傻事。

“旅社。

我們都該冷靜一下。”阿銀淡淡道，“我想解除婚約。”

他的態度令高杉不悅，晉助的俊臉上慢慢地浮現一個有些譏諷的笑：“阪田銀時，你想被我的木屐踐踏嗎？

你們倆的個性都很固執。”

高杉的手輕輕地摩挲著煙桿，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也觀察著阿銀的反應。

“啊咧？我記得文更固執一點。”

一股壓抑的氣氛橫亙二人之間。

“阪田銀時！你個笨蛋！”高杉晉助把一杯茶水潑到阿銀臉上，澆個透心涼。“你給我冷靜想清楚！”

傻瓜啊，KING OF 傻瓜!只能以最蠢的方式，對待打從心底裏重視，卻無法給她幸福的女性。

高杉晉助明白，這是阪田和文的問題……感情的問題高杉君管不了也不該管。

說起來或許有點殘酷，“喜歡”這種感情，真的是沒什麽道理。

明明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為什麽？

因為寂寞，只要有“喜歡”這種心情，就會有“夢想”，人類還沒有堅強到不依靠“夢想”而生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