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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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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魯嬤嬤出去取東西, 殿中無人,馮堇便趁機上前,委婉試探道:“太後娘娘近來身體可還安泰?”

太後笑了笑說:“哀家雖到了年紀, 身子骨倒還算硬朗。”

“那太後平日裏吃穿用度上, 可有什麽不舒心之處?”馮堇又問。

“這宮裏誰若是敢克扣哀家的吃穿用度, 便是不知死活了。”太後輕笑一聲道。

馮堇仍舊不死心, 見只有兩個宮婢候在殿門口,便壓低聲音問道:“那宮人們呢,可有奴大欺主的?”

像剛才那位魯嬤嬤,就屢次違背太後之意想要自作主張。

太後搖了搖頭:“宮人們伺候得都還算盡心,哀家一切都好。”

馮堇一時有些困惑, 究竟是太後娘娘真的在宮裏過得十分舒適, 還是太後不信任她不願意跟她說實話?

馮堇咬了咬唇,小聲吐露:“不瞞太後娘娘, 今日其實是豫王殿下派臣過來的, 太後娘娘若有不方便對豫王殿下說的話,大可以跟臣說一說。”

太後沈吟了下,道:“哀家倒確實有些話只能跟你說。”

馮堇一聽瞬間豎起耳朵,生怕自己漏掉一個字。

“外面都說豫王脾性暴戾,只有哀家知道, 他本性純善,且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日後你嫁給他, 遇到事情, 記得要好好與他分說, 別直接頂撞他。若他實在不講理欺負你, 你便進宮來, 哀家一定給你做主。”太後眼神慈愛道。

馮堇聽完有些傻眼, 她還以為太後要與她說些‘悄悄話’,萬萬沒想到太後要同她說的竟是這些。

她正要辯解兩句,就見一名宮婢進來奉茶,她只好閉了嘴,坐下喝茶。

本想再找機會試探幾句,偏偏那奉茶的宮婢進來就不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魯嬤嬤之命特意進來看著。

馮堇想了想,試探的話不能再說,免得打草驚蛇,便換了個自己心中困惑已久的問題:“不知太後娘娘可認識一名叫繁星的宮婢?”

太後仔細回想了下,搖了搖頭道:“沒有印象,她是何人?你怎麽突然問起她了?”

馮堇一時有些失望,繁星是慧心師父做宮婢時的名字,她一直以為師父的死和太後有所關聯,沒想到太後竟對師父毫無印象。

“臣幼時聽一個老嫗吹噓自己曾經伺候過太後娘娘,還以為是真的,特意把荷包裏僅剩的兩顆糖給了她,只為了聽她講講宮裏的趣事,沒想到竟是騙人的,連小孩子的糖都騙,當真是可恨!”馮堇氣惱道。

太後被逗笑了:“區區兩顆糖,也值得你記這麽多年!”

“太後娘娘有所不知,臣自幼在庵堂長大,深山裏頭,一顆糖都是極稀罕的,那兩顆糖,還是臣的三哥特意從城裏帶給臣的,臣裝在荷包裏許久都舍不得吃呢!”馮堇解釋。

“是嗎?聽起來你跟你三哥感情倒是不錯。你三哥大你幾歲,可成親了?”太後好奇地問。

“回太後娘娘,臣三哥只比臣大兩歲,數月前成的親,臣的三嫂現下已經有了身孕呢。”馮堇答。

“這可是件大喜事,你可也得抓緊了,早些嫁給豫王,也好早些給哀家生個大胖孫子,孫女也行。”太後笑瞇瞇道。

馮堇臉色一紅:“太後娘娘說笑了。”

這時,魯嬤嬤回來,將從庫裏取來的東西一樣樣給太後過目。

太後隨手翻了幾樣,翻到那套紅翡翠頭面時,有些感慨道:“想當年,哀家嫁給先帝時,也不過二八年華,一眨眼,已近不惑了。當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太後娘娘風華正茂,長命千歲,怎會變老呢?”馮堇連忙道。

太後將手從頭面上拿開,道:“哀家一時感慨,讓你見笑了。這樣鮮亮的首飾,還是像你這樣的年輕小姑娘戴著更合適。”

馮堇看出太後對這套頭面的不舍,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能硬著頭皮連同其他賞賜一起收了下來。

帶著賞賜回到長明宮,馮堇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一一檢查這些賞賜。

最先檢查的便是裝著那套頭面的匣子,卻什麽也沒發現,她甚至將頭面拿了出來,將匣子敲了又敲,都沒發現什麽夾層暗格。

她又檢查了其他匣子,還把那匹鮫雲紗都散了開來,卻都沒發現有什麽小紙條或是刻字之類的。

馮堇一時有些氣餒,難道太後壓根沒打算通過賞賜給她傳遞什麽消息?只是單純的要給她賞賜?

翌日,馮堇跟著國師再次去到山裏,見到豫王後,馮堇找機會跟他說了自己昨日毫無收獲的事,並表示了抱歉。

紀煊早就預料到這一點,因而並沒有太過失望,只安撫道:“等過幾日我帶大夫進宮診完脈,一切便可知分曉。”

馮堇點點頭,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一連幾日,豫王和國師都在商議神音寺的具體修建方案,馮堇則是照舊在洞窟裏忙活。

五日後,豫王回了次城,再回來時,卻是一臉沮喪,馮堇一問才知,太後非但沒讓他帶去的大夫診脈,還把他痛罵了一頓趕了出來。

“太後娘娘愈是如此,倒愈像是在掩蓋什麽。”馮堇分析道。

就像上次她求見太後,太後只說一切都好,可就算聖上再孝順,宮人們伺候得再盡心,也難免會有不舒心之處,以太後昔日對聖上的不滿,總能挑些刺出來,為何偏偏什麽都不肯說?

“母後應當是顧忌紀岷,又怕我擔心,才刻意掩飾。”紀煊神色凝重道。

“那殿下現在作何打算?”馮堇問。

“我仔細想過了,要將母後從宮裏救出來,只有一個萬全的法子。”紀煊說到這兒看了她一眼,沈聲道:“那就是,盡快成婚就藩,帶母後一起去藩地。”

馮堇看懂他那一眼的含義,他想盡快成婚就藩,卻不願意娶別人。唯一的法子便是,她嫁給他。

她本就打算為了前世的孩子嫁給他,現下又是這種情況,於是沒有猶豫,直接道:“我願意。”

“願意什麽?”紀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我願意嫁給你,但我有一個條件。”馮堇說。

紀煊怔了下,忙問:“什麽條件?”

“殿下必須先給我一封和離書,就算是給我一條退路。”馮堇答。

“好,我給你和離書。”紀煊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他本來打算帶著她和母後就藩後,再安排後手刺殺紀岷,爭取不背上弒君之名。但事情萬一敗露了,或是太子起了疑心,那他自然要給她和母後都安排好退路。

既做下決定,紀煊便回城準備提親相關事宜了。

馮堇留在山裏,繼續幫國師做事,卻遲遲沒等到豫王提親的消息,也沒有等到豫王傳來任何消息。

不知為何,她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終於,又到了國師回宮為聖上講經的日子,馮堇跟國師回了城,又向國師告了假。

她先回馮府放下行囊,聽珍兒說這幾日壓根沒有人上門提親,她不由納悶,豫王到底在磨蹭什麽?提個親而已,用得著準備這麽久麽?

她想了想,還是去了趟東風樓,卻等到天黑,都沒等到豫王露面。

她問掌櫃的,掌櫃的卻不肯說出豫王的下落,沒辦法,她只好又去了趟成國公府,找到薛華斌,逼問道:“你一定知道豫王現在何處,對不對?”

“豫王的下落,我怎麽會知道?”薛華斌眼神閃爍道。

“好,你若不肯說,我便直接去豫王府等他,我就不信,他還能夜不歸宿不成?”馮堇氣惱道。

“那個、也許、可能、說不定,他真的會夜不歸宿呢。”薛華斌弱弱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馮堇不解,豫王不是早就不再流連花叢了麽?怎麽可能會夜不歸宿?

薛華斌到底迫於一旁四妹的眼神威壓,洩氣道:“豫王他,今晚應該在醉春園。”

馮堇聞言忍不住後退半步,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醉春園麽?

她當即離開成國公府,一路趕往醉春園,挨個廂房找,果然,在其中一間最大的廂房裏找到了豫王。

和前世一樣,廂房裏有歌姬在唱曲兒,有舞姬在跳艷舞,還有兩名妖嬈女子一左一右地依偎在他身側,而他,一手執著酒杯,另一手捏著一名女子的下巴,正肆意調笑著。

他笑得風流恣意,動作輕佻,一身倜儻,卻又掩不住周身的貴氣。

此時此刻的他,竟像是她前世初見到他時的模樣。

馮堇一時有些恍惚,好似前世那三年,還有今生重生後的這大半年,都是她憑空想象出來的。她從未見過他,他也不曾認識她,兩人沒有過任何交集。

但,這怎麽可能呢?發生過的事便是發生過了。一個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倒退回從前的模樣。

馮堇走近前去,輕喚了一聲:“豫王殿下?”

他似是沒聽見,繼續與那女子調笑。

“豫王殿下!”馮堇加大音量又喊了一聲。

他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卻帶了幾分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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