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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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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寒料峭,地面上還積著些未化的雪。

宣平侯府門口站著個亭亭玉立的身影,走近些瞧,便能發現她的神情中似有不耐之色。

“是你們侯爺請我來的,竟還叫我在這寒風中等著?”

門房低著頭,賠著笑臉,說著不是,可偏偏又沒讓她進去的意思,也沒有去通稟意思,只說:“還請郡主再等等。”

陳妤這下是真弄不明白宣平侯這是什麽意思了,眉頭蹙了起來,衣袖一甩,便要離開。

“還請郡主留步。”這次說話不再是門房,而是另一清朗的男聲。

陳妤一回頭,便瞧見了一身藏青色衣袍的男子,豐神俊朗、光風霽月,他的臉上有些許歉意,接著說道:“是在下沒有管教好下人。”

他說著便對身邊管家模樣的人嘀咕了幾句,便有人將固執的門房拖走,不一會兒,陳妤便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喊聲。

她的眉蹙得更緊,可偏偏眼前的人溫文爾雅的笑著,還道:“還請郡主見諒。”

“侯爺都這麽說了,我一小女子又能如何多言?”

陳妤今日宣平侯府之行,是因為先前在四公主的生辰宴上應了宣平侯邱衍的邀約,在來京城之前她爹便告訴過她,邱衍少年時曾在北地立過軍功,而且說來還算有些淵源,應該不會害她,可以稍親近些,免得她一人孤身在京城,無人幫扶。

穿過兩道雕梁畫棟的連廊與垂花門,便到了邱衍設宴的地方。

三月的京城仍有些微寒,樹木只略微吐了新綠點綴在枝頭,尚未連成一片,卻不知邱衍哪裏尋來的各色牡丹,這時候便盛開著巴掌的花朵,色彩艷麗、嬌艷欲滴。

見陳妤有些楞神,走在她身側的侍女,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低聲說道:“不過是些花兒罷了,只要我們月夫人喜歡,侯爺連星星都摘得了。”

陳妤:?

她怎麽覺得有股醋味對著她?

“郡主怎麽還在門口站著?我們可等了你好些時候。”

陳妤擡眼望去,便看見個約莫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正看著她,那厭惡的意思都快要寫在臉上了。

而一旁的那個看起來也就五歲的小男孩則更直接了,“爹,咱們一家四口吃飯怎麽又找來了外人?”

陳妤沈默了片刻,心道分明是邱衍請她來的,怎麽弄得仿佛她是個不速之客?

邱衍此刻面上也有些不悅,正要張口教育一下不懂事的小兔崽子,便見一位衣著華麗的柔弱婦人起身,徑直朝著陳妤走了過來,還握住了她的手。

那婦人的手極寒,像是未化的冰雪一般,她撇了那兩個孩子一眼,他們便悻悻然不再出聲,而後便也如邱衍一般,輕聲道:“我那兩個孩子還小,尚不懂事還請郡主見諒。”

陳妤沈思了片刻道:“你便是月夫人?”

“正是,”月夫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牽著她的手往作為走去,“妾身聽侯爺講過與鎮北王的淵源,郡主願意來到府上,著實令蓬蓽生輝。”

她講著一籮筐的好話,又去端了酒盅敬了陳妤,說道:“妾身兒女多有得罪之處,便在此先自罰三杯。”

陳妤看著她一口氣幹了三杯酒,原本脆弱蒼白的容顏泛起微微紅暈,倒是足夠真誠,只是總覺得這真誠不是對她的。

只見邱衍一見月夫人如此做派,便三步並做兩步上前,道:“月兒,你怎麽這樣不愛惜自己?”

那語氣中有分明的一絲責怪之意,然而更多的卻是心疼與寵溺。

陳妤在前幾日聽說過宣平侯風流成性,他不過剛過而立之年,府中的美人嬌妾便不知凡幾,但其中有一位是最深得其寵愛的,那便是月夫人,宣平侯膝下一子一女均出自月夫人。

只不過,不知為何,他甚至為月夫人這一妾室請了誥命,卻不曾將她扶為正妻,分明大啟也沒有妾室不可為妻的律令。

不過,看這表現,她算是明白誰在酸她了。

“妾身無事。”月夫人咳嗽了幾聲聲,暈著紅暈的臉頰卻顯得更加蒼白透明。

“逞什麽能,你這身子這些年都沒好過。”

邱衍柔聲細語地哄著月夫人回去歇息,那兩個孩子則一邊對陳妤怒目而視,一邊則跟緊了自己的母親。

偌大的庭院裏便只剩下了陳妤與邱衍兩人。

這讓陳妤感覺不太好,她長於北地,並不十分註重京中的禮節,然而在京城的這些時日卻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一些,像這般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招來閑話,而她絕不想與京中任何一個男子扯上這樣的關系。

“既然月夫人身子不適,我還是改日再來吧。”

她說著便後退了幾步朝著院中的月亮門走了過去。

“郡主怎麽這樣急著走?”邱衍露出和善的笑意,“是我請郡主又不是內人請郡主。”

邱衍說著,便喚來了幾個下人,將席間冷掉的菜肴換上了新的,又留兩位添酒的侍女,舉杯對陳妤說道:“說來,我與郡主應是有過一面之緣。”

他將酒一飲而盡,笑了笑說道:“那時候郡主才不過一點點大呢。”

陳妤停下了腳步,若這人是想與她說說往事,她還是想聽的。

“綠蟻醅新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宣平侯邀請著,“郡主要來一杯嗎?”

她搖了搖頭,“我不會喝酒。”

邱衍起身,自己給自己又斟了些酒,話鋒一轉,又道:“郡主來京中已經一月有餘了。”

陳妤瞧著他搖搖晃晃的朝她走來,不知他提起此事是何意,便只低低的應了一聲。

“聖上的意思是為郡主在京中選一郡馬,不知郡主挑選得如何了?”邱衍慢悠悠的說著,幾乎已經要走到陳妤跟前。

陳妤看著他,目光帶著銳利,說道:“我不會留在京城。”

她說得是不會,而非不願,那便意味著若有人叫她強留在京中,她爬也會爬回北地。

可惜,似乎有些醉了的宣平侯並未聽出陳妤的弦外之音,而是湊得更盡了些,對陳妤說道:“話別說的那麽早。”

“郡主覺得我如何?”他貼的更近了些,本想在陳妤的耳邊說出這句帶著醉人酒意的話,有著碩大芬芳的牡丹襯托,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也有些風月的意味。

不過邱衍並未得逞。

陳妤沈息定氣,提起一腳,直接將宣平侯踹翻在地,末了還對遠處的侍女道:“你們家侯爺醉了。”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見鬼的宣平侯府。

遠處的侍女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將邱衍扶起,而他迷離著眼,似乎目光仍在對陳妤的背影戀戀不舍,“方才的事不許說出去。”

“什麽事?”

來人一襲玄色衣袍,面冠如玉,只是神色卻是冷冷的,仿佛這世間沒什麽東西能被他放在心中。

這人並非宣平侯府上的人,卻出入宣平侯如入無人之境,那些侍女也不扶著邱衍了,連忙對這位來者行禮問安。

邱衍的眼神瞬間清明,輕笑著道:“不過是今日請了長寧郡主來府上作客,她真是個有趣的人。”

來人眸光一閃,但很快被壓下,只是說道:“我看這侯府上的女子都挺有趣的。”

“那不一樣,三殿下,我記得您沒去四公主的生辰宴,應是沒見過她。”宣平侯說道。

“我沒見過。”沈止斬釘截鐵地說著,卻是看向了月亮門的方向,像是隔著如夢似幻的時空,看著陳妤離開的背影,那神情中有常人難以察覺的溫柔繾綣,卻也是死死的盯著一息也不願意離開。

坐在馬車裏的陳妤控制不住打了個寒戰,她掀開馬車的簾子向外看去,這正是京中繁華熱鬧的時候。

陳妤心道這是在京中又不是在荒野之上,她怎麽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

陳妤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一次的宣平侯府之行,不過卻未曾想過她早已成了坊間巷陌被談論最多的人物。

她這邊才出宣平侯府的門,那頭茶館酒肆裏便有人猜測起宣平侯府中發生的事。

“尋常作客哪有走的這樣早的,要我說,這位最愛惹事的郡主,定是又在宣平侯府做了了不得的事。”

“不會吧?那可是宣平侯,文韜武略皆屬上乘,而且簡在帝心,誰敢與他作對?”

“要是尋常郡主也就罷了,這位長寧郡主背後可是鎮北王,咱們大啟唯一的異姓王,那位鎮北王不僅手握重兵,而且與聖上相識於微時,隨陛下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若長寧郡主出了什麽事,”那人的聲音壓低了些,“只怕北地要反。”

一時間茶館中的人俱是一靜,不一會兒又有人進入了茶館,混入略顯安靜的人群中,似是無意地說道:“你們聽說了嗎?長寧郡主今日去了宣平侯府上,把月夫人都逼得黯然離席了!”

陳妤當然不知道茶館酒肆中的人們對她的談論,她回到在京中落腳的宅邸,有位面色肅穆的女官正在門口等著她。

“郡主回來的好早,不如再練一練禮儀,貴妃娘娘的意思是讓您在千秋節之前,先去給她瞧一眼,免得再出紕漏。”

作者有話要說:

綠蟻醅新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白居易《問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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