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ght推開訓練室的門。

撲撲和陳辭酒跟在他後面, 他倆小聲溝通著，好像是說KIL的事。

小米找人反倒把自己找丟了，訓練室裏只有秦湛一人, 端坐電腦前。

門被打開, 秦湛有所感，回頭看了fight一眼，一如既往，表情淡淡的：“沒事了？”

fight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他徑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拉開電競椅坐下，輪子和地板摩擦發出很大聲響, fight的語氣極冷淡：“不關你事。”

秦湛皺了皺眉：“狀態還沒調整好？馬上要比賽了，BO1, 每一分都至關重要。”

fight有一下沒一下轉椅子的動作驟然停止, 他看著手邊的秦湛, 臉上浮現出譏誚之色：“是是，不虧是你啊秦湛，這種時候了腦子裏還是只有比賽，我可不敢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咱們湛神小組賽失利, 你大可放心。不過像你這樣冷心冷肺眼裏只有輸贏、完全不關心隊友的比賽機器, 我竟然能忍你這麽久沒轉會跑路, 真是神奇。”

秦湛的手頓住, 他側頭看著fight, 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他, 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他定定地看了fight一會兒, fight也不甘示弱帶著火氣和他對視, 秦湛忽而低聲說道：“沒想到你們是這麽看我的。”

這會兒fight也是氣昏了頭, 脾氣上來了, 他什麽話都敢往外說，fight坦然註視著秦湛的眼睛：“對啊，我一直都是這麽想的，你自己去問撲撲blue，看他們誰不這麽說。不然blue之前怎麽會說總感覺我像是要跑路。我這人很重視羈絆，人家敬我一分、我還人家十分，和你完全不一樣。作為游戲裏的隊友你很厲害、很可怕，但作為俱樂部的隊友、同事、朋友，秦湛，我是真的很討厭你。”

“fight哥你在說什麽啊！”陳辭酒推門進來的時候剛巧聽到了他這一番剖白，她又急又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陳辭酒緊張地看著秦湛，他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被親近的隊友說了這麽戳人的話，人非草木，誰都會傷心，更何況，陳辭酒知道秦湛不是這樣的人，他有最冷漠的外表，也有最敏感的內心，就如同他的職業AD一般，鋒利本色，細膩內心。

陳辭酒擔憂地看了秦湛一眼，氣鼓鼓地盯住fight：“fight哥，你太過分了！給湛哥道歉！他一直都很關心大家的，大家愛吃什麽、平時有什麽小習慣、打游戲的思路風格細節他都記在心上，你不能因為他什麽都不說，就對他說這麽過分的話！”

fight寸步不讓，還在嘴硬：“我有說錯嗎？沒有啊。你自己看，我心情不好，連你這加入我們DRG不到一年的新人都知道來找我、來安慰我的情緒，他呢？認識這麽久了，說句不好聽的，餵條狗都餵熟了，他還能坐在這一動不動，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他就知道打游戲，就知道天天打rank，除了這個他還會什麽嗎？你自己看他的人緣，你和LOV的謠音、FAG的百川關系好，我、撲撲、小米也都有在其他俱樂部裏親近的朋友，但你看秦湛呢？就他是個怪胎，一個朋友沒有，這種人你覺得他沒問題？”

“我沒有別的朋友是因為我只和你們關系好，我拿你們當親人。沒想到你們是這麽看我的。”秦湛聽不下去了，他低低地說了這句之後，離開了訓練室。

“湛哥！”陳辭酒慌忙喊了他一聲，沒好氣地瞪了fight一眼，加重語氣飛快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是隊友不是你的出氣筒，你自己是這麽想的不代表別人都是這麽想的，真的太過分了，fight哥，你必須道歉！”

說完她小跑著追了出去，路上正好撞到從衛生間回來的撲撲，她說了聲對不起，匆匆走開，繼續去追秦湛。

撲撲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在背後喊了她一聲：“你們幹什麽去啊？先是fight，現在又是秦湛和你，一個個都不好好訓練了是吧？”

陳辭酒匆匆答道，語氣憤慨：“問fight哥！他嘴太傷人了！”

訓練室裏。

空蕩蕩的訓練室裏只剩下fight一人，他沒想到秦湛會有這麽大反應，自言自語嘟噥了句“我這說得不是事實嗎”。他準備開電腦，目光不期然瞟了一眼秦湛還亮著的電腦屏幕。

電腦瀏覽器開著數個窗口，其中的內容不是他習慣的英雄攻略、比賽覆盤，KIL主教練的圖片赫然顯示其上。秦湛查得很深，把他的過往執教經歷全部找了出來。

fight呆滯了一下，全身血液瞬間湧向大腦，他腦子裏“嗡”的一聲，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被這一下刺激得煙消雲散。

所以他沒有追出去是為了查這些？

所以他不是不關註他們，而是他沒關註過他，總戴著有色眼鏡在看他？

草，他剛剛都說了些什麽混話！

fight手起手落，“啪”的清脆一聲，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身體上的疼痛瞬間清醒過來，那些因為仇人出現帶來的負面情緒被他拋在腦後，一股名為後悔的情緒濃濃縈繞在心間，他驀然站起身來。

不行，他得去向秦湛道歉。

fight回來沒到兩分鐘又要走，訓練室門口，他和撲撲打了個照面。

撲撲現在是滿頭霧水：“你也要走？一個個的，幹嘛去啊？葫蘆娃救爺爺？”

“我說錯話了，我得去找秦湛道歉。”fight現在滿心後悔，只希望早點找到秦湛，道歉也好贖罪也罷，總歸是他說錯了話，他得想辦法彌補。

希望還來得及。

“這群家夥，凈整出些幺蛾子……”撲撲嘆了口氣，大概知道等待自己的不會是什麽好事，但他不敢怠慢，連忙跟上fight的腳步。

另一邊，陳辭酒終於追上了秦湛。

“湛哥、湛哥！你走慢點！”她跑得氣喘籲籲，為了讓秦湛放慢腳步停下來，她幹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秦湛驟然頓住腳步，手上微微用力，將陳辭酒的手緊緊攥在手中，好似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力度大得讓陳辭酒的手甚至有點疼。他背對著陳辭酒而站，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知道他現在很難過。

也難怪，被掏心掏肺的隊友誤會、說出這種刺傷人的話，誰的心情都好不起來。

此時他們倆已經跑出了基地。DRG基地周邊並不是住宅區或是繁華熱鬧的商圈，附近少有行人經過，兩人現在就是在一條偏僻的小道上。

見他停下，陳辭酒放軟了聲音，安撫他的情緒：“湛哥，fight哥就是一時沖動，口不擇言才說出了這樣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誰說你沒有朋友，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別難過，我們回去，我幫你罵他去。”

秦湛突然轉身抱住了陳辭酒，他微微低頭，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陳辭酒聽到他略顯委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沈的宛如嘆息，冷漠的堅冰層被打碎後，深湖終於向她展露出湖底的柔軟與鮮活：“我是不是很失敗啊？fight說的也沒錯，和其他人比起來，我對大家的關心太少了，我總是過分在乎自己的感受、在乎游戲的勝負，他說的沒錯，我就是比賽機器，可我想贏，難道這也有錯嗎？”

陳辭酒心疼得不得了，她眼裏的秦湛從來是強大的、堅韌的、可靠的，什麽時候他露出過這麽脆弱的一面？搖搖欲墜，好像她再說點重話就能讓他腦子裏的那根弦完全崩塌、讓他整個人徹底倒下一般。

都怪fight哥，說什麽不好，自己不開心非得鬧得所有人都不開心？

陳辭酒主動回抱住了秦湛，手掌輕輕撫摸、拍打著他的後背，感受著手心下的溫度與脈絡，無聲安慰。

陳辭酒溫聲細語：“你沒錯，我們是職業選手，贏比賽就是我們的天職，誰打比賽不是為了勝利打的？是fight哥誤會了你，你別拿他的話當一回事，他就是受刺激了腦子不轉了，瞎說的。你做了什麽他們不知道，我知道的，湛哥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隊友，和你做搭檔的這段時間是我職業生涯裏最快樂的時光，不信你去問撲撲小米，你去問鶴年藍媽媽，你是DRG最鋒利的匕首，總插在敵人的要害處，大家都很感謝你為團隊的付出，大家都很喜歡你的。”

“只有你這麽想吧。”秦湛依賴地在少女尚且單薄的肩膀上蹭了蹭，聲音落寞，輕如羽毛，落在她心上化作一滴淚，燙出一道傷疤。

陳辭酒對他的憐愛更深三分，她想擡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大家都需要你，你是最好的ZN、最好的隊友，大家都愛你”，但秦湛摁著她的腦袋，力度輕柔不容拒絕，不讓她看清楚他的臉。

“沒事的，沒事的。你還有我嘛，我可是今年的FMVP，我認可你了，封你為我禦用的AD，以後萬一我真要轉會跑路，我到哪帶著你到哪，我永遠是你的朋友。”

話語堅定，宛若許誓。

從前他說“我要她”的時候萬分堅定，現在到她堅定的選擇他了。做他的盾牌、做他的刀鞘永遠保護他了，是隊友，是搭檔，也是一輩子的靈魂夥伴。

“嗯。”秦湛輕輕應聲，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

陳辭酒趁機轉移話題：“湛哥你餓不餓？要不我們倆背著他們出去吃東西吧？反正也偷偷跑出來了，懲罰肯定逃不過，還不如吃頓好的再回去上刑場。”

“好。”秦湛不知道是被她哪句話觸動了，情緒穩定很多，現在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的態度，陳辭酒總算松了一口氣，心想著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不過fight哥這頓罵肯定免不了。想起罪魁禍首，陳辭酒眼中兇光一閃而過。等她吃飽了、有力氣了，回去一定把他罵得狗血淋頭，讓他見識一下什麽叫祖安人的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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