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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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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到全能多項目選手足夠的休息時間, 賽程是男生一組、女生一組,高一到高三分開比。

四百米、八百米結束後,會場內穿插著開始跳高、鉛球這類技術性的項目, 接續的是4x4的接力賽。

季舒白看完林致遠的四百米比賽就先抱著相機回觀眾臺了,還沒上來就發現後排氣氛不對勁, 再看看平時熱衷加油的尋旎病怏怏的,當即明白過來。一步跨三個臺階上來, 啟口頭一句就是,“等下我來替你跑五千。”

“你替個錘子你替。”鐘淺夕鎖眉打斷她, “你運動鞋在櫃子裏嗎?借我穿, 我來替她跑。”

季舒白梗著脖子爭辯道, “我月經今天最後一天了,可以的。”

鐘淺夕揉著太陽穴,無比暴躁的反問, “你也知道是最後一天,又不是根本沒來, 我說了我來就我來,你跟尋旎一起給我坐這兒。”

她極少有這樣不容置疑的時刻, 周遭溢出的氣場撕碎平素的恬淡溫軟外殼。

陸離錚後腦枕著冰冷的墻壁去看她, 少女站得很直, 裙角在微風裏輕擺, 這邊並不被陽光眷顧,可那雙漂亮的眸裏有碎星閃爍。

“我讓你坐下。”鐘淺夕深呼吸,按著季舒白的肩頭向下壓。

季舒白無奈說, “不是, 讓你跑, 可我得去給你拿運動鞋吧, 我櫃子鑰匙扔在教室裏啊。”

“……”鐘淺夕怔然,輕笑答,“也對哦。”

尋旎不再遮掩自己的痛處,整個人抱膝蜷縮起來,指著自己的包,“運動服穿我的吧。”

附中的夏季校服是襯衫配制服裙,對鞋襪沒有硬性要求,女孩們為了美觀會選擇小皮鞋搭配,等體育課再換舒適的運動服和鞋子。

鐘淺夕是那種逢體育課直接穿運動鞋來的人,沒在學校特地備著,好在她和季舒白的鞋碼相同,拼拼湊湊能整出套合適長跑的裝備來。

她抱著尋旎的包和季舒白下去,同老錢說明五千米需要換人的事情。

老錢正拿著折扇給運動健將們扇風,手沒停,打量了下鐘淺夕瘦弱的體格,憂心忡忡講,“換人可以,但重在參與就行,跑不完五千米不丟人,你們的主業是學習,這種長跑就該交給專業的人拿名次。”

“老師,咱們不帶這麽滅自己威風,漲他人志氣的吧?”徐鳴灝剛跑完男子一千米,氣喘如牛,“尋旎生病了啊?”

“……”前排的坐著的同學們看傻子似得望向他,眼神同情。

徐鳴灝說話不過腦子,迅速反應過來,猛地起身,“那我去幫她打點兒熱水吧。”

季舒白晃手裏的保溫杯示意。

林致遠扯著班服下擺拉住徐鳴灝,“行了,閉嘴坐下。”

她倆剛出教學樓踏進操場的範圍內,就陸離錚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精準的定位了鐘淺夕。

尋旎今天拿的運動服相當可愛,鵝黃色的短t速幹衣和同色系帶短褲,顯白且紮眼,像是朵明艷的小雛菊,很難被忽略。

長發從披肩被挽成了高馬尾,小小的一只,有說有笑,悠然朝班級坐席渡步,全然不為即將到來的五千米憂心。

路過中間比跳繩的區域時還停步給班裏同學加了會兒油。

鐘淺夕是真沒什麽心理壓力的,如果說一千米還是搏一搏出奇跡的話,那五千米就是大家平淡無奇湊全人就行了。

她準備跑兩圈走兩圈隨便搞一搞,總不能真有誰在乎她五千米成績吧?

不會吧、不會吧?

****

陸離錚抽完煙回來,正趕上號碼牌被送到班級,快要開始了。

鐘淺夕柔軟度極好,不費吹灰地下腰拉伸,手掌在觸到地面前收回,註意到壓在眼前的陰影擡眸,對上陸離錚黑曜石般的鳳眼,梨渦淺淡。

“張嘴。”陸離錚清冽喚。

鐘淺夕聽話的張開嘴,被塞進來個塊狀物體,溫度高,有點兒化掉了,絲滑的巧克力在口腔裏蔓延,她嗅到了淡淡的尼古丁氣味,不知道這人剛剛到底是順便抽煙,還是順便買巧克力去了。

“謝謝。”她含混不清的道謝,就又被餵了一小塊兒進來。

陸離錚挑眉,“不用謝。”

尋旎不知何時換坐到了第一排,喇叭就抱在懷裏。

季舒白左手拎礦泉水瓶,右手舉手持電風扇,脖子上還掛著相機,後備充足。

老錢還在絮絮叨叨的念經,“一定量力而為啊,你要不要再壓個腿?”

“沒事老師。”鐘淺夕把1號號碼牌背好,粲然一笑,“我對自己根本沒有要求。”

謝薇做著加油打氣的手勢,反向鼓舞說,“那就對了!”

在她往候場區走之前,尋旎抄起喇叭,氣若游絲的喊,“開擺吧,我淺!”

幫她把僅剩的努力之路都給堵死了。

鹹魚的準備相當充分。

但當鐘淺夕簽完名,在進場前熱身的時候,就發現。

去他媽的,全白準備了。

附中塑膠跑道四百米一圈,五千米十二圈半,挺要命的距離。

會來跑這玩意的無非兩種人:一是耳根子軟好說話為班級湊數的;二是標準體育生,日常就練這玩意,這是人家的大主場,秀的飛起。

“憑你也配站在這裏啊?”尖酸刻薄的嗓音在頭頂炸開。

鐘淺夕加固鞋帶的手指一滯,她微微擡眸,看見站在對面,叉著腰氣宇軒昂的女孩子。

對方胸前掛著14號牌,穿火紅的運動服,護膝和運動手表俱全。

皮膚呈現健康的小麥色,露外的腿部肌肉線條流暢,雙手手指交叉,“哢噠”作響的捏著。

昨天的籃球場上一班碾壓了十四班,公開打了他們班的所有人的臉,鐘淺夕更是在最後烈火澆油。

今天這位出言不遜的體育生,無疑是來替人往回找場子的。

“同學。”軟糯的江南調子插進來,略微緩和了氣氛。雲霓作為第一類大好人來替班級跑五千米,路見不平為鐘淺夕出頭。

她蹙眉看著體育生講,“你怎麽可以那麽說呢?”

對方譏諷的笑,“我說她,又關你雲霓些什麽事?你是大海嗎?管的那麽寬?”

雲霓氣得漲紅了臉,肩頭忽然多出點兒重量來,她回眸,對上鐘淺夕溫柔的笑意,女孩子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為自己再講些什麽。

為了不給到她任何壓力,連季舒白都沒有來候場區送鐘淺夕,無人知曉發生過什麽。

槍響那一瞬,鐘淺夕如同離弦的利箭,沖出重圍,銳不可當。

以極快的速度套了對手們大半圈。

“我靠,可以啊你們淺。”徐鳴灝拍手誇,“早知道我勸她報四百米去了。”

尋旎曲腿,下巴頦撐著膝蓋揚頭,嘟噥著,“我怎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呢?”

起跑線在靠近教學樓那端,鐘淺夕轉瞬就已經飛奔至另一邊的觀眾席,謝薇隨便揮舞著班旗,猜測講,“可能是準備開局秀一下然後再放棄吧?”

陸離錚掀眼皮追隨著那抹快得不可思議的明黃,在她跑到直線最近距離時捕捉到鐘淺夕側顏的表情。

粉唇緊抿著,目光如刃,承著些……憤怒?

長跑主要拼得是體力和耐力,開局爆發後很容易造成力竭拉胯的局面,會跑的基本選擇在後期發力,不斷的反超對手。

前幾圈往往沒什麽看頭,都是來遛彎兒的。

鐘淺夕以一己之力堵死了尋常路,帶動了和她同樣的業餘選手加速起跑。她感覺自己有心頭有團火在熊熊燃燒著,只有奮力的往前沖,才能夠舒緩分毫。

一圈、兩圈、三圈。

驕陽似火,烘烤著大地,腳下有熱浪翻湧,耳畔有風聲相隨。

喉腔裏有淺淡的鐵銹味翻覆著,鐘淺夕莫名其妙的想到一句曾經看到過的話,“我們不過是宇宙裏的塵埃,時間長河裏的水滴,所以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不要怕,沒有人在乎,就算有人在乎,又算個什麽東西?”[1]

所以陳靈又算是個什麽東西?也配來評價我配不配?

這些年痛苦掙紮匍匐到今時今日,不是為了被人評價不配的。

戾氣與恨意盡數迸發,催著鐘淺夕不斷向前。

四圈、五圈。

鐘淺夕仍然沒有降速的意思,她還是以最初的沖刺勁頭再向前。

一班的同學們震驚了,以季舒白為首的小部分人聚集到跑到邊緣為她吶喊助威……和勸說已經足夠了,已經足夠給班級爭光添彩了,不必再繼續了。

鐘淺夕什麽都聽不進去,她已經被激怒了,她要贏下這場比賽,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曾在懸崖間走鋼絲沒有摔死的人是絕不會服她不想服得輸的。

過去十幾年間,在深海裏沈浮未溺斃,在苦痛深淵裏拼命站直,不是為了接受那種鄙夷眼神的。

我是不會退讓的。

體育生又如何?很了不起嗎?或許我沒辦法在短跑領域贏過你,但這是長跑。

比起恒久忍耐和契而不舍,在座大多數人,和我比起來都是垃圾。

少年人其實是不管不顧的,今天站在這條跑道上,全世界都要為她讓條路。

沒有人配評價我。

“鐘淺夕!鐘淺夕!”

她的名字響徹雲霄,一班四十來個人喊出了一個團的氣魄。

他們昨天為了陸離錚歡呼,今天為了鐘淺夕。

二者有本質的區別,前者是碾壓局,後者是玩命局。

陸離錚同樣立在跑道的外圍,眸光晦澀,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看著柔弱嬌軟的少女,她的性格妝容百變,可都直指同個終點——內心強大到不可思議。

陽光沖破梧桐葉片布下的蔭蔽,細碎而班駁的落了滿臉。

鐘淺夕在體育生輕蔑的註視下慢條斯理地把鞋帶塞進交叉處。

長睫毛輕顫,忽睨向體育生。

“同學,你叫什麽?”鐘淺夕柔聲細語的發問。

對方生硬答,“陳靈。”

鐘淺夕長得相對幼態,肌膚白皙無暇,五官近乎沒有棱角,只有雙內勾外挑的眼睛平添萬種風情,多數人在看她的時候都覺得是鄰家妹妹款,不具備任何攻擊屬性,是副由著搓圓捏扁的包子狀。

十四班的體育生就是看到她替尋旎才敢開口直接嘲諷大開的,畢竟看著就很好欺負。

“陳靈啊?”鐘淺夕重覆著,笑意陡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瑩潤漂亮的狐貍眼裏覆了層冰霜。

她朝陳靈走近,陳靈下意識地後退。

“你別緊張,我不準備對你做什麽。”鐘淺夕淡然解釋。

就在陳靈哂笑要再嘲點兒什麽的時,她眸底晦暗,幽幽道,“你會為你說過的話付出代價的。”

陳靈虎口卡在耳畔當擴音筒,“哈?你說什麽?”

鐘淺夕轉頭就走,陳靈在身後哄然大笑,“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

“陳靈你他媽的到底再搞什麽啊?你沖上去壓著她跑不會嗎?”孟覃跟跑嘶吼著命令道,“你還能跑不過個弱雞了!”

十四班的吶喊口號呈現鮮明的區別,清一色的“你搞快點兒!”

陳靈是個短跑運動員,她原本的節奏是末尾兩圈再沖刺,被鐘淺夕這樣打亂了節奏後很難再有餘力規劃,只能隨著呼喊聲加速追上去,不斷拉近距離。

在彎道處憑借技巧陡然疾沖,超過鐘淺夕。

十四班終於響起零碎的叫好聲來。

“淺淺。”鐘淺夕隱約辨出熟悉的清冽嗓音,她沒有精力再側目或者歪頭,只能估量大抵是陸離錚和季舒白進了內圈在陪跑。

呼吸早就不再勻稱,腳步如同灌了鉛一般的沈重的,黏膩的汗水洇濕衣物貼在身上,連眼前的場景也開始變得模糊。

她憑著本能繼續奔跑,沒有任何技巧的在直道硬生生地靠速度超過陳靈。

爆發力驚人的強大,此前根本沒人知道鐘淺夕是這樣能跑,她幾乎不報名任何運動項目。

血液裏某種東西被催發出來,鐘淺夕拔足狂奔,踏碎熱浪。

溫柔的魔咒震耳欲聾。

“你要努力拿到第一,因為你姓聞,你是聞越蘊。”

鐘淺夕咽下口腔裏的血腥,睜開眼睛看向正前方的綠蔭,日光為目之所及的物態蒙了金光,到底肯承認,她其實還是姓聞的。

哪怕當年那麽、那麽厭惡自己的鋼琴老師,她依然日覆一日的練習著曲子,哭到哽咽都會突然爬起來改曲譜,最後拿到金獎。現在打工到無比困倦,時間已經很晚了,她卻還是會喝濃茶硬挺著覆習明天考試的內容,來穩固本來就有把握的第一名。

雲淡風輕都是假象,她的骨子裏銘刻著對勝利的欲求。

分不清嘈雜紛亂的腳步聲屬於誰,究竟是她的對手、還是朋友。

能做的只有不斷向前、再向前。

高馬尾掃著後頸癢到驚人,餘光恍惚間掃間冷白腕骨上的發箍,泠冽的冷杉氣味坐實陸離錚的身份。

聲音悶得不像自己,鐘淺夕微微擡起左手,“發圈給我。”

陸離錚保持著和她同步前進的速度,精準的交到她掌心裏。

鐘淺夕邊跑邊捆得頭發,隨意地繞了幾圈就直接把皮筋拉到最大箍好。

謝薇把水藍色的班旗舞得獵獵生風,同學們不遺餘力地喊著,仿佛鐘淺夕已經獲勝。

汗珠滴進眸中,她奮力眨眼擠幹凈,恰逢彎道,陳靈意圖再覆刻一次加速。

鐘淺夕不遑多讓地壓過去,忽腳下一滑,朝前栽去。

驚呼聲和吸氣聲裏。

並沒有迎來預期中的眼前漆黑,一切終結。

陸離錚溫熱的手掌托擡住了她的額頭,膝蓋傳來火辣辣地痛感,她在意識到快要跌倒的瞬息伸手想去撐地保護自己,但沒用上。

整個人全部的重量都加諸再陸離錚的右臂,小臂充血緊繃,硬撐著她重新站起來。

陳靈在她起身的剎那自身旁越過。

到了第九圈,已經完全是鐘淺夕和陳靈兩個人的角逐場。

“漂亮!”孟覃的狂笑透過喇叭尖銳刺耳。

血色自膝上蜿蜒而下,鐘淺夕咬著牙伸手抹了一把血,血紅紮眼。

她艱難地直起身體,揮臂朝前大跨步追去。

軀體的痛意和壓在心頭積攢多年的恨意正不斷擴散,就快要漫出來,把她吞沒了。

真正體會過瀕死感的人是不會在乎磕破皮肉的痛覺的。

鐘淺夕腦海裏閃過許多破碎的片段。

過往的回憶如利刃,刀刀貼肉淬血。

琴房裏澎湃激昂的琴聲,哈裏森詭異的笑容,優雅卻恐怖的那句英文“沒有人會相信你”;雙手背在身後,十指糾纏,鼓足勇氣講出厭惡哈裏森原因的她自己;許久後母親懷疑的眼神和認真的勸導“蘊蘊不可以為了不學鋼琴編出這樣的謊話,這次就算了,不可以再有下次”;被被子掩蓋掉的啜泣聲。

陽光明媚的沙灘,冰涼的海水,她不斷地撲騰求救。

可是離岸是在太遠,以至於奮力求救都更像是在揮手。

被暴曬到看不出原色的甲板,作嘔的魚腥味,錯愕瞪大了眼睛茫然的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被攥緊的電話聽筒那邊,和自己語調無限接近的回覆。

“您好,我是聞越蘊,您那位。”

昔日裏家人的關懷備至和友人們的歡聲笑語再不斷地遠去,她只能不斷地努力回憶所有細節,固執地來銘記下一切。

永夜裏對鏡的自我質疑,我究竟是誰呢?

所有沒能殺死她的東西,都鑄就了今天的鐘淺夕。

她不想感激倒黴的過往經歷,只想痛罵去他媽的。

命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輕而易舉的對她下毒手,她贏不了命,還贏不了盡力就能控制的事情了嗎?

這一瞬她還能站穩,她就還能跑,她才不要輸。

眼眶酸澀,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

“蘊蘊乖,別哭。”陸離錚舊日的聲音正在擦拭著她的淚水。

鐘淺夕眨眼擠幹凈,昂著頭去看。

陳靈就在前面不遠處,經歷了數次的沖刺後,她的速度也早就放得很緩。

旁邊傳來陸離錚喑啞悅耳的提示,“這是最後一圈了。”

口幹舌燥,連痛感都消失了,唯有手背擦蹭到的紅提醒她受傷的事實。

觀眾席上徐鳴灝和尋旎爭先喊破了嗓子,沙著聲不肯停。

雲霓被套了三圈,刻意的放慢腳步來到鐘淺夕身後。

她氣息不均,顫著聲講,“站穩,我送你。”

鐘淺夕沒力氣回應她什麽,只是努力的直了下脊背,雲霓的手掌覆著她的背,靈巧的托力朝前給了個沖勁兒。

她送得非常努力,以至於在鐘淺夕被推出後,雲霓楞是往後踉蹌了半步才站穩。

身後的腳步聲沈悶如銅錘,一下又一下的揮向陳靈。

陳靈弄不明白,為什麽到了這裏、為什麽已經到這一步,那個看起來纖細弱不禁風的女孩子為什麽還會追上來。

絕望感在明黃色重新占據眼前視線時重新籠罩到陳靈心頭,她再也沒能超過去。

****

終點線布在觀眾看臺這邊。

鐘淺夕一馬當先,在歇斯底裏的歡呼中沖破那道提前拉好的紅色長布。

她沖線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回身,豎起大拇指,手腕轉動,緩緩向下。

對著身後敗北的陳靈,喝了個倒彩。

“你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剛剛對我說了那句話。”整個人都很累,累到快虛脫,鐘淺夕蒼白幹涸的唇開合,澀然吼出句, “所以你又算個什麽東西?”

陳靈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頹然的半跪在跑道間喘息。

所有的力氣都已經耗盡,鐘淺夕朝後栽倒,徑自落入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裏,熟悉好聞的冷杉氣味湧進鼻腔。

她其實沒有特地確認陸離錚是不是在,單純為了相信而相信,覺得自己會有依仗。

就好像年幼時爬上樹拯救只下不來的奶貓,結果到最後自己怎麽都下不來了,又怕母親批評,不肯喊大人。

陸離錚張開手臂要她往下跳,說自己會接觸她。

她就真的閉著眼往下跳,被緊緊的護住,毫發無損,反倒是陸離錚手肘擦傷了很大一塊,還在揉著她的額頭安撫,急切的問問她有沒有受傷。

時隔多少年,舊名字都快忘記的鐘淺夕終於又一次可以肆無忌憚的行事,倒下時有所倚靠。

耀眼的日光刺入眼眸,寬大的手掌替她擋住光。

鐘淺夕軟弱無骨的躺在陸離錚懷裏,動腦袋蹭了蹭他的肩膀,低喃吐出個音節,“抱。”

又抽著鼻子軟綿綿的撒著嬌,“我走不動了,你抱我吧。”

吸管被季舒白小心地遞送到唇邊,嘶啞低沈的嗓音在耳畔磨著,無比寵溺的哄,“淺淺乖點兒,你先喝口水,我就抱你。”

作者有話說:

來自今日份的雙更qwq,女鵝沒有受到傷害嗷,她媽不舍得,不要誤會。

[1]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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