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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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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錚調侃完就罩好兜帽趴桌直接癱倒,闔眸補起覺來。

老錢還在絮絮叨叨地灌輸雞湯,已然把大學生活說成了天堂。

鐘淺夕低頭努力專註看課文,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了。

她又嗅到了陸離錚身上好聞的香水味,或許是離得足夠近,聞得更清明。

前調如煙似霧,冷杉的氣息中夾雜了絲絲縷縷的甜,中調仿若雪山冰澗融化時的潺潺流水,涼意滲骨,最終消逝在午後斑駁的陽光下,催發冰層下的種子。

鐘淺夕僵著坐姿保持了很久“看書”的姿態,餘光始終囊括陸離錚的動向,確認真的睡著後才光明正大地看向他。

這人可能是昨天通宵幹了些什麽,睡得極香。

陸離錚枕著右手手肘,骨節分明的手掌覆在後頸上,大半張臉沖向鐘淺夕這側,狹長睫毛在眼瞼下映出陰影弧度,輪廓分明淩厲,流暢的頸筋扯著喉結。

上帝追著他硬塞飯的臉,沒有半點兒瑕疵。

冷白皮被黑衣襯得更甚,睡著時很安靜,那股混不吝被蓋住,蒙上了層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他和小時候很不一樣了,以前明明是個正經人,現在怎麽成了這幅放浪形骸的輕佻模樣?

鐘淺夕有很多事情想問陸離錚,其中不乏最現實問題的問題,他怎麽會來這裏,他們倆怎麽就同級了?

被撿到的時候鐘淺夕十歲,原本在帝都念五年級,她的生日在十月下旬,是家裏找了人早上一年學的。

而被鐘家夫妻撿到的時候是五月,船靠岸已經錯過了新學期。

住院、收養、上戶口之類七七八八的事情忙下來,鐘淺夕隔年九月才得以再入學念六年級的。

為了能夠順利入學,戶口上的生日還寫成了四月,算下來相當於鐘淺夕留級一年。

陸離錚比她大一歲半,從前和她同校,比她高一級,同樣是精英教育產物,成績很好。

沒聽說陸家破產倒閉的消息,怎麽就能連著留級留兩級坐到她旁邊了?

現狀就離譜他媽給離譜上墳,離譜死了。

鐘淺夕托腮想起許多事情,通通不可理解,又感覺到非常正常,生活從來不需要任何邏輯。

畢竟她年幼時春風得意,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有一天要去奶茶店打零工、住還沒有從前六分之一個衣帽間大的臥室、花錢會記賬、公交車轉車上學。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隨便吧。

下課的鬧鈴聲和同學們的吵鬧聲都沒能吵到陸離錚補覺,他整個上午唯二的舉動是蹙眉閉著眼摸索出無線耳機戴好,以及換掉鐘淺夕那本劃破扉頁的語文書。

後者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舉動,鐘淺夕打水回來,桌上就躺著本嶄新的語文書。

扉頁寫著她的名字,行楷流暢遒勁:[鐘淺夕]

陸離錚沒給到鐘淺溪推諉拒絕的機會,她總不能伸手去摘了他的耳機叫醒,來爭論書的歸屬。

教材的紙質平平,摸上去能感覺到筆跡的淡淡凹痕,帶起不規律的心跳節奏。

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紗打過少年寬闊肩頭,又繞在指尖翩躚起舞,走廊裏有誰在打鬧,腳步聲嘈雜紛亂,蓋過聒噪蟬鳴。

鐘淺夕垂眸,唇線輕揚,撕了張貓貓頭便簽寫“謝謝”,小心地貼到陸離錚桌面。

****

如果只用一個字來評價理工附中的食堂,是“爛”。

加到三個字的話就更為準確一些,是“非常爛”。

鐘淺夕實在不理解怎麽能有人把大鍋菜做得難吃成這個模樣,還堅持搞創新的。

高一軍訓時午休時間緊迫,大家只能吃食堂,經歷了鹹得齁死瞎子的水煮肉片、酸得打死醋販的糖醋排骨、以及菠蘿炒肉片和荔枝桂花甜湯後,所有新生都對理工附中校訓裏的“自由”有了全新的認識。

自由的靈魂絕不向食堂妥協。

大概是知道自己食堂狗都不吃的特點,附中午休時間開放,允許出去覓食,滋養起後街的一眾餐館,花樣繁多。

尋旎趁課間捧出她自制的抽簽紙盒,遞給鐘淺夕讓她抽簽決定中午吃什麽。

這是上學期約定俗成的習慣,選擇困難,聽天由命。

“不抽了,你想吃燒烤嗎?”鐘淺夕推回去,壓低聲線講,“我請你和白白吃,慶祝開學。”

尋旎點頭看向季舒白,“我可以哎,白白呢?”

季舒白不挑食,欣然同意。

她們三個高一就是同班,少年人看對眼不需要什麽理由,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就變成了挽手上衛生間,中午搭夥吃飯的關系。

鐘淺夕賺錢積極,省錢方面一般般,吃穿用度該花就花,朋友們經常互相投食,誰都不差頓飯錢。

中午的燒烤店裏煙熏火燎、人滿為患。負責上炭的小哥扯著嗓子喊,“讓一讓同學,別燙到了……8桌加六串雞脆骨、10桌拿聽可樂,要冰的。”

三人挑了個角落坐,烤熟的肉串被放在炭火上加熱。

鐘淺夕燙盤、季舒白用紙巾擦飲料瓶口、尋旎給烤串撒料調味,分工明確。

“哎,你看見新來的轉學生了嗎?”

“看到他的背影算看到了嗎?我上午路過一班三次,三次都只看到他趴桌睡覺。”

“巧了嗎姐妹,我也沒看到正臉,但據說盛世美顏。”

“他們班老師就不管管嗎?這都睡一上午了吧。”

“咱們學校西邊工地是他家裏新捐的實驗樓,誰敢管這位大少爺啊?”

“你這消息準成嗎?捐樓怎麽不去一中捐?”

“我舅接了實驗樓工程,百分百準。”

“……”

尋旎把烤串分出三分之一倒過來,釬把對向鐘淺夕,就著隔壁的話題講起來,“早上的消息有誤,我現在聽到的的確是陸離錚家裏捐了實驗樓。”

她嘴急,咬了口烤串,被燙得淚眼汪汪。

季舒白嘆氣把水遞到她唇邊,“好了好了,喝點兒。”

鐘淺夕捏著紙巾,把釬頭蹭幹凈,又吹了兩口,才咬下去。

尋旎吐舌頭,含混不清得說著八卦,“好像他家裏人是過來開發海洋資源,所以他想不開才來沐城念書的……有人看到晨揚恭恭敬敬喊他哥,我覺得搞不好他將取代晨陽的地位,變成新一代校園扛把子,讓晨陽喊哥的是什麽生物,我都不敢想。”

“扛不扛把子我是不知道的。”季舒白往碟裏倒醋,眉目間掛著憂愁,認真道,“但他好像很風流,我聽說漂亮妹妹日拋,反正不是個好東西,淺淺千萬離他遠點兒,那張臉看看就得了,實在不行你就自己照個鏡子。”

有錢、有顏、轉校生,buff疊滿,傳聞諸多。

鐘淺夕聽得認真,沒耽誤吃飯,也沒有搭話,她無法評價出傳聞幾分真假。

離開帝都實在太久了,故友都不是舊年歲的模樣。

旁邊那桌針對陸離錚的話題喋喋不休,到起身結賬走了還在念叨,“說起來這個轉學生的名字有點兒奇怪哎……”

尋旎早上起晚沒吃飯,課間吃了不少零食,飽得快,她邊剝花生投餵鐘淺夕,邊困惑道,“說起來的確奇怪,我以為得是崢嶸歲月的崢,沒想到是鐵骨錚錚的錚,一般都是用山爭當名字吧?”

燒烤店備料充足,三排長爐烤串,翻臺率高,來去人流熙攘。

鐘淺夕心不在焉道,“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原來是崢嶸的錚,算命的說他命裏缺金呢?”

東北算命大法,江湖騙子常用詞會,命裏缺金,具體案例就在眼前。

學校後小吃街溜達一圈,牌子上帶“鑫”“鎏”的就能找出好幾家。

但其實鐘淺夕知道陸離錚這名字的來意,寄托了他母親最美好的祝願。

錚者,喻才能突出;離錚,不需要有卓越超人的成就。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1]

“你推測的很有道理啊。”尋旎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

“……”鐘淺夕嘆氣,姐妹,我真是隨口編的啊。

****

附中的基礎建設優越,操場偌大,最把頭是三個籃球場地,塑膠跑道內環畫成足球場。

升旗臺和觀眾席都設置在教學樓這側,四面把邊高欄林立,綠樹成蔭。

季舒白聽說林致遠被叫去明理樓領練習冊,興高采烈的跑去創造“偶遇”機會。

尋旎和鐘淺夕繞圈散步消食,她們倆都討厭太陽,貼著邊緣陰涼的地方走大圈。

梧桐葉片寬大,層層疊疊,漏下細碎的光斑,鐘淺夕繃著腳尖勾那片光,輕笑調侃,“白白這可真是教科書式暗戀了。”

“那誰讓她喜歡人家呢。”尋旎莞爾,“先喜歡的那個就是要付出更多心酸啦。”

鐘淺夕思忖後覺得沒錯,認真回,“你是對的。”

籃球場樹蔭屬於天高黃帝遠的地界,握著水懷揣少女心思來看暗戀對象打球的女孩子聚集在這裏……抽煙的同樣也在?

鐘淺夕和尋旎挽手剛轉過角,就正好撞上這幕。

陸離錚大馬金刀地坐在欄桿旁,姿態慵懶恣意,斑駁陸離的光影落在他身上,身旁站著的幾位少年顯得黯然失色。

晨陽給他遞了根煙,他搖頭沒接,而是摸出包自己的咬住,把煙盒遞過去。

馬上有人湊過來給他點煙,火光騰起,猩紅明滅。

修長指間夾著煙,喉結微微滾動,緩慢地吐出煙圈,陸離錚掀眼皮,漫不經心地朝前方掃過去。

鐘淺夕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真是路過,無意窺看兄弟幾個違反校規。

白霧散盡,她墜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

陸離錚勾唇,笑意裏噙著幾分戲謔。

鐘淺夕踢碎那塊不規則的光斑,盡可能平和的與他對視。

奈何心跳不聽話。

作者有話說:

本文好像是[偽裝甜妹xbking酷哥],仔細思考、識破!劃掉改成[我超可愛x自我攻略]

有日子沒寫校園文了,跟學生時代也離的很遠很遠了,寫起來居然莫名其妙的開心qwq。

[1]蘇軾《洗兒戲作》

紅包照舊!還是25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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