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發生的種種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中上演。

一直都是她輕信趙桂香的挑撥，每次剛跟他的關系有點突破，就跟他吵，跟他鬧。

他一個人辛辛苦苦養著他們整個家，想盡辦法給他們最好的一切，卻從沒有安靜，舒心的享過一天的福。

她以為，只是因為責任，才催促著他奮鬥前行。

現在她明白了，是他對她的愛，才苦苦支撐著他一直走到如今。

當年她懷孕，他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在生產隊幹兩三個人的活，只為給她多買一些營養品。

下了工回來就做木工和編織，用小家具跟村裏其他人換雞蛋和老母雞給她補身體。

輪到家裏挖水，守夜，挖水渠的工作，都只有他一個大男人可以出力。

顧南亭累得他一天只能睡五六個小時，她好幾次都撞見他手裏還握著柴刀，就靠在門沿上睡著。

而她呢。

因為孕吐心情煩躁，沒有想過體貼他，反而跟他鬧怪他不給自己選擇的餘地就跟她結婚，怨他早早的讓她懷孕受罪。

那個時候，他總是沈默，無言的緊繃著咬肌看著她，當她說得氣了，氣得要哭了，他只會笨笨的抱著她，手足無措的哄她。

——卿卿，我會對你們娘倆好的。

——卿卿，我會疼你的。

——卿卿，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後來為了讓她和孩子過上更好日子，他擠壓自己所剩無幾的休息時間學習，考大學。

回想起往事，酸楚的痛苦在陸卿卿的咽喉間蔓延，她把頭埋進顧南亭的肩窩處。

若不是怕嚇壞大寶和二寶，她真的很想撲進他懷裏嚎啕大哭，把自己心疼他的情緒全部宣洩出來。

看她無聲的落淚，顧南亭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車上人多。

大寶和二寶就在懷裏，不能讓他們倆看到卿卿在哭。會嚇到他們的。

很多話不便說。

無言的安撫著她此時脆弱的心靈。

他身上熟悉的氣味，縈繞鼻端，奇妙的安撫了陸卿卿的情緒。

為了轉移孩子們的註意力，顧南亭拿出在農貿市場買的水蜜桃分給兩個孩子吃。

良久，她的眼淚止住。

吸了吸氣，在二寶擡著頭迷茫的看著她的時候，她寬慰的笑了笑。

“你還好嗎？”

顧南亭還是沒忍住，擔心的開了口。

“我沒事。”

看她頭發被淚水打濕，黏在臉上，他伸手幫她把臉頰上的碎發整理好。

暖暖的夏風，從打開的車窗中吹進來，帶來些許涼爽。

陸卿卿撓著大寶圓圓的後腦勺，轉頭看向窗外，目光清湛，嘴角勾勒出釋然的微笑，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沈默，在夫妻倆之間蔓延。

雖然陸卿卿沒解釋什麽，但顧南亭察覺到她似乎改變了。

他沒開口問她在潭州市若是她想說，自然會說。

一直等大寶和二寶在搖搖晃晃的大巴車上，依偎他們懷裏各自甜甜的睡去後，她才淺淺的說：“南亭。其實在我也聽見我母親要收方家三千塊錢的事。”

顧南亭一楞，目光裏浮現出濃郁的擔憂。

“就在第一天晚上，當時我拒絕了過繼二寶的事，氣得頭昏腦漲的在房間裏休息，路過我母親的房間時，聽到她跟陸燕燕說的。她們倆，還盤算著如何花這三千塊錢。八百塊錢給我大弟結婚用，留八百塊錢給小弟，八百塊錢給陸燕燕做陪嫁，剩下的六百塊錢留著給自己和我爸養老。”

顧南亭握緊了拳頭。

岳母一直在吸卿卿的血，他跟卿卿提過，但她始終覺得那是她的母親，心甘情願的為娘家人犧牲與付出。

那是她的娘家，是她的根。

他以前試過阻止，發現阻止不了的時候，就盡量避免把更多的錢財交給她。

可岳母多精明，他給她買的好多東西，都被騙走。

他除了更努力的賺錢，再給她買一份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如今，看她告訴大寶和二寶，讓他們打配合提前回家，讓陸家人想打開他的行李箱的機會都沒有，大概是她真的被岳母他們做的事傷透了心，已經不怎麽想補貼趙桂香他們了。

想到此，顧南亭既是為岳母和陸燕燕的卑鄙行徑感到憤怒，又是為卿卿醒悟過來知道先緊著自己和他們的家而感到欣慰。

果然，就聽到陸卿卿接著說：“從前，我總想著，母親給了我生命，養育了我，她的話，我得聽，她總歸不會害我。如今我想明白了，手指有長短，她最不在乎的人就是我。今後，除了必要的贍養外，我不會再給陸家多一分錢。”

看陸卿卿說得很堅定的模樣，顧南亭心裏舒了口氣。

倒不是他舍不得錢。

而是他現在能力還很有限，僅僅只能承擔他們這個家的開銷，讓顧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陸家。

陸家有四個人拿工資，趙桂香對卿卿根本就是索取無度。

人的貪欲，是永遠填不滿的溝壑。

他可以辛苦點去賺錢，就是心疼她有什麽好吃的，穿的，用的，都想著拿給陸家。陸家那幾個人過的日子，可比他傻傻的妻子和幾個孩子好多了。

過去，卿卿往陸家拿了多少東西，顧南亭自然不會再提。

他只是握著她的手，說：“卿卿，我會好好疼你，不會再讓你和孩子們受到任何委屈。”

聽到這句承諾，陸卿卿又楞了下。

其實，上輩子顧南亭不是沒有表露過他的心跡，只是她沒把這種承諾當成愛。

在她的各種折騰吵鬧，以及後來被救後對他的冷漠與逃離中，他就很少再說這些話了。

甚至，到了後面，都不敢再跟她說什麽話。

生怕會說錯話惹她想起沒被陸燕燕囚禁之前的美好時光，襯托出當下的痛苦與折磨。顧南亭長久的在她面前，無時無刻不捧著一個卑微的心，只為陪她度過僅剩的每一天。

如今她的情緒穩定，又聽到他說這句話，心裏卻是鼓鼓脹脹的，也不知是被心疼他的情緒，還是被幸福盈滿。

她纖細的柔荑，握住他寬闊修長的手。

“南亭，我們會好的。”

“嗯。”

懷裏，大寶砸吧著嘴，夢囈：“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陸卿卿一楞，而後跟顧南亭對視著會心一笑。

他黑亮的眸子，越發的熠熠生輝。

那有如實質的眼神，仿似在說：卿卿，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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