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仲……”楊幻坐在思仲的桌邊，盤腿窩在他身旁一塊柔軟的坐墊上。一本硬皮燙金的巨書攤開在她面前的地上，幻兒按著書頁，側頭去看思仲。

“嗯？”思仲拿開筆，從寫了一半的報告上擡起頭。

“……”幻兒又遲疑了，半天沒回答，只是一個勁地看他。

思仲微微笑笑，搖搖頭，繼續去寫他的報告，隨口說：“幻兒，你這個不說話的樣子跟你媽媽還真像。”

幻兒頹下肩，瞬間就不記得剛剛想跟思仲說什麽了。

“……思仲，我是煉楊幻。”

“我知道啊！”

“……我不是煉青葵，我只是她的女兒。”幻兒凝視著思仲的眼睛，而思仲回望的眼神是那麽純粹幹凈。

“我知道。”他平靜重覆。

“……我只是煉楊幻，不是少敏。”幻兒低垂著眼，知道這句話說得很不該，她不應該拿那些思仲已經過世的故人來刺激他，可有那麽一絲絲委屈地，她還是說了，還是想說。

“孩子，我知道你從來不是少敏，也從來沒把你當成過她。”思仲平和地說，伸手將幻兒攬進懷裏。幻兒撲進他的懷抱，將他緊緊抱住。依戀地埋首在他身上，幻兒心裏充滿了說不清的覆雜感覺。

是的，她也是很仰賴他的，幻兒知道，自己就像是少敏和自己的母親一樣仰賴思仲。但她偶爾會忍不住去想，思仲對她那麽好，只是因為將她看作是少敏的轉世，或是青葵遺留的血脈而已？不確定感總是有的，然而思仲的確是她在此界最是依賴的人之一，母親過世之後，這種依賴又更深了一層。

幻兒早就知道少敏的過去，在她來到下界後，母親就跟她說過。幻兒總是暗自對自己的母親感到詫異——老媽實在是太奇特了！哪有人會那麽平靜地對女兒說，你的前世是某某，這個某某對我有什麽什麽特別的意義，又對思仲有什麽什麽特別的意義，然後說完後還一副“說了又有什麽相幹的？”的樣子……

後來幻兒才想明白，也許是她老媽實在是沒有把自己當成某某的轉世，她老媽從來都不覺得轉世前後的人應該有什麽關系，所以她才這麽真的一副沒關系的樣子。

思仲也是這樣嗎？

幻兒不確定，所以這個問題一直都是一個小小的心結。今日思仲親口這般告知，神情一如青葵那年的樣子，幻兒這才想通一點——也許，她老媽果然是思仲養大的孩子，實在是太像思仲，她的觀點與態度，實在是思仲的觀點與態度言傳身教的後果。

實在的……幻兒知道自己的確一點兒也不是少敏，但她偶爾又有點遺憾，自己為什麽一點都不是了呢？知道了少敏與思仲的故事……幻兒實在是為思仲心疼。

唉……可是遺憾心疼又能如何呢？

不是，就不是。

也不能是。

老媽對她說過她是少敏轉世這回事之後，幻兒才陸續留心，發現之前不知道這事的貌似真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唉，對自己放心、會對自己說的果然是只有老媽，別人……他們都早知道了，如大渡導笠光，如……外公。

這個家夥……幻兒倒是很清楚他的心理。他理智上的確承認幻兒不是少敏，可不小心時總還是會流露出他不知不覺中的潛意。所以，那個問思仲的問題，根本不用問他，幻兒都已經有答案。

但奇怪的是，幻兒不介意，對外公的這種態度，幻兒很奇怪自己為什麽居然會不介意。

“我信。”深吸一口氣，幻兒告訴思仲，“我信的。”

“不用多說什麽的。”思仲只是很慈愛地摟住她，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只是我得承認，有時候你陪著我的時候，我會想起那兩個孩子。是啊，我會想起她們，但我僅僅也只是想念而已。”

“嗯、嗯……”幻兒用力點頭，眼淚不知不覺間就掉下來，“過世的人誰都會想啊！我也想我媽媽，好想我媽媽……”

不知如何安慰，思仲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抱緊她，輕輕地在她耳畔說：“她一直都是愛你的。”

一直，從你出生，延續到她成為永遠的那一刻。

並和她一起成為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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