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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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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心默默地隨杳淵自囚,雖然她的力量自那一次心死逃離後便再無起色,時靈時不靈的,但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提起要放棄管理者職責的事,只有很少很少的時間會出門,通常是為了代替杳淵去探望冰影,有時是探望冰旬,偶爾是打理一些和亡者相關的瑣事。

而大多數時候,這些瑣事,神心是拜托冰影去處理的。就算神心力量衰弱,但她還是很顯眼的,更因為她力量不時不受控制,她更不敢到處亂晃,引人註意。善良的冰影也總是答應幫忙,一來閑著無所謂,二來也正好可以借著與自己無關的忙碌忘掉寂寞,不去思念……曈河,和已經多年未見的樾。

冰影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被這裏的居民當做了所謂“冥王”的。她身邊的白露,也被看作所謂王的部下。漸漸開始不時還有人來求來拜。

發現之後她們兩個啼笑皆非,完全哭笑不得。

“有沒有搞錯?我們只是按照不願現身的神心和杳淵的意思,提供一點指引和幫助而已,這是……她們兩個的意思啊!”冰影呱呱叫,整個不知如何是好,剛剛送走了幾個上門求助的亡者,冰影很是崩潰地捂住臉坐在門檻上,“就算真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冥界之王’,那也是作為管理者的杳淵和阿心哪!”

“噓、噓!”白露忍笑攙著冰影的胳膊將她拉起來,“冰影大人,不要坐在這裏,給人看見就不好了。來,我扶你進屋……”

“搞什麽嘛,怎麽會這樣……”冰影一反常態地不停地發牢騷,嘟嘟噥噥地被白露拉進了屋裏。最近這些求助者越來越多,冰影都覺得有點應付不來了。

白露忍笑忍得很辛苦,跟隨冰影這麽多年了,只有很少的機會才能看到冰影如此活潑,樣子會很像曈河消失以前,她的生命力仍醒著時一般鮮明。

“幹脆就這個樣子好了啦,我幫你去找幾個比較有能力的人,讓他們幫忙應付這些上門來的,你就隱居起來好不好?”

“唉呀……”冰影直撓頭,“不管又不忍心,幫忙又幫不了那麽多……唉呀唉呀唉呀……”

白露覺得自己忍笑忍得快內傷了。

到後來,冰影也只得按白露的建議做了,這麽做是讓她安寧了一段時間,可在這之後,她就來不及後悔了——這無意間讓她坐實了冥王的稱呼,再也沒辦法讓大家改掉!

神心來的時候冰影不由得向她抱怨,可神心只是同情地笑,說:“哎呀……冰影,算了吧,那也是沒辦法的。”

“什麽叫沒辦法啊!”冰影郁悶地說。

“就像他們要叫我‘神心’,我不也沒辦法麽?我哪裏是叫這個名字嘛。”

……還真是……沒辦法。

冰影,最終還是接受了。又有事情做逐漸讓她沈郁多年的心情好了起來,第一次覺得,曈河消失那麽多年之後,長痛多年的她,盡管仍活在思念之中,但終於又慢慢開始能“生活”了。

白露很是欣慰。

冰影堅韌,她明白曈河一定也很不想看到在他走後,那麽多人久久地活在深切的痛苦之中,但早年的她也沒有辦法。不過此刻,她想,曈河,我好了,我活過來了,放心吧曈河,我終於可以讓你安息了。我可以不用再每天哭下去了,曈河。

曈河,我很想你。

杳淵與神心似乎得知了什麽。在這之後,神心來得更少了。冰影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但神心確實是更少露面了。冰影一度想去找杳淵,想跟她見面,可杳淵卻一直躲著她,只讓神心出來說,她沒有臉見冰影。不論冰影怎麽勸,杳淵都拒不相見。

後來,杳淵索性斷了音信,冰影只知道她仍然自囚於那片河之源頭的竹林中,自我懲罰,無數年如一日。

無可奈何的,冰影成為了故鄉另一種意義上的維護者,成為不合她的初衷的,王。

杳淵怎麽就不想想,她這樣躲起來,麻煩的不還是冰影嗎?冰影得替她擔起冥王這個虛名,真不知道她就怎麽過意得去。

唉。有時安靜下來,冰影會想,不知樾此刻在做什麽,樾知道了,又怎麽想。

樾只會很久很久讓森宕替她回來故鄉一次,告訴冰影她仍然平安,除此之外,亦是毫無音訊。

有一次森宕回來,冰影拉住他問樾好不好,森宕只是嘆口氣苦笑著說,冰影大人你知道她的了,也不能說好不好,還是老樣子吧,外人看她,她活得很任性也很冷漠,在我看來,她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孩子啊,很脆弱也很溫和。

冰影只能點點頭,放他走,然後等待著他下一次的到來,帶來又一條消息。

森宕其實早就死了,身體消亡,魂魄回到了曈河剛消失時那個時候的樣子,跟著同樣沒有真正血肉身軀的樾一起生活。

在森宕未亡而衰老的那幾十年,樾尷尬極了,在外起先總是被認為是父女,後面則是祖孫,到了女兒家不隨意拋頭露面的地方,有時候還被看成老爺跟丫鬟。樾氣得不行,有時幹脆束起頭發扮成男孩,讓森宕笑了很久。

樾裝作普通人在世間漂泊流浪,心底有個不回去的家。

有時候她會有跟森宕相依為命的感覺,而事實上也知道的確如此。曈河消失十多年之後,樾還是常常在路上走著走著就默默流淚,讓身旁知交心疼不已,卻知道不能安慰。

曈河消失近三十年後,當時年近五十歲的森宕為樾繪制了一幅曈河的畫像,憑著對曈河的清晰記憶,畫在結實的布帛上。樾又感動又珍惜,之前森宕苦學書畫十來年,她還當他是為了排遣寂寞,誰料竟是為了她才做這件事。

樾很謹慎地收好,還加了一大堆保護的法術,不管到哪兒都帶在身上,為了想念曈河,也是為了感謝森宕,這個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陪伴照顧她的人。樾幾乎沒有隨身之物,那幅布帛是例外,之後還鄭重地裝裱起來,此是後話了。

完成這幅畫像之後,森宕戲稱任務完成,再未見他拿過畫筆。

森宕壽終的時候,樾曾經非常不舍地勸森宕找個機會轉世,說她已經耽誤了他的一生,不要再耽誤他的來生了,只是森宕深知她的難過和不舍,不忍心放她一個人漂泊,少有堅決地留了下來,甚至不惜和樾吵了一架。

吵到最後,樾哭了,摟住森宕哭著認輸,哭著說,你太懂我,其實我一點都不敢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麽過……

有一年,樾發現,周圍的世界中幽幽徘徊的亡者變少了,仔細打聽後才發現,他們都被一個叫做冥界的地方的感覺吸引了過去,樾有點納悶也有點莫名其妙。

這個所謂叫做冥界的地方,會不會就是她的故鄉,暝界啊。

而後來,那個冥界似乎逐漸成形,開始管理亡者的領域。樾倒是松了一口氣,因為在廣大塵世中徘徊的怨靈確實很多,因為能看見,她和森宕時常遭遇,也時常碰上那些亡者惹出的麻煩,不論故意還是無意,亡者常在生靈居住的人世間帶出事端,現在有地方對此加以管理,確實讓人世間更為平安寧靜。

“現在亡靈也有‘監督者’了呢!”森宕戲稱,“就像你以前和白露一起被人叫做監督者時一樣呢。”森宕避開了提及曈河的名字,樾也當然註意到他是故意的。

“嗯……是啊。不過我們監督的主要不是亡者啦,是一些逸散成形的魂像啦執念啦之類。”樾回憶著說,那段日子怎麽可能忘記,關於監督者的記憶裏有曈河啊!不過……現在的她,想到曈河,已經可以不每次都哭了。

因為很像她曾經做過的事情,也因為可能跟故鄉有關,這件事讓樾很關心,又一段時間後,又有一件相關的事讓樾分外好奇——似乎那個所謂冥界,開始外派人手尋找亡靈,將亡者接引過去。

“你們也註意到啦?”冰影很意外。森宕又一次順著樾的意思返回故鄉,順帶向冰影詢問整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啊,樾很好奇呢。她也聽說了冰影大人變成‘冥王’了什麽的。”森宕微笑,回到故鄉發現變化頗大,他之所見似乎真的印證了一路上所聽的傳聞。“冰影大人,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冰影眼裏含笑,“說來就長了,你跟阿樾說,等到她回來的那天,我會完完整整地講給她聽的。”

“那就久了……”森宕抱歉地低下頭,“樾大人還是怎麽都勸不動呢……不過近來我也不再勸她了,我們最近……過得平靜多了。”

“那就好。”冰影欣慰地笑了,“不用強求她回來的,維持原狀,維持平靜就好了。強拉她回來……也會讓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難受起來的。”

“嗯。”森宕同意地點點頭,冰影還是那樣深愛並體貼著樾啊,即使那麽多年不見,牽掛也會只增不減。

“不過……”森宕擡起頭,“冰影大人近來是不是在派人召回亡靈?”

“是啊,我們將他們接來,又幫助他們轉生。正好也可以給外邊少添點麻煩不是麽。”冰影靦腆地說,“不是我派人啦,是那些自願加入我和白露的人自發去的。我們都想做點有用的事。”

“哦哦,那個……我是擔心,我是不是也會被叫回來呀。”

冰影楞了楞,“啊,當然不!你當然不在我們的考慮之列啊!你是……我和阿樾的恩人哪。”

“冰影大人,請別這麽說。”森宕字字懇切,“我和白露年幼時曾受你收留,樾大人與我又是知交,我和她……是……是……”森宕一時就找不到詞了,冰影微笑著打斷他:“是阿樾的家人。這些年若不是想到還有你在她身邊,我會更加擔心掛念。”

“唉……”聽到這裏,森宕也只能長嘆一口氣。

若當年曈河不曾消失,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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