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暴雪

關燈
裹挾在樾暴風雪般的身形裏,杳淵心裏湧起強烈的恐懼。

她第一次覺得,糟糕了!樾似乎陷入了憤怒的瘋狂,而曈河,那個唯一可以控制她的人不在,不在啊!杳淵根本沒辦法讓樾聽她指揮的不是麽?現在是樾的意志主導一切,樾按照自己的意思徑直行動,杳淵連她的行動是否進過大腦思考都不知道!是啊,杳淵沒法太信任樾,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樾的原身,她從來不知道樾居然可以這麽狂暴而強大,她印象中的樾,只是一個被曈河寵壞的奶娃娃!可最嚴重的事情就是,她錯了!

更可怕的是,杳淵在樾的原身中脆弱得就像龍卷風卷起的一片落葉,樾急速的前進就像有明確的目標,如狂風襲過荒原,樾龐大的身形下,一切存在都脆弱如柔軟枯草,樾經過處,她身下隨之掀起狂流,眾多雜物追隨翻滾。杳淵聽得一個很似樾的聲音哼笑了一聲,隨即樾驟然提升高度沖向高空,杳淵不由得尖叫。

樾是將她帶得很穩沒錯,可她感覺就是毫無憑依地在被狂風刮著走,連個可扶可握的地方都不存在!耳旁風聲已不再是通常的呼呼聲,而是獵獵作響。杳淵甚至都分不清那到底是樾帶她掠過空中的風聲,還是樾的原身呼嘯的聲音了。杳淵被吹得幾乎睜不開眼,樾似乎已在高空了,冰涼的雨珠鞭子般抽打在她臉上,與疾風一起令她的臉刺骨疼痛。

杳淵忍不住大叫,連自己都聽出聲音中令自己羞愧的軟弱:“樾!”

“我不會傷害你的,”樾向她保證,話語中帶著風樣呼嘯的聲音,杳淵還沒開始放松,樾的下一句話就讓杳淵徹底陷入驚恐:“在你們傷害曈河之前。”

被樾強大的靈威震懾,杳淵連自己還有意志可以使用都忘記了。

樾的本質難道是風麽?當初的杳淵以為自己一眼就能洞悉,甚至都從未問過曈河,而今卻完全不能確定了。樾到底是何時成長為如此巨大的靈物的啊,是什麽樣的心念,才能讓她成為此刻強大如暴風雪的她……

當心裏有強烈地想要保護的人的時候,人就會變得強大了,越強烈,越強大。

樾到底是多直白地在愛著曈河!泫然欲泣地想起璞心,杳淵突然真的很羨慕曈河,羨慕得心痛,羨慕到嫉妒啊。

淚水飄飛在疾速後退的空氣中,在細雨中根本分不清何是淚,何是雨。

“杳淵,你哭啦?”樾的詢問不期然地響起,孩童樣地天真。杳淵慌亂地拭淚,像被樾看穿了什麽。她連忙否認,可樾卻響起了笑聲:“騙我咩。你在我身裏啊。”

杳淵一時無法回答,樾又輕輕地笑起來,笑聲中夾雜著風聲。“是我飛太快吹得你掉眼淚麽?要我飛慢一點麽。”

“不,不用!”

彼此心照不宣的是,誰都知道杳淵並非因此流淚,杳淵能說樾促狹麽?她開頭也許是,否則她就不必詢問,只裝不知道就好了,可後面她又那樣補充,明顯只不過是為了給杳淵一個臺階下。

穩了穩情緒,杳淵展開靈識,開始專心搜尋璞心的蹤跡,然而無論她如何重覆嘗試,依舊跟之前一樣無果,她不禁懷疑地問:“樾!你現在路徑很明確嗎?”

“明確。”樾簡單地回答。

“你是直奔著阿心的位置去嗎?”

“廢話!我還兜風不成!”

“……”杳淵感覺有些抱歉,心想也不該這麽侮辱樾,從今天的情形來看,樾並不是個不分輕重的孩子。樾大概有點生氣了,畢竟以前樾也沒這麽嗆過她。“呃……對不起啊。”

“接受了。”樾很爽快,聽得出她在微笑。

杳淵瞇著眼忍受刀割般凜冽的夜風,“樾……阿心在很遠的地方嗎?”

“是,又不是。”樾費勁地表達,“是很遠,但並非那麽遠……可惡!這麽說吧——她沿途設了該死的追隨法則,她離開一處之後又不解除,即使我知道她在哪,也要遵循這些法則所規定的路徑才能靠近她!”

“是什麽樣的法則?”杳淵匆匆地問。

“不值得一提的很弱的法則啦!”樾厭倦地說,“神心似乎沒勁了,大部分我下午就破解過了,主要是很遠,她好像主要是想離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杳淵輕輕地重覆一遍,想起什麽,“她難道沒有用瞬移嗎?那樣的話,就更難追啊!我一直以為她是不斷地移動我才覺察不到的!”

“你是她阿媽啊你問我!我怎麽會知道神心在想什麽!”樾不耐煩地說,“不過她的力量似乎很弱了,她連瞬移都使不出來的樣子。”

——是嗎……

樾飛臨了一座小鎮的上空,俯瞰漆黑大地,入夜未久,大地上點綴著各家的窗光燭火,門戶前燈籠搖曳,明亮行燈點綴,襯著迷蒙的雨霧,小鎮的夜色更顯出奇幻的瑰麗。

杳淵不曾臨高俯瞰,更不曾看過這番夜景,如果換一種心情,真的是可以欣賞的。樾卻大喊一聲:“註意了!”急速收縮身形俯沖。

杳淵的心猛然攥緊,屏住呼吸忍住一聲恐懼的尖叫。疾風勁吹,杳淵連眼都快睜不開了,隱隱約約看見樾似乎正在朝一戶人家沖去,杳淵連出聲阻止的勇氣都沒有了……

哐啷!

樾到達那棟房屋的時候,杳淵緊張得幹脆閉上了眼睛——以這種速度撞上去,多結實的房子也只能變成碎木片了吧!樾還是瘋著的啊?!

可是……恐懼中等待的巨響卻遲遲未出現,只有一聲簡單的撞擊聲,不像是房屋倒塌,到像是……開窗門的時候用力了點。

杳淵忍不住睜開眼睛,捂住嘴還是漏出了一聲極刺耳的驚叫!

——她懸在房屋二樓一扇洞開的窗外,腳下濕透的店幡表明這是一家客棧,雖然跟隨樾飛越了半個夜空,但此時清晰地騰空在二樓的高度卻讓她更真實地感覺恐怖,心驚膽戰地將視線轉回前面室內,屋裏唯一的光源只是一支點燃的蠟燭,樾模糊的身形閃入窗內,如狂風過境般卷起桌前趴伏的人影便又破窗而出,然而屋裏卻一絲未亂,甚至連燭火都只是跳動了一下,覆又靜燃如初。

樾根本是把璞心刮出來的!一點猶豫都沒有,狂風吹襲旅店,卻連一個紙片都沒挪了位置,只是撞開窗戶,將璞心當空掠出!

“給我回去收拾!”樾的狂怒在看見璞心的那一刻點燃,咆哮一聲沖天而起。

……收拾?

璞心疲憊的臉上滿是茫然,睜大眼與近在咫尺的杳淵對視許久,她連表達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了,對杳淵的爭吵回避統統忘記了,只微弱地問:“這……這是什麽風?”

“是……樾。”杳淵也完全沒有回過神來,就這麽簡單麽?樾就這麽暴力又輕描淡寫地找到璞心,並已開始將她們帶上歸程了麽?

璞心的視線一直避著不敢看腳下,全身僵僵的讓狂風卷著過了一段路,待稍稍習慣,略略回過神來,這才一寸寸地放松了一點身體。

……樾?!

過了許久璞心才覺得心底一震。這玩意兒是樾?!這麽龍卷風般的憤怒玩意兒是樾?!今天黃昏時在另一處鄉下遇見樾,那時候她跟森宕在一起,她和森宕看起來都是很正常的人形啊,他們看見她之後,森宕大喊了一聲“神心大人”跑過來,她驚慌失措地逃跑了,他們也沒再追來。那時她想大概他倆是歪打正著尋到這裏來的,她以為已經甩掉了他們,後來又強打精神趕了一段路,來到這處客棧暫且住下,誰料卻在黃昏過後被一陣怪風破窗而入又憑空抓了出去!

“樾!”

樾的身影已經沒入茫茫夜空,火紅烏雲低垂,樾帶著她們穿行於雲層之間,剛才為了仔細確認璞心的方位,樾飛得很低,然而現在已經無此必要,她高高地騰身於空徑直飛回家鄉,地下即使有人擡頭向上看,也看不見兩個人影在空中飛的怪異景象了。

璞心喊了她一聲,直覺地意識到她此刻火氣很大,根本不想回答……

“樾、樾……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璞心有點心虛地問。她自願斷了與家鄉的聯系,根本什麽都感覺不到,直覺也許真的發生了“他”曾說過的不好後果,她戰戰兢兢的。

——她不願意相信,家鄉的生死存亡,真的全都維系在她的身上了。

“‘發生什麽事’?”樾桀桀冷笑,“你大爺的問我發生什麽事?你自己回家看看吧……你自己回家去看吧!”

樾不再說話,只是悶頭慪氣,一門心思地猛往家裏趕。

還是……逃不過啊。璞心低著頭,軟弱而無助的淚水在高高的天空中隨雨四散。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