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遇

禦書房

那個女子，尋遍皇宮上上下下，緣何再難一見？！

敬軒城皺眉，苦惱地合上手上的奏折，再度神游。

難道真的是南柯一夢？

可那女子熟悉的臉龐，似水的眸子，輕輕彎起的唇角……一切，又是那般清晰啊。

“皇上，大皇子來了！”一句話打斷了敬軒城飄遠的思緒，再擡頭就看見書案旁一臉喜悅急切參半的夜。

“父皇！父皇！您說過的，我帶她來了！”請過安，敬軒夜一步上前，雙眼泛著期待的光芒。

是了。這幾日時時恍惚，竟然差點忘記皇兒的終身大事。

“帶她進來吧。讓父皇好好瞧瞧，把你迷成這樣的奇女子。”

敬軒夜一臉興奮，趕緊轉身出去。再回來，手中輕輕地牽著一個翩然的身影。

隨著一抹粉色衣角的擺動，午後懶散明媚的陽光裏，走進了淡掃峨眉的落梅。

思潮瞬間侵襲，記憶再度如出閘的猛獸牢牢攫住敬軒城稍稍平靜的心。他愕然地望著漸漸走進的女子，氣息大亂。

那晚，光亮黯淡，她的眉眼雖攝人卻還是隱隱約約。讓他癡迷的同時，卻也有身在夢境的錯覺。而這一次，她大大方方走進他的視線，在如此明亮的書房內，驚人美貌淡然的表情，甚至是一顰一笑都是那樣真真切切。看在相思成災的皇帝眼中，竟有著驚心動魄的存在感。

“梅——”他喉頭顫動著，發出的聲音都帶上了苦澀的沙啞。他找了她多久啊！她又讓他失魂落魄了多久啊！

父皇這一切不尋常的舉止，看在敬軒夜的眼中，震撼非凡。

身邊的女子安靜地站在一邊，低眉順眼。為何案上的父皇卻那樣激動？！那不是一個長輩望向晚輩的神色。那完全是一個癡迷的男子在看自己朝思暮想的情人的眼神！他也曾癡迷，他也曾瘋狂，他知道，他熟悉那樣的眼神！

一種深深的恐慌，襲擊了他，他茫然地僵立在殿上，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下沈，再下沈。

“父皇——”無人回應。

敬軒城緩緩地起身，步伐僵硬地邁向她。

落梅聞聲，擡起眼，波瀾不驚卻略帶柔情的眼又一次直直地回望向他。一如那晚，勾魂攝魄。

“民女施落梅，參見吾皇。”

朱唇輕啟，敬軒城卻聽不見她的話語。眼中腦中，除了那一翕一合的櫻唇，便只有數不盡的情愫，排山倒海一般。

一步步，他邁向她。

絕望也終於如潮水般侵漫了夜。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自己如被冰凍的心，他只知道他的幸福即將戛然而止。

帝王家族，父子同為一紅顏的事情屢見不鮮。可他卻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與父皇處於那樣的境遇。絕望、無助、甚至是忿恨，第一次他對自己父皇萌生出敬慕愛戴以外的情感。第一次，他發覺自己並不夠強大，起碼連他最愛之人，他都無法擁有！第一次，他開始痛恨，痛恨自己此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即便那個高於他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父皇——”再一次，他絕望地喚他。求求你，不要從我身邊奪走她。求求你，父皇！父親！

而又一次，敬軒城對自己最愛兒子的呼喊置若罔聞。

世上最無奈最悲哀的是什麽？

夜的雙眼血紅。他攥緊雙拳咬緊牙關卻還是控制不了此刻身體的顫抖。眼睜睜地，他看他高貴地身軀俯低，雙目溫柔地註視，輕柔憐惜地握住那雙他最熟悉的纖手。

這一刻，明亮的室內，退卻了溫情脈脈的安逸，取而代之的是只屬於男人間危險的訊息。

是誰？要奪走我近在咫尺的幸福？殘忍如此，絕情如廝……

安城二十一年三月十六日 ， 年入不惑的敬軒帝昭告天下 ： 立聖狐山民女施落梅為梅妃，三日後大婚。賜殿敬蘭殿，地位僅在皇後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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