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方祈說要去H市接陶免, 陶免沒讓。

不是什麽別的理由，還是覺得丟人。

從學校到H市，為了方便攜帶器材, 他們還是選擇了包車來回。

陶免坐在面包車的最後一排，眼睛一合上就再也不想睜開, 饒是他對這些人的不專業有十足的心理準備，他陶免也還是輸了。

聽著前排幾人商量著怎麽平攤花銷的事, 陶免讓方祈在東門接他，是真的丟不起這個人。

從禮拜五下午出發的那一刻起，陶免的大腦就一直處在極高速運轉的過程中, 唯一的片刻休息, 就是路上待在出租車裏的時間。

從一個拍攝點跑到另一個拍攝點，有些只是十幾分鐘的零散時間也是一上車兩眼就不自覺的合上了，秒睡。

他們原定的幾個拍攝地, 圖書館、博物館和文化產業園之流, 要麽就是直接不允許拍攝，要麽就是得收費。

盡管有人說可以偷偷拍，但他們也無法, 拍視頻不比拍照片，排場在那擺著，根本沒法兒偷偷。

就連找好的公寓都比預想中小，幾乎一個鏡頭稍微拉遠點就能把整個房間的全貌拍下來。

再加上H市也在臺風影響的轄區範圍內，在他們抵達H市的當天就開始下大暴雨, 跟天漏了一樣。

就是從面包車上下來沖到公寓的那麽一小段路程都能把人淋透，只能拼了命的給器材打傘，完全沒空給人打傘。

幾乎陶免預想過的所有憂慮都一一出現。

臨時決定去哪拍外景決定不下來，覺得攝影拍的不ok都擺在臉上卻始終沒人指出來，就連吃個飯都決定不下來去哪裏吃。

陶免是真的累了。

在他一走進公寓，看到攝影架上三腳架拍完第一個鏡頭的時候，就知道昨天夜裏的淩晨兩點是白討論了。

因為早有心理預期，所以他接受的很快，所有腦細胞都用來思考如何收場去了，根本顧不上照顧那幾個小姑娘的情緒，什麽來了大姨媽身體不適也能當做是不想請模特吃飯的理由。

“你說人模特不要出場費陪你們，完了你請人吃頓飯也能別扭。”陶免身心俱疲的靠在方祈身旁的副駕駛上，“我當時說了不要模特不要模特，她們不肯，這好了，人叫來了又不願意招呼，最後還是我、小宋、攝影和一個女生我們四個人請那模特去吃了頓海底撈。”

“是先前照片裏那個嗎。”方祈一路將人往家裏栽，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陶免長出一口氣，面色極差的臉上頂著一對青影濃重的黑眼圈，點頭道：“他真的是我唯一的慰藉了，讓幹嗎就幹嗎，還對我們組裏極其不專業的尷尬氛圍能夠裝作沒發現。”

“辛苦了，現在拍完就輕松了。”方祈知道這幾天陶免白天跟攝影費勁的溝通著導片，晚上回loft了還得看當天的素材。

過著前一天夜裏兩三點睡，第二天早上六七點起的苦日子。

陶免艱難的擺了擺手：“他們是熬到頭了，我還得剪片，我就是欠他們的，累死累活吃力不討好，背後指不定說我啥。”

這兩天怕嚇到路人，覺得是吸毒犯跑出來了，陶免全程戴口罩，上了方祈的車才剛拿掉。

最令他煩躁的還是他下巴上爆了顆極其有礙觀瞻的痘，紅腫的待在那碰都碰不得，一挨上就疼。

整個人憔悴的不行，拍完一回來還得接著上課。

“這就算了，這都算了，因為不專業和脾氣性格鬧出來的不愉快還都能歸為客觀原因。”陶免現在一想起他們在回來的車上談起的話題就糟心，“你知道剩下那兩個不請模特吃飯先回loft是回去幹嗎了嗎，他媽的那兩個人回去算開銷去了。”

在他們提出這個問題之前，陶免從來沒想過平攤開銷會是什麽覆雜的問題。

“我一直以為是大家各自花了多少錢，全部加起來然後幾個人一除就沒了，結果人家說那頓海底撈他們倆沒吃，錢不歸他們出，就連打車都按人頭算。”陶免越說越氣憤，“當時我真的是……有種活該我跑了最多的地方拍攝，出最多的錢的感覺。”

陶免最後都不參與這種柴米油鹽的話題討論了，他已經麻木了。

那邊報數，他打錢就完了。

畢竟你給人家說算的麻煩，人家直接懟你一句但是他們自己已經算好了。

“然後我還是個男的，他們幾個全是女的，器材多了拿的費勁也是怪我不幫忙。”陶免簡直無話可說，“我得導片，攝影得拍攝，他們幾個閑著沒事做還拿不了幾個器材了？既不肯幹腦力活，也不肯幹體力活，我要你們幹嗎？”

“那你先前的隊友呢。”方祈問道，“先前組隊拍片也這樣？”

“哪啊，先前一直組隊的那幾個想回家那邊拍敦煌，太遠了，這邊他們又正好找我，我也沒想到能搞成這樣，一個鬼迷心竅，就答應了。”陶免到現在都對自己上了賊船這事尤其的悔不當初，“我就是舔著臉去跟大奎拍他女朋友跳舞都比現在好。”

“中途撒手不管也不是你的風格。”這也是方祈就是再心疼也沒有提出讓陶免退出的原因。

陶免抓了幾把自己的頭發，愁眉苦臉道：“是啊……”

方祈輕輕勾了勾唇角。

如果說陶免的顏值是吸引方祈的敲門磚，那他的專業素養應該就是誘他深入的重要因素之一了。

要麽就不做，直接拒絕，否則陶免一旦決定接下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到底。

跟陶免在一起了這麽久，了解了他的更多，方祈卻始終忘不掉最初他給自己講述方世拍攝方案時那雙眼裏帶著光的星眸。

雖然陶免總跟他說討厭拍片，但其實方祈知道他是喜歡的，只是不願意將就。

沒有合適的隊友做技術合作，沒有充足的資金和設備做支持，弄不出陶免腦子裏的東西，他寧願不拍，也不想弄些糊弄人的東西。

“哇你幹嗎啊！我跟你吐苦水你還笑？”陶免一眼就瞟到方祈微微上翹的嘴角了，憤懣道。

方祈笑著搖了搖頭，沒解釋。

這要他怎麽說。

然後陶免就惦記上了。

從下車到上樓一路都追著方祈問：“你到底笑什麽？還不肯說？？？”

但直到最後方祈都只是笑著拒絕解釋：“不累了？”

陶免撅嘴：“你就是不想告訴我。”

“吃飯吧，吃完了早點回學校休息。”

“你岔開話題！”

“明天還要上課吧，片子什麽時候剪？”

“……你能不能不提這個！我明天回去就得開始剪，再往後拖就是期末周了。”

“嗯，加油。”

“什麽叫‘嗯，加油’？你怎麽這麽冷漠？？？”

方祈失笑：“不然呢，我也幫不了你。”

“那你也不能這麽冷漠吧！你都不心疼我嗎！”陶免不管，捏著筷子頂端，每說幾個字就在飯碗裏狠狠戳幾下。

“講講道理……”方祈眼裏滿是笑意。

“你嫌我不講道理？”在外面受夠氣的陶免堅持要在方祈這裏無理取鬧到底，“那你就回北京了去找個講道理的好了！反正你們酒店裏的人都這麽覺得，方總可不能待在這小鄉下埋沒了，得趕緊回去，順便找個性格更好的。”

在政治立場問題前，方祈無條件舉白旗：“我媽說我性格太軟了，對象得找個互補的。”

“呵。”陶免冷笑一聲，“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方祈徹底忍不住了，捏著筷子笑的不行。

每次這些網絡用語從陶免嘴裏蹦出來總能一擊戳中他的笑點。

結果方祈才剛把不情不願的陶免送回宿舍沒幾天，就又親自去把人接來了——陶免的電腦崩了。

在他的AE第三次崩掉以後，陶免的心態也崩了，在宿舍裏大發脾氣，鼠標都快被摔散架了。

還是宋牧清親自出馬跟靳陽打的商量，確保陶免不會再因為夜不歸宿被查水表，便給方祈打了電話。

“方哥，一會兒晚上七點半有空嗎。”

方祈有點蒙。

這兩天陶免忙著剪片，他忙著工作交接，兩人互不打擾，聊天比較少：“怎麽了？”

宋牧清還沒說話，方祈便聽話筒那邊傳來了陶免極度暴躁飆臟話的聲音。

“他……”

“啪！”

宋牧清剛開口就被陶免又一次摔鼠標的撞擊聲打斷了。

七點半，方祈準時出現在了陶免他們學校的東門口。

宋牧清幫陶免拎著電腦包，親手將人交到了方祈手裏，並著重交代，讓方祈替他保管好筆記本，別讓陶免砸了。

方祈聞言，將目光投向了整個人跟吞了槍藥一樣狂躁的陶免，能清晰的在他眼裏看到紅血絲，估計又沒少熬夜，頭發全是亂的，幾天沒打理過的模樣。

“大奎的筆記本也不夠他用，雖然我的是蘋果，但我買的早，而且買的是十三點三寸的頂配。”宋牧清任重道遠的對方祈嘆道，“聽說你是十五寸的頂配，就交給你了。”

十三點三跟十五這兩個尺寸macbook pro的處理器有質上的區別。

原本他們各自用來剪片都是沒問題的，奈何免哥的操作顯然對電腦配置要求更高一些。

方祈將人接回去的一路上陶免都沒說一句話，方祈也很體貼的沒有多問。

宋牧清在電話裏跟他簡單解釋過，說軟件不僅會崩，就是拼接在一起的鏡頭連預覽都不能好好預覽，卡頓的不成樣子，完全沒法兒繼續。

先前方祈都沒見識過陶免剪片到底是怎樣一副光景，這回親眼所見，真心讓他感慨萬千。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開學了就又忙起來了，好氣啊

蟹蟹本人180和風裏雨裏學習等大寶貝的地雷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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