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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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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輕塵別過臉去,沒受她這一拜。

她的意思很顯然,是想主動同清心宗劃清界限,這樣日後她若是闖下什麽大禍,也不由清心宗替她背負。

夏輕塵攔住紅著眼想追出去的尋竹,掐了一道訣。一道紅光自結界內飛出,落到蘇漾手腕,化作一條細細紅繩。

“清心宗弟子蘇漾,無論何時,皆可回來。”

蘇漾認出手腕上那條紅繩,是師父的本命法器之一,有治愈之效,危難時刻亦可擋致命一擊。她不再堅持,只是又拜了一拜,站起身。

她聽見夏輕塵嘆了一聲,“莫怨師父。”

隔了一層結界,蘇漾笑著對他搖搖頭。她都明白,他的背後是整個清心宗,甚至是整個仙門正派,他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個小徒兒,不管不顧踏出結界。

她回到司景行身邊,貌似乖順地垂下眼簾,一副聽憑差遣的模樣。

司景行輕笑了一聲,當眾扣住她手腕,恰恰扣在那根紅繩處——紅繩初時還紅光大盛,妄圖驅逐他,但那點靈力在司景行面前壓根不值一提,紅繩奈他不得,也便偃旗息鼓。

蘇漾眼前飛轉,再度看清時,面前已換了一副景象。

十數丈高的穹頂壓下,四處光線幽暗,四周像是峭壁山崖一般,周遭只零星點著幾盞骨燭。借著這點昏暗光線,蘇漾環顧了一圈。

若是仔細去看,便會發覺此處耗盡了天材地寶,一磚一石都是請匠人精心打造,可興許是殿中過於空曠,又太黑太暗,乍一眼看過去,倒像是個過於龐大的山洞。

這裏應該便是東都山魔宮了。

司景行早便松開她,坐到高處的王座上,此刻她打量著殿中,他就打量著她。

半晌,蘇漾才收回視線,看向高處懶散倚坐著的年輕魔君。

他的黑袍拖在地上,卻並不會同殿中的幽暗融到一處——他的存在感委實太強了些,容不得人忽視。

“魔君不遠千裏將我帶來,究竟所為何事?”

司景行饒有興味開口,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你不怕我?”

蘇漾一怔,下一刻,原本遠遠坐著的司景行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與她相距不過一掌的距離,蘇漾被他一嚇,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司景行察覺出,登時有些意興闌珊,俯身貼近她的同時,一只手掐住她脖頸,緩緩用力。他就俯在她耳邊,聲音貼著她耳畔響起:“你知道麽,有的時候,死得早反而是種恩賜。”

蘇漾一時呼吸困難,因為窒息而眼前一陣陣泛黑,被他的威壓死死壓住而沒有絲毫反擊之力。

司景行看著手中臉色漲紅的蘇漾,他知道她無力掙紮,也知道她已近極限,只要他再多用一分氣力,甚至可以捏碎她的頸骨。

死在他手上的,被掐死確實是種恩賜了——但她與那些人不同的是,即便到了生死關頭,她面上也沒有絲毫難堪的慌亂恐懼,更沒有絲毫對他的祈求。

若是忽略她通紅的面色,她甚至說得上是平靜——卻又絕不是一潭死水的平靜,倒像是某種蟄伏起來伺機而動的兇獸。

司景行驟然松手,從容退了兩步,看著她脫力坐到地上,不受控地咳著,直咳到嗓音嘶啞,他才慢慢開口:“你待在魔宮。”

一句話決定了她的去留,他便瞬息消失在她眼前。

蘇漾大口喘息著,依舊沒想明白他將自己留在身邊究竟是為什麽——但興許,那也不太重要。

魔宮裏邪氣四溢,這一會兒的功夫裏,已有不少邪氣聚集在她身周,尋找著破綻妄圖侵入。

蘇漾強忍住惡心,試探著觸了一下沈沈積聚起的邪氣——她指尖驟然被灼痛,顯然是她體內靈力和修為皆在抗拒。

她早有預料。要同邪氣借力量,自然不這麽簡單,倒也不急於一時。

大殿空曠,此時只餘下她一人,她繞著大殿走了一圈。

大殿後頭,竟有條暗河。暗河對面設了禁制結界,以她的修為,尚看不到對面的景象。

河水汩汩而過,蘇漾靜靜盯著河水看,方才被接連事變沖擊的心平靜下來,蝕骨般的悲慟方後知後覺席卷而上。

她慢慢蹲下來,臉深深埋在雙手間,無聲痛哭。

直到她開始接受大師兄身隕魂消的事實,才有巨大的無力感籠罩過來。因為太無力,救不了大師兄,只能在山門等著他,等來的卻是他的死訊;因為太無力,宗門才會任魔修欺辱;因為太無力,才會仇人近在眼前卻殺不了他報不了仇……

蘇漾緩了好一會兒,方稍微控制住情緒,從乾坤袋裏費力翻出一堆符紙。她咬破指尖,以血作墨,畫了許多祝禱安魂的符咒,再將這些符紙一一折成小紙船。

其實她明白,大師兄連命魂燈都滅了,再多的祝禱招魂都失了效用——但她需要為他做點什麽。

蘇漾將小紙船一一放進河流,看著它們一只只飄走。

最後一只紙船剛要入水,她的手突然被人攔住。

司景行從她手中拿過紙船,翻來覆去看了兩眼,擡眼看她:“就這點兒本事?”

蘇漾擡手擦去臉上淚水,面無表情沖他伸出手,“寄托哀思罷了,還請魔君還給我。”

司景行並未還她,只徑直將紙船放進水中。緊接著,他手中出現了一塊傳音玉牌,指尖在玉牌系帶上一挑,那塊玉牌在蘇漾眼前晃來晃去,“是為了他?”

蘇漾呼吸一滯,下意識伸手去搶,在他再三刺激下,恨意與殺意再掩飾不住,全身靈力匯聚成一擊,直直沖司景行而去。

司景行身影一虛,須臾間出現在她身後,擡眼看著她那一擊直直轟過去,不知轟到了什麽,一陣地動天搖的聲響傳來,他“嘖”了一聲。

他一手提著傳音玉牌,另只手壓在她肩頭,壓得她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方慢悠悠道:“就這麽恨我?”

蘇漾咬緊牙關,一聲未吭。

他將玉牌又在她眼前晃了晃,“可他真不是我殺的。”

旁的事情他自是不可能對她再多說一句,只是沒做過的事兒,他也不想認。

那日她那大師兄,原本就是要死的。

司景行將她轉過來面對著自己,將玉牌塞到她懷裏,十分可惜道:“東都山是魔宮領地,是他偏要找死過來,結果行蹤暴露,被人圍攻至死。”

“你來東都山,是想替他報仇罷?可連你師兄都慘死於此,就憑你如今的修為,何時才能報了這仇?”

司景行看著面前一身純白道服的小姑娘,勾了勾唇角,低聲似蠱惑般同她道:“不如,洗髓轉道,當個魔修。憑你的體質,日進千裏不在話下。興許沒過多久,你就能替他報仇了呢?”

她那一身純白委實礙眼。

她生於正道,長於正道,若是走上魔修的路,待到殺孽纏身,滿目血色之際,必然會崩潰自惡,而後便會被邪氣趁機占據,徹底淪喪。

單是想想,就讓他期待得很。

蘇漾抓著懷中冰涼一片的傳音玉牌,心中大駭。

他竟知道她的體質。

怎麽知道的?

司景行低頭,探尋般望進她眼底。

竟沒有絲毫動搖。

他心中嘆惋,松開壓在她肩頭的手,改為拎著她後頸,瞬息之間來到暗河對面。

暗河對面竟是他的寢殿。

蘇漾小心將傳音玉牌收好,卻見司景行旁若無人將玄色外裳褪下,隨手往架子上一搭。

她立馬將視線挪開,一時拿不準他的意思。

司景行只穿著裏衣,擡眼看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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