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完皮肉骨之後施小秋爽了, 她這才詢問皮肉骨是從哪邊過來的，為什麽會被抓進來：“我還以為你會被直接弄死。”

“他們試過了，我死不掉。”皮肉骨嘖了一聲, 那群人差點被他反殺，於是便幹脆將他關了進來，也不知準備關他多久。

而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一所學校, 不過這兒大概是某處的鄉下，只有兩棟教學樓, 而教學樓後頭還有菜地，教室外頭墻壁上的白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上頭遍布裂痕，片片剝落。

教室裏有孩子正在上課，他們大多穿著自己的衣服, 沒有統一校服，看孩子的年紀, 這兒大概是小學，他們的木質課桌已經開始泛黑了, 感覺像是“盤出了包漿”，還有些桌子是殘缺不全的，它們大概被使用過很久了。

窗戶外頭的並非不銹鋼防盜窗，而是純鋼筋的防護網, 只有小拇指那麽粗, 上頭紅色的漆身也落得差不多了。

皮肉骨在這兒轉了好久，沒能找出這陣法的陣眼：“我覺得從這裏出去的方法要麽是拯救這群孩子，玩什麽弱智的拯救者游戲, 要麽就是把他們殺光。”

陣法絕對是有陣眼的, 不存在出不去的可能性。

“拯救者游戲？會這麽幼稚嗎？”施小秋不這麽想, 這又不是拍兒童向的正能量電視劇，讓他們拯救小孩？從而明白真善美的重要性？這是童話故事？

施小秋起身，她拍了拍自己屁股上坐的灰，而後看了一眼被自己掰去一角的花壇邊緣，考慮到她想要離開這個陣法也許得表現得真善美一些，她開始糾結自己需不需要像水泥道個歉，而後做個手工板子插在這兒，最好再寫個“水泥也會疼，請愛護水泥。”

最後施小秋放棄了這個想法，倒不是她覺得幼稚，只不過水泥是沒有生命的，她這麽做會顯得她像個傻子。

走出小花壇，當施小秋看到只有四層樓高的主體教學樓時，卻眉頭一皺：“我來過這兒嗎？”她總覺得這個學校有些眼熟。

而正在看手機圍觀自家閨女解陣實況的施晉堯卻認了出來：“桐宓鎮中心小學？”

“什麽？”一旁曉塗詢問，“這學校叔你知道？”

“我總覺得這小學有些耳熟。”陶瓊枝說。

“這小學已經沒了。”郎道長倒是很快地想了起來，“咱們剛上一年級那陣，學校組織過一次捐款，就是給這個學校的。”

曉塗哦了一聲，他們非正常人類的記憶力不比普通人，小學時候的事兒要記也是能記的很清楚的：“那個被大罐車撞了，引發爆炸的學校？那次爆炸不只是學校，我記得那鎮上死了不少人。”

“那輛罐車是運液氨的。”陶瓊枝也想起來了。

只有秦文還不明白：“這是你們小時候去過的地方？”

“沒去過，只在新聞上看過。”郎道長說，“那小學就在國道旁邊，當時爆炸發生的瞬間，小孩全沒了，液氨洩露，死的人不計其數，那條路也被封了好長時間。”

“所以小秋需要阻止這場爆炸？”秦文不明白，“可你們既然都記得，那小秋也應該記得，這個解陣的法子考驗不到什麽。”

“大概沒那麽簡單。”施晉堯不覺得這是想要施小秋阻止一切的發生，

畢竟這事兒早在十幾年前就已成定局，施小秋的阻攔並不會讓那些人活過來，壓根沒有任何意義，也壓根不會有人吃□□這一套。

正如他們所想，施小秋糾結了一會兒就從自己混亂的幼年記憶裏扒拉出了這個學校的信息，當時鋪天蓋地都是這學校的新聞，這裏的老師學生，沒有一個活下來。

施小秋走到教學樓外頭的時候又楞了一下：“這不是幻境。”

“什麽？”皮肉骨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沒看出哪兒不是幻境了。

“如果是幻境，我看到的應該是正常的人類，而不是一教室的食物。”施小秋說。

是的，現在在她眼中，教室裏的孩子們並沒有人類的臉，大都是些小籠包，蝦餃，或者芝麻團一類的。說實在的，一群小食物在教室裏上課還怪可愛的。

大概是她的視線實在太炙熱，一只小籠包扭過頭看了她一眼，而後又特別不好意思地將腦袋縮回去。

“npc要派發任務了？”施小秋半開玩笑道，說完她又將自己的手放在布滿灰塵的窗臺上，輕輕敲擊，“這陣法為什麽會把普通人的魂魄關在裏頭，不讓人去投胎？”

“投不了吧，執念未消。”皮肉骨這點倒是明白，這群孩子是魂魄而非幻境這件事，若非施小秋如今意識混亂，他還真發現不了。

幻境並非投影，幻境是由內而外的影響感官，與照片一類的不同。

所以它會在施小秋的意識裏創造出一個她所認知的“人”的形象，那不可能讓施小秋看到一群包子饅頭上課。

“這群小孩的執念會是什麽？”皮肉骨問。

“我怎麽知道？”施小秋聳肩，“我上學時候的執念就是下課。”

皮肉骨明白了：“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送他們去往生？”

“是我的任務，沒有我們。”施小秋說，“我外頭還有爹媽老婆在等我，你身上的罪責可是錘死了的。”

“施小秋，好歹你天罰的時候我也幫過你，雖然作用不太大。”皮肉骨對施小秋這種冷漠的割席行為表示了譴責，可他臉上還真看不出多少難過來。

他始終是笑著的，只要施小秋沖他開嘲諷，他就始終都是笑著的。皮肉骨壓根不在乎這些，施小秋冷漠也好，哪怕是轉頭給他捅兩刀就為了給異管局表忠心，皮肉骨也不會意外，人性如此。

施小秋並沒有回應，她盯著教室裏頭看了一會兒，得出結論：“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把老師抓起來，控制住，讓這些孩子提早放學怎麽樣？”

皮肉骨：“……”

“在孩子們眼裏，我們就是天使對吧。”施小秋相當有自信。

皮肉骨無奈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老師也是需要被超度的一部分？”

“老師也不想上班啊。”施小秋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有任何的問題，“嘿，我們做了壞人，幫他們找了個不去上班的理由，等孩子們跑了我們就把他們放開，強迫他們放假。”放假休息這件事無論是小孩還是大人都喜歡的吧？

皮肉骨想要反駁，但不得不承認，施小秋說的還真特麽有道理：“你上學的時候是不是成績不好？”

“不是，成績不好沒法考大學。”起碼自己小學初中的時候，施小秋能夠茍到年級前十名，不過，“只有考試完，成績下來的那段時間我能稍微快樂一些。”

“因為快放假了？”皮肉骨問她。

“這是其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成績好，周圍老師和同學甚至街坊鄰居的表現能夠滿足我的虛榮心。”施小秋誠實道，“做別人家的孩子這件事本身真的很爽，但不可否認，學習本身是枯燥的。”

皮肉骨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說一句：“你真俗。”俗就算了，這人還不去偽裝一下。

“想要被誇是一個很簡單且不會損壞他利益的欲望。”施小秋嘖了一聲，“你敢說你小時候沒有？”她說的小時候是皮肉骨還曾是秦文的那段時間。

不等皮肉骨回答，施小秋就道：“別鬧了，直到現在秦文還喜歡被誇。你應該理解我的心情，被誇真的很爽。”

大概因為施小秋太過直白，而且她本人有一種賤兮兮的氣場，沒有反派大Boss那種逼格，所以隨時關註非正常人類論壇和群組的曉塗發現施小秋風評居然還不錯。

大概是她異想天開的破除陣法的方式，離譜中又透露著那麽一絲絲合理，讓人忍俊不禁。

本身施晉堯在異管局的風評就不錯，盡管他得罪過不少人，但一小撮的人和龐大的非正常人類群體沒得比。

更何況施小秋的想法合理，卻又恰巧證明她的思維其實是人性化的，畢竟真正喜歡上學和上班的只是少數。挨誇會爽到嗎？老實說，會。

“好吧，也許我們不需要太擔心小秋的名譽問題。”曉塗松了一口氣，而後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等等，小秋現在這也算是出名了，回頭等她出來了咱們可以運作一下，把她打造成非正常人類偶像，然後撈錢嗎？”

她這話一出來，眾人都看向她，施晉堯無奈道：“你們缺錢嗎？”

“不太缺，但錢這種東西誰也不會嫌少啊。”曉塗立刻表示。

一旁的周玉巧默默喝了一口水，感慨：“不愧是小秋的朋友啊。”

秦文不明白周玉巧是什麽意思，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為陣法裏的施小秋相當得意的對皮肉骨炫耀她曾經的戰績。

“你知道我爸多受歡迎嗎？”施小秋再次露出了那種霸總式笑容。

皮肉骨不明白施小秋為什麽把話題扯到了這上頭，不過他回想了一下施晉堯的長相：“雖然沒見過，不過大概能猜出來。”非正常人類長得好並沒有什麽稀奇的，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一張“面具”似乎格外重要。

“從我小學開始，我爸就是學校裏傳說級別的風雲人物。”施小秋說，“他那張臉就特別像小說裏頭會對主角強制愛的那種陰鷙男。”

施小秋家裏，眾人又將目光投向了施晉堯，施晉堯嘖了一聲：“我很正常的好不好？”

“他們現在討論得更熱情了。”曉塗看著群，“叔你的熱度不減當年啊。”

而並不知道自己的言行都已經被無數非正常人類看到的施小秋挺了挺胸膛：“我當時第一桶金就是靠賣我爸的照片賺過來的。”

“我五年級生日的時候我爸給我買了一臺拍立得。”施小秋靠著墻，“我天天在家給我爸拍照，他還樂呢。”

皮肉骨：“……你沒考慮過你媽的感受嗎？”

“那時候年紀小，沒想那麽多，就想著有錢撈。而且我爸也不是人，也不可能被普通人綁架。”這事兒暴露之後，施小秋差點就被施晉堯揍了，還是周玉巧把施晉堯給攔下來的。

周玉巧得知原委倒是沒有生氣，她笑得特別開心。誰能想到施晉堯這麽個千年大鬼居然在自己閨女身上吃了個癟呢？重點施晉堯還什麽都沒發現，他以為他閨女把把當偶像，結果他閨女把他當生意。

在班上賣了三四輪才被班主任發現叫家長。

皮肉骨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價了，興許是他的童年距離如今太遙遠，所以他完全無法與施小秋共情，只覺得離譜：“所以你想表達你是個唯利是圖的人？”

“不不，我不是說我，我是說大部分都是。肯定是怎麽自在怎麽爽快怎麽來。”施小秋指了一下操場，“所以B計劃是咱們把所有學生和老師都綁到操場上去，然後把教學樓給炸了。”

“你能不能稍微偉光正一點？”皮肉骨已經聽不下去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孩子在等的可能是來接他們的父母呢？”

“但他們父母也死了吧？這兒又沒有他們的父母。”施小秋說著，開始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走去。

教學樓距離學校大門大概也就一公裏，這兒整個學校就只有這一扇門。

施小秋走到門口之後能看到外頭的街道，以及來來往往的行人，只不過那些人在施小秋眼裏就是正常人類的長相了，這同樣意味著那些人不過是幻像：“你看，他們的父母壓根就不在。”

施小秋話落，忽然睜大了雙眼，因為一輛大型罐車調轉車頭朝著他們撞了過來，那罐車沖破了學校大門，施小秋下意識伸手去攔，卻什麽都沒有碰到。

就在施小秋懵逼的時候，一陣爆炸聲響起，幾乎是一秒鐘的時間，黑煙就籠罩了施小秋目之所及的一切。

沒有尖叫，沒有痛哭，轉瞬之間變成一片死寂，而後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後，周遭恢覆正常。

施小秋看著面前老舊的校門，沒有被車撞過的痕跡，再回頭看校園，教學樓和花壇都還在，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小孩的讀書聲。

“這個陣法把他們困在裏面了？”施小秋自言自語，“還是說他們……不知道自己死了？”

每次車撞過來也許都是一場重置，而這循環已經不知道延續了多久。

是會有鬼不清楚自己已經死去的情況。往往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都是他們的死亡太突然，就像剛才的爆炸，轉瞬之間推翻一切，連個痛苦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是活著的所以一直在重覆活著時的時刻經歷的一切，直到罐車再次撞進來，將一切歸零重開。

“我們得讓他們明白自己已經死了。”皮肉骨已經明白了。

“那先去試試。”施小秋說幹就幹，秦文現在還獨自留在外頭，不知道她的情況，施小秋擔心秦文暴走。

想要通知全校並不是什麽麻煩事，她和皮肉骨在學校的二樓找到了一個廣播站，二話沒說把裏頭的老師趕了出去，打開廣播站的設備，而後拍了拍話筒，開口道：“各位同學，各位同學，能聽到嗎？”

“我知道這件事你們也許無法接受，但事實上你們已經死亡了，在十多年前因為液氨爆炸而死亡。”施小秋不斷地重覆這兩句話，直到他們被學校教務處的人抓走。

教務處介於他倆的精神狀況，給精神病院打了電話，等接人。

而被綁在椅子上頭的施小秋看了一眼身邊的皮肉骨：“他們不信嗎？”

“如果我的手機收到這類的電話和短信，我也會覺得對方是個騙子。”皮肉骨說得很中肯。

施小秋換位思考了一下，覺得皮肉骨說得也有道理。

這兒圍著他們的人看向施小秋的目光都是飽含同情的，大概在想這麽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怎麽腦子是個壞的。

反正精神病院的車不會過來了在下一次輪回之前，施小秋詢問：“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才能讓他們下一次信任我們？”

“你問我？”皮肉骨有些驚訝。

“我看你PUA忽悠人挺有一套的。”施小秋點頭，“不然怎麽你能發展那麽多下線呢？”

一道汽車撞鐵門的聲音傳來，立刻的，又是一道爆炸。

在爆炸聲中，皮肉骨解釋：“前前後後只有不到四個小時，我沒法用四個小時讓他們信任我，我又不是洗腦的。”

教學樓再次被摧毀，施小秋和皮肉骨趁著這個機會跑到空地去，眼看著輪回再次開始。

“那沒辦法了？”施小秋問他。

“或許我們可以從頂樓開始，一人捅一刀，這樣他們肯定知道自己死了。”皮肉骨說。

“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我下不去手。”施小秋看向皮肉骨，“你一個人捅得過來麽？”

皮肉骨：“……你下不去手你不攔著我？”

“我不是先讚同了你說的確實有道理麽？”施小秋說，“我舍不得捅是我心腸太軟了。”

“你知道慫恿犯罪也是要被抓進牢裏去的麽？”皮肉骨問她。

“這活是你自已想的，我沒慫恿。”

皮肉骨嘶了一聲，“如果這法子破不了陣，而我還會遭遇圍攻呢？要知道在這兒我們的特殊力量可都是用不了的。”

“那與我無關。”施小秋相當冷漠，“又不是我做的。”

“施小秋你做個人吧。”皮肉骨真想抓住施小秋的肩膀搖一搖，“你就一點人文關懷都沒有的嗎？”

“我主要是覺得挨個捅下來這法子不靠譜。”施小秋很認真地說，“可能會觸發什麽禁忌，不過你去的話我沒什麽意見，對了你什麽時候去？”

“我不去了。”

“怎麽這樣？你這人說話不算話啊！”

“如果這法子不對，我很虧。如果這法子對了，你出去了，我感覺更虧。”皮肉骨再次失去笑容，“看著你坐享其成比殺了我還難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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