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骨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強烈的後悔情緒。

施小秋是個善於學習的人, 在之前意識到自己折紙技術不夠精湛之後她有認真的研究過，所以這個家家酒扮的還蠻真實。

“我需要打扮成這樣嗎？”皮肉骨強忍著沒有發火，主要還是他被困在施小秋的鬼域裏, 秦文要是真想對他動手他跑不掉，倒是不會死，只是會痛, 皮肉骨本身也不在乎痛不痛苦，只不過他不想因為這種傻缺的原因挨揍。

此時皮肉骨穿著一件超大超閃的蓬蓬裙, 他本身體格子就大，肩膀寬，再加上泡泡袖，怎麽看怎麽詭異。

他確實和秦文氣質不同，可他和秦文長著一張臉, 劍眉星目和公主裙是不怎麽適配的。

尤其施小秋一個術法還給他加上了艷紅的嘴唇和相當有氛圍感的腮紅，腦袋上頂著黃色的卷發。

“你是惡毒後媽啊。”施小秋給他解釋。

皮肉骨指向了秦文：“那他呢？他不是公主嗎？他裙子呢？”

秦文上半身就是一件相當簡單的黑色體恤, 下半身工裝褲配黑色皮革短靴，這打扮配上他的長相和寸頭, 感覺隨時能進某個鐵血硬漢的劇組裏頭扛著重機槍執行任務了。

“公主得好看啊。”施小秋理所當然道，“你覺得他穿裙子能好看嗎？他這張臉和什麽類型的裙子都不匹配吧？”

“那我就匹配了？”皮肉骨都快被氣笑了。

“你只是惡毒後媽，你不需要漂亮。”施小秋提醒他。

“那你這個王子幹嘛穿裙子？”皮肉骨又指向施小秋。

施小秋身上是一件黑色的長裙，特別漂亮, 特別襯施小秋的氣質, 唯一的問題就是王子應該不會穿這種東西。

這裏唯一符合人設的只有皮肉骨，也就只有他是被迫的。

施小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她說：“我這個王子有點異裝癖, 這很正常吧？”

這正常個屁！秦文那體格子的公主會被後媽欺負嗎？一點都不真實。

然而再怎麽不切實際施小秋和秦文都能玩起來。

……

“老板, 你的表情再兇狠一點, 你嫉妒公主的美貌。”施小秋提醒他。

皮肉骨看了看秦文：“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和他長得一樣呢？”哦，他現在被塗了個大花臉，看著清清爽爽的秦文他還真有點嫉妒。

“對對對，就是這個表情。”施小秋誇讚道。“表演得很不錯，老板你很有天賦啊！”

皮肉骨：……

他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有一瞬間他不想再和施小秋產生任何的交集。就這樣當她沒有出現過也挺好的。

想到這裏，皮肉骨垂在身側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還是算了吧，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就在這時，施小秋忽然拉著秦文轉了個非常誇張的圈，而後單手托住秦文的腰，和秦文深情對視。

為了高度統一，秦文下半身是蹲著馬步的。

好怪！皮肉骨伸抵住自己的下巴，往後退了一步。他第一次對某個人產生了畏懼的情緒。

皮肉骨有意想撬秦文墻角，但看著秦文和施小秋的互動，皮肉骨相信自己肯定做不到秦文這種程度。

施晉堯到底生了個什麽東西？

遠在另一座城市的施晉堯打了個噴嚏，他沒當回事，背後罵他的人人鬼鬼太多了，他不知道具體是誰，也懶得去了解。

他此刻正和郎道長的師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郎道長的師父也算是施晉堯的老朋友了，施晉堯看著這個小姑娘長大的，如今這位道長七十有二，看上去像是施晉堯的長輩。

“施先生又被人念叨了？”老道長慈眉善目，她出來沒有穿道袍，但坐在那裏就讓人覺得靜，由內而外的“靜”。

只是這位老人家出現的地方不太對勁，她和施晉堯一起坐在奶茶店裏。

是的，他們喝的是奶茶，來來往往的年輕人總是抑制不住的往這兩人身上瞟，一是施晉堯長得好看，二是這位老人家面前的奶茶是超大杯的，跟個小桶似的。

“什麽惦記，他們一個個巴不得找我尋仇。”施晉堯喝了一口面前的奶茶，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東西對他來說過於甜膩了，“也就你們小姑娘喜歡這些。”

小姑娘？路過的女生沒控制好表情，眉毛都要飛起來了，這個小帥哥是在叫對面那個奶奶“小姑娘”？

而那個奶奶還沒有反駁？

施晉堯註意到一旁小孩詫異的表情，沒有解釋，只是笑了笑。

那女孩微微一楞，臉紅了些，連忙轉身走了。

老道長笑了出來，她揮手布下禁音術法：“先生還是不要嚇著人了，如今我這模樣實在擔不起小姑娘這三字。”

“你才七十多，小著呢。”施晉堯看著對面老朋友的面容，忽然就安靜了下來，最後他搖了搖頭，“你修為高深，說不得我還會死在你前頭。”他的樣貌沒有變化，但內裏隨著自己伴侶的老去而衰敗。

施晉堯倒是不覺遺憾，有了個明確的終點之後，還活著的每一天似乎都更加鮮明了一些：“罷了，不聊這些，我這次找你來是為了我家小秋的事。”

“小秋遇上麻煩了？我沒聽妞妞提過。”老道長也坐得端正了一些。

“也不算吧，主要是她那個男朋友，我想讓你幫我算算魁金這東西到底是什麽。”施晉堯也不想管秦文，但沒辦法，現在秦文和施小秋是伴侶關系。

他和施小秋她媽的年紀都大了，想想都唏噓，他千年老鬼居然還有向人托孤的時候，如果施小秋能夠活下來，那以後她和秦文可就得互相扶持著過日子。

“魁金？”老道長皺眉，她蔔算不需要用卦書上的那一套或是掐訣，她的修為已經比較高了，只是不修壽數，順應自然天道，所以才會如普通人那般的蒼老。

在喝了兩口奶茶之後，老道長便再次笑了出來，一雙眼睛都瞇成了縫，她說：“我不知道哪個是個什麽。”

“那你幹嘛笑？”

“不是壞事。”老道長嘆了一聲，“這對小秋來說是個機會。”更具體的她就算不到了，畢竟有關施小秋的一切信息都跟蒙上一層霧似的，看不分明，偶爾有一兩個有用的信息都算是相當不得了的了。

“她那個男朋友和她算天生一對啊。”

老道長不知道，這時候有一個存在和她秉持著相同的想法。

皮肉骨幾乎麻木地看著施小秋捧著一束白菊花，就要深情親吻棺材裏的秦文。

秦文睡的那個棺材還不是水晶棺，而是正兒八經刷了黑漆的木棺，這畫面跟童話故事那是半點不沾邊。

皮肉骨被他們綁著，按照劇情他應該“死了”，因為此時王子已經戰勝了惡龍繼母，到了用真愛之吻喚醒公主的環節了。

皮肉骨此刻在質疑自己，他應該在搞大事，而不是欣賞六一兒童節小孩表演公主王子節目。

尤其施小秋在皮肉骨地註視下還沒有親秦文的嘴，而是親了秦文的額頭。

皮肉骨忍受不了了：“這場鬧劇什麽時候可以結束？”

“王子”扶起剛蘇醒的“公主”，他們聽了皮肉骨的話之後一起疑惑地看了過去，施小秋不太明白：“什麽鬧劇？”

“如果這只是你們折磨我的手段，那我不得不誇獎你們，你們成功了。”皮肉骨說完之後卻發現不太對，因為施小秋和秦文沒有洋洋得意，也沒有狡辯，他們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互相看看，又一齊看向皮肉骨。

“為什麽會是鬧劇？這多有趣啊！”施小秋拉住秦文的胳膊，放大了聲音，“這麽棒的公主誒！”

皮肉骨扯了扯嘴角：“你們真會覺得這個有意思嗎？”

施小秋和秦文同時點頭。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玩這種游戲了，只不過公主王子是最幼稚的劇本。和自己對象一起設定劇本然後演戲超有趣的好麽？他們已經玩過人鬼情未了，霸總和霸總身材超好的秘書……施小秋給自己爭取到了霸總這個角色。

總之，這可太他娘的有意思了。

“哦，可能因為你自己的角色是個邊緣人物吧。”秦文覺得自己發現了問題，“不過你可以自己改劇本的，比如你其實有苦衷，最後成為了惡龍女皇什麽的。”

“沒人會對惡龍女皇有興趣。”皮肉骨感覺自己和這倆人格格不入。

“可是後媽變正派，暴露惡龍身份大殺四方，最後成為高不可攀的女王這種戲份真的很帶感啊！”施小秋說。

“夠了，那就快點結束你們帶感的游戲。”皮肉骨感覺自己腦袋疼，他依舊覺得這是施小秋和秦文在戲耍他。

“結束了我們去幹什麽？”施小秋反問，“那照你這麽說，我們去看電影或者手拉手去吹吹海風也很無聊嘍。”

秦文沈思半晌，而後恍然道：“我們是不是可以趕海？我看過視頻的。”

施小秋剛要認同，就聽到皮肉骨的一聲冷笑。

這一笑把施小秋給笑惱了：“你自己要跟著我們的，現在要求居然還這麽高？你這是撬墻腳？你這是來做大爺！”就他這樣還能勾搭誰？

他們還想玩這種無聊的把戲？皮肉骨不信，他倒是想看看這倆人能夠做到什麽程度，於是他說：“好，那就按你們的來。”他觀摩學習。

他沒想到這是他此生做過的第二後悔的決定，第一當然就是讓男人把施小秋他們騙這裏來了。

施小秋他們計劃得特別好，因為他們發現了這邊還有個挺大的水上樂園，娛樂設施豐富，就在皮肉骨以為他們要進行常規的約會時，他們被路邊畫存錢罐的攤子給吸引了。

攤主的攤位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白色石膏存錢罐，五十塊錢選一個，攤主給提供顏料。在看到施小秋和秦文各自拿了一個最大碼的之後，皮肉骨暗道不好。

施小秋和秦文真就在攤子上畫了整整一下午！最後成品還挺好看，因為顏色不全，他們還得自己調色。

期間他們就一直蹲在小板凳上，別說秦文，就是施小秋這個頭坐小凳也格外憋屈，不過沒有人在意這一點，除了皮肉骨。

他們其實是上午吃早飯之後遇見的，至於為什麽施小秋和秦文畫石膏娃娃花了一下午而不是一上午，那是因為他們倆！整個上午！都在玩公主王子的游戲！

對此施小秋表示：“你本來就對這些不感興趣，幹嘛要強迫自己呢？”

“硬要說的話，在註定死亡的結局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當時施小秋手裏抱著秦文送給她的那個存錢罐。

老實講，他們今天還真沒刻意地去針對皮肉骨，只不過：“與其跟著我們，你還不如找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你說你想撬秦文的墻腳，可很顯然你對我沒那方面的意思。”皮肉骨會覺得幼稚，卻並不會因為施小秋和秦文的親密接觸而產生別樣的情緒。

“食物，游戲，電影，哪怕是你幹缺德事之後會高興，你總得有點喜歡的東西對吧？不是你口頭上的喜歡，而是你做了某件事之後會由內而外的興奮。”施小秋伸出手，點住皮肉骨心口的位置，這讓皮肉骨動作一頓，有些不自在的想往後退一步。

而施小秋只是說：“你掉進虛無主義的坑裏了，這時候沒誰救得了你。”

“哪怕是一個熱心腸的小甜妹拽著你吃飯聊天看電影你也會覺得無聊不是麽？”施小秋難得好脾氣地跟皮肉骨解釋，“你得先把自己拉起來，或者沈下去，沈入人間。最大限度地調動你的喜怒哀樂試試。”

皮肉骨沒有回應，他目光也沒個準確的落點，似乎在深思。

施小秋和秦文則是回去跟郎道長她們匯合了。走之前還不忘朝皮肉骨揮揮手說一句老板再見。

對皮肉骨的恭維僅限於他們出來玩樂的這一陣。

皮肉骨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有老頭散步溜達一個來回看他還在這兒，忍不住問這個小夥子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有。”皮肉骨沖著老頭笑了笑，他只是覺得施小秋所說的那些於他而言是一些假大空的偽概念，他曾與這個世界有過聯系，只不過後面都被切斷了，最大限度地調動喜怒哀樂？呵，說得輕巧。

想到這裏，皮肉骨忽然發現那個老頭沒有離開，依舊盯著他：“有什麽事嗎？”

“小夥子你是演話劇的？”他看這小夥氣質溫和，也不像個失了智的神經病啊。

皮肉骨緩緩睜大雙眼，暗道不好，他連忙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而後他就看到了自己臉上那屬於“後媽”的精致妝容。

他頂著這張臉在外頭晃蕩了一下午？那來來往往的行人總喜歡多看他兩眼，皮肉骨本來都已經習慣了，畢竟不謙虛地說，他的長相確實優越。

以前那些人都是在看臉，現在……只怕他們是在看神經病吧。

皮肉骨默默將手機收了起來，他臉上的笑容不變：“是啊，演話劇的，剛太匆忙忘記卸妝了，不好意思。”

別的情緒他不清楚，但施小秋確實調動起了他的憤怒。

憤怒到想要跑到施小秋面前罵她王八蛋的程度。

“啊嚏！”施小秋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鼻子往後看了一眼，她這類存在是不會感冒的，只有可能是誰在她背後念叨她，“我這麽有魅力的嗎？”

秦文：“你一直很有魅力。”

很大可能是皮肉骨發現了吧，不過秦文覺得施小秋說得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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