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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度假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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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松越長腿一邁, 兩三步走過來。

硬底靴敲著地板,發出橐橐聲,力量渾厚, 給人帶來威懾, 若對方心裏有鬼, 多少會心虛避讓。

他瞇起眼睛, 低聲喝止:“不行,回去。”

寧姝垂下手腕, 短短地“哦”一聲,卻沒氣餒, 居然還朝他走來。

他們幾乎是同時站在房門前, 如果這個女孩想蹲下,完成門縫塞卡片的小動作,幾乎不可能。

傅松越斜覷她。

她長發到肩以下腰以上,遮著一截修長的天鵝頸, 她稍傾身, 別在耳際的頭發滑落,擦過她的臉頰,懸在身前。

她撩起那綹頭發, 別在耳後,留意到他的盯視, 便擡起眼,烏眉一動, 眼底像灑一層粼粼流光,彎起姣好的眉眼。

透露著一股乖順。

她低頭, 將手伸到裙子口袋, 傅松越顴骨極為細微一動, 這是他過去養成的習慣,即使知道一個小女孩不會掏出什麽武器,還是盯著她,蓄勢待發。

便看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卷雙層膠帶。

她指甲在膠帶邊緣摳了下,撕下一截,貼在卡片後背,把白色的膠帶紙撕掉,動作一氣呵成。

然後,就要當著他的面,黏到門上。

被傅松越抓住手腕時,她還睜睜眼,長睫下,一雙眼睛格外懵懂無辜:“塞門縫不行,貼門上也不行嗎?”

傅松越吸口氣。

寧姝搖手,沒擺脫掉傅松越的鉗制,問:“那你說,什麽辦法可以?”

傅松越嘴唇稍下壓,他手上一用勁,將寧姝往旁邊拉,說:“一個辦法。”

寧姝新奇:“嗯?”有進步啊,還沒想到傅松越給她出主意呢。

傅松越:“你親自交給裴先生。”

寧姝一下垮了臉。

要是可以,誰會用迂回政策。

那捧玫瑰花,如果不是耍點手段,送出去的機會都沒有,送東西是她的任務,引起大小姐不滿,支線完蛋,主線也跟著完蛋。

好在仔細想想,其實也沒那麽難,她確保送出去,在大小姐那裏就有交代就行,至於裴哲要不要,是另一回事。

可惜門神太盡職。

女孩眼角低垂,嘴唇抿成一條線,雙手捏著明信片,交疊在身前,難掩委屈,說:“親自送是一定會被拒絕的。”

她收起卡片,笑了笑:“算啦,這次不行,下次再來。”

她轉身正要往電梯走,肩頭卻被一只大手按住。

寧姝就走不動,她回過頭,委婉地問:“我要下樓啦,你這是……”

傅松越聲音冰涼涼的:“你就留在這裏,等裴先生回來。”

寧姝:“……”

不是吧傅哥!不帶這樣的!

寧姝忍了好一會兒,臉色才沒露出不對,只能繼續哀愁地皺眉:“但裴大少回來,又不肯接,我在言大小姐那裏沒法交代。”

傅松越盯著她,一聲不吭。

他比她還要高上個頭,狹長眼眸裏沈寂,壓迫感迎面撲來,甚至讓寧姝產生一種錯覺,她是對家國造成嚴重破壞的罪犯,他就是那個押她上庭的法警。

寧姝又氣又好笑。

她舉起雙手,聲音軟了一些:“我知道了,我留下來,你別太用力,怪疼的。”

見狀,傅松越松開手。

寧姝沒打算跟一個退伍兵硬碰硬,她揉揉自己肩膀,控訴:“你昨天抓我的手腕,”她把掛在手腕上的發繩,往下一拉,“你看,都青紫了。”

傅松越目光在她手腕上停了一秒,淡淡說:“本不會的。”

話外音是說她自作自受。

寧姝冷哼一聲,不理會他的冷嘲。他們站在走廊一個凹字形小回廊,這裏有一扇窗戶,窗簾被拉上,這一角才顯得十分陰暗。

她伸出手,“刷拉”一聲,拉開窗簾。

明月光淺淺灑下,海島沒有光汙染,夜空幹凈清透,即使月華漫天,也有不少星子點綴其中,好似白天不經意間遺留的光點。

寧姝小小地“哇”一聲。

她打開扣鎖,窗戶是開扇的,往裏一拉,頓時,一陣夜風與月光,卷著海潮聲,恍若情人間的喁喁,湧入屋內,打破這片一成不變的靜。

寧姝側過頭看傅松越,問:“你一個人在這裏,為什麽不開窗呢。”

風撩撥她的發絲,那一綹柔順頭發,調皮地拂過她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地追逐她柔嫩的唇畔。

傅松越盯著那發尖。

就在昨日,這縷頭發,還曾從他手背溜過。

他挪開目光,望向夜空。

寧姝沒指望悶葫蘆回答,她盯著底下燒烤的人群,他們像一個個小螞蟻。

她一手撐著臉頰,忽的拿起手機,指紋解鎖後,打開攝像頭,1999元的手機,攝像功能還不錯,能拍清楚沙灘夜景。

寧姝眼睛不著痕跡後瞥,傅松越還在盯著天空,沒太留意她在做什麽。

她快速脫下手機保護套,後退一步,仰起頭,擡起手機——這是一種很常見的自拍姿勢,為的是把身後的人,也攬入鏡頭。

而只要做過有關工作,為防止洩密,對拍照姿勢極為敏.感。

果然,下一瞬,寧姝身後多了道沈重的氣息,他似乎很不耐煩,仗著自己身高優勢,想一手抓走她的手機。

寧姝的手突然晃了下,手機從指間溜走,重重摔到高雅的拼花瓷磚上。

“啪”的,清脆得兩人都一楞。

手機即使貼膜,表面也裂開一條縫隙,更嚴重的是,深紫色的斑點,從屏幕的角落,逐漸蔓延開。

從還沒關掉的相機上,能看到她剛剛開的是後置攝像頭,在拍夜空,而不是自拍。

屏幕宕機,寧姝點點它,臉頰鼓起小小一塊,又很快癟下去,她質問傅松越:“你幹什麽?我在拍夜景呀!它壞了,我才買沒多久。”

越說越傷心委屈似的,她低下頭。

傅松越心裏一頓,他緩緩語氣,難得沒那麽冷直,便說:“我賠給你。”

寧姝心想大哥不用不好意思,她故意的。

她收斂起情緒,說:“那我們加個微信……”

話還沒說完,傅松越從自己褲袋裏,拿出一個皮質錢包。

錢包有點舊,皮革質量不錯,能看出是高檔貨,當然,在移動支付流行的今日,他錢包裏沒多少現金,倒有不少卡。

隨便抽出一張銀聯卡,卡面是深藍色的,他捏在拇指和食指上,遞給她:“裏面有一萬,密碼六個0。”

單純從賺錢角度來說,傅松越絕對是個合格的冤大頭,給錢都不眨眼的。

寧姝沒接,說:“我不要銀行卡。”

傅松越:“現在讓工作人員去取錢。”

寧姝還是不肯,說:“不用,人家也是打工人而已,多為難人家,咱們加個社交賬號,你轉賬給我。”

傅松越反應過來。

他盯著寧姝,瞇起英俊眼眸,顯然懷疑她動機不純。

寧姝頭大,警惕這兩個字,是刻進傅松越的DNA了嗎?

雖然她確實動機不純啦。

她眼眸輕輕一動,反正她手機屏幕報廢,沒法掃碼加好友,而報號碼讓傅松越加,他恐怕也無動於衷。

她從另一個口袋裏,拿出一支黑色簽字筆,還有疊便利貼。

傅松越揚眉,看她靠在墻上,撐著潔白的手臂,快速寫下一串電話。

她回過頭來,步履輕輕,突然靠近他,兩人之間僅隔一臂的距離,傅松越難掩不慣,很少有人能靠得這麽近,他也並不喜歡別人近身。

他靴底往後退,但身後就是墻。

前頭摔壞人家手機,他並沒立刻動作,這就導致,寧姝竟然還朝前走出一步。

太近了。

月光落在她半身,銀白光澤鋪灑在她五官上,她眨了眨眼,睫毛就輕盈得像蝶翼,掃過她的下眼瞼,帶出眼底一抹瑩瑩碎金。

傅松越已經明白,這雙眼,卻不是純然的乖巧。

她一定在醞釀什麽壞招。

他想按住她的肩頭,卻看她居然又近了一步,因為衣服寬松,直到這麽近,他才發現,她柔線起伏不小,幾乎要貼上他的胸膛。

太近了。

女孩的香馨,像玫瑰,卻不艷媚,反而帶著月華三分清冷,一個勁往他鼻腔裏鉆。

他到底是男人,身體如一張弓緊繃起來,冷聲道:“請你自重。”

寧姝也沒再往前,她手指一動。

傅松越明顯感覺,那張便簽,被她塞到他上衫外套的口袋裏,她的小手,還輕輕拍了拍。

隨後,寧姝立刻後退大一步,和他拉開距離,也一並帶走那勾人的氣息。

她眼睛笑地如新月,唇角牽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聯系方式放你口袋了,記得加我。”

傅松越挑挑眉梢。

而寧姝一個回頭,立刻朝樓梯跑去,電梯也不坐了。

傅松越:“……”

這弄得,好像他是會吃人的怪獸。

他擡手按額。她往自己口袋裏塞東西的觸感,好像還在,讓他口袋沈甸甸的,但他並不想理會。

這女孩……

他不會加她的。

傅松越抿唇,就著打開的窗戶,吹了會兒冷風。

不過幾分鐘,電梯響動,裴哲回來了。

他今天並沒有什麽收獲,釣桶空空,心煩意燥的感覺並沒有壓下去,關於玫瑰花,似乎快成為某種癥結。

甚至,他有點質疑來度假的決定。

這不是度假。

他呼吸沈沈,剛想用指紋解鎖,忽的,他轉過頭,盯著一旁的傅松越。

傅松越:“先生。”

裴哲瞇起眼睛,盯著他的口袋:“玫瑰明信片,哪裏來的?”

傅松越:“……”

他立刻低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口袋上竟然被粘上一張明信片,他竟然沒有發現——對,就是那個女孩剛剛想貼在門上的卡片。

他好半晌,才壓低聲音,被迫當這個轉交人,說:“言琳,送的。”

又是言琳。

玫瑰花的花紋,在裴哲眼底纏繞著。

他看了會兒,伸出手,朝他要明信片:“我看看。”

卡片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好像補足欠缺的那朵玫瑰,只是,花紋是很漂亮,過了第一眼的新鮮勁,沒多大意思。

裴哲沒了興趣,把卡片放在門外的垃圾箱上,忽的,又想到什麽,他後退幾步,重新拿起明信片。

翻到卡面背面,他水墨般的眼瞳裏,意外倒映溫飛卿詞句中的七個字:

“山月不知心裏事。”

字很漂亮,有種灑然風骨,粘貼的膠,正好只粘在“不”字上,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遮去那個字,也是山月知心裏事。

裴哲一直輕擰的眉頭,忽的舒展開。

他不喜歡別人冒犯的表白,卻不討厭這種小巧思。

不由地,他彎彎唇角。

“叮,支線任務【大小姐求愛記(1)(完成度0%)】+5%!”

寧姝聽到腦海裏系統的通報時,正在和趙曼兒一邊吃酸奶水果撈,一邊看電視劇。

她小聲笑了笑,正好電視劇的劇情進展到,男主角跪在雨裏,紅著眼求女主不要走,趙曼兒在揩鼻涕,聽到寧姝笑聲,她難以置信:“你不覺得他好慘嗎?”

寧姝咳了咳:“但是他的發蠟沒掉,有點出戲。”

趙曼兒:“……”好家夥,一個人在雨裏淋了這麽久,發蠟還一直固定著,她也覺得好笑了。

趙曼兒挖一勺酸奶,問:“對了,你微信怎麽改頭像啦?”

寧姝回到房中翻出備用機,登上社交賬號,就改了頭像。

寧姝對她wink一下:“和我一樣可愛吧!”

趙曼兒:“美得你。”

而另一頭黑暗裏,傅松越打開手機,對著便簽,輸入一串手機號碼。

跳出來的聯系人,性別女,21歲,她的頭像是一只小肥鳥,昂首挺胸,在雪地裏把一只老鼠踩在腳下,趾高氣昂。

還有點賤兮兮的。

傅松越手指頓了頓,只看她的名字,一串長長的十幾個字:

就知道你會來加我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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