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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日新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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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頂著滿臉的驚訝和疑惑,看著女媧徒手撈出一把巖漿,竟然直接盤坐在矮山口邊上捏起了泥塑,哦不,巖漿塑。

眾人:……

女媧捏著滾燙的巖漿,就像是她之前捏著普通泥土般。

只見她在手心裏揉搓著,然後開始掐出大概形狀,隨後在細致的刮些下去,補些上去,反反覆覆,認真的塑造形象。

女媧是真神,不會死,但那雙手卻是紅腫的不行。

不過她本人毫不在意,並樂此不彼的撈起一把又一把的巖漿持續捏著。

禿女離得遠,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只依稀看見那一個個的泥塑不再是四不像,也不再是那些動物,而是雙手雙腳與人無異。

風黎愕然道:“用巖漿泥造人?”

細想來,那時候並沒有人,女媧捏出這些,像極了那些神收斂各自身體異狀後的模樣。

女媧是仿照他們這些神的形象在捏嗎?

想到這,方蕪松了口氣道:“幸好當初女媧大神造人的時候,是仿照著那些神明們,要是照著那些異獸們……”

她說著打了一個冷顫,沒再繼續說下去。

不稍須臾,幾個人摸人樣的巖漿塑就捏好了。

也不知道女媧是怎麽捏的,那些常年處於液態的灼熱巖漿,竟在捏成人型後慢慢冷卻了下來。

只捏了五六個後,女媧像是要給旁觀那位神證明什麽似的,迫不及待的將自身的神力劃散成靈力渡給這些泥塑人。

瞬間,那些泥人活了過來。

是真的活了過來。

它們不像是之前那些泥塑,那些再栩栩如生,再活靈活現,也都只是像有了生命。

而這些泥塑人不同,他們不是像,而是真的有意識的,無論是走還是跑,都是自己思慮著來,不是提線木偶了。

至此,風黎終於理解了女媧全部行為,她側過頭看了看溫焯,尋求答案似的問道:“他們收集的那些光暈是什麽?”

溫焯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臉色莫名的臭,不僅不看風黎,還不答反問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風黎:“……”

他這哪來的無名火?

誰惹著他了?

無論何時何地,總有那種沒眼力見兒的打岔,此時便是方蕪了。

她本著不懂就問的理念,直言道:“所以…那些光暈到底是什麽啊?”

風黎剛剛被溫焯擺了一道,現在可沒個心情給她解釋,好在方蕪有個永遠願意為她捧哏的唐閾。

他平時不愛搭腔,卻從來不讓方蕪的話掉地上。

唐閾低聲與方蕪解釋道:“那些光暈應該是生物不同情緒下所散發出的靈氣,女媧以神力聚攏,想來是用其合成人七情六欲,借此賦予泥人真正的意識,使其活過來。”

“噢,這樣啊…”方蕪恍然的點了兩下頭道:“也就是說給泥人按了個腦子?”

眾人:……

唐閾表情僵了下,轉而微笑道:“你這麽理解也沒錯,就是按了個腦子。”

方蕪又道:“那女媧大神用巖漿作基,就是給泥人找了個結實的身體?”

唐閾張了張嘴,最終沒反駁,只道:“對,沒錯,可以這麽說。”

總之話糙理不糙,之前神農氏給女媧提出了兩點建議。

其一是泥人沒有意識,死物只是死物,女媧便搜集各種情緒揉成意識。

其二是泥土失了水分便會松散成灰渣,女媧便找同處混沌的巖漿泥作基,即使泥人冷卻成型,內裏也是滾滾熱血。

畫面裏的女媧與那位神明聊了幾句後,又盤坐在地上繼續捏起了泥人,她捏的十分投入,任由那些有了生命的泥人自由生長,向山河跑去。

暮去朝來,那位神明走了,只剩女媧留在那裏。

禿女窩在樹上太久了,久到她差點兒忘了自己已經化形了。

就在她也看夠了女媧捏泥塑打算離開時,她才猛然發現,地面已然換了副光景。

那些泥人雖然生命短暫,遠比不上神和妖,但卻十分頑強。

他們知道抱團取暖,建立了部落,他們懂得運用智慧,使用武器自保和捕獵。

他們立出規矩,他們互為婚姻,他們延綿子嗣,他們竟然生生不息的傳承了下去。

禿女顯然被這個新物種震撼了。

還未等她從樹上下來,便見到天空掠過一抹赤橘色,那位神明回來了。

禿女見狀又老老實實的趴在了樹上。

那位神明行色匆匆,見女媧還在全神貫註的捏泥塑,直接踢爛了女媧剛剛捏好的兩排泥人。

女媧當即有些怒色,起身後還沒等說些什麽,那位神明便指著漫山遍野的泥人讓她去看。

這一看,女媧楞住了。

她看見部落裏其樂融融,她看見篝火下人聲喧鬧,她看見身形模樣與神明相似的‘人’在一代一代的傳承。

可她看到的不止這些,她還看見了人們為了生存而競爭地盤,為了活著而搶奪食物和資源。

那些人雖然弱小,但十分頑強,他們不懼妖獸,利用武器與其廝殺,想盡辦法和手段將妖趕絕。

女媧由心底而生出一種悲憫,這天地間終究會迎來一場改天換地的浩劫。

可覆水難收,人已經成了天地間無法抹掉的新物種,他們已經不只是泥人了,而是被孕育而生的人。

是殺不掉的,更是殺不完的。

畫面外的眾人只隱隱覺出女媧的憂慮,卻不知其為何而優。

其中方蕪最能感同深受,她覺得心裏有些麻麻的,甚至要激出些淚來。

方蕪皺著眉,轉頭問方珞道:“哥,女媧大神不喜歡‘人’的出現嗎?“方珞:……

這是頭一回,方珞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

在方蕪的註視下,方珞沈默再三也只是答道:“女媧大神創造了他們,賦予了他們生命,怎麽會不喜歡他們呢?”

只是天道無常,她如今要親眼看著這些‘人’,如同螻蟻草芥般艱難謀生,挑起無端紛爭,引起無數戰火,將妖族趕盡殺絕。

女媧創造了‘人’,把‘人’當作孩子般的存在,身為母親,必然要承擔孩子犯下的過錯,如果天地間終有一場巨大的浩劫,那麽她定會首當其沖。

而現在,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禿女遠遠的看見,那位赤橘色的神明拉著女媧要去做什麽,而後女媧好像痛苦極了,拒絕的搖了搖頭。

那位神明憤懣的離開了,又只剩下女媧留在那裏,她呆滯的坐在矮山口,眺望遠處的天地萬物。

禿女終於是從那棵樹下來了。

她鬼使神差的走向女媧,那是她離女媧最近的一次,她看見女媧臉上的憂愁,看見女媧眼神裏的悲憫。

可還未等禿女再多看幾眼,她就被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嚇得一驚,這個響聲比之前混沌所出的烏雲炸出的雷還可怖。

禿女回頭望去正趕上又一道帶著強光閃電從天而降。

此物與雷電不同,它不是從某個雲裏落下的,更像是自天空匯聚暴怒而出,直奔著某處而去。

風黎倏的瞪大雙眼,不可置信道:“天譴……”

禿女大概是沒見過這種陣仗,先是嚇楞了,反應過來後瘋狂的朝著天譴落下那處跑去。

她這舉動看的畫面外的眾人十分不理解,風黎愕然道:“她往那跑什麽?找死去了?”

話音未落,她便聽見自己耳邊的方珞堪堪道:“…之前那位去了那個方向。”

“什麽?!”風黎愕然道:“她去找那位神了?”

第三道天譴落下,禿女正巧趕上了。

那瞬間,禿女和畫面外眾人全部怔住了,瞳孔皺縮成兩個極小的點,心臟都好像漏了半拍。

晴空萬裏,卻雲湧成漩渦狀。

方圓百裏卷起無數狂風,不見一滴雨,周遭卻縈繞低沈的雷鳴,轟隆一聲炸開,凡入耳者,皆是瞬間嗡鳴。

那道天譴落下時,仿佛帶走了天空的所有光亮。

片刻之間,滿目黑暗裏只能看見那道刺目的閃電,倏然朝著一處劈下,全部灌入了站在那處的身體裏。

剎那間,那身體被閃電貫穿,全身的經絡充斥著光亮,瞳孔也成了銀白。

對方哪怕是極力克制,也止不住渾身的抽搐。

劈裏啪啦的細響從他身上散出,像是在碎他的經絡,又像是要挫他的骨骼。

凡是親眼目睹,皆是忍不住的頭皮發麻。

那是絕對無法感同深受的極致痛苦,更是天地間最決絕的毀滅。

不知過了多久,那身體裏的光亮漸漸暗淡下去,脫力的嘔出一口心頭血,天空才恢覆明亮。

這無盡痛苦的淩遲結束了。

風黎的手被某種溫熱燙了一下,驟然回過神兒來,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竟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哭的。

剛剛被那天譴劈中的正是那位赤橘色身影的神。

怪不得風黎幾次三番覺得眼熟,可不熟嘛,那是溫焯啊,此刻站在他們身邊的溫焯啊。

風黎擡眼去看溫焯,他像是知道大家都會看他似的,因此就偏不作出反應。

他就那樣漠然的直視前方,強裝出來的鎮定,終究是因臉色發白而被眾人看出端倪。

看著曾經的自己被天譴劈成那樣,那心裏得是什麽滋味?

見他如此,眾人縱使無數疑惑,也沒有問出來一句,默默咽回肚子裏,不再去看身邊的溫焯,而是去擡頭看那個禿女視線裏那位曾經的溫焯。

剛剛的天譴太引人註目,此時眾人才恍然看清,畫面裏的溫焯,赤橘色的袍子沾染了無數鮮血,手裏握著的鋒芒也是殷紅一片。

再一看周圍環境,無數屍體橫陳,全是身披獸衣的‘人’。

禿女:!

畫面外眾人:!!!

溫焯他…是剛剛屠殺了一整個部落嗎?

不對,禿女猛然回頭,突然一個腿軟癱在了地上。

她剛剛跑的太急,此時反應過來,溫焯不止是屠殺了這裏的人們,他是殺了一路。

見‘人’便殺,遇‘人’便屠,無論男女老少,皆殺之。

所以之前溫焯拉著女媧,是打算去殺光這些‘人’嗎?

在眾人震驚之餘,溫焯不鹹不淡的開口道:“那時候想著及時止損,以為只要殺掉這些所謂的‘人’就好了,哪知道……”

哪知道天意難違,‘人’的出現已成定局,以一己之力逆天而為,不僅沒有將局面變好,反而招來了天譴。

不過轉念一想,那時候的溫焯怎麽會知道這些,他大概是覺得女媧造人,他也幫了忙,事已至此,他便是難辭其咎。

果然,無論是現在的溫焯,還是曾經的溫焯,骨子裏都有著改不了的倔強。

哪怕是被三道天譴劈過了,他還是不肯罷休,試圖殺光所有‘人’。

最早的那批‘人’身上流淌著女媧些許神力,遠比後來孕育的後代人們要強大聰慧的多,壽命也稍長一些,這些人成為了各部落的首領。

這些首領帶著人們與妖族抗爭,人們發明武器,研究謀略,在與妖族的常年的廝殺中占據上風。

直到有一天,神明降世,反轉了局勢。

那位神明參與了殺戮,偏向著節節敗退的妖族,見人便殺,所經部落血流成河。

人妖大戰,是後天生靈和先天生靈的角逐,是時代前進的必然。

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任何事物都是不斷發展的,誰也無法阻擋。

哪怕是神明,也無法拖住新時代的車輪。

若是有誰強行插手,總會適得其反,成了時代車輪前進的推手。

千萬年後的風黎一行人,用禿女的視角去看當年事,是帶著已知結果去看的。

他們知道未來是什麽結果,但當時的人、妖、哪怕是神,都不知道之後會如何。

他們不知道誰會在這場廝殺中取勝,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所以,他們拼盡全力,誰也不肯退讓,定要殺個你死我活。

畫面裏的溫焯殺紅了眼,他頂著天譴再來的風險繼續殺人。

而那些弱小的人,在真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除了死亡別無選擇。

但這天地間,山川河流處,人早已無處不在,是殺不完的。

溫焯殺來的,只能是又一道天譴,又一次碎經絡、挫骨骼、生不如死的折磨。

只是他依然不改,在不知後果的前提下,他偏要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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