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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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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 (1)

夜色已深。

筒子樓裏靜悄悄的, 只有各家各戶傳出的鼾聲。

文秀麗是個睡眠質量極好的人,一天高考覆習班的課程,她早就疲憊不堪, 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忽然間, 她翻過身, 發現床上少了個人。

她驚醒了, 然後聽到了嗚嗚的哭聲。

文秀麗嚇得魂飛魄散。大晚上的,這哭聲是如此的悲傷,聽著格外滲人。

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老陳。”

沒有人回答她,暗夜中只有微微的光, 和嗚咽的哭聲。

那微光閃爍的地方,隱隱約約似乎蹲著個人影, 哭聲就是從他的方向傳來的。

苗秀麗拉亮了臺燈, 下床走到丈夫身後,放軟了聲音:“你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為什麽開著電視機哭?

陳致遠還在嗚咽, 連話都支離破碎:“甩下去了, 我們被甩了好遠……”

文秀麗滿頭霧水:“什麽甩下去了?”

“蘇修,蘇修已經把我們甩了十萬八千裏。”

自從在四合院兒子家裏看到電視上的課堂之後,陳致遠就陷入了強烈的恐慌之中。

他是個地主的兒子,他父親輸光了家裏的錢財, 人家過來收房子時, 他母親吞鴉片自殺了。剛好這時□□解放了北平,他接受了□□的教育, 靠著人民助學金完成的大學學業,然後又被國家送往蘇聯留學。

這樣的生活背景, 讓他後來即便因為出身經歷了種種不公平, 被打成□□, 又被下放農場勞改,他仍然對黨對國家充滿了真誠的熱愛。

所以,當在那個四合院兒子家中看到電視機上的俄語課堂時,他的本能反應就是必須得報告國家,千萬不能讓蘇修的陰謀詭計得逞。

但他畢竟又是經歷過歷次運動的倒黴蛋,清楚地明白,在政治運動中,一旦被掃到臺風尾,即便最善良最正直的人也難以獨善其身。

他是一位老父親啊,多年與兒子少相處,卻依然關心這個孩子的父親。

他害怕自己一旦貿然上報之後,組織會追根到底,到時候電視機是怎麽來的?立恒和田藍這倆孩子就脫不了關系了。

他們還這麽年輕,他們經歷了這麽多年的磨難,不應該再遭受這種無妄之災。

陳致遠思前想後,決定還是按照兒媳婦的建議,想辦法摸清楚這些電視課程的底細,這樣才能有的放矢地去舉報。

所以,趁著小兒子就近住在岳父母家中的機會,陳致遠每天晚上都偷偷一個人看電視。因為妻子睡得沈,他並不擔心被發現。

可是他越看越心驚啊,每一節課程都讓他心驚肉跳。

他是新中國最早一批留學蘇聯的博士。

當年蘇聯的博士學位有多難拿?蘇聯人自己都建議留學生不要考慮博士,申請副博士才有希望。

可陳致遠硬是咬牙堅持,成功獲得了博士學位。

他的聰明刻苦和執著給他的少將導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來這位導師又陸續招了三位中國留學生,就是因為第一位中國弟子給導師的印象太好了。

牢固的基礎,讓他即便十幾年都沒再碰科研工作,他還是能夠清楚地理解課程中講述的每一個單詞。

可越是理解,他越是心驚肉跳。

原來在他脫離科研的這十幾年時光裏,蘇修的工學研究已經發展到這地步了。不,不僅僅是工學,任何學科的發展都與其他學科相輔相成,否則,絕對難以達到相應的高度。

數控機床他知道,從50年代後期起,我國就已經組織了一批科研機構、高等院校和機床廠開始數控系統的研發。他從蘇聯學成歸來之後,也加入了這項工作。

可因為中國的整體工業水平實在太落後,尤其是電子元器件無法達到標準,加上經濟底子太薄,無法源源不斷地砸入大批經費,直到他被徹底打成□□,後來又送去農場勞改,這個項目一直沒多大進展。

等他獲得平反回歸科研所,他也問過同事,遺憾地得知相關研究停擺了10多年,連以前的老底子都沒留下,更別說發展了。

結果在他夏天揮汗如雨勞動的時候,用搞科研工作的手漚肥的時候,蘇修已經悄無聲息地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們的數控研究完全可以將鄰居吊起來抽打。

他閉上眼睛躺在床上,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的導師金剛怒目,厲聲斥責他:“這些年,你們究竟在幹什麽?”的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陳致遠捂著臉,嚎啕大哭。

他不是為自己的遭遇而悲傷,個人命運在國家面前算不了什麽。他是為了這個民族而痛苦,為他生活的土地而哭泣。

怎麽辦?他們被遠遠地拋下了。

管窺一豹,單一個數控技術,蘇修就已經跑的那麽遠。其他的呢?他真不敢想象,他們要怎麽辦。

“我們被甩下去了,我們被甩了十萬八千裏。”陳致遠痛哭流涕,“秀麗呀,我們要怎麽辦?”

文秀麗是高中數學老師,多年前學的俄語也基本上還給學校了。她只能勉強辨認出幾個單詞,便詢問丈夫:“這說的是真的嗎?還是他們胡編亂造的?”

陳致遠拼命搖頭:“不是編的,是真的,說的全是對的。”

在漫長的十幾年時光裏,他雖然被剝奪了繼續進行科研工作的權利。但一個人只要有心,沙盤是紙,樹枝為筆,他也能繼續進行推算。

可以說,在4000多個日夜裏,他從來沒有真正忘卻過自己的專業。他有很多設想,可惜苦於缺乏工具和資料,無法論證,只能在心中默默推算。

現在,他曾經想到點皮毛的東西,已經發展成熟了,被當成課堂內容侃侃而談。那些困惑了他無數日夜的難題,也在這課堂上得到了圓滿的解答。

他應該心滿意足的,因為他接受了知識的洗禮。可他心神俱裂,因為這是敵人的成果。

文秀麗聽他絮絮叨叨的描述心中的惶恐,反倒舒了口氣,語氣輕松了不少:“是正確的,那就學唄。”

“秀麗,你不明白嗎?”陳致遠急急忙忙地強調,“這是蘇修的研究成果呀。”

“那又怎樣?”文秀麗不以為意,“我聽說,當年新四軍還跟被俘虜的日本鬼子學習如何拼刺刀呢。師以長技以制夷,既然人家比我們好,那我們就學唄。總有一天,我們會後來居上,成為打敗他們的那一方。”

對,她就是這麽的樂觀。

她的出身比陳致遠還慘呢,她的遭遇也比他殘酷百倍。如果沒有革命樂觀精神,她無論如何也熬不過那些年。

她鼓勵丈夫:“既然有機會接觸先進的科學知識,那我們就該努力學習,把它們轉化成我們自己的東西呀。你不是一直想搞數控技術嗎?這是多好的機會呀。蘇修的東西又怎麽樣?科學從無過錯。就好像原子.彈一樣,要看掌握在誰手上。毛主席還說日本鬼子是我們的反面□□呢,何況蘇修的科研成果。學,必須得好好學。”

陳致遠卻猶豫了:“可是,要是她們在裏面做了手腳怎麽辦?”

就好像釣魚,你咬到鉤子就甩不開了。

文秀麗卻毫無畏懼:“吃下餌料,甩掉鉤子唄。我們又不是傻子,當然會自己判斷。”

她有些興奮,“這個數控系統是不是按下一個按鈕,所有機器加工就自己完成啊。”

陳致遠點頭:“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文秀麗眼睛亮晶晶的,明明已經年近半百,這時卻像個孩子一樣,充滿了熱切:“那你上完這些課程,能不能自己做數控車床?”

陳致遠跟她解釋:“這要涉及到很多方面的知識,不僅僅一門數控技術課程就能解決。況且光依靠我一個人的話,這事兒完成不了。”

文秀麗擺擺手,極為樂觀:“沒事,你可以找人一塊兒學呀。”

陳致遠大驚失色,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不行!”

話音落下,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解釋:“這事兒太嚴重了,一旦被別人知道,兩個孩子很可能會被扣上特務的帽子。到時候,他們要怎麽辦?”

文秀麗想了想,又有了主意:“那不讓他們跟你一塊學,你自己學了,然後再教給學生。這樣經過你的甄別,也不會把錯誤的信息傳出去了。”

她越想越覺得事情可行,“就是將來有人發現這些內容是從蘇聯傳過來的,大家都知道你在蘇聯留過學。你就說是那時候學的,不就行了嗎?”

陳致遠被他說的心動,鼓足了勇氣,提出請求:“秀麗,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得盡快將這些課程整理出來。”

現在他也在理工大學上課,科研所本來就和理工大有合作。而這個時代的大學教材五花八門,有的是以前的老教材,新補充的內容,基本都靠老師講義。

文秀麗點頭答應:“沒問題,我一定幫你。”

她扶著丈夫起身,抱怨了一句:“以後晚上不要偷偷摸摸地看了,我們一塊兒看。”

陳致遠露出了笑容:“好,我都聽你的。”

田藍還不知道陳立恒原身的爹不僅自己投入到學習中,還計劃好了再教育一波學生。

她要是曉得事情始末,肯定會給文秀麗同志發個大獎狀,好好表揚這位婆婆的給力。

太優秀了,同志,社會主義就是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以人為本,才能走向通往公產主義的康莊大道啊。

只是現在她和陳立恒都沒精力關註這老兩口的思想動態。倒不是他們要軍訓,1980年的大學生還沒恢覆軍訓,而是他們犯愁電視機不夠用了。

先前拖過來的50臺電視機,在京城各大高校吆喝了一聲,就基本一掃而空。

後面又來了50臺,也完全不夠應對青年工人的熱情。

即便他們將價錢調整到260塊,照樣不少人托關系問到他們面前,要求購買電視。

雖然大家以前都沒聽說過“為人民服務”到底是個什麽牌子,但拿到手的電視好用就行了啊。畫面清晰不說,人家裏面的接收裝備也與眾不同,能收到電視大學的好多課程呢,說的又詳細又清楚。

按理說,銷路暢通了,田藍和陳立恒應該歡欣鼓舞才對。

可問題隨之而來,那就是產能嚴重不足。

向陽公社的電視機小組是純手工作業,完全依靠待業青年們的雙手完成工作。訂單一多,大家夥兒就忙不過來。

因為沒有機械化生產,就要求工人手法熟練啊。而培養一位熟練工,又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偏偏這個時期是知青大返城的時候,即便沒能考上學校的人也通過頂替父母工職的方式,陸陸續續離開了農村。

如此一來,人才流失讓電視機小組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要命的是,原先電視機小組主要依靠陳立恒和唐老師管理。現在陳立恒來京城上大學了,唐老師又要出國了,根本分不出人來管理。其他成員的水平也就是會組裝而已,想短時間內指望他們迅速找到提高效率的方法,又不現實。

這般內憂外患,電視機小組實在無力承擔更多的訂單。光是應對附近幾個縣的需求,就已經竭盡所能。

所以,在陳立恒又一次打電話回去,要求再運200臺電視機來京城時,革委會主任都愁眉苦臉了。

他們也想把電視機賣到偉大的首都來,最好占據了全部市場。要真有那一天,他們跟自家孩子吹牛都倍有面子。我們的電視機,那可是首都人民都要的。

可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飯,他們沒這能耐,就不能張嘴說瞎話,白耽誤了人家的事兒。

革委會主任再三再四地道歉:“老九啊,我們實在是忙不過來。”

他在公社幹了這麽些年,還是頭回體會到什麽叫做勞動力不足。

放在一年前這個時候,他們向陽公社還為如何安置多餘勞動力愁的頭發直掉。人閑容易出事兒啊,閑了沒錢,窮則生變。

哪知道眼睛一眨,整個世界都不對了。現在不僅他們向陽公社,附近幾個公社都沒閑人。

大家夥兒熬糖的熬糖,釀酒的釀酒,學上過學的年輕人得基本都跑到農機維修站和電視機小組來了。就是這樣,還原材料告急,人手也不夠用。

他們找到了水泥廠的退休職工,準備自己也搞個水泥廠,廠房都在建了,現在還在到處找工人呢。

陳立恒聽革委會主任半是抱怨,半是炫耀的話,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等對方唾沫橫飛完,他才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熟練工不夠用的問題,其實有個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找提前退休的工人。”

因為要讓出崗位讓兒女頂職來解決工作問題,這時代有大量經驗豐富的工人明明才40出頭,正是當打之年,卻也選擇辦假病歷證明,提前退休。

這些人才如果不能繼續在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那就是極大的浪費。

革委會主任笑呵呵:“好好好,老九,我就聽你的。到時候你們放假了,可記得要回來看看啊。我們向陽公社,永遠是你們的娘家。”

電話掛斷了,向陽公社的困局有了解決的辦法,他們這邊卻麻煩了。

田藍在邊上聽了全場,只好嘆氣:“實在不行我們自己做吧。徐有志不是一直張羅著要自己做電視機嗎?那就讓他如願以償好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陳立恒還沒發話呢,徐有志先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找人。

進了正房,他二話不說,先將紙拍在小方桌上,伸手指指,眉飛色舞道:“看看,都全了。”

田藍拿起紙一瞧,發現上面零部件名字後面都畫了個勾。

“喲,你這是全找到了?”

“當然。”徐有志四處找水喝,未果,幹脆老實不客氣地抓起鴨梨隨手擦了擦,就哢嚓哢嚓開咬,還不忘自吹自擂,“我是什麽人啊?說能找到就絕對能找到。”

現在京城也有電子發燒友組裝電視機,不過是小打小鬧,基本是自用以及幫鄰居組裝,還沒把它發展為一門生意的意思。

不過托他們的福,這個元件交易市場頗為活躍。

徐有志跑了這些天,基本把門路摸熟了,也跟人談了價,這才跑過來宣布他的勞動成果。

他還帶了不少樣品叫他們掌眼。

陳立恒仔細看了一回,點頭表示肯定:“辛苦你了,貨看著還不錯。要都是這個水準,咱們電視機就穩了。”

徐有志一張臉瞬間亮了,迫不及待地催促:“那咱們還楞著幹嘛?趕緊動起來,今天就做電視。我跟你說啊,我這邊又有人要了。說是一塊兒插隊的插友,命不好,邊疆建設兵團不放人,到今天都沒辦法回城。他們幾個運氣好早早跑回來的,看朋友可憐,準備湊錢買臺電視機給插友帶回兵團,好歹也是個安慰。”

田藍和陳立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對呀。”

徐有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兩人說話沒頭沒腦的,對什麽對?

田藍已經急著開了口:“留守知青,應該讓留守知青人手一臺電視機。”

對那些回不了城的知青而言,他們肯定會覺得自己是被時代拋棄的人。他們有對知識的渴求,有對家人的懷念,有對城市生活的追慕。

給他們電視機,讓他們也有學習的機會。即便無法短時間內解決他們現有的困境,也能給他們帶來生活的希望。

現在全國有多少留守知青?估計起碼上百萬。不管後面他們回不回城,起碼現在應該給他們更多希望。

但上百萬臺電視機又是什麽概念?光成本價就要上億了。

別說是在1980年,即便在田藍原本生活的2021年,這也是個驚人的數字呀。

好在她和陳立恒都不是會被困難嚇倒的人。一個億掙不到,那就先掙一萬,慢慢的,一步步來,總歸會距離目標越來越近。

他倆都點頭:“好,立刻開始做電視機。”

原料有了,接下來就是場地和人手的問題。

徐有志拍胸口:“場地我來解決,我們學生會問學校要地方。人手嘛,就是我們自己呀,做電視機就是電子實驗。”

田藍立刻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就靠學生實驗嗎?不行,肯定不行。”

雖然他們打的是學生實驗作品的名義,但實際生產的主要力量不能依靠學生。

因為1980年的大學生課業負擔非常重。不僅老師恨不得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知識趕緊塞給學生,學生自己也泡在知識的海洋裏,舍不得爬上來。

太多東西要學了,太多東西能學了,誰忍心浪費時間?

想用工錢來引誘學生也不現實。

現在大學生上學本來就不用錢啊,學校的津貼已經夠大家花了。況且在這個物質匱乏的時代,你兜裏有錢也沒多少東西可以供你買。

再退一萬步說,即便學生抵抗不了金錢的誘惑,願意長期打零工。那學校也不會放過他們,肯定會將他們掃地出門。

徐有志終於開始愁了。

原先他的想法是小打小鬧,有空的時候做幾臺電視機弄出去賣,賺個百八十塊錢,日子就過得夠滋潤了。

但誰讓生意太好了呢。訂單源源不斷,靠他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生產方式,猴年馬月才能交貨呀。

要命哦。

本以為生產原料是最愁人的事,搞了半天,人才是關鍵。

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可算冒出了個主意:“要不,咱們找工人吧,就找青年工人。反正他們下班後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幹點零活多掙點錢。”

這時代的工人也掙外快。因為他們手上有技術,而鄉鎮企業也就是大家說的社隊企業缺乏技術工人,就會找他們幹私活。普遍價錢是大工四塊,小工兩塊。相對於工資來說,是筆不小的收入了。

田藍搖頭:“工人不合適。”

要不是她周扒皮上身,嫌給人的工錢太多,而是工人跟學校沒什麽關系,管起來比較麻煩。

況且外人在學校裏進進出出,安全也存在隱患,學校不會樂意的。

徐有志急了:“你別老否定我呀,你好歹給我想個招。”

田藍眼睛珠子一轉,心中還真冒出了個念頭:“其實有現成的人手。你想想看,學校裏面除了我們這些學生之外,還有什麽人?”

“廢話,老師唄,教授們唄。”

田藍搖頭,鼓勵他:“你再想想。”

徐有志感覺好詭異啊,眼前這位明明是學妹,雖然年紀比自己還大一歲,但也不至於到長輩的地步吧。可為什麽她說話的口氣,活像教授一樣。

他強按下心中的別扭,也跟著搖頭:“還有誰呀?學校能有誰?”

“教職工家屬。”田藍端正了顏色,“我們學校規模不小,教職工人數也不少。他們的家屬同樣不在少數。現在知青大回城,待業青年極多。工廠還能子承父業頂班,學校總不能教授提前退休,讓他們的孩子來給咱們上課吧。我估計,她們當初沒能解決工作問題的不在少數。”

徐有志恍然大悟:“對,就找他們幹活。”

名義上他們不是學校的人,但實際上他們就是學校的子弟,跟學校息息相關。

如果解決了這些人的工作問題,學校肯定歡迎。

到時候,他們背後就有無數免費的教授做技術支援啊。

陳立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拍板:“搞個服務公司吧,等電視機做好了,就以學校服務公司的名義往外面銷售電視,聽上去也好聽。”

現在基本各個大型單位都有服務公司,主要職能是安置待業青年,給他們找個地方呆著,普遍工作是夏天做做冰棒之類的。能夠產生經濟效益的基本沒有,幾乎都要依靠母體工廠供血。

田藍補充道:“這個服務公司成立後,每個月可以向學校交一部分利潤幫助補充學校的經費。剩下的部分除了發工錢擴大生產規模外,就是要體現出我們大學的社會責任,比方說,對外捐贈電視機,來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

徐有志郁悶不已。

他本來還想做電視發大財呢,怎麽眼睛一眨他又要學雷鋒做好事了?捐贈啥呀,就讓大家自己買嘛,一不要票,二不要托關系,三不要批條子的,已經是在做慈善了好不好?

田藍一本正經:“你沒下過鄉,不知道知青的日子多難過。尤其是偏遠地區,好多人到現在回不了城,再想家都沒用。千裏迢迢孤身在外,多可憐啊。”

徐有志想反駁來著,可一想對面站著的就是二位知青。他說話就沒底氣了,只能摸摸鼻子:“行吧,行吧,到時候能不虧本就不錯了,還想著怎麽捐錢呢,先把錢掙到手再說吧。”

三人都是急性子,敲定方案之後直接找學校領導。

現在農大有自己的農業基地,還給農民提供菌種,好方便人家種蘑菇,但還沒正兒八經的校辦廠。

聽了學生的要求,半路被攔下的校領導還有點懵。

他們是農大呀,學生想做拖拉機出去賣,都比做電視機聽上去靠譜。

徐有志相當光棍:“我們也想做啊,不是因為原材料太少嘛。電視機好歹還能買到零部件。”

領導相當謹慎,沒當場答應,只表示學校的研究一下,又強調他們作為學生,應該把精力花費在學習上,這些不該是他們考慮的事。

田藍張口就來:“其實我們就是出於好好學習的目的才想這個事情的。我們看到有的教授因為家屬和子女的工作問題白了頭,我們就想能夠做點什麽來解決這個困局。剛好我們下鄉的時候,我們所在的公社自己組裝電視機,銷量很好。我們發現城裏的電視機供應也不足,擁有廣大的市場。如果這個服務公司成立了,那就能解決很多人的工作問題。”

陳立恒也在邊上做補充,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楞是說到領導保證絕對回去就研究為止,才放人走。

徐有志看著領導的背影,有點擔憂:“這事兒能成嗎?”

田藍胸有成竹:“肯定行,誰讓我們學校窮呢。”

不窮才怪!

校區是好不容易才搶回來的,而且還沒搶全。儀器設備大量丟失,種禽種畜死了一堆。想要從頭再來,重建昔日的輝煌,哪樣不要錢啊?

這錢從哪裏來?光指望國家撥款根本不現實。因為全國各地都要錢,哪兒都缺錢。

估計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學校的日子都過得緊巴的很,能弄點錢是一點。

徐有志還是不敢太樂觀:“領導考慮總是多呀,要是他們怕出事,不願意冒這個頭呢?”

“那就咱們自己搞。”田藍毫不在乎,“北京城的回城知青有多少?現在找不到工作的又有多少?把他們聚在一起,絕對能成立一家萬人工廠。”

陳立恒笑著點頭:“這主意不錯,可是解決了政府的大難題。說不定還會給咱們掛大紅花,敲鑼打鼓地表揚呢。”

“你做夢吧!”徐有志笑出了聲,“你這樣明目張膽地搞電視機,人家店是機場不說你搞投機倒把就不錯了。”

這也是田藍想掛上學校招牌的原因。

在這種環境下,他們不可能有辦廠資質的,只能借用別人的牌子。而大學,聽著就是高科技,聽著就靠譜。大學的服務公司出產的產品,都要比別的感觀技術含量高些。

“走走走,萬人工廠現在沒有,咱們自己先動手裝電視機吧。沒魚蝦也行。”

校方的反應挺快的。

田藍本以為起碼會拖個半個月,結果只過了三天,校領導就通知他們去談話。

原則上學校同意搞這個電視機生產項目,但要由服務公司牽頭。而且,她和徐有志都是在校學生,應該以學業為主,不能將精力浪費在其他事情上。接下來的工作,校方會成立專門的工作小組來完成。

田藍趕緊強調:“這方面我們沒意見,但是有一點,我得承認做這個事兒我有私心。我本來是下放知青,我考上大學回城了,但全國還有很多知青留守。我希望做電視機賺了錢之後,能夠捐電視機給他們,好讓他們也感受到時代的發展、科技的春風和社會對他們的關懷。現在各地都陸續有電視大學了,如果有電視機,他們也能夠繼續學習文化知識,為人生發展夯實基礎。”

領導想了想,沒說大話:“你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到時候我們都盡力而為吧。”

出了領導辦公室的門,徐有志頗為郁悶:“怎麽一下子好像跟我們沒關系了?我還想做電視機掙錢來著呢。”

結果眼睛一眨,啥都沒他的事兒了。

田藍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之前賣電視機的時候有做電視機嗎?你沒做,耽誤你賣了嗎?”

徐有志恍然大悟:“對呀,近水樓臺先得月,以後他們負責生產,我就負責銷售。”

哈哈,就是200塊錢的批發價加價20,那他也很快就會變成萬元戶啊。

倒是蘭花花和老九,他倆忙了半天,居然就這樣拱手讓出了電視機,豈不是太虧了些。

他哪知道現在田藍真正關心的不是生產線歸誰的問題,而是他們在北京做出來的電視機到底能不能聯系上外掛,才是關鍵。

她催著陳立恒動作快點,總算在一個禮拜內利用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休息時間組裝好了一臺電視機。

他倆緊張兮兮地盯著電視機,看得徐有志莫名其妙:“不是挺清楚的嗎?哇!老美的電視劇就是帶勁,我覺得這個比《大西洋底來的人》更有意思。”

田藍才沒心思看抗德神劇呢。真正經歷過二戰的人真的沒啥心情以誇張調侃的心態來面對這段歷史。真實的戰爭遠比這些殘酷千萬倍。

哎喲,別放這個了,趕緊的,外掛你給力點啊。

好不容易等到一集電視劇放完,他倆都要絕望的時候,電視機上出現了“土壤與肥料”的字樣。

謝天謝地,外掛看來已經適應了北京城的氣候,沒有水土不服,可以自由搖擺了。

徐有志驚訝了:“喲,這是哪位教授錄的課呀?講的還挺有意思啊。”

說著,他幹脆坐下來認真地看了。

陳立恒默默的看了眼他和田藍,在心中安慰自己。

外掛之所以沒出現軍工課程肯定是因為覺得這個保密級別比較高,不應該隨隨便便露臉。

絕對不是因為他求知若渴的心遜色於別人。

一回試驗成功,兩人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胸腔,又開始提心吊膽地等待服務公司生產的產品。

結果這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脫離了媒介,農場教職工家屬生產出來的電視機不僅畫面清晰度強差人意,還死活沒電大課程出現。

就連他們能學習教授的兒子都滿臉疑惑:“不是說現在電大課程特別多嗎?怎麽我等半天都沒放。”

田藍捂眼睛,不停地調試電視,急得要命。

可外掛像鬧脾氣了一樣,死活不發力。

她瞪著電視機看了半天,突然間反應過來:“那個為人民服務呢?”

眾人都莫名其妙,大西北生產的電視機弄個為人民服務也就算了,好歹也算他們產品的地方特色。

可服務公司做的電視機應該貼農大的招牌呀,不然怎麽能體現出特色?

“聽我的,錯不了。”田藍信口開河,“以前我們在大西北做電視的時候,也是一開始畫面模模糊糊的。自從用的那個為人民服務,質量立刻上了幾個臺階。要不是現在沒元件,我們做出的彩電裏出現的人保準跟真人在你面前一樣。”

一群待業青年都將信將疑,不過就是噴上為人民服務的字樣好像對電視機也沒什麽損害。

算了,死馬當成活馬醫吧。誰讓他們組裝出來的電視機,就是沒人家的質量好呢,看著就是模糊呢。

結果神了,“為人民服務”一落在電視機上,畫面清晰度立刻不一樣。

眾人圍著電視機看了半晌,最後得出結論,肯定是噴漆造成的壓力影響了電視機的某個元件,所以它一下子就清楚了。

說到底,還是力的原因。

田藍在心裏呵呵。

好吧,科學無法解釋的事,她也不浪費口水了。

陳立恒剛好放學過來,聽大家說了事情始末,立刻跟田藍交換眼神。

哎喲餵,這個外掛還挺有儀式感的呀。

兩人笑著直搖頭。他立刻催促大家:“既然試驗成功了,那就動作快點盡快生產吧。我這邊有200臺的訂單呢。”

徐有志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跟著強調:“我這兒也有訂單,人家催得急,你們千萬得快點啊。”

他現在幹勁十足,訂單已經擴散到河北了。他的目標可不僅僅是京城。他要把電視機賣到全國。讓所有人都感受知識的熏陶。

田藍趁機鼓勵他:“加油!好好看,我國能不能早日實現全面奔小康就看你現在夠不夠努力了。”

這頂大帽子一扣上去,砸得徐有志都頭暈眼花,走出門時還暈暈乎乎。

甚至在他直直撞上大蓋帽的時候,他都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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