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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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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 (1)

因為直到8月份才填報志願, 田藍原本還挺擔心,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拿到錄取通知書去報到。

結果相關部門的速度遠比她想象中的快,8月還沒結束, 錄取通知書就送到了上榜考生的手上。

這是田藍第二次拿到同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比起21世紀各大高校瘋狂內卷的個性化錄取通知書,現在的前輩們就樸實多了。

簡簡單單的一張紙,除了學校姓名不同之外,其他內容都大同小異。無非是某某同學,你被某某專業錄取了, 請於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到學校報到。

要說有什麽特別的,教室錄取通知書裏面居然還標明了如患有肺病或其他嚴重傳染病者, 不必到校的內容。倒是沒提他們不到學校的話該怎麽辦?

無論她自己還是陳立恒亦或者英子,都身體健康,倒沒了這個煩惱。

錄取通知書到手, 他們就不得不暫時脫離工作, 開始忙碌起來。

現在去大學報到,不僅僅要打點行李, 憑著錄取通知書去購買車票,還要遷戶口。

1980年的戶口制度和人的一切掛鉤, 可以說戶口直接控制了你的生活, 沒戶口就拿不到糧票。在向陽公社這樣的鄉下地方,沒糧票你好歹還能吃粗糧或者高價換細糧。但如果你去了城市, 你就是掏大價錢,除非去黑市, 其他地方你也買不到吃的。

這些事情零散而瑣碎, 談不上多覆雜, 卻要人跑來跑去, 不停地蓋章子。

好不容易喘一下口氣, 田藍和陳立恒還是沒辦法回去繼續上班。

作為向陽公社頭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學生,(工農兵大學不算啊,那不是考出來的,廣大社員同志並不太認可含金量),他們還得辦席面招待八方來賓啊。

大家夥兒倒不是饞這頓肉這頓酒,而是要沾沾文曲星的喜氣。對這個時代的農家子弟而言,想要鯉魚躍龍門,改變農民身份,考學幾乎是唯一的出路。能考上學校獲得幹部身份,那叫祖墳冒青煙,大家能不過來湊個熱鬧嗎?

田藍和陳立恒不能免俗,也沒打算免俗。雖然滿打滿算,他們穿過來也不過10個月,但鄉裏鄉親們對他們的照顧卻是滿滿當當。

摸著良心講,如果沒有廣大社員同志的積極響應,即便他們有18般武藝也難以施行。一個籬笆三個樁,眾人拾柴火焰高。他們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好歹幹出點事情來了,靠的就是大家夥兒的支持啊。

田藍和陳立恒盤點了自己的收入,毫不猶豫地拿出100塊擺了10桌席面。

酒是現成的,糖也是自家產的,村裏有雞蛋,鎮上有不要票的現殺肉,大隊書記還特地去溝裏撒了網,拖了幾大捅魚蝦上岸,又張羅著宰了養雞場的小公雞,務必保證每一桌雞鴨魚肉齊全,道道都是硬菜。

他家英子也考上了中專呢,是他們趙家溝正兒八經頭一個,憑自己考學吃上國家糧的人。

他沒走後門,也沒給女兒搞暗箱操作,靠的是英子自己好好學習。

他光榮,他驕傲。

看哪個狗日的還敢說女娃娃不用上學?不上學能幹嘛?一輩子跟你們一樣,只能在地裏刨食嗎?

沒這兩個懂文化懂知識有技術的知青,你們到今天炒菜都不敢放油,還每個禮拜都吃上肉呢。做夢吧。

除了趙家溝的社員之外,向陽公社的同學同事還有革委會主任以及校長和唐老師都來了。革委會主任一個勁兒拍陳立恒的肩膀,不停地喊:“好,很好!”

田藍看著他那厚實的手掌,很想讓他好好吃肉喝酒得了,別再繼續拍陳立恒了。再拍下去,鐵打了身體都要被你拍垮了。

她趕緊給革委會主任敬酒:“主任,謝謝您的支持和幫助。如果沒有您的話,咱們趙家溝,咱們向陽公社,肯定沒有現在的紅火。”

結果主任顯然是喝高了,居然揮揮手打了個酒嗝:“我,我是不行的。我一沒技術,二也不會管這些事。不過之前的書記跟我講過,不懂不裝懂,讓懂的人去做,就好了。不搗亂,就是支持了。”

果然喝的不少,凈說大實話了。

主任有點傷感:“你們這走了呀,我心裏發慌哎。你們走的時候,留下的一堆家業都是紅紅火火的。我上縣裏開會,哪個公社不羨慕我們哦。就連縣長縣委書記都表揚我。可我心裏虛的慌哦,我又沒做啥子。要是你們走了,這家業敗了,我哪有臉見人哦。”

田藍安慰他:“主任你就別妄自菲薄了,咱們向陽公社臥虎藏龍,大家夥兒哪個差啊。我們還有強有力的外援,吳師傅和王會計,這麽多同志都在支持我們向陽公社建設呢。我們將來肯定會越來越好,等我大學畢業了,我還回咱們向陽公社!”

革委會主任被嚇到了,趕緊擺手:“可不敢。別回別回,大踏步往前走,好好學習,好好學本事,為祖國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貢獻出自己的力量和智慧。”

田藍哭笑不得,也不跟人表忠心了。反正怎麽說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怎麽做。

吳秀芳拉著她的手,表情有些悵然:“蘭花花,恭喜你,希望你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田藍笑了:“我不是說漂亮話,我將來肯定回來。”

已經經歷過兩個世界,她關註的一直是農學。這一世,她也要持續研究三農問題。她始終覺得,如果真能把這問題研究透了,找到了一條正確的路,就能避免很多遺憾。

吳秀芳胡亂點點頭,沒說自己信還是不信,也強調:“我會好好學習,好好工作的,我一定不會再浪費時間。”

雖然直到現在,她也沒搞清楚自己的未來究竟在哪裏,但因為手邊有事做,閑下來的時候又有知識要學,她反而沒時間去糾結。

有的時候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的現狀,吳秀芳驚訝地發現她並不害怕。即便時間流逝,青春一天天飛走,她也沒那麽恐慌。

因為她在做事啊,她在為自己和集體創造財富。

也許就像書上說的那樣,與其煩惱不如幹活。也許幹著幹著,你就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麽了。

田藍伸出胳膊,緊緊地擁抱自己的夥伴,鼓勵對方:“加油!我相信不管將來你是留下還是離開,你終歸會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你不放棄。”

胡長榮也過來跟他們碰杯。

女同志們喝的都是度數很低,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果汁的果酒,他來敬酒也沒心理壓力。

“蘭花花,老九,你們去了大學可要好好學習,把我們所有沒辦法上大學人的份兒都給學了。”

他讀書時是標準的好學生,成績名列前茅,是公認的小神童。他家族裏的哥哥姐姐們都考上了大學,他以為自己將來也會成為大學生。

但他的中學時代真正持續了只不到兩年就告一段落,隨著1968年的大下放潮,他拿書本的手拿起了鋤頭,他已經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農民。

預考的失敗,讓他充分認識到自己年少時的夢已經破滅了。

午夜夢回少年時光,猛然驚醒後,看著身旁的妻子和孩子,他眼角唯有濕潤。

都過去了,人生就像一條長河,每個人都被時代的浪潮裹挾著往前走。

雖然妻子和岳父母都支持他再覆讀迎考,但他已經這把年紀,又有孩子要養,豈能如此自私。岳父母畢竟年紀大了,妻子又要幹活又要照顧孩子,實在太辛苦。

他於心何忍。

反正趙家溝也一天比一天好了,雖然現在比起大城市還差遠了。但好日子都是人幹出來的,只要大家都保持住這股勁,將來就是趕不上城裏,也肯定比現在好。

過了這麽久,他漸漸跟自己和解了。差距只能一天天的追趕,不一定非要馬上超越,只要比過去更好,能夠看到前方的希望,就已經很好了。

陳立恒叮囑他:“那你可不能放松,你得繼續學習,跟著電視機學。”

到現在為止,趙家溝有電視機的人家還是不多。畢竟對農民來說,一次性拿出200塊錢,開銷太大。

況且知青點和學校的電視機都對外開放,他們可以搬著小板凳過去看電視。有電視劇的時候看電視劇,人家要學習時,他們也跟著瞅一眼。

不過胡長榮家有電視,他妻子特地過來買的。

事實上,在趙家溝社員們最掙錢的幾個月裏,因為胡長榮要備戰高考,他們家少了一個主要勞動力,比起其他人,少掙了不少錢。何況之前拉電線,又花了一大筆錢。眼下他們家並不寬裕。

但胡長榮的妻子聽說電視上也有大學之後,便堅持給丈夫買了電視機。

她清楚丈夫是為了自己和孩子才放棄回城。她知道丈夫是出於愛和責任。但她不能無視丈夫的犧牲。她希望能夠竭盡所能讓丈夫過得更好些。

一臺電視機,能夠讓丈夫距離她想上的大學更近些。

電視機搬回家的當晚,胡長榮回家看到,抱著妻子哭了起來。

他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沒有誰對不起他,他也沒對不起任何人。將來,他也不會對不起誰。

大家都在往前跑,留在原地的他同樣沒放棄。不是有電視大學嗎?他現在學農業機械學課程,收獲極大。他還在電視上看到了養魚,他準備自己也試試。

宋清遠和何秀蓮夫妻特地從縣城趕過來參加慶功宴。兩人都莫名有些傷感。

雖然他們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夠發展的越來越好,但他們也清楚,隨著物理距離的拉長,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同樣會越來越長。

終將,曾經的密友,變成了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宋清遠伸手捶了一下陳立恒,罵了一句:“你小子!”

你小子怎樣?他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何秀蓮則和田藍說話,表達自己的疑惑:“實在太奇怪了,上次我在電視上學到了一個新的治療辦法。我給病人用了,效果很好。可是我去城裏上培訓班的時候,教我們的教授都沒聽說過這種治療手段,還說我想當然。結果剛好有個病人是類似的情況,我又用同樣的方法處理好了。大家這才相信。但是教授說他從來沒有在任何書本文獻上看到過同樣的治療記載。”

田藍在心中呵呵,科學技術日新月異,蓬勃發展。40年後的網課,對現在來說,那都是外掛呀。

她眨巴眼睛,滿臉懵懂無辜,笑容大大:“真的啊,那實在太好了。”

何秀蓮皺眉毛:“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這課程到底是哪兒來的嗎?縣裏辦的電視大學,我也去旁聽過幾回,都沒有這樣的。”

田藍直接裝傻:“也許是其他地方的頻道呢。我們這個電視機也不是正規廠出來的,到現在我們也沒搞清楚接收信息的原理。”

何秀蓮本來也不真的指望能從田藍口中得到答案,因為這事兒顯然無解。只能說世界太大,信息太多,他們留在原地能獲得的信息都是偶然。

田藍趁機宣傳自己的觀點:“管他是怎麽來的呢,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獵.槍。只要對我們有用,那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就要好好學習,好好吸收。”

她熱情地鼓勵何秀蓮,“你現在學到了教授都不知道的知識。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幸運。所以你有義務,把你學到的東西傳播出去,讓更多的人能夠掌握新的有用的知識。”

何秀蓮有些茫然:“我怎麽傳播呀?我又不能捧著電視機到處跑。我也沒資格給別人上課呀。”

田藍笑嘻嘻的:“那你可以寫文章啊,把你治療病人的經過和心得體會都寫下來,寄給醫學雜志,這樣就有更多的醫生護士知道這種治療手段了。”

何秀蓮有些猶豫:“這樣可以嗎?教授都說他沒看過相關文獻。”

“所有的東西都是前人一點點摸索出來的呀。難道之前的人沒做過,後面的人就不能做嗎?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整個社會還怎麽進步?偶然間發現的東西,經過無數次論證,那就是真理。”

何秀蓮終於被打動了,鼓起勇氣點頭道:“好,我來寫。”

那些神奇又好用的治療方法,的確應該被更多人知道。那樣可以解除很多人的痛苦,甚至挽救他們的生命。

一場慶功宴鬧哄哄的,不時有人過來敬酒。饒是田藍和陳立恒都身經百戰,十分擅長應對這種場面,他倆免不了還是喝得頭重腳輕,走路都搖搖晃晃。

吳秀芳和來娣攙扶田藍,把人送上床,哭笑不得:“你啊你,喝成這樣。”

吳秀芳想了想,決定還是給她擦擦臉擦擦身上吧。不然明天早上她起來,肯定又餿又臭。

她去打熱水。

躺在床上的田藍看著來娣,突然間冒出一句:“你想不想改名字?”

來娣楞住了,茫然地瞪著黑漆漆的眼睛:“改名字?”

“對,每一個生命的誕生都是萬物的祝福。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他獨一無二的象征。它承載了世界對他的美好祝願。你誕生的意義不是招來弟弟。”

來娣眼睛紅了。

其實她以前從來沒意識到自己的名字有問題。

在這個時代,來娣、引娣、招娣實在太多了,多到所有人都引以為常,沒覺得有任何不對。

因為喝了酒,田藍的聲音軟軟的:“所以,你給自己取個名字吧。你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就給自己取一個怎樣的名字。”

來娣茫然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成為個什麽樣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應該怎樣。

田藍諄諄善誘:“那你就想想看,你看過的電影看過的電視看過的書裏面,你最喜歡誰?”

“蘇聯的女空軍飛行員!”來娣的眼睛亮了,語氣也興奮起來,“我最喜歡她們,她們能夠開著飛機在天上飛。”

雖然在前些年中蘇關系十分緊張,蘇修是比美帝更可怕的敵人。但大家討厭的是蘇修而不是紅色蘇聯。蘇聯的英雄人物故事還是伴隨著一代人的成長。

二戰階段,蘇聯是唯一讓婦女參加空中作戰的國家。蘇維埃女飛行員的事跡,大家耳熟能詳。

田藍笑著點點頭:“你想飛嗎?”

來娣露出了羞澀的笑容,下意識地否認:“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她們很威風。”

沒想到田藍卻鼓勵她:“如果你想當飛行員的話,那就好好學習,快快地學,努力地學,將來也考飛行員。我們國家,女人和男人一樣,只要打破自卑感,對自己有信心,勇敢地向前,就沒有辦不成的事。要不這樣吧,你如果不知道改什麽名字,那我給你個建議,就取名為飛吧,飛向更高更遠的地方,能夠翺翔四海,環游宇宙,俯瞰大地。”

來娣被她的話吸引了,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可以嗎?”

“可以。”田藍點頭鼓勵她,“我們當年有好多人都改了名字。你已經是大姑娘了,今年就滿18歲了,你有權利決定自己叫什麽名字。從今天開始,就改名。明天我請大隊書記帶你去公社把名字改了。”

這時代改名還真不難。

就說他們知青吧,很多諸如衛東衛紅之類的名字,並非他們父母給他們起的。而是在大串.聯之後,情緒激動的知青為了表達自己內心的堅決,選擇改名立志。

就是趙家溝,像大隊書記叫趙愛黨,也是建國之後才改的名字。

來娣感覺蘭花花說的話沒錯,人真的人如其名。

她才剛剛決定要改名字呢,她就感覺自己要飛起來了,輕飄飄的,可以躍上雲端。

吳秀芳端的溫水過來給田藍擦臉,看到那姑娘暈乎乎地走出去,不由奇怪地問田藍:“這姑娘怎麽了?她沒喝酒吧?怎麽看上去活像比你喝的還多。”

田藍解釋了事情經過。

吳秀芳點頭:“是該改名字,那名字太難聽了。”

她現在越想越後悔,當初下放的那10年,她究竟是怎樣渾渾噩噩過來的。

那個時候他們還鬧革命呢,為什麽不阻止來娣,不,是小飛的爹媽逼迫她退學?

光喊口號有個屁用啊,自己身邊的老封建,對婦女兒童的迫害,他們居然視而不見。

想想都覺得害臊。

田藍笑道:“別自責了,哪有那麽簡單啊?事情只能一點點的做。哪怕一個小小的進步,也能影響人的一生。”

她本來就是個話嘮,特別喜歡跟人叨叨。現在喝多了酒,神經興奮,愈發滔滔不絕。

能說到後面,吳秀芳都被她說困了,直接倒在床上,跟她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等陳立恒招呼完客人回來,就悲慘地發現他被拋棄了,床上根本沒他的位置。

謝天謝地。

老陳同志在心中安慰自己,他們終於考上大學了,馬上就要去學校報到。

即便是吳秀芳,今後也沒辦法跟他搶田藍。

辦完了慶功宴,收拾好行李,田藍和陳立恒也要離開了。

因為喝了酒,這一晚兩人睡得格外深沈。

等到早上太陽竄老高了,睡過頭的兩人才睜開眼睛。

陳立恒沒撈著上床睡覺,就拿桌子板凳拼在一起,湊合了一晚。

到底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就這種簡陋的條件,他睡醒的居然腰不酸,背也不痛,反而還挺自在。

只是一拉開房門,他就嚇了一跳。

外面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原來今天鄉親們特地過來給他倆送行,大家夥兒早早就來了,看他們還沒起床,就楞是沒打擾,只守在外面一直等著。

田藍聽到動靜也簡單,收拾下就趕緊跑出來。

瞧見社員們,她難得不好意思起來:“喊一聲就行了啊,還叫大家站這麽長時間。”

大隊書記擺手:“沒啥,就讓你們好好睡一覺,在趙家溝的最後一覺。吃飯了嗎?不慌,吃飽了再走。”

說著,他還遞了包裹過來,“拿著,帶在路上吃,吃飽了才能好好學習。”

田藍打開包裹一看,發現裏面裝了煮熟的臘肉、雞蛋,還有喧乎乎的白面饅頭和香噴噴的雞蛋餅,加了蔥花,放了不少油的那種,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大隊書記又拿出個包裹:“這是鍋巴,不容易壞,先吃那個。等吃完了再吃這個。”

本地人做的鍋巴是高粱面鍋巴,剛出鍋的時候,一邊軟乎一邊脆脆的,十分好吃。

田藍覺得人真是個奇怪的生物。

剛穿越過來時,其實她已經不是非常適應常年以粗糧為主食了,她瘋狂想念東北香噴噴的大米飯。

可現在,瞧見高粱面,她明明還沒走呢,心中就生出了無限懷念。

高粱米其實很好吃啊,就像大西北。看著荒涼,其實有無數寶藏。

大家夥兒都催促田藍和陳立恒:“吃飯吧,先吃飯。”

迎客餃子送客面,他們在莊稼溝的最後一頓就是香噴噴的面條,純白面,今年新收的小麥磨出來的面,帶著濃郁的麥香。

澆頭是茄子燒肉,還給他們煎了荷包蛋,油汪汪的,好大的一顆。

這碗面湯汁鮮美,面條勁道,兩人都一口接一口,最後連湯都喝得幹幹凈凈。

田藍放下碗筷,一抹嘴巴,發狠道:“等我大學畢業回來,我要頓頓吃這樣的面條。”

大家夥兒都笑了,紛紛附和:“對,以後我們天天吃白面饃饃。”

天底下,還有比香噴噴的白面更好吃的嗎?不管是包餃子還是下面條,不管是攤煎餅還是蒸饃饃,最好吃的永遠是白面啊。

社員們笑呵呵地送他們往外走。

田藍和陳立恒一直勸:“回去吧,我們坐拖拉機去縣城。”

大家卻不同意:“沒事兒,把你們送上車再說。”

陳立恒還勸大隊書記:“我自己開拖拉機就行,到了縣裏,我讓宋清遠把拖拉機送回來,你就別跑這一趟了。”

大隊書記的頭發都白了,也學會了開拖拉機。

他堅持:“不用,反正去縣裏,我還要拖東西回來。直接把你們送去火車站吧。”

結果拖拉機都要發動了,計劃又發生了改變。

英子哭哭啼啼地跑過來,手裏抓著她的錄取通知書,“哇”的哭出了聲:“蘭花花,怎麽辦?我的通知書被老鼠咬了。”

現在學校要求憑錄取通知書報到,而且通知書還要還給學校。

所以英子特別緊張通知書,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把通知書放在床上。

可惜這時代雖然一直號召除四害,但鄉下的老鼠特別猖狂。它們又肥又大,不僅在床底櫃底穿梭,還敢爬上人睡覺的床。

英子的錄取通知書就這樣被老鼠咬成了碎渣。

可憐的姑娘真的要瘋了,這下可如何是好?她下個禮拜怎麽去學校報到?

田藍和陳立恒也是滿臉大寫的囧。

老鼠太猖狂了,得多養幾只貓。

現在說這個沒意義,眼下的重點是錄取通知書怎麽辦?

陳立恒到底是當過大學校長的人,瞬間有了主意:“讓公社開介紹信,把戶口本帶上,直接去學校讓他們給你補一份錄取通知書。”

英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嚇得要死:“要是學校不給我補怎麽辦?”

田藍笑了:“學校想要的是品學兼優的學生,又不是錄取通知書。你把你的高考成績也帶上,他們看了自然知道你就是他們想要的學生。”

這麽一來的話,大隊書記也來不及再送他倆。

事有輕重緩急,作為父親,他必須得立刻幫女兒解決眼前的困境。

胡長榮站了出來:“我送送他們吧。”

大家夥兒這回沒反對。他們都是知青,的確應該送送。

坐在拖拉機上,田藍和陳立恒倒沒跟胡長榮閑聊,不是害怕分了他的神,拖拉機會一頭栽進溝裏;而是因為拖拉機的噪音實在太大,坐在車鬥裏的人根本沒辦法和開拖拉機的人說話。

直到拖拉機停在火車站門口,手下藍的田藍才想起來叮囑一句胡長榮:“如果有三農問題的課程,你要好好學習。想要勞動致富,需要的不僅僅是技術,還有管理和銷售。這些環節,一個都不能落下。”

隨著這個夏天的結束,熬糖技術會傳遍全縣。也許以後家家戶戶都會自己熬糖,然後對外銷售。

這項事業即將進入野蠻生長階段,只有經歷了變大的過程,才能真的變強。

可如此一來,就意味著向陽公社和趙家溝大隊的優勢會越來越弱。如果他們不能及時調整,那麽優勝劣汰的機制下,他們會慢慢地被淘汰掉。

胡長榮點點頭:“我會好好學的。”

陳立恒又交代他:“如果有機會的話,把水泥廠辦起來。咱們村不說樓上樓下吧,起碼得家家戶戶都能住上大瓦房,那樣多敞亮,多舒坦。”

水泥廠都快成他的心結了。他從剛穿越過來時就一直想辦,卻始終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被耽擱掉了,到今天也沒辦成。

胡長榮照樣點頭:“行,要是辦成了,我給你們寫信。”

他急著拖玻璃瓶回生產隊,沒送他倆上火車。事實上,他也沒辦法送。

因為誰都不知道火車什麽時候出發,誰也說不清楚,到底何時開始檢票。

大家都站在廣場前,等待大喇叭的通知和口口相傳,不知道真假的小道消息。也許他們很快就能上車,也許他們還要繼續等待。

這個國家,要改進成服務型政府,還需要大家不斷地奮鬥。

火車足足顛簸了兩天一夜,才抵達北京城。

中途他們還經歷了換車的過程,抓了個扒手,旅程經歷過於豐富。

等到他們下車的時候,兩人都神色憔悴,狼狽不堪。

因為沒坐上臥鋪啊,不是臥鋪太緊俏,而是他倆沒資格坐臥鋪。

現在臥鋪基本是幹部專用,不到一定行政級別,誰都別想買。

田藍走出火車站,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些。

她扭頭看陳立恒 :“咱們是先上你家還是怎樣?”

大學報到時間足有一個禮拜,他們倒不用非趕在今天。

這會兒天已經晚了,跑去學校的話,萬一行政下班了,他們拿不到宿舍的鑰匙,反而尷尬。

陳立恒想了想,打定主意:“先去我家吧。”

其實他的原主家庭也有些尷尬。原主的母親在運動一開始就被劃為反革.命分子,叫剃了陰陽頭,脖子掛了枷鎖,上街游行,還被侮辱是臭破鞋。

她受不了這樣的人格踐踏,原主還沒下鄉時,她就自殺了。

因為這件事,原主還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

在那個時代,自殺是不能自證清白的。只要有人選擇自殺,那他就被認定是畏罪自殺。

原主的父親日子也不好過,下放去了農場。後來在農場,他遇到了同病相憐的人,雙方重新結合,生了一兒一女。

小家庭的出現,給了這位父親無限慰藉。但同時,也讓原主的處境更加尷尬。

他的母親已經死了,他的父親實際上屬於新家庭。

田藍看陳立恒神色凝重,故意跟他開玩笑:“你說,我跟晚婆婆住在一個屋檐下,估計有點尷尬啊。”

陳立恒搖頭:“我覺得以他和家人的關系,也許沒有相處的必要。離得遠一些,關系還能融洽點。”

事實證明,他對原主家庭的了解還真挺透徹。

田藍還怕跟婆婆相處呢,根本就沒相處的空間。

陳家住的是筒子樓,就是那種幾個平方大,結了婚的兄弟能各自帶著老婆睡高低鋪的筒子樓。

現在國營廠已經陷入困頓,國企改革迫在眉睫,各個單位的職工住房困局也十分嚴峻。

陳家不算陳立恒在內,兩個大人兩個小孩,住房只有12平方米,跟《人到中年》裏陸文婷的家庭環境一樣,屋裏沒有沙發,更沒有大立櫃,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

在研究所工作的陳家父親回到家想鉆研業務,還得等上小學的兒女寫完作業。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獨占。因為他的妻子是中學老師,還需要這張桌子備課。

如此窘迫的家庭環境,在面對離家多年的大兒子和第1次見面的兒媳婦,陳家父親有多尷尬,自不必多說。

他搓著手,招呼兒子兒媳婦進屋,下意識地想找茶水招待他們。

他的妻子趕緊放下備課的筆,跑到走廊裏去點煤爐,準備給他們下碗雞蛋面。

因為屋子太狹小,所有人都將煤爐放在走廊裏,不然的話,根本沒地方做飯。

田藍和陳立恒趕緊攔著對方:“別別別,不麻煩了。我們就是過來說一聲,我們考上了國防大學和農大。今天就過去報到了,過來打聲招呼。我們還得早點回去,不然學校鎖門了不方便。”

陳家父親立刻反對:“都過來了,怎麽還要走?起碼在家裏住一晚。”

話說出口,他又尷尬。因為家裏的環境他知道,12個平方米才多點大的地方。到現在兩個上小學的孩子還要跟父母睡一張床。

他要怎樣才能變出地方安置自己的大兒子和兒媳婦?

田藍笑著謝絕:“不行的,爸爸。我們老師說了,明天我們得早讀。如果去晚了的話就算遲到。我學校離這邊有點遠,我怕明天趕不及。”

陳立恒也附和:“是啊,我們學校也有事兒。剛報到,我們要好好表現。”

他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看著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能考上國防大,很好,這說明組織上是信任你的。你不要因為我們是老右,有心理負擔。你只要好好表現,國家一定能夠看到你的努力,將來你一定有機會為國家做貢獻。”

陳立恒驀然鼻酸,這是位老父親對孩子最真誠的期盼啊

。因為戴了帽子多年擡不起頭的父母,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耽誤了孩子的發展。

他點點頭,應下:“好,我會好好表現的。”

人家夫妻還想留他們在坐會兒,起碼吃了飯再走。

田藍和陳立恒堅持說太晚了不好坐車,又將從趙家溝帶來的糖和酒以及從酒廠買的罐頭放在桌上,趕緊告辭離開。

陳家父親追了出來,在樓梯口,又楞是給陳立恒塞了好幾張鈔票,讓他給田藍好歹買件新衣服,這才放他們離開。

陳立恒都沈默了,一直到上公交車都沒說話。

車子開到學校附近,下了車,他才重重地嘆了口氣,最後冒出一句:“得找個房子。”

田藍也讚同。

因為雖然雙方都有宿舍,但學生宿舍就是學生宿舍呀,怎麽可能變成夫妻宿舍?

她一有家有口的人,冬天有人幫忙暖手暖腳,夏天有人給她打扇子趕蚊子。她享受慣了,為啥不能繼續享受下去?

必須得找個房,不然日子可難過了。

沒想到陳立恒接下來的一句話是:“估計宿舍裏沒插座,要沒房的話,咱們看不成電視機。”

田藍沒吭聲,默默地往前走。

陳立恒在後面追著:“慢點,別著急,學校肯定有人值班的,不會讓咱們睡大街。”

田藍頭也不回。

睡你的頭,睡你的大街去吧。

誰要跟你睡在一起?

抱著你的電視機好好睡去吧。

我才不承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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