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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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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

市裏日報的記者懷揣著一顆悲傷的心走了。

臨走之前他還深深地看了眼田藍, 心中淚流成河。

他跑了這麽半天,又是鉆防空洞,又是進大棚,又是看養豬, 又是瞧磨坊, 還是跟著收拾了半天豬飼料。

什麽仔豬斷奶後, 飲用水裏要加酸, 將pH值降到5後給小豬飲用,以緩解斷奶後乳酸來源不足,胃酸分泌又不夠造成的消化不良。

什麽粗飼料粉要經過發酵, 搭配青綠多汁的青飼料餵豬, 可以讓豬提前出欄。

什麽糧食粗殼、樹葉、幹草及莊稼桿子這些味道差又不好消化的富含粗纖維的飼料,要經過變糟處理, 把飼料變的又香又軟, 豬就愛吃了。

什麽富含澱粉的精飼料經過糖化處理, 把澱粉變成麥芽糖,豬不僅愛吃, 而且好消化。

等等等等, 還有青飼料和粗飼料、精飼料的搭配,如何利用酒糟和糖渣提高養豬效率。他林林總總記了一大堆呀。

單是養豬這一項, 他就能寫出一篇專題報道。

更別說風力磨坊、高粱殼子釀酒、玉米芯制糖, 這些充分體現了知識青年學有所用,促進農村建設的項目,哪個不能拎出來做文章呢?

分明就是留守知青先進代表的典型, 結果他還沒走呢, 人家就自己塌臺子了。

記者越想越悲傷, 最後咬咬牙一跺腳, 決定還是寫報道上報紙,先把春風裏的典型樹起來。

不管了,高考要到夏天,距離現在還好幾個月呢。

況且高考有那麽容易嗎?過五關斬六將,千軍萬馬擠獨木橋,說的就是高考呀。

又不是說田藍同志想參加高考,她就一定能考上。大學生可是天之驕子,萬裏挑一的人才。全省50萬考生,大中專院校加在一起只收2萬人,錄取率只有4%。裏面絕大部分還是城裏高中的應屆生,從沒丟過書本的應屆生。

下鄉這麽多年,已經完全是雙老農民的手的田藍要怎麽跟他們比?又不是比種田。

她十之八九考不上吧,只能老老實實繼續待在農村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考上了,那也起碼是夏天的事了。

現在才是春天呢,春天有春天的先進典型,等到夏天來了再說夏天的事。

他點點頭,毅然決然地走了。

田藍雖是穿越人,卻也不會讀心術,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季拋型先進知青典型,只配享受一個春天的榮光。

她追著公社幹部問了兩句,知道考試時間就定在今晚,頓時無語至極。

開什麽玩笑啊?現在太陽都要落山了。他們這幫知青必須得立刻出發,才能準點趕到公社高中拿到試卷開始考試。

這個過程中,吃飯自理,交通靠走,考完之後在哪兒落腳,也不歸公社管。

前來通知的幹部還振振有詞:“你們都是大小夥子大姑娘了,還把自己當成奶娃娃嗎?一點點困難都不能克服的話,還想考大學,不是開玩笑嘛。”

他還真不是存心為難趙家溝的知青,他對這群知青又沒什麽芥蒂。

相反的,自從趙家溝釀酒制糖之後,他們向陽公社在全縣都出名了。他陪老婆回娘家,帶的年禮都比連襟多,大大出了回風頭。

只是在這個時代,鄉下根本不會把高考當成什麽大不了的事。也不是說不重視,就是絕對不可能全民關註。

還送考陪考呢,不管是公社還是學校都不會組織考生統一行動,大家只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去年夏天,還有知青天不亮就出發,一路靠兩條腿走去考場,結果太陽出來了,他脫力過度直接中暑倒在了地上,都沒能參加考試。

比起他們,趙家溝的知青不過是走去公社,已經很輕省了。

大家夥兒不敢耽誤時間,趕緊各自回家拿文具。

田藍和陳立恒也換了件襖子,然後戴帽子的戴帽子,裹頭巾的裹頭巾。別覺得模樣可笑就不想用,等到晚風一吹起來,你就知道為啥要溫度不要風度了。

大西北的早春,那是能凍死牛的。

知青們一人一碗糖水蛋下肚,然後揣上包玉米花生糖就趕緊上路。

趁著天還亮,快點走,天黑之前趕到公社最好。不然就現在的道路狀況,你摸黑走路簡直就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大家夥兒剛開始還說說笑笑。隨著暮色漸起,西北風呼嘯,所有人都識相地閉上了嘴巴,完全不想吃一嘴沙。

原本排成列的隊伍也變成了三三兩兩,關系好的人走在一起。

田藍回頭叮囑了一句:“都註意身邊的同伴,不要隨便更換團隊,以免落單。”

1980年的向陽公社,雖然大家看不到了,但野豬出沒並不稀罕。餓了一個冬天的野豬萬一發狂,後果十分嚴重。

知青們不敢大意,趕緊聚攏了些,快步往前走。

陳立恒小聲抱怨:“應該弄輛自行車的。”

其實從穿越過來到現在,他去過不少次縣城。如果存了心思弄工業票,也不是難事。

可惜他每次進城都有事情做,忙忙碌碌的,居然把這事給落下了。搞得大冷天的,田藍還得跟他一塊兒走夜路。

如果有車的話,他就能騎車戴著田藍去公社了。

田藍也被吹得難受,聽他提到車的事,立刻追問了一句:“能弄到拖拉機嗎?”

眼下在農村,拖拉機可是寶啊。它不僅可以運人運貨,還能耕田,十八般武藝無所不能。

之前他們一直忙著農副業,倒沒怎麽關註拖拉機的事,就連榨糖廠的甜菜渣也是酒廠和食品廠來知青點拖糖的時候,順帶著給運過來的。

但凡是指望別人總歸不穩妥,如果他們有自己的拖拉機,以後辦事就方便多了。

陳立恒一楞,他還真不清楚現在拖拉機要怎麽買。價格貴點倒不怕,就怕要票要指標。

田藍想了想:“那一會兒咱們去公社打聽下吧。”

可惜到了向陽公社,其他大隊來考試的知青看到他們就趕緊招呼:“動作快點,已經開始考試了。”

眾人大吃一驚,狠狠地在心中腹誹了一番公社幹部。太過分了,明明知道他們趙家溝大隊距離公社遠,也不提前點兒通知。

大家夥兒不敢耽誤,緊走慢走進了學校。

這時代的公社中學沒有晚自習的概念,學生們放學就趕緊回家。偌大的校園空蕩蕩的,看不到樓房,只有低矮的平房,在暮色中顯出隱約的輪廓。

一片青灰色的蒼茫中,靠近校園西南角閃爍著昏黃的燈火,讓人遠遠瞧見就心生溫暖。

當然,前提是你不知道那就是你即將進入的考場。

大家穿過學校的學農田,又走過一排小樹林,才到禮堂門口。

裏面果然已經坐了不少學生,對著試卷正奮筆疾書。

監考的老師看了他們一眼,隨手安排:“你們幾個坐這邊,你們幾個去那邊。考試註意紀律,不許交頭接耳。動作都快點,大家都是一個點交卷。”

田藍都無語了,穿越三世,她還是頭回見到這種選拔模式。

不過其他人都沒意見,也沒時間有意見。沒聽老師說嗎?到時候大家一塊交卷。

唯一可以安慰田藍的是,公社中學的條件要比村裏小學好很多。最起碼的,禮堂裏不需要自帶桌椅。

她找了張空桌坐下,拿出筆,緩了口氣。

陳立恒將罐頭杯子遞給她,小聲道:“喝點水。”

水就是普通的白開水,也沒加糖,可開水喝在嘴裏本身就有種甜津津的味兒。

田藍連著喝了好幾口,又往嘴裏塞了塊花生糖,感覺舒坦極了。

監考老師過來發油印的試卷,看了她一眼,強調道:“考試時不準吃東西。”

不過他倒沒有要求田藍把糖吐出來,這時代的人沒這麽奢侈。既然吃了,就趕緊咽下肚吧。

田藍連連點頭,絲毫沒影響她繼續品嘗嘴裏的糖塊。她拿到試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感覺十分稀奇。

這張試卷包羅萬象,足足三張紙,正反兩面都印了字,有語文,有數學,有英語,有政治,有物理,有化學,各種題目都有。

監考老師強調了兩句:“今年英語列入總分,雖然只占30%,但看到英語題目你們也不能空著。就算看不懂,把上面的單詞抄進去,說不定也能拿幾分,總比空白好。”

禮堂裏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老師又強調了一遍紀律,考場才重新恢覆安靜。

田藍已經檢查完試卷,拿起筆寫上自己的名字,就開始埋頭做試卷。

說實在的,這個時代的高考試卷不算難。尤其眼下這張公社補習班的選拔卷,簡單的令人發指。

她看到的語文題目就是給一段話填標點符號,然後還有一篇作文。英語更簡單,如果放在她穿越之前的世界,小學英語難度都要比這個深。

沒辦法,高考已經停了這麽多年,教學秩序重新恢覆,總需無論學校老師還是學生時間來適應。

考場安安靜靜,只有筆在紙上發出的刷刷聲,聽上去有點像蠶在吃桑葉。

每過半個小時,監考老師就會提醒次時間:“抓緊了,要培養緊迫感。在考場上,千萬不能在一道題目上耽誤太長時間,要學會取舍。”

他不說還好,一說考生更緊張。還有人發出巨大的抽氣聲,似乎喘不過氣來一樣。後來他實在吃不消了,索性站起身,在禮堂裏跺起了腳。

毫無疑問,他被直接趕出了考場。

監考老師恨鐵不成鋼:“你就是扛不住,也可以要求上廁所,怎麽能擾亂考場秩序?”

其他考生也覺得這人有點傻。算了,就他的腦袋瓜子還是別折騰了,直接放棄今年的高考好了,省得白遭一趟罪。

田藍寫的飛快,她從小到大都這樣,只要是會做的題目,就絕不耽誤時間,考完拉倒。

監考老師第3次提醒時間時,她就直接站起身,上前交卷。

搞的監考老師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強調了一句:“態度也很重要。”

旋即他又改了口,“算了,不浪費時間也好。”

他擡眼看臺下的學生,“你們也是,這又不是高考考場。別磨嘰了,會寫的就寫,不會寫的早點交卷,我還好快點把試卷改出來。”

然而沒那麽多勇士。

就連陳立恒,他因為習慣控制考試節奏,所以到現在都沒寫完,只能老老實實坐在板凳上奮筆疾書。

倒是考場外面傳來了喊聲:“秀英,快點,娃娃餓了要吃奶。”

禮堂裏發出吃吃的笑聲,好幾人都擡起頭看一位剪著短發的婦女。

從她的外表上來看,她就是大西北再普通不過的農婦。

但她面無表情,對著孩子的哭聲也充耳不聞的態度又顯出了她的不一般。

齊耳短發婦女沒有動,還在拼命寫試卷。

外面的人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直接抱著小孩闖進了考場。在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她直挺挺地沖到孩子母親面前,嘴裏抱怨著:“娃娃都生了,考什麽呀?考去哪兒啦?一個女人,連男人和娃娃都不要了,你這是想幹啥?”

禮堂裏的氣氛瞬間凝滯起來,然後快速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幾個人都交換眼色,還有人皺著眉毛指著那位懷抱孩子的上了年紀的女人:“我們在考試,請你不要打擾考場秩序。”

抱小孩的婦女暴怒,拼命將孩子往秀英手上塞:“你耳朵聾了?娃娃哭成這樣你都不管?趕緊給娃娃餵奶。”

秀英埋頭不吭聲,筆尖不停,還在寫試卷。

她的態度終於激怒了婆婆,後者發出一聲咒罵,抓起試卷,直接揪成團,往地上狠狠地一砸:“寫寫寫,寫你麻痹地寫!”

考場裏的人驚呆了,英子氣憤地站起身,憤怒地指責那女人:“你怎麽能這樣?我們這在考試呢,考試的時候誰都不能打擾。”

女人不甘示弱:“這是我兒媳婦,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們管。女人生了娃娃就得好好過日子。”

英子叫氣得夠嗆,下意識地尋找監考老師的幫助:“老師!”

沒想到老師根本不管,只擡頭看了眼鬧鐘,又提醒考場裏的眾人:“還有一個半小時考試結束,請抓緊時間。”

他掃了一眼秀英,正色道,“沒多餘的試卷,交不了卷子就算0分。”

秀英被婆婆拉著,強行要求給孩子餵奶。

聽了老師的話,她突然間猛地推開婆婆,從地上撿起試卷攤平。

她婆婆猝不及防,差點連懷裏的孩子都一並摔倒在地上。

她勃然大怒,分手又要揪卷子:“我看你是不想好了。你別做夢,甭想丟下你男人和娃娃不管。”

秀英突然擡起頭,惡狠狠地瞪著婆婆:“你再動一下我的卷子,我就下老鼠.藥,大家一了百了。我好不了,你們都別想活!”

她婆婆嚇了一跳,懷裏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自己也跟著拍大腿哭:“不得了咯,我這是討了個祖宗在家裏,不讓人活哦。”

婆媳倆一哭一鬧,考場裏亂糟糟的,簡直就跟菜市場一樣。

然而監考老師充耳不聞,就像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催促考生:“抓緊時間,沒有寫作文的人,動作快點。考試的時候,不管會寫不會寫,作文一定不能放棄。”

秀英木著一張臉,繼續埋頭寫試卷。

她婆婆還在哭:“你就是安不下心,當初是你要嫁我兒的,看中我們家三代貧農。現在你又起了外心,就是不想好好過日子。”

陳立恒寫完的卷子,起身去交,聞聲到底還是勸了一句:“高考是好事,是讓國家挑選人才呢,你要跟國家政策作對嗎?”

上了年紀的女人又氣又怒:“你少拿大帽子扣。什麽都是你們說了算,拿我們的貧下中農開涮呢!”

一直不吭聲地秀英突然間冒出了句:“現在改政策了,離婚不行,要喪偶才能回城。”

她這話沒頭沒腦,卻嚇得她婆婆再也不敢吭聲。

秀英繼續往下說:“你們家要是不搗亂,我父母還能再想想辦法。如果你們要耍花招,那就等著瞧吧。”

她婆婆被下了臉,面子掛不住,又嚷嚷著強調:“我們是外人,娃娃總是你生的吧?你難道連娃娃都不管嗎?”

沒想到秀英真狠人,表情漠然地看了眼還在哭泣的孩子,一字一句:“我這輩子就只能生一個小孩嗎?”

天哪!這是一個當媽的能說出來的話嗎?

秀英婆婆的天都要塌了。

然而做兒媳婦的人卻面無表情,繼續寫試卷。

陳立恒看她婆婆不鬧騰了,也不好再說什麽,交了試卷就出來找田藍。

距離高考還有好幾個月呢,如果秀英不能做自己的主,就算她成績再好,後面能不能順利走上考場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田藍一直沒有遠離考場,這會兒才問:“他們家到底怎麽回事?”

大概的情況她能看出來。不外乎知青下放多年,以為真的要紮根農村一輩子,所以選擇了農村配偶結婚生子。結果政策一變,知青們又有了回城的機會。

這個時代城鄉差距極大,況且誰離家多年在條件艱苦的異鄉生活,不懷念自己的父母和家人呢?

於是小家庭和原生家庭的矛盾就直接擺在了面前。

所以才在人前就鬧成這樣。

陳立恒和其他知青交往的多些,知道的情況也多點:“她父親是清華大學的教授,當年被沖擊了。她選擇三代貧農結婚,也有改變自己階級成分的意思。”

誰能想到呢?當年無比光榮的三代貧農現在又不值錢了。人生的際遇還真是難說。

莫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田藍不好評價女知青的選擇,只能嘆氣:“走吧,咱們去公社問問拖拉機的事。就以咱們知青點的名義買。”

公社早下班了,大瓦房裏黑黢黢的,連個燈都沒亮,顯然沒人值班。

好在這時代公家的單位職工就住在單位家屬區。

他們隨便敲開一間院子門,就叫人領著找到了公社革委會主任的家門。

主任家和一般的公社幹部家並無二致,談不上多寬敞,跟氣派二字更無關系。

堂屋裏不過擺了一張方桌和一架茶幾,方桌上還放著鹹菜,大醬裏同樣看不到多少油花。

革委會主任人挺和氣的,聽說他們的來意還大大誇獎了他們:“是該搞拖拉機,現在要實現4個現代化,的確應該有拖拉機。”

可應該和事實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他也希望向陽公社下面的大隊,個個都配備拖拉機,最好每個生產隊都有一輛,才能滿足農業生產和運輸的需求。

但事實不允許。

因為沒計劃。

現在拖拉機是緊俏物資,各個地方都想要。拖拉機廠的產能又有限,不可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

公社可以為趙家溝大隊打申請,但什麽時候能輪到他們買拖拉機,主任也不知道。

田藍無語,拖拉機而已呀。他們又不是想買卡車,小轎車。

革委會主任嘆氣,苦笑道:“沒辦法,優先也考慮不到我們。”

他話鋒一轉,開始指點留守知青,“其實吧,與其等計劃,你們不如再額外想想辦法。”

田藍和陳立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麽辦法?”

主任看這兩人滿臉疑惑的模樣,在心裏埋怨了句,怎麽楞頭楞腦的?

能把糖坊和酒坊蓋起來,刷刷往外面賣糖酒,按道理來說應該是腦袋瓜子活泛的人啊,咋就這麽老實嗎?

他不得不開口指點:“找熟人啊,找關系。哪個單位計劃外沒指標呢?只要找到了門路,肯定還是有辦法的。拖拉機廠都在城裏,你們本來就是城裏人,認識的城裏人比我們都多。找找門路嘛,托托熟人,說不定就能弄到拖拉機了。”

兩人瞬間無語。

這都什麽呀?買個拖拉機還要走後門。

可惜他倆又想不到什麽妙招,只能謝過革委會主任的指點,趕緊告辭。

臨走之前,陳立恒還從兜裏掏出玉米花生糖,請主任指點:“我們試著做了點,也不知道合不合咱們向陽公社社員的口味。還請主任幫忙掌掌眼。”

革委會主任拼命推辭:“不要不要,我可不能收你們的禮。你這有半斤糖了吧?現在每個幹部也就是半斤糖票。”

田藍趁機推銷:“就是因為看到咱們向陽公社的領導幹部還有社員總是吃不上糖,營養跟不上,我們才想辦法做這個糖。可是吧,我們趙家溝地方偏,路也不太好走。社員們過去買東西不方便。我們就琢磨著,看能不能把糖擺在供銷社賣,好歹能夠滿足大家的需要。”

革委會主任驚呆了。

合著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沒打算給他送糖?

陳立恒又強調:“所以我們想請主任您和您的家人都嘗嘗我們的糖。要是你們都覺得好,我們才有膽子和供銷社提。”

主任清了清嗓子,這才做出勉為其難的模樣,捏了一片糖放進嘴裏。

好吃嗎?廢話。當然好吃,又是花生又是糖,還有爆玉米花,又香又甜,能不好吃嗎?

他吃了一塊,忍不住又拿起一塊。直接幹掉三塊糖之後,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手,點點頭道:“可以,就擺在供銷社賣吧,也能給廣大社員多加點物資。”

這時代的供銷社一手供一首銷。雖然大部分情況下,他們賣的商品都是從上級供銷社拿來的。但有些農副產品,比方說蔬菜之類的,供銷社也代專門種菜的生產對銷售。

當然現在市場放開了,社員可以直接拿菜到街上賣,又新鮮又便宜。供銷社的這項職能也就漸漸淡卻了。

剛好,就拿糖抵上吧。

公社範圍內自產自銷的農產品一直都不用票,這回當然也用不上糖票。

革委會主任大包大攬,主動表示可以幫他們跟供銷社說說。

田藍和陳立恒都大喜過望。

其實過來考試前,他倆根本就沒想到這茬。因為糖賣的好呀,他們不愁銷量。

不過話趕話的說到這裏,又增加了一條銷售途徑,他倆還是挺高興的。

糖塊賣給誰都是賣,如果能夠賣給本公社的鄉親,那不是更好嗎?這樣可以讓大家切實感受到生活越來越好啊。

他倆沒在革委會主任家多耽誤,談妥了事情就告辭。

臨走的時候,主任還特地將他倆送到門口,又叮囑他們:“廣泛發動你們的社會關系,尤其是已經回城的知青。大家都是插友,同一個戰壕的交情,他們不幫你們,誰幫你們?說不定他們張張嘴,你們就不用跑斷腿了。”

田藍在心中腹誹:憑啥我們跑斷腿呀?公社幹什麽吃的?公社不想辦法解決困難,就把責任全推給知青。啥都我們幹了,要你們有啥用?

可是當著人面,她還得笑容滿面地感謝領導支持工作。

也是,真支持了,好歹幫忙賣了糖。

先從向陽公社的供銷社開始,後面再往更多的供銷社蔓延。這就相當於產品進入了主流銷售渠道。

如此一來,今後即便食品廠和酒廠以及醫院都改了主意,不從他們知青點直接進糖,他們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兩人離開公社大院,再往前走,到了中學門口,剛好趕上大家寫完考卷出來。

英子一路小跑上前,抱住田藍的胳膊:“你們怎麽這麽早就交卷了?好歹多寫會兒嘛。”

卷子太難了,她寫的頭都大了,到最後都沒來得及寫完。

“唐老師心真狠啊。中途都鬧成那樣,他也沒給我們多放一分鐘時間,到了點就收卷。”

田藍誠懇地看著她,凈說大實話:“如果這種難度的試卷兩個小時還寫不完的話,那高考就懸了。”

周圍的知青都嚇了一跳。

這年代沒五三,高考資料都得想辦法自己到處收集。他們甚至不知道1979年的高考試卷到底考了些什麽。因為知青點購買的資料裏沒這項啊。

現在聽田藍一說,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完蛋了,錄取的人這麽少,卷子又這麽難,他們肯定考不上。

眾人長籲短嘆,小雲喃喃自語:“考不上,我估計最高興的人應該是秀英的婆婆。”

她外婆家和秀英婆家在同一個大隊,還算了解她家的情況。

其他人跟著點頭:“肯定的啦,她考不上不就老老實實留在村裏,不會再回什麽嘛。說實在的,她男人帶著兩個孩子,肯定找不到條件比秀英更好的。”

當初北京來的知青嫁給向陽公社的農民可是件大事,還是那會兒的革委會主任幫忙主持的婚禮,說是移風易俗,改變了千百年來的婚姻陋習。

結果才過了幾年啊,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世界都不一樣了。

田藍冒了一句:“不是世界不一樣,是他們一直都不一樣吧。”

大家面面相覷,點頭表示讚同。

的確不一樣。

生活習慣各方面都不一樣。

就說他們吧,還是城裏的知青到了趙家溝之後,他們才知道要天天刷牙,每天晚上都得洗腳。

不住在一起,社員和知青都能尊重對方的生活習慣。可住到了一處,肯定就有矛盾啊。

知青們笑嘻嘻地圍著胡長榮問東問西:“你跟你老婆誰聽誰的呀?”

胡長榮笑罵了一句:“你們管得倒寬呢,你問你們什麽事兒?”

廢話。當然是他老婆聽他的了,他老丈人一家都聽他的。因為他從城裏帶來的生活習慣是高級的先進的健康的,哪有落後的戰勝先進的道理呢?

小雲搖頭:“那可未必,起碼秀英婆家不這樣。她結婚當天晚上,她丈夫就打了她。因為她讓她丈夫洗幹凈腳再上床,不然就不準上床。她丈夫不願意,就動手打了她。”

田藍震驚:“就為這點事?”

小雲點頭:“是啊。我以前還覺得是秀英小題大做,為這點事情跟她丈夫吵什麽吵呢?後來我覺得是她丈夫不對,本來就應該註重個人衛生。他做不好,別人給他指出來了,他不僅不改正,還要打人。這種人真的好落後。”

秀秀皺眉:“他到底在想什麽呢?洗幹凈腳不舒服嗎?”

田藍嘆氣:“因為他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他老婆呀,起碼在個人衛生習慣上。有的人因為清楚自己糟糕,所以自卑,反而就表現的特別傲慢,不允許任何人說他不對。”

英子撇嘴:“她咋不離婚呢?我倒覺得她應該離婚回家,待在她婆家沒意思。”

她哥急了:“你別張口閉口就讓人離婚啊。離了婚,她孩子怎麽辦?”

這倒是個難題。老話說的好,有了後媽就有後爸。親媽都不疼的孩子,還指望誰疼啊?

再說了,就她丈夫的條件,跟她離了婚,還能找到條件多好的呀。人家肯離才怪!

陳立恒提醒他們:“你們沒聽秀英說嗎?現在離婚也不行了,除非喪偶。”

媽呀,別說這茬。一說這茬,大家後背都發涼。

眾人緊走幾步,上了大路準備往趙家溝的方向去。

小雲一擡頭,瞧見前面人的身影,立刻示意大家看。

是秀英。

她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筆直,兩手空空。

她婆婆跟在後面,懷裏抱著孩子,一路走一路小聲地咒罵:“讓你餵個奶怎麽就這麽難?當媽的心這麽狠,我看你以後怎麽過。”

秀英充耳不聞,繼續大踏步地往前走。

她婆婆只能一邊咒罵一邊追。

田藍嘆氣,感覺這孩子也是時運不濟。別看奶奶時時刻刻把他掛在嘴邊,估計也沒真的多愛。

最簡單的道理,這大冷的天,西北風呼呼直吹。別說小孩,就是大人都不願意出門,何況這種奶娃娃。

非要抱過來給媽媽餵奶嗎?明明曉得兒媳婦要來考試,為什麽不帶孩子待在家裏呢?就算小孩餓了,也可以餵點面糊糊。

這時代的人因為普遍營養不夠,真正能夠依靠奶水滿足孩子的母親並不算多。大家都是拿糊糊之類的給孩子當輔食。

秀英的步子極快,簡直是迫不及待地逃離。跟在她身後的婆婆和孩子身影也漸漸遠去。

趙家溝的知青轉過身,往自己的方向走。

剛考完試,即便風吹得人張不開嘴,還是有人會忍不住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成績。”

田藍想到了一件事,開口吐槽:“把題目這麽混亂的擺在一起,真不合適。改卷子的老師還得挑自己的題,不是在增加工作負擔嗎?”

回鄉知青們全都轉過頭,默默地看了眼田藍。

英子滿臉驚訝:“不用挑啊,所有的卷子都是唐老師一個人改。”

田藍不讚同:“雖然有標準答案,但還是專業老師改最合適。每個題目都有不同的解法,外行來改的話容易出錯。”

秀秀笑出了聲:“唐老師都是內行,語數外政治物理化學,他都教,他還會說英語呢,就比你和老九差一點。”

媽呀。

田藍瞳孔地震了,原來語文是數學老師教的,不是段子,而是事實。

這位唐老師還是個全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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