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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三十年代來抗日(捉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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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三十年代來抗日(捉蟲) (1)

田藍和陳立恒想的挺好, 一門心思的壓榨兵工廠。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當他們將圖紙送到兵工廠之後,廠裏的專家經過集體研究, 只能遺憾搖頭,東西應該是好東西,理論角度上完全可行。但,他們用不上。

為什麽?因為基礎工業水平達不到。

總工程師嘰裏呱啦冒了一大堆專業名詞,陳立恒還能勉強聽懂幾個,田藍幹脆兩眼一抹黑。

人家說的嘴巴都幹了, 她也就記住了一句話:“我們現在連無縫鋼管都造不了, 更何況是這樣的東西。”

田藍還想拼死掙紮:“我們也沒指望你們造出無縫鋼管啊。你們放心,鋼管不夠,我們再想辦法。我們想辦法從外面買。”

這話她還真沒吹牛。

日本鬼子也不是鐵板一塊,且不說海軍跟陸軍的馬鹿之爭,也不提關東軍、華北軍跟華中軍之間的明爭暗鬥, 單是江南這一帶,大家也各打各的小算盤。所謂的為天皇盡忠, 為大日本帝國主義奉獻一切,不過是既得利益者糊弄被愚弄者的鬼話,組織參與走私的日本鬼子比比皆是。

只要有錢,除了現成的軍火不好買, 什麽無縫鋼管之類的管制品都能弄到手。

這也是鐵血軍開放了集市之後, 他們才知道的。

而且因為打了蘇北戰役,日本鬼子的氣焰被壓得厲害, 二鬼子對著鐵血軍尤其小心翼翼, 相當積極地示好。以前找他們買管制品的時候, 他們還會推三阻四。現在除了槍支彈.藥, 基本上要啥給啥。像汽油之類的寶貝,他們都能想辦法給弄來。

無縫鋼管嘛,也不是沒門路。

工程師苦笑,試圖掰開了跟領導解釋:“這不僅僅是一個原材料的問題,它中間涉及到的技術比較高端,光靠圖紙我們沒辦法進行下去。”

田藍還要說話,陳立恒朝她使眼色。轉過頭,他安慰工程師:“那大家就盡力而為,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不然弄到了好東西用不上,大家虧不虧心的慌?”

當然虧心。

兵工廠上上下下都時常覺得虧心。鐵血軍的將士在前線奮勇廝殺弄來的好東西實在太多了,可惜他們能消化掉的卻不多。到今天為止,能夠談得上是突破的,也就是那幾樣自動半自動的機.槍和沖鋒.槍。火.炮方面,一直跟不上。

這件事,都成大家的心病了。

高總工也嘆氣:“可惜我們底子太薄啊,但凡我們有點家底,也不至於這樣。”

田藍看大家垂頭喪氣的模樣,不好意思起來:“行了,我們盡力而為。現在大家已經做得很好了,就是要再接再厲,爭取更上一層樓。”

她沒在兵工廠多耽擱,轉頭跟著陳立恒一會兒回總部。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陳立恒商量。

關上房門,田藍就猶猶豫豫地開了口:“這事兒我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說。”

陳立恒給她倒水:“有話就說唄,有啥不能開口的?是民團的人惹事了?你下狠手我又不可能攔著。照我說,就得給他們點厲害瞧,不敲打的話,非得惹禍不成。”

民團的人散漫慣了,以前的社會地位跟地痞流氓其實也沒得差。要把他們練成精兵強將,鐵血軍必須得上狠手段。

田藍擺手:“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兵工廠的事。”

陳立恒安慰她:“你也別太著急,誰都不能一口吃成胖子呀。”

田藍正色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們必須得轉換思路。之前我們的想法是自力更生,依靠從空間裏獲得的資料自己搞科研搞生產。這個思路,在和平年代沒問題,一年搞不出來我們弄兩年,兩年弄不好,我們堅持三五年。但眼下我們在打仗,時間不等人。”

陳立恒放下了茶壺,認真地看她:“你的意思是想辦法從外面買?我跟你說,雖然我們手上有磺胺有嗎.啡也壟斷了糧食市場,但想要大批量購買重兵器不現實。日本鬼子對這方面特別的敏感,就是有人賣,想運進來太難了。”

正因為如此,鐵血軍才將希望放在兵工廠身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田藍搖頭:“不,還是我們自己生產,但不能光依靠我們自己,我們需要外援。”

她喝了口涼茶,作出長談的姿態,“今天在兵工廠,大家的話給了我很多啟發。這麽說吧,空間提供給我們的材料相當於大學教材,但我國目前的兵工水平才達到小學生的標準。指望小學生拿著大學教材短期內就自學成才,實話實說,完全是強人所難。我的想法是我們得找老師,有人帶著學。”

看陳立恒還瞧著自己,她又繼續說下去,“這麽說吧,我國的國防科技兵工事業發展其實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看兩彈一星的功勳們基本上都有海外求學經歷,像錢老等人還參加過美國的高端軍事項目。他們的頭腦他們的智慧他們積累的經驗成為了他們創造奇跡的基石。而我國剛建國的時候,蘇聯的技術援助大大推動了我國工業發展,不管是民用工業還是軍事工業都獲益匪淺。這點,我們不能否認吧。”

陳立恒點頭,君子坦蕩蕩:“當然,雖然我們後來跟蘇聯交惡了,但那是蘇修的責任。布爾什維克永遠是我們的兄弟我們的夥伴我們的同盟。當初援助的技術人員撤回去的時候,不少人將他們的筆記都毫無保留地留給了我們。蘇聯的解體也證明了是蘇修毀了無產階級的事業。”

田藍面色松快下來:“行,在這方面我們達成共識就好。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既然現在我們的手太小,捧不住空間賞我們的這碗飯,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飯餿了,我們得想辦法把大碗換成小碗,吃上我們現在能吞下去的那碗飯。”

陳立恒有些遲疑:“你的意思是?”

田藍露出了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就是你想的那樣。”

哪一樣?用60年代的國內技術換30年代的蘇聯技術唄。

田藍並不擔心現在的蘇聯消化不了60年代的中國軍工技術。因為當時國內的很多武器都是在蘇聯產品的基礎上進行仿制改良而後突破的。而且二戰時期蘇聯就能生產出卡秋莎,可見人家的工業實力絕對撐得住。

田藍擡起頭:“上次我弄出飛機發動機圖紙的時候,我就琢磨這事兒了。我們又生產不了飛機,我們總不能白放著圖紙發黴吧,那真是捧著金飯碗討飯吃。”

陳立恒下意識地走來走去,他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這樣。現在,他感覺自己的腳板心都燒著火,要是停下腳步能把他活活燒死。

“可以!”他走了兩圈之後就下定決心,“這個主意好。”

皮靴雖然氣派,可對於腳腫的人來說還是布鞋最舒服。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聚龍山根據地采取的是民.主集中制。絕大部分涉及到軍事的工作都是鐵血軍高層商議決定。但既然圖紙是從空間裏出來的,那田藍和陳立恒都點頭了,這事兒也就定下來了。

只不過,他們從來沒跟蘇聯打過交道,和對方也沒任何溝通渠道。想跟蘇聯人做買賣,還得找新四軍當中人。

兩人說幹就幹,當即便找上新四軍的張將軍,直接擺明車馬。

“這個是飛機發動機的圖紙,是不是好東西,行家看過就知道。要不是我們兵工廠實力有限,這種寶貝我們是絕對不可能拿出來的。”

新四軍在江南也有自己的兵工廠,不過因為條件限制,他們的水平還趕不上鐵血軍。張將軍盯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圖紙,實話實說,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田藍主動建議:“你們是肉爛在鍋裏悶著香,啥樣的專家都能找到。這事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搞定的,你們可以自己先找個專家過過眼,再決定要不要跟蘇聯搭上線。不過有一點,這是絕密,絕對不能往外面傳。日本鬼子缺的就是發動機技術,要是讓他們掌握了,他們的轟炸機可不是丟幾顆炸彈就急急忙忙往回跑了。”

抗日戰爭時期,日本的空軍是壓著中國空軍打的。日本的戰鬥機放在國際上雖然不起眼,但對付中國空軍力量綽綽有餘。

只是中國國土面積大,戰略縱深。在這種情況下,日本方面研發的轟炸機穩定性差、續航能力弱、攜彈量不足的缺點就暴露無遺了。他們做夢都想轟炸中國的大後方,尤其是那幾條主要的國際運輸線。

國際運輸線對中國來說又相當於輸血線。因為眼下中國工業水平極低,如果外援運不進來,那仗根本就沒辦法打下去。

張將軍當然知曉其中厲害,他立刻點頭答應:“此事機密,我有數。”想了想,他又猶豫地問了句,“只是,這發動機到底從哪兒來的?到時候跟人談,我們好歹也有話說。”

他一直知道鐵血軍有自己的秘密運輸線。因為他們總能搞到別人搞不到的好藥。

別的不說,單是一個磺胺,現在市場上明面裏根本拿不到貨。黑市的價格已經炒到一支藥等於兩條小黃魚。就這樣,大家也還拿著大把的美鈔和黃金碰運氣搶貨。

可鐵血軍神了,人家手上的西藥不僅能夠滿足整個根據地的需求,還支援了新四軍不少。也讓後者原本緊張的經費輕松的不少,可算是能夠多買些重要物資了。

可以說,蘇北戰役能夠打贏,江南抗日形勢一片大好,這些貴比黃金的藥品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光憑這一點,張將軍便能斷定自己先前的判斷沒錯,面前的兩位年輕人的確是自己的同志。就算沒有正式加入組織,但雙方的信仰是相同的。

可凡事一碼歸一碼。

倘若圖紙是給新四軍用的,張將軍絕對不會刨根問底圖紙的來路。就跟他們說的一樣,好不好,用了不就知道了嗎。

但現在圖紙成了交易品,要跟蘇聯打交道。倘若沒一個說得過去的來路,人家憑什麽跟你做這筆買賣呢?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

陳立恒傻眼,他能實話實說嗎,他說是包裏自己長出來的,有人信嗎。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田藍。兩人之間,打仗以外的事情基本上是田藍拍板。

田藍倒是淡定,直接報出兩個字:“德國。”

張將軍立刻了然。雖然中國空軍力量不行,但他作為軍事大佬,對於整個國際局勢還是了解的。二戰初期,德國的戰鬥機赫赫有名。尤其是他家的發動機技術,可以說是世界一流,以馬力強大,結構合理而著稱。

可以說,德國的發動機,全世界就沒幾家會看不上眼。

鐵血軍想到會拿德國人的發動機圖紙跟蘇聯人做交換,的確是找準了貨物。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這圖紙是怎麽落入鐵血軍手上的?沒有準確的來路,你讓人如何相信你手上的貨是正品。

德國人的發動機技術呀,到底是怎樣跟你扯上的關系?看看這圖紙,這麽厚一沓,如何跋山涉水從德國運到中國的江南。

真是不能想,一想到處都是破綻。

田藍含糊其辭:“這當然不是原圖紙,圖紙根本出不了德國,運出來的是微縮膠片。只是東西不能在我們手上留著,我們又沒有覆印膠片的能力,只能靠投影儀將圖紙拷過來。你看,圖紙上原先標註的是德文,現在翻成中文了。可惜我們手小,接不住這個寶貝,只能轉手出去。”

她說的含含糊糊的,倒是讓張將軍產生了誤解,直接將圖紙的來路歸為情報販子。

七七事變一起,尤其是淞滬會戰之後,上海的情報市場就極為活躍。各路人馬你方唱罷我登場,形形色色的情報販子齊聚一堂,五花八門的情報交易到飛起。甚至可以說,只要你舍得掏錢,再高級的秘密都是商品。

鐵血軍隸屬國軍編制,因為能打仗又抗日態度堅決,從頭到尾表現的忠心耿耿,可以算得上是重慶政府的寵兒。而淞滬會戰時,軍統方面也組織了部隊參加戰鬥。戰役結束之後,死傷慘重的這部分部隊退入蘇南地區進行敵後游擊鬥爭。他們和新四軍以及鐵血軍都有往來。憑借這個關系,鐵血軍借著軍統的路子從上海情報市場上獲得重要的軍事技術圖紙,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為什麽軍統不直接將東西交給重慶政府,然後以此和英美政府進行談判;那估計有他們自己的考量。

或許是擔心重慶高層靠不住,或許是鐵血軍用了他們沒辦法拒絕的寶貝諸如昂貴的西藥之類的進行了交換。反正,東西最後還是落在了鐵血軍手裏。

張將軍腦補完畢,看陳立恒和田藍都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便不再追問,只點點頭道:“好,那我心裏有數了。”

他收下圖紙,又認真地詢問,“那兵工廠想換什麽技術呢?”

田藍有備而來,直接掏出一張紙擺在桌上,認真道:“這些都是我們急需的。我們的要求是不僅給資料,我們還需要技術顧問進行指導,包括關鍵零部件。我們需要盡快投入生產。”

張將軍掃了眼桌上的紙,那上面一行行寫著希望獲得的技術支持,有□□也有無縫鋼管的制造。這些的確是國內急需卻又沒辦法自己生產的。他眼睛掃到紙條下面的時候,頗為驚訝:“這是俄文?”

鐵血軍知識分子集聚,他知道。像兵工廠,大批的工程師和助理工程師都精通德文。就是眼前的這位田主任,也能說一口流利的關西腔日語和英文。

現在看來,他還低估了鐵血軍的文化程度。瞧瞧,人家連俄語都會。

陳立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簡單學過幾年而已,我怕萬一沒俄語翻譯會麻煩,就順帶寫了兩筆。”

張將軍深深地看了眼陳立恒,嚴重懷疑面前的年輕人曾經在蘇聯留學過。不過他沒說破,只點頭誇了一句:“祝融將軍果然文武雙全!”

他收了紙條之後,點頭應諾,“行,這事我一定會想辦法盡快促成。”

田藍和陳立恒這才放下心來,露出笑容:“那好,我們就等著好消息了。”

雙方都忙得很,張將軍也沒強留客人。大家一道用了頓便飯之後,主人便送客人出門。

此時已是黃昏,夕陽西照,漁舟唱晚。蘇北多湖泊,水草肥美,水鳥紛擾。大片金晃晃的河面上,小船搖搖晃晃從蘆葦段子裏搖出來,站在船頭的漁民一面整理漁網,一面笑著彼此吆喝。

瞧見新四軍,他們還笑著打招呼,直接兜售自己的勞動果實。有魚有蝦,還有人拎了一簍六月黃。這種剛經過第三次脫殼的童子蟹,肉質肥美,都是公蟹,吃的不是蟹黃而是蟹肉。比起金秋時節上市的大閘蟹,別有一番風味。

田藍都忍不住掏腰包,要嘗嘗河鮮。

漁民收鈔票的時候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稱讚:“還是你們好,你們來了就好了。你們講道理,你們還給鈔票呢。換成以前的兵爺,哎呦,搶了東西不說,還要打人。”

新四軍也收了一部分從民團投靠過來的人。他們的隊伍在蘇北戰役裏打散了,又和新四軍並肩作戰了幾個月的時間,加入後者,順理成章。

現在聽了老鄉的話,老民團成員就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攔著人:“哎哎哎,大爹,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咋還翻老黃歷呢?你要那個事隔三日,刮刮眼珠子再看人。”

這要是放在幾個月前,漁民絕對不敢跟民團的人懟。這就是一夥土匪流氓!

可現在不一樣啊,新四軍跟以前的隊伍都不同。他們替老百姓說話呢,才不會搞包庇。當著新四軍幹部的面,老漁夫說話就底氣十足:“你們敢做還怕被人講啊?你們不知道搶了我們多少魚。”

民團的人拉不下臉,趕緊嚷嚷著把人往邊上帶:“行了行了,我多買你幾條魚不就好了。”

陳立恒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由衷地讚嘆了一句:“還是你們群眾工作做的好。”

這才多長時間?新四軍就已經和老百姓打成一片了,妥妥的軍民魚水情。

張將軍笑道:“你們也很不錯啊,說到鐵血軍,整個江南地區,哪個老百姓提起來不是眉飛色舞。”

陳立恒搖頭,認真道:“我們那是經營了小兩年功夫了,又有山神幫忙,所以群眾基礎才好。”

張將軍搖頭,正色道:“我倒不這麽覺得。我認為關鍵是抗日的決心和魄力還有打出來的成績。你們打的是硬仗,消滅的是鬼子,所以老百姓才認。”

他伸手指著河岸邊忙碌的漁民,“就是他們,也是因為參加了打鬼子,所以現在才挺直了腰桿。比方說張大爹,當時他跟兒子搖著船,把日本鬼子帶進了我們的埋伏圈,幹掉了一個小分隊。日本鬼子逃跑的時候,還叫他們捉住了又送了過來。這不僅僅是消滅了幾個鬼子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民族自信心的樹立。”

張將軍雖然到現在也不能十分篤定鐵血軍高成將領的真正政治傾向。但只要有機會,他也會見縫插針地給對方進行思想教育。

“這一場戰爭,把一盤散沙的中國人打的團結起來了。大家放下對彼此的成見,眾志成城,萬眾一心,就是要把日本侵略者趕出去。這個過程當中,原本已經麻木的以為自己是豬羊一樣的中國人通過鬥爭,認識到自己是真正的人,不比任何人低微,堂堂正正的人。

我們中國老百姓以前受了太多欺負,都把自己當成牛馬一樣看了。現在仗一打,大家發現東洋鬼子也沒那麽可怕,照樣可以被打敗。事實勝於雄辯,我們的自信心就起來了,自豪感也有了,就不願意再跪著過日子。這才是這場戰爭最大的財富。”

田藍和陳立恒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跟著狂點頭。

自信心這東西真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爭出來的。

就好像這些漁民吧,如果不是他們自己打過鬼子,按照他們千百年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經驗教訓,即便新四軍再和氣再好講話,那他們對著軍人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因為平易近人這個詞本身就是居高臨下的呀。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家都打過鬼子,即便沒有親手殺了鬼子,也為抗日大業做了自己的貢獻。大家心裏就有底氣。他們一樣哩,都是為了共同的事業而聚集在一起。

這才是真正的抗日啊,牛馬豬羊認識到自己是人的抗日。

偉大的領袖說日本鬼子是中國人的反面□□,當真一個字都沒錯。

田藍和陳立恒同張將軍在渡口揮手道別,上了航船往根據地去。這會兒太陽已經落下山,天空顯出了灰茫茫,連晚霞都暗淡了身影,顯出了水鄉的寧靜。

遠遠地,牧童騎在水牛背上,叫最後一抹天光剪成了折影。那被牧童含在嘴裏的葉片吹奏出的笛聲也叫蒼茫大地拉成了悠遠的旋律。

水鄉,是如此的寧馨美好。

田藍鼻端聞著不知名的花香,眼睛朝著高高低低的水草,突然間起了興致,指著船邊的蘆葦叢主動開口:“這個也能做飼料,搭配甜高粱桿餵豬催肥效果特別好。”

蘇北戰役之後,剛好是種甜高粱的季節。而甜高粱可以榨糖,白糖現在又是管制物資,價格十分昂貴。田藍就拿了高產甜高粱種子分給各個部隊,好讓大家調整產業結構。

甜高粱是寶貝哩,又能榨糖又能做飼料,田藍當然得好好挖掘一番。

搖櫓的是新四軍的民兵隊長,他聞聲來了興趣:“真能餵豬呀,蘆葦桿子豬肯吃嗎?”

田藍點頭,十分篤定:“當然,這個發酵後催肥效果很不錯,搭配甜高粱渣餵豬,豬就呼呼往上長,到時候你們就不愁沒肉吃了。”

新四軍想從國民政府手上拿軍餉不是件簡單事。分了駐軍地點之後,他們也在根據地搞大生產運動。什麽開荒種地養豬養雞,個個都是行家裏手。

沒想到民兵隊長卻搖頭,一本正經地強調:“沒肉吃,吃瓜菜也行,有豬毛就好。這個能賣錢,賣了錢就能□□炮打鬼子。”

說來不可思議,這個時代的各種飛機、軍艦、坦克、戰車的噴漆、以及各類槍.管炮.管的清洗都離不開豬鬃刷,所以豬毛是a級軍用物資,也是眼下中國出口創匯的重要產品。

所以民兵隊長才會說出寧可不吃豬肉也要豬毛的話。

陳立恒笑道:“豬肉要吃,豬毛也得要,物盡其用才不浪費。”

他伸手指著蘆葦叢,開玩笑道:“你看這蘆葦桿子長得又高又密,不就跟豬毛一樣,說不定吃了蘆葦的豬長出來的毛更多呢。”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下意識的伸過去要掐蘆葦葉子。

旁邊一直悶頭搖船不吭聲的民兵終於忍不住,焦急地開口阻止:“別別別,這是稻子。”

陳立恒的手也感覺到了不對,趕緊往回縮。待他定睛一看,媽呀,還真不是蘆葦,而是長在水面的稻子。

田藍恍然大悟:“哦,都長這麽高了,我還以為你們沒種呢。”

蘇北戰役打完之後,麥收時節,她帶著人過來給荒山上種毛葉山桐子為以後的用油打基礎時,也帶了高產水稻種,並且針對蘇北多湖泊的特點傳授了水面種稻技術。當時看大家聽的疑疑惑惑的,田藍還擔心推廣不下去呢。倒不曾想,都已經種了這麽一大片。

民兵隊長也回過神來,自己哈哈大笑:“哎呦,瞧我眼睛瘸的,剛才都沒看出來。怎麽不種啊,幸虧種在水上,地裏種的是旱作莊稼。不然今年真是要絕收了。咱們這都幾個月沒下雨了。”

他開玩笑道,“陳將軍,田主任,你們能不能托山神爺爺給龍王爺傳個話,好歹下場雨啊。這地都幹的不行了。”

從麥收前到現在,原本應當雷聲轟隆隆的蘇北地區集體陷入幹旱,上等田的地都裂出口子了。即便是種植旱作作物,大家也要想方設法的找水灌溉,辛苦得不行。

田藍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龍王爺哪是那麽好請的,我們可沒那麽大的面子。不過你不要太擔心,夏天肯定還是有雨的。要是前面的莊稼幹死了,後面就補種蕎麥。這個產量雖然不高,但長得快,夏種秋收,好歹也是個補貼。我們那邊有蕎麥種,回頭給你們拿過來。”

她能說的這麽篤定,因為她大學舍友就是蘇北人啊。舍友保研成功,之所以選擇研究的方向是蕎麥。,便是因為這場1939年的旱災。用舍友的話來說,要是沒有蕎麥就沒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就沒她了。

民兵隊長這才放下心來,點頭道:“那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跟你們回去拿種糧吧。省得到時候事多,大家顧不上。”

船越往前走,大片的水上良田便越多。遠遠地看上去,人就像在蘆葦蕩子裏來回游蕩,船怎麽都走不出去一樣。

搖船的民兵聽了田藍的感慨,忍不住美滋滋地炫耀:“那是,上次二鬼子不長眼睛,跑到俺們村裏想搶糧食,結果就叫咱們的竹床陣嚇到了,楞是趴在船上動都不敢動。我們的隊伍還以為他們中毒了,咋就不動彈了呢?好家夥,後來我們圍上去抓到人,才曉得原來他們以為被我們包圍了,所以才束手就擒。”

民兵隊長哈哈大笑,拍著手下的肩膀道:“還有這事?怎麽沒聽你前面說啊。好辦法,以後我們可以拿浮床做陣法,專門對付日本鬼子的巡邏艇。”

他越想越覺得這招好。

水面白茫茫一片,一覽無遺。以前水上游擊隊伏擊敵人,主要依靠的遮擋物是蘆葦和荷花,因為它們都是出水水生植物,而且個子高。但這些好家夥的缺點在於位置固定,並且生長位置水深有限,對付水深處行船的日本鬼子以及二鬼子就使不上勁了。

現在有了可以在水面上漂來漂去的浮床。那他們能做的文章可大了去。

田藍和陳立恒聽了也跟著歡喜。嘿!真沒想到,他們就是想多種點莊稼多打點糧食而已,居然還有這意外收獲。

陳立恒更是發散思維。整個江南地區江河湖泊都不少,他們同樣可以充分利用水上資源啊。日本鬼子不是船多炮多嗎?我們不跟你拼這個,我們直接上人種莊稼。

就好比邊疆地區的軍墾兵團,我也不是過來駐軍的,我就是來種糧食的。你要是敢對我的糧食下手,我就敢對你的人放冷槍。

民兵隊長眉飛色舞:“那敢情好,要是我們的水上稻田飄進了秦淮河,我們就直接殺進夫子廟。”

船上的鐵血軍立刻強調:“哎哎哎,你們註意點啊,什麽你們,秦淮河是我們的地盤,手伸的夠長啊。”

民兵隊長不以為忤,直接叫喚小氣:“哎呦喲,這個話說的。我們是不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哪裏還分彼此啊。”

鐵血軍可不敢上當。甭看對方只是個民兵隊長,那新四軍啊,做起生意來個頂個的好手,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雙方你來我往,吵吵嚷嚷了一路。一直到了鐵血軍的大本營,田藍給他們裝了一船的蕎麥種糧,民兵隊長跟他的手下才意猶未盡地走人。

搞得鐵血軍在背後一個勁兒地呸,打定主意下回一定過去蹭他們的糯米臘肉飯吃。絕對不能便宜了他們。否則這幫狼以後肯定以為他們鐵血軍就是冤大頭,認準了他們不撒手。

陳將軍跟田主任大方慣了的,太會為黨國分憂!他們的在旁邊多盯著,省得到時候變成驢糞蛋子表面光。

田藍和陳立恒都當成沒聽見,直接往回走。

不管紅黨本部是否支持他們的計劃,蘇聯又對他們的東西感不感興趣;反正短時間內這事兒是沒啥指望的。今年想打仗,他們還得靠自己。

兩人還沒走上道觀,就聽見上面有吵吵嚷嚷的聲音。

田藍奇了怪了:“你們大晚上的要麽學習要麽睡覺,幹哪件事不好,非得吵架。”

陸佳怡氣得夠嗆,伸手指著旁邊的馮春紅道:“我還睡覺,我都要被氣死了!你聽聽她說的是什麽鬼話?”

馮春紅才委屈呢:“我說什麽了?我這不都是為了抗日。我這叫深入虎穴,舍身取義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我這全是為了大家著想。”

原來晚上女民兵訓練閑聊的時候,說到了要進城打鬼子的事,大家夥兒就開始犯愁,他們不曉得日本鬼子在城裏的軍事布置呀。這摸不清人家的底子,冒冒然打上門去,肯定要吃大虧。

眾人就自發討論,要如何摸清日本鬼子的家底。說來說去大家就提出要派人進城偵查,而且不能派一般的人,得是能深入到鬼子內部的人。這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可日本鬼子多狡猾呀,普通人怎麽可能獲得他們的信任,近他們的身?民兵隊裏有人是慰.安婦,就拿自己開玩笑,說自己要是早點兒加入了鐵血軍,說不定那會兒還能往外面送情報。

本來就是幾句調侃的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馮春紅卻有了主意。她想重新打回日本鬼子內部,繼續去當慰.安婦,深入敵人的炮樓,摸清他們的虛實。

陸佳怡一聽這話就炸了,完全接受不了,直接懟回頭。

兩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就一路吵嚷著找上指揮部來。

馮春紅委屈得不行:“這招有啥不好的?男人脫了褲子都一樣,什麽話都說,根本就想不到要提防。”

田藍擺手,直接打消她的念頭:“這不可能,我們鐵血軍絕對不會靠情.色手段去獲得情報。我們不怕犧牲,但我們絕對不會要這種犧牲。”

馮春紅急了:“哎呦,田主任,你怎麽這麽死心眼?我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我是啥出身你不知道嗎?我這不過就是幹回老本行,根本不叫個事。”

田藍還沒開口,陳立恒先板臉罵起人來:“你糊塗!你不是黃花大姑娘,那你還是個人不?黃花大閨女是人,你就不是人了?人人平等,你比誰低了一頭?以後這種混賬話都不許再說,你記住了,你不低賤。你是抗日戰士,我們抗日將士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打鬼子。已經淪落的人是沒辦法,獲救的人怎麽能再跳下去?陸佳怡同志做的對,不僅是你,今後誰都不許搞這種歪主意。哪個再敢提,老子關誰的禁閉!誰敢對你們說這種話,以後就老老實實地養豬吧!”

馮春紅楞住了,眼淚簌簌往下掉。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頭,嘴裏喊著:“陳將軍,我馮春紅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以後你讓我幹啥,我都不會說二話。”

陳立恒嚇了一跳,他到今天都不習慣於這個時代的人動不動就磕頭。人的膝蓋哪能這麽軟,怎麽可以隨便亂跪呢?

他不好動手,田藍伸手扶馮春紅起來,溫聲安慰道:“不要這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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