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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三十年代來抗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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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赫赫戰功, 江南鐵血抗日軍直接將聚龍山區連著長河以南地區抓在了手裏。

只是這幫兵,無論抗日游擊隊還是從南京退下來的國軍亦或者地方自發組織的抗日武裝,勉強管住自己的兵還湊合, 但要論起地方管理工作, 那真是能愁禿了他們的腦袋。

田藍和陳立恒關起房門討論了半天,最後總算達成一致意見:生產隊模式不行。

為啥?因為以生產隊為基礎單位的人民公社制度在和平年代才能蓬勃發展。可現在是個什麽狀況,隔著一條河,日本鬼子就在虎視眈眈,你怎麽搞建設。

嗯,你以為外掛有那麽好開嚒。

六十年代田藍能把二十一世紀的先進農業帶去使用, 那是因為全國都在搞“深挖洞廣積糧, 備戰備荒”, 全民都積極投入到農業生產勞動中去, 大的生產隊都有自己的農業技術員,積極從事農業技術推廣與研究工作。

眼下, 甭提了, 手太小, 老天爺賞金飯碗都捧不住。

陳立恒有些焦灼:“那你說怎麽辦?”

經過半年多的鬥爭,他們現在已經建立聚龍山、應縣、寧遠縣、丹江等十塊小型根據地, 擁有群眾四十餘萬人。

這些人是受到江南人民子弟兵抗日的感召,主動依附到鐵血抗擊軍旗下,希望獲得安寧的生活, 並且能夠抗擊日本侵略者。

可軍威這玩意兒, 就好比虎皮,能唬得了一時, 可唬不住長遠。要是不能將大家聚攏到一處, 好好搞生產建設, 好好搞戰鬥,那來得快走得更快。

田藍摸鼻子,咬咬牙,下定了決心:“咱們就按照軍墾農場的標準來吧。”

沒別的原因,一個是軍墾農場一手拿鋤頭一手拿槍的作風適用於目前危機四伏卻又必須得抓緊生產的情況。另一個就是她跟陳立恒其實都沒在真正的農村地區長期生活工作過,他們最熟悉的還是軍墾農場。

既然抗日軍暫時占據農村,短期內不會再進攻城市,那麽,眼下搞生產建設兵團有戲。

陳立恒琢磨了半天,終於艱難地點頭答應:“那就這麽辦吧。”

唉,實不相瞞,他寧可再幹幾千個日本鬼子,也不想管這麽多老百姓。打仗這事吧,上戰場就得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可管這麽多人,這人家要是過不好,那可怎麽辦。

他瞅了眼已經在初步草擬章程的田藍,有點兒酸溜溜:“我怎麽看你還挺輕松的啊。”

聽聽,她嘴裏都哼起了“來到了南泥灣,南泥灣好地方,好地呀方……”

陳立恒心情覆雜,聲音就不免帶出了情緒:“我看你還挺輕松的啊。”

田藍頭都不擡,聲音輕快:“幹回了我的老本行,我當然輕松。哎呀,我跟你說江南自古就是糧倉,魚米之鄉。你別看又是山又是水的,五山一水四分田,現成的良田好像不多。你要真發展起來了,就是日本鬼子封鎖的再嚴密,咱們也不會餓死。”

陳立恒哭笑不得:“合著你打仗就是為了種地?”

“那當然。”田藍滿臉理所當然,“我的油莎豆還沒種植成功呢。再說了,你想想看,要是現在咱們就把毛葉山桐子跟其他油本作物都種下去。等到抗日勝利,咱們就有好多油可以用了。到時候再發展工業,全國老百姓褲腰帶也可以不用再勒的那麽緊了。起碼肚裏有油水啊。”

陳立恒眨巴兩下眼睛,心裏琢磨一番,遲疑地開口:“我聽你的口氣,似乎還挺遺憾沒早穿來兩年啊。”

田藍深吸一口氣,放下筆,正色道:“穿過來之前和剛穿來的時候,我是這麽想的。最起碼,九一八事變不說幹翻了關東軍,日本鬼子的確厲害,很可能根本幹不翻;但起碼的,不流幹最後一滴血絕不拱手讓出河山。但是來的時間長了,我才發現萬事皆有因。他們都把軍隊當成自己的私人禁.臠,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是軍奴。這種情況下,新舊軍閥都剝削人民供養軍隊,軍隊為他們打仗而不是為人民。那還怎麽打?抗不抗日成了軍閥講不講良心,這不荒謬嗎?上陣殺敵的是誰?是真正浴血奮戰的將士。”

陳立恒一邊看她寫的“婦女會、青抗會”之類,一邊說話:“對,防止軍隊私人化,再變成他們的私兵。”

田藍敲了敲紙上的章程,認真地強調:“槍.桿子裏面出政權。後方能不能穩定,關鍵看軍隊能不能穩住。”

陳立恒當場決定:“那好,我就主要負責軍隊這塊,地方管理你來籌措。後面咱們開個會,把這事好好商討下就趕緊定下來。”

田藍也不喜歡管事,她更愛當個技術人員。但事情總要有人管,你不管我不管,投機分子鉆空子的機會就來了。

她點點頭應下,只提了個要求:“我問你要個人,把王友志給我,他是當大管家的料。”

陳立恒哈哈大笑:“你不嫌他肉兮兮的了,你們女同志不老說他不爽利嗎?”

田藍一本正經道:“就是夠肉才能當好這個管家。不然再大的家當都叫敗光了。”

陳立恒笑得肩膀直抖,毫不猶豫地踢皮球:“行,我沒意見,你自己能說服他就行。”

開玩笑哦,哪個當兵的不想上戰場。讓人家管後勤,人家能煩死。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陳立恒直接招呼:“進來。”

瞧見站在門口的女同志,他直接端起搪瓷缸子準備撤:“呀,找田藍的吧,你們聊,我先去看看來報名的新兵。”

哪知道女兵卻直接無視了田藍,硬邦邦地開口攔住陳立恒:“不,陳司令,我就是來找你的。憑什麽不讓我去兵工廠,讓我去搞什麽宣傳?唱歌跳舞能救國的話,夜上海歌舞升平就沒日本鬼子的鐵蹄和刺刀了!”

周老師追在學生身後進屋,聽到這一句,她滿臉無奈:“陸佳怡同學,我說了,宣傳工作非常重要。這是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即便我們現在有兵工廠,但從整體實力上來講,我們照樣不如日本侵略者。我們能夠戰勝他們唯一能依靠的是什麽?是我們的人民。只有喚醒民眾,讓民眾都了解我們為什麽抗日,我們要怎樣抗日,我們的隊伍才能壯大,我們才有機會打到河對岸去,我們才能光覆中華。你是學校話劇社的骨幹分子,你非常適合從事宣傳工作……”

“我德語成績一直都優異,我更適合幹兵工!”

陳立恒在心中一連串地喊,來了來了。他就說嘛,打過仗的人,哪個願意幹手上不抓槍的事。看看,原先連雞都不敢殺,看到血就尖叫的女學生現在都不願意幹宣傳了。

他立刻偷偷往屋角挪,企圖逃之夭夭。

結果陸佳怡的眼睛尖得很,立刻擋住路:“陳司令,你給我評評理,為什麽不讓我去兵工廠?我認為我去兵工廠能夠為抗日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

陳立恒狼狽不堪,只能後退著躲避,口中推諉:“這個,人事安排,女同志這邊我不了解情況,我不插手。”

陸佳怡卻不肯放他走,非得讓他主持公道。

最後還是田藍開口拯救了可憐的陳司令員,招呼陸佳怡:“行了,請你搞宣傳工作,是我安排的。別急,你先聽我說原因。你文藝上面的天賦不用說了,但我真正拍板找你的原因是你槍法好。”

啊?

屋裏的人集體傻眼。陳立恒都跟不上她的思維節拍。這打槍好不好跟搞宣傳有什麽關系?難不成讓她現場表演射擊?

田藍認真地看著陸佳怡,表情真摯:“因為你槍法好,為人又細心,所以我才敢讓你帶隊去搞宣傳。以前我們在山上,接觸的人有限,基本上都是知根知底的同伴,敵人潛伏其中的可能性比較小。可現在不一樣,我們深入到群眾內部,還有無數群眾從淪陷區趕到我們這裏,人員組成十分覆雜。奸細很容易混雜其間。日本鬼子和賣國賊們在戰場上吃了大虧,肯定要報覆。他們不敢和我們的士兵硬碰硬,他們就會在後方搞暗殺制造恐怖事件,借此來恫嚇群眾,試圖讓我們放棄抗日。如果是意志不夠堅定,膽量不夠大,槍法不夠好,戰鬥能力不夠強的同志,你說,我們能派去搞宣傳嗎?”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陸佳怡,到後面聲音越來越高,情緒越來越高昂,搞得陸佳怡不由自主跟著她的話走,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不能。”

田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伸出雙手,扶住陸佳怡的肩膀,雙眼直視她,語帶愧疚:“我知道你成績很好,有鉆研軍工的勇氣和能力。但是沒辦法,我們太缺人才了,各個地方都缺。像你這樣優秀的同志,很多崗位都需要。我只能緊著現在最迫切的安排。陸佳怡,這是份非常危險的工作。對不起,因為你是我同學,我對你知根知底,我才敢安排你去。我向你道歉。”

陸佳怡毫不猶豫地開口強調:“我不怕危險。”

田藍微笑道:“好,那就趕緊行動吧。時間緊迫,你帶領咱們的學生盡快排練好宣傳抗日思想的節目,下田頭到地裏,向廣大雇農貧農做宣傳。宣傳的方向我這邊有條目,你看一下。可以唱歌也可以演戲,註意,必須得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方式。”

她將寫滿字的紙遞給陸佳怡,又感慨了句,“除了你,我真想不到還有誰能挑起如此重的擔子。”

陳立恒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切,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田藍,王友志歸你了,隨便你怎麽安排。”

就她這功夫,王友志絕對不是她的對手,還是趁早放棄負隅頑抗吧。起碼姿態還能好看點?

陸佳怡雙眼放光,滿懷期待道:“王隊長也和我一起搞宣傳嗎?”

田藍趕緊喊停:“所有的戰友都會積極配合你的工作,不過王友志同志我還有其他任務安排給他。”

陸佳怡抓著宣傳方向行色匆匆地離開了。

周老師這才松了口氣,自己找碗倒水喝,等到水下肚子,她才嘆氣道:“我嘴皮子都說破了也說服不了她。也就是你!不行不行,田藍,我跟你說,這事我真幹不了。你讓我當個學校校長,我建所抗日小學我都沒意見。這個人事統籌,算了,我真不行。”

田藍哪裏肯放過壯丁,趕緊一把摁住人:“那可不成。周老師,你都不支持我工作,外人要怎麽看。你瞧著吧,甭看現在好像大家都對我們客客氣氣的,實際上多少人等著看我們的笑話呢。他們就等我們亂成一鍋粥,辛辛苦苦從日本鬼子手上搶下這麽一大片根據地,但因為管不到位,不得不求他們幫忙,然後他們就又能作威作福,再把這片土地賣給日本鬼子。”

周老師苦著臉,十分頭痛的模樣:“可我真幹不了這活。這比打鬼子還麻煩。我在學校學習的家政管理根本應付不了。”

田藍直接給她支招:“你可以找幫手。咱們現在能用的專業技術人才太少。我們的群眾非常好,但基本都是文盲,很多工作不好開展,掃盲工作又需要時間。我是這麽想的,江南已經淪陷了,好些學校、老師以及學生沒能及時遷往大後方。他們滿腔愛國情,卻報國無門,又不願意跟維持會的那幫漢奸同流合汙,所以非常苦悶。不如這樣,周老師你人面廣,在各個學校認識的人多,你可以想辦法給他們寫信,歡迎他們到根據地來。”

周老師有些猶豫:“他們在家裏好好的,要把他們喊過來嗎?再說一下子來這麽多人,糧食夠嗎?”

“嗐!”田藍認真地強調,“這人過得好不好,除了能不能吃飽穿暖之外,最重要的還有精神。他們不能為國家做事,他們就痛苦。我們現在需要大量的有文化的同志,他們在這兒能發揮所長,為抗日貢獻自己的力量,當然就幸福了。至於吃飯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來解決。”

周老師還是憂心忡忡:“可是我們現在周圍地區都是日本鬼子,他們是會想盡一切辦法封鎖我們的。”

陳立恒一開始打定主意不吱聲,這會兒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嗐,周老師,你這是不了解做買賣的。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日本鬼子就這點人,他們控制不了所有的地方。我們還是有辦法從外面搞到物資的。你就放心大膽地給你的朋友們寫信吧。他們能在這裏施展他們的才華,一展報國之心。”

雖然這是事先田藍沒跟他商量過,不過現在田藍一提,他就反應過來了。青年是國家的未來,知識青年在國家建設中承擔著重要的責任,會發揮積極重要的作用。歷史上,重慶和延安也是想辦法爭取更多的知識青年過去的。

現在,重慶算了,一堆有錢有勢的人跟著跑過去之後,前方將士還在浴血拼殺,他們已經在後方歌舞升平。暖風熏的游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好好的骨頭都要被熏軟了。

至於延安,那倒是挺好的。他們自己都想去哩。不過天高路遠,路上風險大,家人同意他們過去的可能性也小。還不如來他們聚龍山,好歹也是小延安。

周老師聽兩人信誓旦旦的,終於下定了決心,點頭應諾:“那行,我給朋友們寫信吧。”

說著,她轉身就走,迎頭碰上了自己的學生陶明月。

陳立恒本以為這師生的二人起碼會打個招呼,結果周老師居然跟撞了鬼似的,匆匆丟下一句:“那我先忙去了。”,就逃之夭夭。

陳司令員直覺不妙,趕緊也想跟著撤。

可惜他的目標實在太大了,人又在屋裏失了先機,直接叫人堵了個正著。

陶明月滿臉崩潰,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陳長官,你讓我幹什麽都行,我去挑大糞我都沒意見,反正你不能再讓我跟那群人待在一起,不然我要瘋了。”

陳立恒滿頭霧水,他壓根就搞不清楚女兵們的具體工作安排,現在也只能寬寬地安慰:“不生氣,不生氣,事情哪有簡單的?慢慢來,不著急。”

陶明月跟踩了炸.藥桶一樣,一點就著:“我能不急嗎?我真的要瘋了。我就沒見過這麽不知廉恥的人!”

英子追進門來,尷尬地搓著手,口中訥訥道:“陶……陶先生,你別生氣。我替她們向你道歉。”

結果陶明月愈發火冒三丈:“你道什麽歉啊?你從火坑裏爬出來只有感激,而有些人就是自甘墮落!”

陳立恒愈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都忘記要趁亂腳底抹油了,還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陶明月氣呼呼的:“還怎麽回事呢?田藍你就不該給這幫人治病!病還沒好呢,就想著怎麽回去接客!”

鐵血抗日軍攻打兵工廠時,整個聚龍山地區的民間抗日組織都動起來了。除了直接過去支援的,還有好多人四下搗毀日偽軍的據點。

其中一座慰安所裏的受害人也聽到了動靜。她們在慰安所裏被折磨的死去活來,都染上了疾病。日本鬼子也不給她們治病,將她們丟出來,還不知道要怎麽處置呢。大家越想越害怕,擔心自己會被活埋。日本鬼子多殘忍啊,啥事都能做出來。

她們聽外面的槍炮聲越來越大,日本鬼子和漢.奸的看守也到處亂糟糟。十幾個姑娘就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砸死了看守,逃了出來。

她們逃上街的時候,差點被流氓給害了。也是她們否極泰來,碰上了跟著民兵隊一塊出來的英子。其中一人認出了英子,趕緊求救。

原來這個時代的慰.安所也分好幾種情況。鬼子軍方親自建立的以及日僑和朝鮮人經營的慰.安所之外,還有日本鬼子固定使用的民間妓.院。後者主要靠漢.奸控制。裏面的妓.女也按照慰.安婦管理,生活苦不堪言。這些受害女子就屬於這種情況。

民兵隊的人救了這群慰.安婦,之後又找大夫給她們治病。後來游擊隊的人回來了,大家就想著該如何安置她們。

有家人的女子,治好病以後回家就行。但從妓.院裏出來的,總不能再把她們送回火坑中吧。那要如何是好?當然是跟英子一樣,讓她們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了。

女兵們想到自己差點被土匪抓走,淪為慰安.婦的事,對這群可憐的女子愈發同情。陶明月還主動請纓去給她們上課,教她們識字,這樣才能更好地適應工作。

結果,結果她感覺自己腦袋被門板夾了,還跑去受這種羞辱。

陶明月壓不住火氣,鼻子都往外面噴煙:“我本來以為她們有勇氣反抗,起碼是個人樣子。可你知道她們說什麽嗎?我跟她們說好好學習,將來找一份合適的工作,自食其力。結果這些人真是自甘墮落,她們居然認為當……當婊.子挺好的,不願意再幹別的工作。我跟她們說的時候,她們居然讓我幫她們介紹客人!”

可憐的陶明月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羞辱。看到英子看到陶八姑,加上動不動就被田藍上課,她已經接受了妓.女其實是受害者的觀念,想要幫助她們。

可惜有些人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完全不懂禮儀廉恥,還不如讓她們爛在泥裏生蛆得了。

田藍聽她咆哮完了,才點點頭:“行,你們帶我過去,我去會會她們。”

陶明月這才稍微消了點兒氣,一再跟田藍強調:“你一定得狠狠教訓她們。不讓她們吃點苦頭,留著她們這麽自甘墮落的話,整個風氣都要被她們給禍害了。”

田藍只是嗯嗯啊啊,也不應諾,就催促人往外走。

陳立恒跟著走了幾步,突然間感覺不太合適,又調頭往新兵營去。得了,他還是好好管軍隊吧。這些事情太覆雜,況且又都是女同志,他去插手不合適。

英子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她感覺自己做錯事了,給根據地帶來了麻煩。

唉,向她求助的姑娘,既往在院子裏頗為受歡迎,算是紅人。對方平常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衣食無憂。現在要她們自己幹活養活自己,也難怪她們不樂意。

但這話,英子不敢說,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旁邊陪同,奉上耳朵傾聽陶先生的怒斥。

好在田先生沒說什麽。她進了院子門,就朝院子裏的女人笑:“一直想來看大家,一直沒空。今天剛好有點時間,我來跟大家聊聊。”

這會兒已經是麥收季節,天熱的很。這群女子都在門口乘涼,吹著過堂風。

她們姿態各異,但臉上的神色,身體伸展的姿勢,無一不寫著四個字:倚門賣笑。

陶明月一看她們這種妖妖俏俏的做派,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自甘墮落的東西,看著就不是正經人。

坐在中間,手中抓著朵小黃花的女人立刻站了起來,沖著田藍露出甜度過分的笑,滿臉諂媚:“你,你就是這兒的女長官吧。嗐,其實我們姐妹也沒什麽想法,就是想繼續幹活掙錢唄。咱也不能天天吃白食,是不是?我們要臉呢。”

陶明月差點兒沒氣暈過去。主動賣身還叫要臉?真要臉的人才幹不出這種事呢!

田藍卻點點頭,不僅沒發火,反而態度溫和,言辭懇切:“我明白你們的想法了。但是我很擔心,要是你們再碰上日本鬼子那樣的客人,那要怎麽辦?他們會往死裏折磨人的。”

幾個死裏逃生的慰安.婦俱都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在慰安所的日子,是她們的夢魘,她們這輩子都不想回憶。

太可怕了,沒完沒了的客人,永遠不給休息的時間。以往在妓.院接客好歹還有錢拿,還能好吃好喝。在這裏慘了,什麽都沒有,還錢呢,吃的飯就是飯團和腌菜。接不完客人還要挨打,又不給她們飯吃。她們餓得吃不消偷蘿蔔吃,日本鬼子一邊嘲笑她們,一邊往死裏打她們。

先前開口說話的女子勉強擠出個笑臉,討好地看著田藍,小心翼翼道:“所以……所以我們才想請長官你幫我們找講理的客人。”

田藍面容溫和,語氣也柔軟:“那你們喜歡什麽樣的客人?”

女人們先是不敢相信的互看一眼,然後爭先恐後地說起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客人。其實也挺簡單的,就是脾氣要好,沒有壞習慣,不能覺得花了錢就能瞎糟蹋人。

田藍點點頭,替她們總結:“最好的就是那種和氣的公子哥,有錢有文化,講道理,對不對?”

大家連連點頭。說個沒出息的話,那種和氣的客人,就是從他身上掙不到錢,她們也沒多難受。

田藍嘆氣,替她們惋惜:“可這事難辦呀。你們想想看,一般男的花了錢進窯子,是不是都想著發洩?一文錢都要發洩成一塊大洋,可不往死裏糟蹋人?那種又溫和又知趣還有錢的客人,都往上等的書院去了,又怎麽會去找你們呢?”

女人們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她們沒辦法反駁面前的女幹部,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妓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眼下最上等的就是書院,裏面的姑娘有自己的丫鬟,平常當成小姐養著。客人跟她們吃頓飯都要花錢。人家還能自己挑客人,看中了對方才會留宿。

不像她們,只有被挑的份。

陶明月聽得目瞪口呆,幾次想捂住耳朵。這做妓.女還做出成就感了?還要奮鬥到妓.女的巔峰?

天啦,真是恬不知恥。

最要命的是,田藍居然還跟她們說的津津有味!

最先開口的那位窯姐兒語氣酸溜溜的:“書院的也沒什麽了不起,長得也就那樣唄。我的客人也說過,她們就是擅長裝腔作勢,好像自己有多清高一樣。不都是幹這行的嗎?裝什麽裝啊?其實上了床都一個樣。”

這種汙言穢語,正經人家的姑娘聽了肯定要逃跑。

但田藍臉皮厚呀,她不僅不跑,還跟人討論:“那為什麽客人都追捧她們?一個個非要往她們跟前湊。”

窯姐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

有人說:“她們年輕唄。這男人啊,都愛鮮嫩貨。”

有人就反駁:“那也未必,有些年紀也不小了。”

田藍像是起了好奇心,還追著問:“那為什麽呢?是不是因為她們特別美?”

呵,說到相貌的話題,哪個窯姐兒都不肯認輸。大家一致認定,美個屁!同樣是卸了妝就沒辦法見人。有些書院的姑娘從來不白天見人,晚上連洋燈都不敢用,從來都是點蠟燭和燈籠,為的就是叫人看不清楚她到底長什麽樣,省得被嚇跑了。

田藍拍手,笑盈盈的:“那你們的意思是男人眼睛都瞎了,一樣是姑娘,他們花大價錢圖什麽呢?”

那位號稱自己的客人也睡過書院姑娘的窯姐兒開口道:“也沒什麽了不起。她們就是裝成書香人家的好姑娘唄,吹拉彈唱會點兒,還能說點詩文,就感覺跟人家不一樣了。”

田藍長長的“哦”了一聲,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明白了,就是按照揚州瘦馬的標準培養出來的。那這事也簡單,既然你們的相貌年紀都不差,就差在沒文化,不能跟客人談詩論詞而已,那就缺什麽補什麽嘛。”

窯姐兒們茫然地看著她,其中一人大著膽子問:“你是說?”

“你們現在沒文化,那就學文化唄。你不用學多高深的東西,認識幾百個字,會背點兒詩詞,不就能跟客人說上話了嗎。那麽一來的話,人家就覺得你們不一樣,有格調的客人就願意找你們了。”

窯姐兒們又開始面面相覷,繼而恍然大悟。沒錯啊,要是她們也能跟人談詩論詞,那好客人不都往她們屋裏鉆了嗎。一樣是賣,這包了油紙又裝在匣子裏的點心,跟外面小商販挑著賣的可不是一個價。

大家立刻來了興趣,膽子大的人還追問:“那我們能不能學吹拉彈唱啊?會唱個小曲之類的,說不定客人會更喜歡呢。”

田藍滿口答應:“當然都能學。現在是新時代了,不能光這些老套的。後面你們還可以學文明戲,最時髦的玩意兒。到時候一扮起來,我保證客人眼睛都看直了。”

窯姐兒們感覺自己在做夢,這裏的幹部真奇怪,既給她們治病又要培養她們。這是要幹什麽?該不會是想拿她們賣大價錢吧?那可不行。她們就是交錢也是有數的。

田藍笑容滿面:“我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放心,我們保證你們能夠長長久久太太平平地活下去,而且還能源源不斷地掙錢。”

窯姐兒們互看了一眼,這才稍稍放下心。人啊,要麽貪錢,要麽好色。眼前的都是女幹部,估計是為了錢。反正只要不過分,該交的數目她們還是會交的。這幹哪行都要講規矩不是。

雙方算是達成了協定,氣氛又和緩了一些。

田藍認真地看著她們:“那行,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親兄弟明算賬。咱們這裏的規矩是不養閑人。既然你們現在還不能接客,那就得想辦法幹活養活自己。”

這些窯姐兒又開始抗議:“那不行,手指頭粗了的話,大爺們會不喜歡的。”

田藍煞有介事地強調:“你們以為書院的姑娘除了會談詩論詞,吹拉彈唱之外,就沒點別的絕活嗎?人家的女紅也是很厲害的。給客人做件褂子,繡個香囊。也花不了幾個錢,但是,那心意放在裏面,客人多受用啊。放心,我也不讓你們挑水砍柴了,你們就在院子裏活動,每天做鞋墊做衣服。醜話說在前面,要是完成不了工作,你們也別想學文化想當書院的姑娘了,連飯都沒得吃。反正路現在擺在你們面前,願不願意拼一拼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窯姐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拿不定主意。

田藍也不哄著她們,直接扭頭轉身要走:“行了行了,病治好了都把她們送走吧。咱們這裏可不養閑人。算了,幹脆取締妓.院。民國政府早就規定了,不允許嫖.娼。後面抓到有人敢過來,全都給我在衣服上面蓋戳子,告訴大家夥兒他就是來嫖.娼的!”

窯姐兒們嚇壞了,生怕幹部改主意。要是沒有客人,她們以後可不得都喝西北風去。

幾人立刻點頭如小雞啄米,一再保證:“我們肯定好好學,好好幹。”

田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那行,以後好好跟著陶先生學習,別再鬧騰了啊。我醜話說在前面,後面誰在敢給我惹事,我給不了她好果子吃!”

她伸手拍拍腰間的手.槍,皮笑肉不笑道,“我還有你們陶先生,手上殺過的鬼子沒有10個也有8個。你們要是不信的話,盡可以試試。我可不是吃齋念佛的菩薩。”

那幾位窯姐兒都嚇得哆嗦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這群身上穿著灰色軍裝的人,沒有一個是善茬。

陶明月跟著田藍出院子,一連走了十幾步,終於忍無可忍,嚴肅地批評田藍:“我看你真的是當了官就變了個人。你怎麽能夠這樣?你這是在推她們繼續墮落。還書院?呸,妓.院就是妓.院。再有文化的嫖客他也是恬不知恥的嫖客。”

田藍挨了罵,卻不發火,還是那副溫吞吞的笑:“行了,你聽我說完,我要你給他們上課的教材就是我們的密碼。”

陶明月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幹幹嘛?難不成你還指望她們幫我們做情報工作?抗日的方法有很多,非得讓中國女人出賣自己的身體嗎?不覺得恥辱嗎?”

田藍堅定地搖頭:“不,我們不需要這樣。我認為和親都是恥辱的,何況是這種。我們的確需要搞情報工作,但不是用這種讓我們的戰友出賣自己身體的方式。

我讓她們學密碼,是希望她們能夠學會正視自己,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一樣,是完完全全平等的人。她們為什麽寧可賣身也不願意做自食其力的勞動者。

一部分原因是她們不相信自己還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幹過這行的,旁邊人都看不起她們,總有男人會想方設法占她們便宜。與其免費被占便宜,那還不如變成錢。

另一方面,就是她們不相信憑借自己的能力能過上好日子。別說這樣的,現在幹半掩門的也不少。既然沒人強迫半掩門,她們為什麽要幹這個行當呢?還是為了活下去。

我們讓她們學密碼,一是讓她們在學習的過程中掌握知識文化,獲得更多的生活工作技能。二就是讓她們看清楚自己,她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不用彎著腰,不用低人一等。人一旦把自己當人看,那你就是想讓她再幹以前的事,她也會奮起反抗的。”

陶明月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狐疑地問:“能有用嗎?”

田藍笑了笑:“有用沒用,試試才知道嘛。對了,那個文明戲的劇本也要好好安排。我這邊有個故事,說的是有個跟母親相依為命的姑娘被騙到了妓.院,後來獲得新生的故事。”

她講的是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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