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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籌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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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籌餉

屋內一片死寂, 一道驚雷從空中劈下,轟隆聲滾滾而來,陸靖睜開眸, 眼前的一切剎那間消散。

大夢初醒過後, 他癱坐在榻上微微喘息,宛如渾身脫水一般。

夢中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飛快閃過,男人眼眶微紅,那些夢,竟都是真的嗎?

他目露呆滯, 想起那把鋒利的金錯刀, 眸中痛色,渾身發抖,她是那麽怕疼的一個人。

旋即,他趿鞋下地,連外氅都未穿上,直接推門而出。

裴正過府來與陸靖商議要事,孟勤將人請進書房, 正打算去喚陸靖起身,卻見他面沈如水, 慌不擇路朝外而去。

孟勤急忙喊道:“大人, 裴大人來了,您不去見嗎?”

陸靖恍若未聞,步履匆急,一路行至馬廄, 策馬而出。

孟勤面上詫然, 連忙騎馬跟上。

————

這廂, 阿照一早便讓夏詩將她在京中的私宅、鋪面一一清點, 她不再多想,而是打起精神,在京中的珍繡居號召京中富商及官宦貴眷,捐獻錢財,籌集軍餉。

阿照低垂目光,正翻動著手中的賬簿,問道:“帖子都派出去了嗎?”

夏詩點了點首,略愁道:“昨夜都派人送出去了,只是屬實是急了些,也不知今日去的人多不多。”

阿照喟了一口氣,兩日後大軍便要出發了,事出從急,能籌得多少便是多少吧。

她緩緩道:“讓人備馬,我們早點去就是了。”

外頭天色昏沈,下起了綿綿絲雨,細如花針。

陸靖一路策馬至公主府門前,見小姑娘安然無恙,正執著一把油紙傘上了馬車。

他霍然回神,整個人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那顆高懸在空的心,也跟著緩緩墜落地面。

跟在身後的孟勤勒馬停下,見陸靖面色有異,不由問道:“大人,這是出什麽事了?”

陸靖凝眸看著漸去的馬車,心念微動,問道:“她這是去哪?”

孟勤聽了陸靖的吩咐,一直都留意著公主府的事,昨天夜裏,雲陽公主遣人送帖子的事,他也略有耳聞。

他如實回道:“聽說公主邀了不少貴眷,在珍繡居為大軍籌集軍餉。”

陸靖聞言,濃眉輕皺,既是為了籌集軍餉,定有不少人前去,魚龍混雜,可她身邊卻只帶了幾個武婢。

他板起臉,眸色幽深道:“你去調府裏的護衛遠遠跟著,別叫她知道,護她安全即可。”

孟勤點頭應下,又道:“大人,裴大人還在府中等著呢。”

陸靖面帶疲色,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馬車骎骎而行,停在了珍繡居門前,眼下時辰還早,珍繡居空無一人,只是門前有一位小郎君蹲在地上,似等候許久。

夏詩扶著她下了馬車,那位小郎君倏忽站起身,將一個荷包塞進了夏詩手中,他低著頭,幹巴巴道:“這、這給出征的軍隊的。”

他說完,便急著要跑,阿照雙眸微瞇,依稀辨認出這小郎君就是上回在伽安寺偷她香囊的人。

她連忙出聲:“等等。”

夏詩上前,將人攔下,小郎君滯住腳步,眸含懼色,偷覷她一眼。

阿照接過荷包,擡手一打開,裏頭竟裝著滿滿的銅錢,看上去像是積攢了許久,她詫異道:“你這是哪來的?”

那小郎君似也認出她來,驚恐道:“這是我做工得來的,絕不是我偷的,我發誓。”他說著,挺起胸脯,伸出五指朝天。

阿照瞥見他掌心一道道鮮紅的傷口,十分駭人,“你在何處做工。”她問。

小郎君乖乖回道:“碼、碼頭搬貨。”

她打量了他一眼,小郎君身材孱瘦,面色蠟黃,瞧上去這日子並不好過。

阿照頓時覺得手中的荷包無比沈甸,她忙將荷包塞回他手中,“這我不能拿。”

小郎君小臉肅穆:“你、你瞧不起我。”

阿照連忙道:“我並非這個意思,我只是依稀記得你說過,家中還有幼弟要養育。”

小郎君搖頭,面上不在意道:“那是我胡謅的,我沒有什麽弟弟,也沒有親人。”

阿照心中泛起酸澀,她微躬下身子,溫聲道:“那我能問問,這是為什麽嗎?”

小郎君忽地想起什麽似的,紅了眼眶,“我阿爹是死在喀族人手上的,我阿爹從前是在邊境行商的,他們劫了貨物,還殘殺了他,我對喀族人恨之入骨,恨不能啖其血,食其肉。”

阿照渾身一頓,張開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什麽話來寬慰他。

小郎君抹了抹淚,又問了一句:“請問您認識陸將軍嗎?”

阿照微微楞了下,見他目含期待,朝他點了點頭。

他昂起下頜,一雙眼眸微亮:“那您能替我告訴他,我們都盼著他能將喀族人驅逐出境,凱旋而歸。”

她擡眸,挽起嘴角:“好。”

“那就成了,給您。”他再次將荷包塞到阿照懷中,轉身欲走。

阿照在他後頭,喊道:“小弟弟,你可願意,來我公主府上做工?”

小郎君聞言,一臉詫然:“這、這是可以的嗎?”

阿照揉了揉他的腦袋,眉眼溫和:“當然,你叫什麽名字。”

小郎君緊張道:“阿、阿谷。”

阿照笑了笑,與阿谷說好後,她便提裙進了珍繡居。

不到一會兒,京中的貴眷紛至沓來,阿照站在屋子中央,她挺直背脊道:“大戰在即,眼下軍中糧草不濟,我們身為大魏子民,豈能袖手,若有願盡綿薄之力者,雲陽在此謝過。”她話畢,屈膝作了一記禮。

高柳音率先上前,報出了捐獻的銀兩,在場的貴眷在京中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見是皇家出面,更不好怠慢,紛紛慷慨解囊。

就在此刻,鐘娘子邁步踏了進來。

阿照擡眼一見,先是驚訝,而後面露喜色,連忙迎上前去。

鐘娘子福身行禮,又讓身旁的婢女,將一個嵌玉石螺鈿箱匣拿上前。

“這些是我與我家郎君的一點心意,盼大軍能早日得勝。”

婢女打開箱匣,眾人面上皆是一驚,這裏頭的銀錢可比她們捐的要多得多。

阿照眸中溫熱,作禮道:“多謝娘子。”

屋內有女眷認出她來,捂著嘴笑,“喲,這不是劉三娘,不對,如今啊,是鐘夫人。”

“哪個鐘夫人?”有人好奇出聲問。

“自然是走商那位了。”

周遭響起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阿照顰著眉,面色不悅,她上前親昵地攬過鐘娘子的臂彎,正色道:“士農工商,不拘身份,為大魏盡心者,皆可受尊,不容得妄議。”

話音鏗鏘有力,立刻將屋內的議論聲鎮了下去。

眾人心中不禁猜測,雲陽長公主弱質芊芊,從不疾言厲色,眼下為了一個娘子斂容提聲,想來這關系非同一般。

更有勢利的,連忙上前與鐘娘子敘話,言語間竟勝過閨中密友。

鐘娘子難得好脾氣的應付,須臾,待眾人走後,阿照拉著鐘娘子坐下閑話,“我都不知,娘子是何時歸京的,從前……”

話到嘴邊,她頓了頓,笑道:“總之,鐘娘子對雲陽多有照拂,我還怕自己不告而別,娘子會生我的氣。”

鐘娘子面帶淺笑:“怎麽會呢,早前就回來了,我家郎君非要跟著陸靖一塊來勝京,只是你一直蒙在鼓裏。”

阿照默了默,斂下心中那點疙瘩,“昔日在邕州,他便想著入仕,大抵是因侯府從前那些事,眼下他也算是得償所願。”

鐘娘子搖了搖頭:“公主以為他回京,當真只是為了那些事嗎?”

阿照面上頓滯,幾分不明地看向她,“娘子的意思是?”

鐘娘子繼續道:“他若是為著侯府,一入仕就該夜以繼日地找侯府的漏洞才是,甚至可聯合皇後掌權,皇後一直都想將沈家女嫁給他,以此結盟,若有皇後的支持,不是來得更快些,又何必去蹚這趟渾水,還因此讓□□郎借機尋了錯處,日日彈劾。”

阿照心口一跳,想起那日陸靖說的那番話,她原以為他是一時沖動,不能接受她予他和離書後,不辭而別,因此心生怒意所致。

鐘娘子幾不可聞地嘆了嘆氣,“他做的那些事,可謂是蓄謀已久,公主可曾想過要原諒他?”

阿照思緒微沈,想起往昔兩人在一處的種種,她搖了搖頭:“談不上原不原諒,他到底是救過我的,只是往事不可追,從前的事情過了也就過了。”

鐘娘子聞言,心中了然,看來陸靖所求之事乃是荊棘塞途,“我也並非是為他做說客來的,公主如何做都憑心即可。”

————

待兩人從珍繡居出來,外頭已細雨初歇,碧羅天轉瞬而至。

鐘娘子與她話別後,上了馬車。

見杜玄正好朝珍繡居而來,阿照問道:“你怎麽過來了,是阿姐有事找我嗎?”

杜玄搖頭,回道:“主子說了,最近不太平,讓我護送公主回府。”

阿照點了點首,提著裙擺上了馬車,只是車軲轆轔轔行了沒多久,杜玄便靠著車沿,低聲道:“公主,後頭有人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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