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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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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後知

細密如針的雨點糊了眾人的視線, 跟在阿照身後的護衛,連忙上前替她撐傘,“公主, 雨勢正盛, 還請公主先隨我們回去避雨。”

阿照應了一聲好,手上拉起韁繩,剛掉轉方向,便聽見山林間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阿照眉尖若蹙:“那是什麽聲音?”

話音甫落,又聽見鹿蹄聲踏踏而起, 她擡眼, 見高樹上沙沙晃動,樹棲上的雀鳥驚得四下亂竄。

她心下惶惶,“你們都進山林裏看看。”

護衛們互看了一眼,低聲應道:“是。”

烏雲滾滾而至,漫天白朦雨霧之下,她擡眸,剎那間一個身影從她眼前飛快掠過。

小姑娘美眸驚詫, 魂不附體地滯在了原地。

那黑緞袍衫上的夔龍紋是她親手所繡,她怎麽可能會不認得。

少頃, 山林間傳來護衛的一聲聲喊叫。

“不好了!快來人!”

“五王子墜落山坡了!”

大雨瓢潑不斷, 侍衛火急火燎的腳步聲朝這處趕來。

場面混亂不堪,過了一會,布揚泰被侍衛們以白布擔架擡了出來。

她楞在原地,整個人失神懵然, 直到被侍衛領著進與圍場相連的林苑內避雨。

不到盞茶的功夫, 整個圍場被侍衛們重重圍住,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陸續而來。

外頭驟雨戛然而止, 只剩零星的幾滴雨,順著紅墻黃瓦墜落地面,發出幾聲滴答聲。

夏詩扶著阿照坐下,她一手攥著紫檀木方桌的一角,餘悸久久未平。

侍衛跨步進了屋,低聲道:“公主,外頭的雨已經停了,現下混亂不堪,大人命我們先送公主回去。”

阿照心中悚然漸漸褪散,她斂了斂心神,問道:“可查出些什麽,好端端的,那布揚泰究竟為何會摔落山坡。”

侍衛面色為難,磕巴道:“此事尚在查明中,屬下也不好下定論。”

夏詩見她面色瑩白,定剛剛是受了驚訝的緣故,她忙道:“主子,出了這樣事,我們還是先回公主府吧。”

阿照整個腦袋亂成一團漿糊,布揚泰死在大魏,不但兩國邦交化為泡影,甚至有可能引起一場大戰。

她惴惴不安:“夏詩,你多留幾個人在這盯著,一有消息立刻到公主府稟告。”

出了布揚泰的事,喀族使團當天便飛鴿傳書將布揚泰在京中遇險身故的消息遞至草原。

布揚泰是喀族可汗最喜愛的王子,可汗得知他京中遇難的消息,怒不可遏,當日點兵二十萬,親自領兵,一路向北,攻打大魏邊防。

魏元帝大怒,殿內杯盞砸了遍地。

朝臣烏泱泱跪了一地,大理寺少卿戰戰兢兢,顫著聲:“皇上息怒,此事確實是意外。”

那日一場大雨沖走所有痕跡,幾乎無半點蛛絲馬跡可查。

布揚泰被人發現時,只身躺在山坡底下,渾身上下摔得血肉模糊,唯一可查的是他胸膛上插著一株鹿角。

大理寺因而斷定布揚泰是在追逐鹿群的過程中,被野鹿撞擊後,不幸墜入山坡。

戶部侍郎陸演雙手執笏,冷聲道:“陛下,若非中郎將怠慢職守,布揚泰又怎會只身入林狩獵,臣覺得此事必當重罰,以儆效尤。”

魏元帝額上青筋直跳,指著跪在一側的陸靖,喝道:“好啊!中郎將就是這樣給朕當差的。”

他罵著,心中怒火更盛,下一息,直接抄起禦案上墨硯朝陸靖狠狠砸了過去,“哐”的一聲,墨硯重重砸在他的背脊上,大殿上的人皆為陸靖捏了一把冷汗。

陸靖背脊挺拔,巋然不動,生生受了這一下,就連眉頭都未曾蹙過一下。

諫議大夫孫致躬身道:“陛下,眼下追究這些已是無用,戰事在即,應當盡快派兵出征才是,否則一旦喀族人攻破邊陲,舉兵而上,那我大魏國土便岌岌可危了。”

刑部尚書高紘音也跟著出列,附和道:“臣覺得孫大人所言極是,眼下最要緊的是邊境戰事,還請陛下早作決斷才好。”

魏元帝面色鐵青,斥問道:“那你們倒是跟朕說說,現下朝中何人可用,何人可用啊!”

朝臣聞言紛紛面面相覷,噤不能言。

盛大將軍年邁,已許久不帶兵,而朝中武將大多都是世家門閥子弟,沒有一人有作戰經驗,若崔家子弟在朝堂上,倒還可以一試,只是先帝在世時,崔家人便已自請固守西北,永不歸京。

一旁的陸靖面色沈凝,微一拱手道:“罪臣願請兵一試,將功抵過。”

孫致聞言,極其讚許地看了陸靖一眼,這布揚泰一事,本就是一場意外,中郎將何其無辜,眼下又自願請兵出征,要知喀族人驍勇善戰,要贏絕不容易。

這陸靖實在膽識過人,值得嘉獎,見局勢久拖不下,孫致上前一步:“武狀元的身手及謀略自是不會差,臣覺得中郎將可擔此大任。”

此話一落,朝堂上除陸家、沈家一黨外,其餘朝臣皆站出列,高聲附議。

魏元帝聽了這話,擡起眼皮看他,沈吟道:“都退下,容朕想想。”

眾人神情各異地出了大殿,裴正扶著陸靖肩膀,跨步出了殿,“昨日才打了板子,今日又往背上砸,你這身上怕一塊好地都沒了。”

陸靖示意他不用扶著,輕聲道:“無事。”

陸演挑眉,走到陸靖身邊,擡手拍了拍陸靖的背,一旁的裴正忙拍開他的手,面色緊張地擋在陸靖面前:“陸侍郎這是做什麽?”

陸演嘴角揚起一抹諷笑:“陛下方才下手重了些,想來二哥這背上還疼著吧,大家好歹兄弟一場,二哥若是求我,我定上折子替你求求情。”

明明他才是父親的兒子,可父親打小便只喜歡陸靖,對自己不聞不問也就算了,竟還想將偌大的侯府都交到他手上,好在他與母親下手快,這才將人趕出侯府。

原以為陸靖此生永無出頭之日,誰知他轉眼成了武狀元,還深受陛下看重。

他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推他去死,眼下陸靖失職受罰,他心中自是無比暢快。

陸靖眉眼淩厲,聲音低涼:“我的事,不勞陸侍郎操心。”

陸演哼笑一聲,他最看不慣的,便是陸靖這副目中無人的清冷勁,“還嘴硬呢?你該不會真的以為陛下許你領兵出征,你就能立功吧。”

他笑得玩味:“前些日子陛下撥款修建行宮,國庫早就所剩無幾,就算陛下同意出兵,兵力與糧餉也遠遠不足喀族人,此戰要贏,除非昔日崔老將軍在世,二哥你就省點力氣吧,免得到時候怎麽死都不知道。”

奚落的話說完,陸演心情極好地闊步離去。

裴正“呸”了一聲,“只知落井下石的狗東西,要不是靠著祖宗蔭庇,就憑他,考上半輩子科舉都別想入仕。”

陸靖眉心緊凝,他不否認,這件事辦起來確實有些棘手,可那又如何,他若想要她,費些功夫亦是值得的。

————

公主府內,阿照心慌不安,喀族人舉兵進攻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今早的軍報一到,魏元帝立刻召集了一眾大臣商討戰事,而蘇羨也入宮去探聽消息。

此事畢竟與她有幾分幹系,她不好出面,只能呆坐在府中等消息。

阿照猶如熱鍋螞蟻,腦袋更時不時往外探:“夏詩,你快出去看看阿姐回來了沒有?”

夏詩剛走出屋門,見高柳音朝霽玉堂而來。

阿照連忙起身,將人請進屋內:“姨母,可是有消息了?”

高柳音兄長乃刑部尚書高紘音,布揚泰此案便是由大理寺和刑部一同負責的。

高柳音點頭,喟嘆:“當真是時運不濟,我聽聞喀族的軍隊已越過防線,至邊境燒殺搶掠。”

阿照眼神一緊:“事已至此,陛下不出兵,是打算坐以待斃不成?”

高柳音搖頭,沈吟道:“陛下大怒,將此事全都怪罪在那日奉了皇命,護衛布揚泰的中郎將頭上,聽說打了板子不止,今日還罵了一通,那中郎將倒是未推拖此事,反倒自請出戰,只是陛下遲遲未同意。”

阿照含混不解:“我記得宋中郎將不是早些年返鄉養老了嗎?怎麽何時回京了?”

高柳音輕道:“不是宋中郎將,眼下這個,是陛下前些日子剛封的,便是今年的武狀元,我聽兄長說,從前還是從侯府裏出來的,身世很是坎坷。”

阿照聽著這名號,那日在圍場見到的身影猶在眼前,她心口一跳,醒然道:“姨母,那中郎將姓甚名誰?”

高柳音思了思,低緩地報出了兩個字。

小姑娘聽完,美眸緩緩驚大。

————

晌午,外頭淅淅瀝瀝的小雨未停,雨滴密密斜斜,宛如斷了線的珠子。

北街梧桐巷內的陸宅門前,阿照揭開車幔望了一眼後,提裙下車。

夏詩手持一柄墨畫紙傘,低問:“主子,我們來這做什麽?”

阿照雙手擰拳,“去敲門。”

“啊?”夏詩一頭霧水,“主子,這陸宅住著的可是……”

她話還未說完,阿照面色如常,朝她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便是要找他,你去吧。”

夏詩敲門後,小廝開了一道門縫,問道:“你們是何人?”

夏詩局促地看了阿照一眼,出示腰牌:“我們是公主府的人,要見你們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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