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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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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瑾玉你不要仗著爺的心思就為所欲為,這種事不可能在爺的府裏發生。”

瑾玉主動把人往書齋裏頭帶的時候, 四爺心裏還美滋滋的。自從上次兩人就書齋要不要改了另作他用說過那些話之後,書齋就一直空著,平時誰都不往這邊來。

好像只要不進來不提起,兩人之前那些慘淡又疏離的過往就不曾存在過一般。現在她主動領著自己來書齋,四爺還以為是瑾玉想通了看開了,沒想到她一張嘴說的話簡直聽得四爺頭皮都發麻。

“怎麽不可能,要真那麽不可能你也不至於一直把顧氏關在她自己屋裏不讓隨意走動。”

要不說男人一遇上這種事就喜歡自欺欺人呢,就算是四爺也不能免俗。顧氏撞鬼的事瑾玉不信他一點猜疑都沒有, 只不過這種事對於男人來說實在難以啟齒, 好像把人關起來不聞不問不提起,就能裝作這事不存在了一般。

“行了,別說了。”四爺神色覆雜的看著瑾玉, 話語間帶了幾分無奈,好像真的不明白為何瑾玉不懂自己的回護,“這事你為什麽要追究到底,真查出來有什麽差錯你這個福晉也得落人話柄。”

“不查這事就不存在了嗎,四貝勒府裏鬧鬼這事傳出去不照樣是我吃掛落,昨兒個我額娘還差人來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我有什麽地方沒做好, 沒做周全才惹得家宅不寧。”

瑾玉十分坦然的看著四爺,“爺, 若是有一天我不在福晉這個位子上, 這事哪怕翻了天, 只要那鬼不到我跟前來作怪我肯定不管。可我沒退路啊, 我已經是四福晉了,這些事到底是人還是鬼我都脫不了幹系,既是如此那就不如查個清清楚楚,至少我也落個明白。”

如今這世道講究因果輪回,更講究陰司報應,貝勒府這樣的人家,外頭老百姓都覺得是有皇氣庇佑,就應當是最百毒不侵邪祟不入的地方。

從這樣的人家都能傳出鬧鬼的流言,那必定是這家人有什麽地方虧了私德。自己是四貝勒府的當家福晉,這屎盆子是不是自己的都已經牢牢扣在自己頭上,摘也摘不掉了。

“真要查?”瑾玉說的道理四爺自然也明白,府裏這事傳出去之後,自己那些兄弟們的反應也不單單只是各自作妖,更多的也是拿著這事做筏子,想要把事情鬧大些鬧得難看些,最好是自己下不來臺才好。

就算沒鬧出什麽真動靜來,能把這個釘子埋下也不是壞事,往後若是真有用得著的時候,再把舊事翻出來重提,到時候是什麽局面誰也說不好。

畢竟這幾年自己差事不斷,不說風頭正盛也算是穩步上升,手底下能用的人和銀錢都從未缺過。哪怕如今自己一點也沒顯露出要爭皇位的心思,該有的忌憚也還是一點都不少。

“真要查,我不光要查還要問爺借幾個人使使,要不是借人繞不過您去,我不跟爺說這事也照樣能辦成。”

正院裏的奴才夠忠心,但是基本全是丫鬟婆子,伺候人在行抓賊抓奸到底沒經驗,剩下幾個小小子也就能跑跑腿罷了。要是真是個五大三粗會點拳腳的漢子,別人沒抓著還把幾個小姑娘給搭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福晉都想好了,我還能說什麽啊。查吧,查出個好歹來爺給你兜著。”四爺拉過瑾玉的手不輕不重的捏了兩下便放她出書齋去,只等人出去之後才又自顧自的輕聲埋怨她膽大包天。

說服了四爺點頭同意自己胡搞瞎搞,只用了一天瑾玉就把引蛇出洞、欲擒故縱的劇本給寫好了。甚至角色出場都安排得妥妥當當,連從小在風月場裏打滾,見慣了抓馬劇情的小李氏都挑不出毛病來。

“顧姐姐,福晉讓我來跟你說別擔心,府裏打算等最近這風頭過了就請人來府裏辦一場法事,到時候請城西白露觀裏的道長來,任憑有什麽邪祟都藏不住。你也別這麽天天喊著要離府去莊子上,城外的莊子哪有那麽好待的,眼看就要入秋,到時候天寒地凍的不算連口順心的飯都吃不上,何必呢。”

張佳氏平時不是個多言的人,這一段臺詞她楞是從頭天晚上開始背起,還拉著小李氏陪她練習語氣神態,練到小李氏都倒背如流了才放人回去睡覺。這會兒雖還有些緊張,但糊弄一個神不守舍形容憔悴的顧氏還是游刃有餘。

“你怎麽來了,說你老實你還真不聰明,福晉讓你來你就來,福晉說的那些話你也信?”

顧氏自從那一夜之後就再也沒出過自己屋子,此時整個人看上去都憔悴得厲害,只有一雙眼睛還格外精神,這樣的反差讓人看著更覺得心裏直發毛。

“我自進府以來一直都是跟姐姐一個院子住著,說是日夜相對也並不為過,姐姐如今碰上這樣的事我來看看,也算是應當。

福晉的話信不信都是實話,中元節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府裏肯定要做一場法事驅驅邪,要不是最近外邊那些人總盯著咱們府裏,恐怕早就請人進府了。”

張佳氏長得好,說話辦事一直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態度,好像不管到什麽時候都沒什麽事能讓她慌張害怕。此時也是如此,她溫和的說著早就背好的臺詞,在顧氏看來卻是十分的真誠,讓人不由的對她放下心防。

“你這話倒也沒錯,你我在這府裏都是無寵之人,這幾年我這脾氣也就跟你沒結仇,我如今倒了你是該來看看,要不然以後應該也沒機會看了。”

顧氏話說到一半又自嘲的笑了笑,“不對,你比我強,你長得好,爺就是不喜歡你的性子偶爾也能記得起你,如今又得了福晉的親眼,不像我進府這麽些年活像個透明人,要不是這次的事怕是說句話都沒人聽。”

“姐姐別說這樣的喪氣話,你只要別再說要自請出府去莊子上,等過幾天法事做完主子爺解了你的禁足,這事不就過去了嗎。”

顧氏這話說得簡直就是句句戳心,張佳氏哪怕是做戲,此時此刻心中也難免唏噓。自己進府本就不是自願,好在家中所求已有了回報,得寵不得寵的她確實不甚在意。

可顧氏不一樣,她家只是最普通的漢軍旗包衣,小選入宮之後要不是因為身段看著好生養被德妃挑中,說不得這會兒還在宮裏安心當差,就等著到了年紀再被放出宮去婚配。她能進貝勒府當初也是滿懷希望的,只可惜現實如此殘酷,連出頭的機會頭不曾給過她。

“你不懂,貝勒府這種地方最忌諱的就是撞邪這一類晦氣事,偏我還是在中元節前夜鬧的這麽一出,以後就算出去了也是人嫌狗不待見的,不如走得遠遠的,說不定還能落個清凈。”

顧氏這話乍一聽倒是沒錯,只是只要細想一下還是不對。都說人往高處走,顧氏這種以往連幾尺衣料都要爭個分明的人,怎麽會有活路不走,非要去求一條明眼人看著就是死路的路。

“顧姐姐非要這麽說我也不好再勸,福晉讓我帶的話我帶到了,我要說的話也說了,聽不聽在姐姐自己。不過不管姐姐那天晚上到底是遇上了什麽,總歸過幾天法事做完也就好了,到時候不管是留在府裏還是真的去莊子上,姐姐都多保重吧。”

“等等,你說福晉找的是白露觀的道士,沒錯吧。”顧氏是鐵了心要離府,張佳氏說的這些話她基本沒往心裏去,只是見張佳氏要走,她又突然叫住人反覆確認做法事的道觀,一連問了好幾遍才放張佳氏走。

張佳氏從顧氏屋裏出來直接就去了正院,瑾玉聽著她事無巨細的覆述,心中的猜測又坐實了幾分,顧氏怕不是碰了鬼而是偷了人,要不然不會非要借著這個機會出府到莊子上去。

畢竟城外的莊子再是有奴才守著也比不得府裏戒備森嚴,想要做點什麽都容易得多。只是瑾玉有些想不通顧氏到底是私通了個什麽人,她又是怎麽傳消息出去,還有就是她想利用白露觀那天幹什麽。

好在想不通不要緊,自己想不通那就等著顧氏動起來就好了,接下來幾天瑾玉把從四爺那裏借來的人散在後院各處關卡上,便故意放松了明面上對顧氏的看管,就連顧氏身邊的丫鬟一連兩天往外跑,也權當沒看見。

好在瑾玉還是有一點女主光環在頭上的,顧氏這點見不得人的勾當她還真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等到白露觀的道士進府當天,法事都還沒辦呢,四爺的人就在顧氏屋子後邊逮到個賊眉鼠眼的男人。

只是這男人的形象實在是跟瑾玉猜測的出入有點大,原以為敢和四貝勒的侍妾勾搭上的人,起碼也得是個膽大包天身懷絕技的七尺大漢。

沒成想等到法事做完,把其餘該清場的人都弄走之後,瑾玉看著跪在瘦小幹巴甚至還在瑟瑟發抖的人,甚至都想問他一句,自己都這樣了還作這種大死是何必呢。

可惜還沒等瑾玉問一問,暴怒中的四爺就已經下令把人往死了打,那架勢瑾玉連半句聲不敢吭,院子裏的奴才跪了滿地,蘇培盛更是一個勁的磕頭還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來。

打人的是四爺的親衛,手裏都是有功夫的,他們下手沒留活口,沒多會兒黏膩的血就慢慢從男人的身下蔓延開來,被捂住嘴壓著肩膀的顧氏在一旁嗚嗚咽咽的看著,到最後斷氣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被抓了個現行的顧氏一反常態的不像以前那樣咋呼,情郎死了也並沒有哭天搶地多久,在後頭倒座房裏關了兩天連一句多話都不曾說過。

福嬤嬤帶著人去送飯,給她飯她就吃,不給她也不鬧,不管福嬤嬤問什麽她也不回答,問急了就一句她要見主子爺,有什麽話她得見了主子爺才說。

把人抓住之後瑾玉其實就想好生問問顧氏這裏頭的緣由,可架不住府裏還有個備受打擊的四爺得顧著又耽誤了兩天。原本她以為這事四爺矯情一下也就行了,沒想到這都兩天了還沒緩過勁來。

“爺,主子爺?四爺?胤禛?還沒睡醒啊,該起來了,再不起來晚上又得睡不著了。”

四爺矯情起來跟別人不大一樣,人家是作天作地這位爺是什麽都往心裏憋。那天把顧氏和那男的抓了個現行之後,除了暴怒之下當著顧氏的面把她那姘頭活活打死,之後就該幹嘛幹嘛,上朝去衙門什麽事都沒耽誤。

要不是那天晚上的事是真的發生過,瑾玉都該迷糊這人是不是失憶了啊。但他越是這樣瑾玉就知道這位爺心裏的小風暴越是危險,要是再不想法子找個出口讓他發洩出來,早晚得傷人傷己。

“嗯。”

中午戶部幾個老大人請四爺吃飯,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四爺難得的喝多了,回來之後悶頭就睡,這都太陽落山了還躺在床上不願動彈。

嗯?嗯是什麽意思,是起來還是不起來,是睡醒了還是沒睡醒???瑾玉看著明顯興致不高的人,只能主動坐到床邊把手搭在他身側隔著薄被輕輕的給這祖宗拍背,“爺,都兩天了,有什麽話能不能跟我說說啊。”

就四爺這個悶性子瑾玉也沒打算自己說兩句他就能有什麽回應,這會兒沒出聲讓滾出去就算是默認讓自己留下了,“那爺不說我可就說了啊。”

“咱們府裏吃得好穿得好,您不是個苛責人的主子,我自認平日裏也沒磋磨過後院那些人,更沒像老八那邊那樣動不動就拉人立規矩的折騰人,按理說咱們府上的人不應該做出這樣離經叛道,不對,是找死的事情來。”

“可是人這個東西本來就是世上最難琢磨明白的,有人想要衣食無憂就有人想要海闊天空,有人願意踏踏實實循規蹈矩的過日子,就有人情願走在世間最險的獨木橋上,這事跟你跟我跟所有旁人都沒有關系,這是顧氏自己的選擇,你又何苦拿她的選擇來自苦。”

瑾玉的心裏話其實說白了,就是男女之間這檔子事就算你是貝勒爺也沒用,說難聽些紫禁城都恨不得把人管得斷情絕愛了,照樣該出事還得出事。

“爺沒自苦!”

瑾玉叭叭的說了這麽多,側身躺著的四爺還是一言不發,搞得瑾玉都不知道自己說了這麽多他到底聽見還是沒聽見,直到她說完好一會兒,都快等得沒耐心的時候,這位爺才大發慈悲賞給瑾玉一句話。

“對,是我說錯話了,爺沒自苦,咱們只不過是沒遇上過這種事,沒經驗罷了。”

“怎麽說話呢,這事還得有多少經驗,爺這腦袋頂上還不夠綠是不是!”

許是瑾玉說話忒不合四爺的心意,原本悶得比悶葫蘆還悶的人總算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氣鼓鼓的看著瑾玉,“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來舒一舒你家爺們的心。”

“我這不是天生就不會嘴甜嗎,就會說些幹巴巴的話。難不成爺還想聽我說那人如何如何比不得您這樣的話?可在我這裏您跟那人根本就沒法比啊,那人我都沒瞧見到底什麽模樣,就瞧著那身板怕是比顧氏還瘦弱些,真沒法說。”

“還說嘴不甜,爺看這世上沒人比你更會說話。”要不說不露痕跡的誇人段位最高呢,瑾玉一句壓根就沒法放在一起比,總算讓四爺聽了心裏舒坦了一點。

心裏舒坦了的四爺十分上道,都不用瑾玉多說就猜到了是怎麽回事,“是不是顧氏鬧著要見爺,見吧,到底在府裏住了這麽些年,有什麽要說的咱們也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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