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朱岢當時年紀尚幼，所以對皇上的威脅並不大。可是，一但朱岢及冠之後，罡星犯煞，正克帝王。

這套說辭，徹底改變朱岢的命運。

就在二皇子朱岢及冠前一個月，皇上下旨冊封他為肅王，並大行賞賜，從珍玩珠寶，到隨從仆役，都遠遠超過了一個親王的規制。

可是緊接著，皇上便將這位肅王殿下遠遠的遣到了肅州，名為歷練，實則相當於封賞藩地，讓他遠離京都，去肅州就藩了。

如今，這位肅王殿下應該已有十八九歲，這些年來，無論是皇帝天壽，還是除夕佳節，甚至連肅王大婚，皇上都沒有再讓他回過京都一次！

肅王的母妃是皇上的德妃，德妃娘娘在知道司天監太史令的奏折內容後，便自請離宮，去皇家庵觀，終身不出，只為替皇上祈福。

所以，這些年來，這父子、母子、夫妻三人，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韓溪蕊還記得，當初她聽到這些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唏噓感嘆，德妃娘娘，確是一位偉大的母親！

她身為人母，心裏定然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兒子不受傷害。可是，她又是皇上的妃嬪，對於皇上的一切決定，她都只能遵從，沒有一絲反駁的餘地。

在這樣被動的情況下，德妃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便是她自請遠離皇宮，終身吃齋念佛，侍奉菩薩，以此來保全她的兒子能夠平安活到及冠之年。

畢竟是夫妻、父子，皇上見德妃這般作為，總會心下不忍，正是這份不忍，保住了二皇子朱岢，讓他得以在宮中安然成長到及冠之年。

至於那位五皇子朱荀，聽聞，他因胎裏帶來的弱癥，導致身體一直羸弱不堪，禦醫曾說過，朱荀怕是活不到及冠之年。

可是，這個走一步晃三晃，說句話，咳三咳的病秧子，卻這樣不見起色的一直活到了現在。

至於朱荀的母妃昌嬪，聽說樣貌家世皆屬平平，誕下朱荀後，便再也沒有得到皇上的寵愛。

算起來，朱荀不是今年便是明年，就要到及冠之年。禦醫的話到底準不準，應該用不了多久便有結果了。

剩下三位公主，一位嫡出的公主已經遠嫁和親，剩下七公主、八公主都還尚在稚齡。她們的母妃，也不過是後宮之中，名不見經傳的正三品婕妤而已。

韓溪蕊這樣一想，便覺得可笑至極，皇上整日裏，不是怕這個克他，就是擔心那個害他。可到頭來，他生龍活虎的一點事都沒有，而他的皇子、公主，不是早夭，便是病重。

這到底是誰克了誰呀？

如此想來，朱端說的還真是沒錯。若非有皇上的格外偏愛，六皇子朱翊怎麽可能活的那麽輕松自在。

同樣都是身在宮中，無病無災的皇子，朱端年紀輕輕便城府深重，而朱翊卻像個富貴公子，他那點犯愁的心思，在朱端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你羨慕他？”韓溪蕊吃著朱端為他夾的菜，隨口問了一句。

“自是羨慕的！華妃娘娘人極好，便是我與六皇弟偶有不睦，她每每見到我，也總是一臉慈和溫柔的笑意，不是請我吃果子，便是賞我錦緞珠寶。”

“果然，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就開始替別人說好話了？”

“嘿，你這小丫頭，你現下吃的頭也不擡，我怎麽沒見你有半分嘴軟？”

“軟了，你當真沒發現？那……要不我再硬回去給你瞧瞧？”

朱端連忙搖頭擺手，“罷了罷了，這樣就很好！再硬，我怕是吃不消！”說著，朱端話鋒一轉，“小丫頭，你對六皇弟倒是上心！甚少見你打聽旁人的消息，今兒個倒是奇了！”

“我哪有打聽六皇子的消息，這不是話趕話說起來的嗎！再說，還是你先提的呢！現下又要怪到我頭上！”

韓溪蕊心虛的低著頭，只顧著吃菜品茶，完全不敢看朱端的眼睛。

其實，她也不是想要打聽六皇子朱翊的消息，只是，那小子還領了她的任務，如今到底怎麽樣了，也沒個結果。

心裏正不滿的譴責朱翊辦事不牢靠，韓溪蕊忽然停下了手上的筷子，怔怔的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的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事情！

她打探朱翊的消息，確實不是為了朱翊，她是為了蘇胤！她一直都是為了從朱翊那裏得到蘇胤的消息而已！

她怎麽又想起蘇胤那個混小子了？是菜不好吃，還是景不好看？天呀，她這是著了什麽魔？

“怎麽了？菜不和胃口？還是……”

朱端的話未說完，韓溪蕊便夾起一個蝦球放入口中，含含糊糊的一邊搖著頭，一邊打斷朱端的話。

“我這樣還叫不和胃口？我剛才是在想，怎麽能把你的廚子一並帶回去！”

“哈哈哈哈，小丫頭，我要將這宅子給你，你都不要，現下倒好，竟將眼睛盯在了我這兒的廚子身上！你可讓我說你點什麽好！”

“我想了想，還是算了！要是真的有這麽一個可心的廚子在我身邊，我怕是不用等到及笄之年，便已經肥的出不得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端被韓溪蕊的話逗笑，前仰後合的停不下來。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再笑，我就詛咒你，日後成親，也娶一個肥婆回去！是那種進不去門的大肥婆！”

韓溪蕊挑釁的看著朱端，像個小孩子鬥氣一般，非要惹惱他不可。

可是，朱端壓根兒沒有跟她一般見識，反而聽了她的話後，笑的越發開心了。

“小丫頭，別瞎說，小心一語成讖，你哭都來不及！我方才笑，不過是心疼你那匹新得的逸塵駒而已！”

韓溪蕊看著朱端那一臉的戲謔模樣，不禁惱羞成怒，伸手抓了一把幹果，沖著朱端便扔了過去。

朱端笑著躲過，伸手去抓韓溪蕊的的皓腕，生怕她一會兒連盤子帶碗都砸過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韓溪蕊忽然驚得楞在當場，擡著的手臂還停在半空，望向朱端的眼神，也滿是驚詫和疑惑。

“你……你怎麽知道我的那匹馬叫逸塵駒？”

朱端抓著韓溪蕊的皓腕，對於她的震驚視而不見，依舊還是那副言笑晏晏的神情。

“高大學士家的高文淵，當初得到這匹逸塵駒的時候，巴不得整個京都的人都去讚上兩聲！不過，這麽好的小馬駒，也確是罕見！配高文淵那小子著實有些糟蹋了，配你，相得益彰！”

“你……你那日就知道了是不是？”韓溪蕊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

朱端漫不經心的點了下頭，然後忽的斂去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怔怔的看著韓溪蕊，一字一頓的反問道。

“傻丫頭，你在怕什麽？”

怕什麽？韓溪蕊心頭生寒，她以為自己是螳螂捕蟬，卻沒想到，朱端才是黃雀在後！

試想，朱端既然知道那匹小馬駒是逸塵駒，也知道它屬於高文淵，那順理成章的，他也早就知道了，高文淵是因為在猜謎茶會上被人拔了頭籌，才會輸了這匹逸塵駒，而那個人，就是她韓溪蕊！

既然如此，那她在花宅都發生了什麽、做了什麽，朱端就算不能知道的事無巨細，那也絕對是八九不離十。

換言之，朱端或許沒有辦法打探到，韓溪蕊與朱翊在繡樓上都說了些什麽，但他一定知道，韓溪蕊與朱翊相對聊了好一會兒！他也一定知道，韓溪蕊是用了什麽字謎，從高文淵的手中奪下了逸塵駒這個彩頭！

怪不得，怪不得剛才朱端會陰陽怪氣的問她，為什麽今天對朱翊的事情那麽感興趣？

原來，他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早就心存懷疑了！

虧她剛才還自以為是的耍了個小聰明，借著機會想要從他那裏打探一下朱翊的情況，也好多少了解一下，他到底有沒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原來，不是她想的太多，也不是她顧慮太少，而是朱端的演技太好了！

好到她以為自己那點拙劣的掩飾，可以憑借著小聰明，逃過朱端的慧眼，原來，都是她一個人的自以為是。

韓溪蕊驚詫的小臉慢慢回覆了平靜，一無表情的用力抽回手，略顯稚嫩的童聲，帶著令人驚心的冷漠。

“我有什麽好怕的！四皇子神通廣大，您還想問什麽，還有什麽是您不知道的？”

朱端似是沒有想到，韓溪蕊的反應會這麽大，若是她還能像剛才一樣震驚、惱怒，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可是現下，韓溪蕊在經過了剛才那短暫的心緒鬥爭和掙紮後，剩下的只有冷漠和疏離。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小丫頭……”

朱端試圖想要解釋，伸手去摸韓溪蕊頭發的時候，卻被她輕巧的閃身躲了過去。

“四皇子什麽意思，臣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今日臣女離府的時間著實太久了，便不再叨擾四皇子，這就先行告辭。”話音落下，韓溪蕊連個福禮都懶得做，轉身邁步便要離開。

朱端這下真的急了，一個箭步沖出來，繞過桌子直接擋在了韓溪蕊面前。

“你聽我說！其實是……”

“讓開！”韓溪蕊一臉慍怒的擡頭瞪著朱端，多一個字都不想聽他說。

“我不！”

朱端執拗的伸開雙臂攔在亭子的入口處，臉上神情焦灼，想要解釋些什麽，可是又怕說了韓溪蕊也聽不進去。想要安慰她兩句，又怕哪句話再說錯，鬧個火上澆油。

“你到底讓不讓開？朱端，你別以為這是你的府邸，我就真的沒有辦法！”韓溪蕊的臉上，已不單單是鬧脾氣的憤怒，而是決絕的恐嚇。

“我不讓開，除非你先冷靜的聽我把話說完！”朱端現在除了耍無賴，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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