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十七章(24)

關燈
第三十七章 (24)

,狠狠吸吮,又強迫七娘吸吮自己……兩只手在她柔軟滑膩的身上游走,輕柔的撫摩與揉搓,手掌間仿佛有一把火,把七娘的身體一點點地點燃。

不行!現在不行!

眼看著就要被吃幹抹凈,七娘的腦子裏忽地有一個聲音敲醒了她,她匆匆推開邵仲,臉頰嬌紅,氣喘籲籲,咬咬唇,努力地想把渾身的燥意壓下去,“阿仲——”她的聲音低低的,有些惱,又有些說不出來的為難和審視,“我……我有喜了。”

他說過不想太早要孩子,可是,可是——七娘擡頭看他,眼睛裏有覆雜的情緒。她有些摸不準邵仲的想法,如果這個時候他稍稍有一絲一毫的不悅,七娘都會覺得難以接受。這個孩子來得突然,甚至可以說很不是時候,逃亡的路上,她吃盡了苦頭,又是嘔吐,又是疼痛,有好幾次她甚至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保得住。

雖說只有短短的幾日,可七娘卻好像經歷了許多年。那種又驚又怕的恐懼,生怕保不住孩子的惶恐,仿佛夢魘一般糾纏著她,讓她這幾天來未曾有一日安眠。

“傻阿碧,”邵仲愛憐地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伸長胳膊把她牢牢地鎖在懷裏,罷了忽又覺得不大好,微微松了松胳膊,柔聲問:“有沒有弄到肚子,我怕你弄傷了你。”他埋在她的秀發間深深吸了口氣,聲音裏滿滿的全是欣喜和情意,“我們有孩子呢,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竟不曾守在身邊。”他的手輕輕在七娘小腹間摩挲,神態愈發地溫和安詳,“阿碧,阿碧,辛苦你了。”

“還有——”他低下頭正色看著她,目光堅定而嚴肅,“別胡思亂想!我比任何人都盼望著這個孩子的出世。”他只是擔心她。

“阿碧——”他吸了吸鼻子,眼睛裏不由自主地蒙上了濃重的水汽,氤氳出波光粼粼的水色,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認真地道:“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兩個人穿好衣服出來,采藍立刻去廚房端了飯菜過來伺候。二人正用著飯,忽聽得隔壁又傳來一陣嗚咽,兩人心中一沈,相互對視一眼,立刻放下手裏的碗筷奔出來探看。

可是王爺——

田靜風一般地沖進了屋,梁康光著腳在後頭追,跑了幾步才發現自己沒穿鞋,趕緊又回屋。盧熠和盧瑞也從屋裏探出腦袋,怯怯地朝福王爺房間打量,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商量了一陣,還是輕手輕腳地過來詢問情況。

“醒了……醒了就好了……”七娘聽到屋裏的田靜說話的聲音,一顆心才緩緩回到原處,輕輕拉了拉邵仲的衣袖,小聲道:“沒事,王爺醒了,大師兄怕是喜極而泣。”

王爺好不容易才醒來,只怕有許多話想要與羅方單獨說,他們這會兒自然不好過去打擾。說罷,七娘又朝正躡手躡腳地貼在福王爺門口聽壁腳的兩個孩子揮了揮手,道:“趕緊回自己屋了,不然等王爺好了,還不得打你們倆屁股。”

盧瑞身上抖了抖,拽著滿臉不情願的盧熠往七娘這邊走。田靜很快也從屋裏出來了,臉上輕松了許多,在門口沈沈地吐了一口氣,梁康終於穿上鞋子蹦了出來,咧嘴朝大家招手笑,小聲問:“這是——王爺醒了?”

山寨裏的氣氛很快恢覆了寧靜祥和,七娘與邵仲出來散步,才出院門,就聽到有個高亢的聲音正大聲叫罵,“他奶奶的熊,不要臉的混賬東西,居然敢冒充老子的兵下這種毒手,看老子不揭了你們的皮——”爾後又是一聲又一聲淒厲的慘叫。

見七娘皺眉,邵仲無可奈何地解釋道:“是我們搬來的救兵,幀州東營的賈老爺子。他老人家的脾氣——不大好。”何止是不大好,簡直是暴躁易怒。邵仲一點也不奇怪福王爺會跟他鬧翻,只是有些好奇,以裕王爺的性子為何能與他交好?

他把這幾日發生的事一一說與七娘聽,“我們昨兒晚上才趕到山下,大清早就瞧見有人上了山,便遠遠地跟著,在鷹嘴口的時候雙方打了起來,我們便撿了個便宜。賈老爺子脾氣不好,帶的兵確是個個驍勇善戰,不多時便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死的死,傷的傷,逃了二三十個,剩下的全都抓了……”

他嘴裏說得輕巧,可七娘卻曉得這一路的艱辛。打從那日他領著人去劫鏢,直到今兒進了寨子,怕是不曾好好休息過,越是想著,就越是心疼起來,趁著四周無人,七娘忽地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親。邵仲先是一懵,爾後立刻歡喜起來,捧住她的臉狠狠吻了個夠,罷了卻又無奈地自己放了手,郁郁地小聲道:“阿碧,真的不能做嗎?要不,我動作輕點。”

七娘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臉上不由自主地浮出一片嬌紅,小聲道:“我娘說,懷孕的時候不能亂來。”

“先前不是一直——”邵仲還欲狡辯,七娘立刻出聲打斷,“那不是還不知道麽。”她伸手在他胳膊上揪了一把,作出惡狠狠的表情來,“不準再說了!”

邵仲可憐兮兮地耷拉著腦袋,眼睛裏是被拋棄的可憐的光,“趕明兒我去問師父。”

七娘頓時跳起來,急道:“不準問。”這種事鬧到長輩那裏去,她還要不要見人了。再說,白道人雖總擺著一副很踏實很穩重的模樣來,可七娘總覺得他很不讓人放心。

“那你還不讓我碰。”邵仲湊到她身邊輕輕地咬著她的耳朵,“要不,我再去找二師姐仔細問問。”天曉得她從哪裏聽來的這些,懷孕的時候不能碰,那他豈不是要素上近一年……光是想想,邵仲就覺得挺可怕的。

兩個小夫妻在這邊討價還價,院子裏的福王爺正眼巴巴地看著羅方。

羅方哭過了,這會兒卻又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安安靜靜地坐在桌邊,離福王爺遠遠的。等平侍衛盛了熱粥進來,他又起身欲走。

福王爺一直盯著他,見他要離開,立刻就紅了眼睛,嘴巴一撇,帶著哭腔喚了一聲,“阿方,你別走——”

平侍衛見怪不怪地把粥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地朝羅方道:“王爺就麻煩羅統領了。”然後,毫不猶豫地出了門。

羅方有些洩氣,想轉身離開,偏偏福王爺又擺出一副隨時要哭出聲來的樣子,眼睛裏濕漉漉的,活像被人拋棄的小狗。

“阿方,”他啞著嗓子巴巴地喚了一聲,忽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仿佛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羅方到底心軟,見著他那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很是心疼,幾乎沒有猶豫,飛快地上前扶住他,輕輕撫了撫他的背,沈聲罵道:“少說話。”

福王爺咳了一陣,總算慢慢緩過來,眼睛仿佛黏在了羅方臉上,有氣無力地道:“阿方,你別走。我曉得我不對,我做錯了事,你打我罵我,甚至拿刀子砍我都好,可你別不理我。再這麽下去,我都快活不了了。”

羅方不說話,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只默默回頭端了粥過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恭恭敬敬地低聲道:“王爺許久不曾進食,怕是早就餓了。”說話時,又拿了一勺白粥放到福王爺唇邊。

福王爺卻不肯吃,眼睛裏緩緩淌出淚來,小聲哭道:“我早曉得你不肯原諒我。是我活該,我……這勞什子的王爺我也不要做了,日後我們就留在山陽縣,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日子,阿方你說好不好?”

“王爺不吃?”羅方把勺放回碗裏,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把碗放回桌上,冷冷道:“王爺不喜歡喝粥,屬下讓廚房另做些吃食。”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福王爺有心想開口喚他回來,可不知怎地,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有作聲。待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福王爺這才狠狠閉上眼睛,溫熱的液體從眼角一路滑下,一滴滴落在素色床單上,氳出一小圈濕潤的淚痕。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睡覺把脖子給扭了,現在完全不能左轉,正在用暖手寶捂脖子,真痛苦啊。

☆、九十六

福王爺一醒來,大家夥兒全都松了一口氣,雖說他而今傷勢還未痊愈,不可隨意挪動,但邵仲一行卻不得不回山陽縣衙處理政事。東營的賈老爺子打了勝仗,又得知能把北營的參將踩到腳底,甚是高興,喜滋滋地領著人回了營地,臨走時還不住地叮囑邵仲,回頭給京裏遞折子莫要忘了給他記一功。

七娘自然也要跟著邵仲一道兒回府,她們走得急,也沒什麽行李,換了衣裳立刻就能動身。羅方也跟著,始終板著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滲人的冷氣,不止邵仲和梁康不敢靠近,連平侍衛追出來後,依舊唯唯諾諾地說不出話,最後只能眼巴巴地瞅著他,希望他能一時心軟留下來陪著福王爺。

最後羅方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平侍衛沒敢繼續追,哭喪著臉回去給福王爺報信。

邵仲實在沒力氣再去管這位殿下的感情事宜,仔細與彭順平叮囑一番後,才領著一眾侍衛並七娘跟盧瑞倆兄弟,浩浩蕩蕩地回了山陽縣衙。

不過才走了幾日,眾人再次回到衙門小院,卻忽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院子裏一片狼藉,一扇大門倒在地上,另一扇搖搖晃晃地掛在門框上,屋裏的桌椅板凳全都淩亂地倒在地上,被褥、衣物,還有多寶閣上的擺件也全都散落在地,砸出滿地的碎瓷片。

無論這裏怎麽破,卻依舊是他們的家。雖說只在這小院裏生活了半年,可每一個角落,每一塊泥土都深深地刻在了七娘的心裏,這裏甚至比京城的大宅院還要讓人依戀。

屋裏沒有地方下腳,邵仲便讓采藍挑了把還算完整的凳子擺在院子裏,扶著七娘坐下,爾後才招呼著下人打掃。盧瑞倆兄弟自個兒搬了小板凳靠著七娘坐下,托著腮,睜大眼睛東張西望。

四周的鄰居聽到動靜也紛紛上門來探看,瞧見縣令大人回來,立刻蜂擁而上,一臉關切地問起這幾日的行蹤。

邵仲脾氣甚好地與眾人寒暄了一陣,眾人見他面容憔悴,不好多加打擾,招呼打完了,又知趣地告辭。

到天黑時院子裏總算大體收拾了出來,屋裏的床單被褥全都換了新的,可七娘卻依舊能聞得見空氣中若有還無的血腥味兒,一個下午就吐了三回,只把邵仲嚇得寸步不離,一直念叨著早知如此,就該把田靜也一道兒邀回來。

晚上又特意差人去請了大夫過來看診,可醫術再高明的大夫拿這孕吐也實在沒轍,只仔細叮囑邵仲讓七娘好生歇息,又尋了些酸梅子給七娘止吐,終究成效不大,不過幾日的工夫,七娘就瘦了許多,直把邵仲急得日夜睡不好。

這樁舊案雖不能說是水落石出,但大體上算是破了,邵仲早給京裏遞了密折,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欽差下來徹查此案,到時候,盧父被害的冤屈也能申訴了。此案一起,京裏只怕又是一番風起雲湧。

到了八月下旬,七娘的孕吐忽然停了,胃口大開,一日裏總要吃個四五頓,卻還總嚷嚷著肚子餓。邵仲這才歡喜起來,把衙門裏的事都托給了兩個師爺,整日裏精神奕奕地滿縣城給七娘尋各種美食。

福王爺傷勢漸漸好轉,不顧眾人勸說,非要啟程回了山陽,卻不肯回京,終日裏跟個尾巴似的吊在羅方身後,無論他去哪裏,福王爺都寸步不離的跟著,臉上總掛著討好的笑,鞍前馬後的伺候著,端茶倒水倒比府裏的下人還要利索。

“真不愧是王爺,這能屈能伸的本事連我也要自愧不如。”邵仲幸災樂禍地在屋裏笑話道,一面又湊到七娘肚子上聽了聽,一本正經地道:“好像動了。”

七娘沒好氣地啐了他一口,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拎起身,小聲道:“這才多大,哪裏就能動,怕不是你耳朵幻聽了。”罷了又道:“大師兄那邊到底是個什麽章程,你可曾問過?福王爺這麽大一尊佛擺在我們院子裏,可再容不得出半點差池。要不,太妃娘娘只怕要遷怒到我們頭上來。倒不如早早把他送回京,也省得大師兄為難。”

邵仲搖頭無奈,“你道我沒跟他老人家說麽?可恨不得他從白頭山下來就直接送去京裏,可奈何這人自個兒長著兩條腿呢,我若是能綁了他,早就動手了。左右大師兄地對他愛答不理的,他這金貴人兒,受得了一兩日,總歸要不耐煩,到時候不用我出聲趕,自個兒就氣回去了。”

話雖如此說,可邵仲卻萬萬沒有想到,福王爺這回竟下定了決心,不把羅方勸得回心轉意便決不罷手,接連一個月下來,這王爺殿下不止沒有洩氣,反而愈發地低聲下氣,手裏那些伺候人的活計也愈發地得心應手。且不說羅方心裏怎麽想,便是七娘和田靜瞧著,都有些心軟了。

到了九月初,京城裏果然派了欽差下來,邵仲早早地得了信,趕緊準備接待事宜,正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羅方卻忽然過來告辭。

“……我托彭先生在杭州買了個小院子,預備去那邊住一陣。”羅方最近的氣色好了許多,臉上雖還是一貫的端肅,可目光裏多了些先前不曾有的溫和敦厚,以及看透一切的安詳。他現在的神情十分沈靜,好似無波古井,深邃靜謐,不論發生什麽事都能淡然處之。這讓邵仲覺得十分放心。

“倒也好,”邵仲一臉羨慕地看著他,“我早就想去杭州看一看,卻總尋不到機會,不想竟讓師兄搶了先。大師兄先去杭州住下,置辦些產業,等日後我和阿碧再去的時候,便有了落腳的地方。”

邵仲並沒有問起他準備如何處理福王爺的事兒,畢竟羅方十幾歲的年輕人,與福王爺又是這麽多年的感情糾葛,想來心裏早有打算。作為羅方最親近和信賴的親人,他們所能做的,不過是默默地守在他的身後,不論他做出何種決定,都能無條件地支持,便是日後他與福王爺再鬧出矛盾來,也總有地方可以回來。

羅方言出必行,與邵仲說過此事後,第二日大清早便啟程離開,甚至連一聲道別也沒有,直到早晨下人去喚他用早飯,才發現他屋裏早已空無一人。

福王爺得到消息後整個人都呆滯了,把自個兒關在屋裏昏睡了半日,把平侍衛急得頭發都快掉了一半,好幾次想沖進屋裏察看他是否安好,每回到了門口又躊躇不已,不敢進門。到傍晚時,福王爺總算開了門,沈著臉徑直沖進了邵仲屋裏。

邵仲正笑瞇瞇地拿了本《三字經》在給自己兒子讀書,剛念到“教之道,貴以專”,大門“砰——”地一聲被推開,福王爺面無表情地直沖進屋,也不看一旁微微變色的七娘,直直地盯著邵仲,問:“他去了哪裏?”

邵仲眨了眨眼,不說話。

福王爺也不高聲喝問,自尋了把椅子坐下,不急不慢地給自個兒倒了杯熱茶,端起杯子刮了刮茶沫,低聲道:“你若不說,我就不走了。”他就不信,他日日在這屋裏守著,邵仲果真能忍得住。

若是旁人,邵仲還能當做是玩笑,可他卻一點也不懷疑福王爺能幹出這種缺德事兒來,這人的臉皮絕對比他還要厚,賴著別人小夫妻房裏的無賴事兒還真能幹得出來。

七娘見邵仲的嘴都氣歪了,心裏好笑,卻也曉得這事兒她不好插話,遂緩緩起身低聲道:“王爺與夫君有要事相商,妾身去另沏壺茶過來。”說罷,又朝邵仲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莫要氣躁。

待七娘告退,屋裏只剩下他們兩個,邵仲便不再客氣,冷眼直視福王爺,沈聲問:“王爺來尋下官所為何事?”

福王爺冷笑,“邵仲啊邵仲,而今這屋裏只剩我們倆,我們有什麽話都敞開了說,你不必耍什麽心思,本王也不許有所隱瞞。本王對阿方的心思你也曉得,若是尋不到他,本王決計不會罷休。你索性爽快些,直說要什麽條件才肯告訴我。”

邵仲不語,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左左右右地仔細欣賞,仿佛那是什麽稀世珍寶。待見福王爺面上終於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才微微嘆了一口氣,搖頭笑起來,“原來在福王爺的心裏,我邵仲就是無利不起早之輩?您是皇親貴族,自然不把旁人放在眼裏,想來對大師兄也如此。便是嘴裏說著再好聽,一轉身還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娶妻也好,納妾也好,本就與大師兄無關,可是如此?”

福王爺微微一噎,面上閃過不自然的神色,聲音也低了許多,不覆先前那般咄咄逼人,“本王……我並不曾娶妻——”他話說到一般,臉上愈發地尷尬和愧疚,微微低下頭,眼睛裏有了些許酸澀的紅意,“是我對不住他,可是——”

他眼睛裏迅速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哽在喉嚨裏,側過臉去,許久不曾作聲。

邵仲冷笑,“左右王爺心裏頭篤定了,我那大師兄心眼兒實誠,又好哄易騙,便是您果真瞞著他成了親,也不過是多說幾句好話就能哄回來。不想他竟如此不識擡舉——”

他話未說完,便被福王爺激動地打斷,“不——我沒這麽想。我——”他狠狠咬牙,渾身微微發抖,兩手緊握成拳,仿佛有無盡的懊惱和後悔。

“那王爺對日後可有打算?”

福王爺緩緩擡頭,面上顯出從未有過的堅毅和決絕,“我臨走時早給皇兄和母妃留了信,那樁婚事就此作罷,日後也絕不再娶妻。他們若是應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應,這輩子我大不了不回京城。”

見邵仲依舊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福王爺顯得有些心虛,想了想,又諾諾地解釋道:“我……我先前沒想到會出京,故不曾在外頭置辦許多產業,攏共也只有江蘇那邊的兩個田莊,約莫有二十多頃地……”

邵仲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卻溫和了不少,“我師兄倒是在揚州城裏有兩個鋪面,雖不說日進鬥金,卻也能勉強糊口。”

福王爺聽出點苗頭來,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邵仲,又驚又喜……

邵仲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走,七娘這才拿著一封信進了屋,臉色微微有異,看著邵仲欲言又止。邵仲見狀,心裏隱隱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來,強壓下內心的不安,勉強勾起一絲笑容來,低聲問:“怎麽了?”

七娘把信遞給他,卻不說話啊。

邵仲接過信,飛快地拆開,一目十行地瀏覽過,頓時抽了口冷氣,渾身上下好似抽幹了力氣一般軟軟地倒在了椅子上。

“……老國公爺病逝,府中秘不發喪,假借國公爺之名請封世子,棺藏於密室中數日,以至屍身腐臭……”

作者有話要說:放假日子過得好快啊,一天嗖地一下就過去了,啥事兒也沒幹

☆、九十七

雖說當初邵仲與邵老爺撇清了關系,但說到底還是國公府的嫡孫,老太爺待他也還算不薄,若不是邵老爺一直攔著,怕不是早早地就把爵位傳給了邵仲。而今陡然聽聞老太爺過世的噩耗,且連死後還不得下葬,邵仲如何能不悲憤哀傷,當即便寫了折子奏請丁憂,也不等上頭的決議,立刻收拾東西啟程回京赴喪。

七娘懷著身孕,自然不好跟著他日夜兼程受此奔波之苦,邵仲便托付梁康和田靜押後,護送七娘和兩個孩子進京,自個兒則領了幾個侍衛輕裝回京。

待到了京城,才曉得老國公爺已經下葬,後事是今上囑咐內務部辦的,根本沒讓邵家人插手,等老國公爺將將入土,太上皇與今上一齊發難,奪爵削職,把邵老爺貶為庶人。平城邵家族人也上了京,毫不客氣地把邵老爺趕出了宗祠,一時間,邵家上下可謂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只是京城上下對邵仲這個曾被生父陷害,以至斷絕關系的才子還是頗有好感的,每每提及,總難免長籲短嘆,感慨萬千,若是遇到那些慈悲心腸的,更還要掬一把同情的淚。

邵仲到了京城,先在老國公爺墳前好生哭了一場,爾後親自去了城外北山的白雲觀,請了觀裏的道士給老國公爺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法場。京裏的百姓聽了,莫不稱他孝順。

七娘一行在路上走了近一月的工夫,到京城時,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面上也多了些孕意。一路上田靜對她照顧有加,兩個孩子又甚是懂事,更難得的是,先前種種懷孕的反應如孕吐、嗜睡、腰酸背痛等通通消失不見,她而今的氣色反倒比孕前還要好上許多。

因邵仲尚在白雲觀裏給老國公爺做法場,便托了許氏照應。盧家早派了下人在城門外迎接,一路將眾人迎到了侯府。胡氏和許氏早在侯府大門口迎著,倆孩子先跳下馬車,笑嘻嘻地與眾人見禮。

胡氏有大半年未曾見過自家兒子,這會兒陡然瞧見,頓時紅了眼睛,強忍住目中的淚意,拉著盧熠仔細打量了一番,連連點頭道:“像是長大了許多,高了,也瘦了。”

盧熠卻是不管不顧地紅了眼圈兒,眨巴眨巴就沁出淚來,狠狠一抹臉,巴巴地哭道:“娘親,孩兒好想你。”

“啊呸——”胡氏沒好氣地點了點他的額頭,小聲罵道:“你而今倒是會做戲了,先前偷跑出去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不過是怕回頭挨你爹的打,想在我這裏討個好,回頭給你求情。這算盤打得真是精明!”

盧熠吸了吸鼻子,飛快地把眼淚收回去,扁了扁嘴,回頭朝盧瑞招手,哼道:“瑞哥兒,咱們去給祖母請安去。”說罷,拉了他的手飛快地溜走了。眾人都曉得他存的是什麽心思,俱是忍俊不禁。

七娘的身子不如先前靈便,由著采藍和茗娟扶著下馬車,才要給許氏和胡氏請安,還未彎腰就被胡氏給攔了。胡氏喜出望外地拉著她仔細端詳,罷了又扭頭朝許氏笑道:“碧丫頭這肚子長得尖,十有□是個男娃兒呢。”

許氏面上雖淡淡的,眼睛裏卻是一片溫和喜悅,柔聲回道:“她還小呢,不管是兒是女都是福氣。”一邊說著話,一邊過來牽了七娘的手引著她回屋,“瞧著氣色倒是不錯,這臉上倒比出嫁前還要圓潤些。”

胡氏笑道:“可真是難得,我早先懷熠哥兒的時候,臉上一片浮腫,還長了幾顆斑,可把我給急壞了。偏偏太醫還不肯用藥,可把我急得不成,私底下還偷偷哭了一場,哪裏像碧丫頭有這樣的福氣,竟是越來越好看。”她言語坦蕩又詼諧,立刻就把許氏和七娘逗笑了。

既然到了侯府,自然要先去給老太太請安。

才到了院子門口,就聽得裏頭傳出來的歡聲笑語,盧熠那孩子慣會哄人,這會兒又存著討好的心思,自然把老太太哄得眉開眼笑。可等到七娘一行進了屋,卻又瞧見老太太正紅著眼圈兒正抹淚呢。

胡氏自然曉得是盧熠在給老太太訴苦,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老太太卻視而不見,一邊抹眼淚一邊朝七娘招手道:“快過來讓奶奶看看,我可憐的孩子可受了大罪了。早曉得去南邊要遭這樣的罪,當初就該把你留在京裏。”

未免家裏人擔心,他們被追殺一事並未寫信告知,不過照老太太的反應來看,怕是盧熠為了博得老太太同情一回府就把此事給交待了。

許氏和胡氏卻是不清楚的,聽了老太太說這話,還笑笑著回道:“路上是難走了些,不過聽說山陽縣氣候好,尤其是冬天,我們這邊凍得出不得門,那裏還是單衣單褲,倒比京城裏還要舒坦些呢。”

老太太卻仿佛沒聽到似的,一把把七娘拉過來,握著她的手仔細看了一圈兒,還未說話倒先掉了幾滴淚,罷了又哽咽道:“所幸你們幾個都是有福氣的,要不,真落在那些不要命的東西手裏,我也活不下去了。”

胡氏和許氏這才聽出些異樣來,對視一眼後,沈聲問起到底出了何事。待盧熠扁著嘴,可憐兮兮地把被人追殺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說給她們聽,繞是這兩個妯娌素來波瀾不驚的,這會兒也嚇得魂飛魄散,若不是他們幾個好端端地坐在跟前,怕不是立刻就要大哭一場。

胡氏這會兒再也不擺什麽嚴母的架子了,抱著盧熠哥兒長哥兒短地哭了一場,罷了又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有娘親在,你爹動不了你分毫。”

老太太年歲長了,精神難免不濟,哭了一場,不多時便有些困乏。眾人見狀,知趣地告退。盧熠被胡氏拉著回了自己院子,盧瑞也回了客居,七娘則陪著許氏慢悠悠地一邊回院子一邊小聲地說著話。

“……仲哥兒而今在觀裏,一面是為了給老國公爺做法事,另一面卻是躲著邵家人。邵老爺再怎麽不是,那也是仲哥兒的生父。雖說先前他陷害仲哥兒的事鬧得滿城皆知,仲哥兒也當著太子和幾位王爺的面和他撇清了關系,可阿碧你也曉得,這世上總有些人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若是邵老爺真厚著臉皮求到了仲哥兒頭上,他若不理,只怕就有人要陰陽怪氣地說些閑話。仲哥兒特意叮囑了,讓我把你接到府裏暫住,等過了七七,他就領著你去城外的莊子裏暫住。日後出了孝期,再求個外放,躲得越遠越好。”

許氏嘴裏雖這麽說,心裏頭卻還是替自己女婿不值當,那樣的人品才情,若不是攤上那麽個糊塗自私的爹,怕不是早就承了爵位,成了年輕的國公爺。而今國公府爵位被奪,他就算未曾收到牽連,但終究地位不如先前,只怕日後在京裏行走,也難免遇到些不長眼睛東西看低他。

母女倆許久不見,自然有許多話說,絮絮叨叨地說了有半宿,直到外頭雞叫,二人才相繼睡下。

第二日七娘睡到巳時才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許氏卻是笑著安慰,“你而今來府裏算是做客的,不必再念著先前的規矩。再說你而今是雙身子,自然是困乏些。”

二人一邊用早飯,一邊又嘮叨了些家常,七娘才曉得,盧熠終究沒能躲得多盧之安的懲罰,這會兒正趴在祠堂裏寫大字。倒是盧瑞還自在些,盧之安念他姐弟情深,只溫言訓了幾句便放了他出來。這孩子一出門,便奔著祠堂幫盧熠抄書去了。

早在八月裏,盧家三老爺就已經搬出了侯府,而今就在隔壁的金絲葫蘆巷住著,孟氏沒了老太太鉗制,很是上躥下跳了一陣,罷了才發現根本沒人理會她,這會兒才曉得離了侯府自己什麽也不是,在家裏反省了幾日,而今卻是“孝順”起來,見天兒地就往侯府裏跑,先前還只說些好聽的話兒哄著,到後來便時不時地試探著想要再搬回來住。胡氏又哪裏願意,只把這事兒推到老太太身上,老太太索性連見也懶得見她,每日只讓她在院子外頭請安,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孟氏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每日都攜了一雙兒女過來請安,只想著老太太看著兩個孩子的面上總能軟和些。不想老太太這回是真死了心,竟是連孫子孫女都懶得見了,孟氏這才慌了神。

最近幾個月裏,她可是嘗到了人情冷暖。自從出了侯府,盧玉的婚事便成了老大難,京裏上下都傳著她與老太太、胡氏不和,不然如何會放著好好的侯府不住,竟舉家搬了出來。因著這些傳聞,盧玉的婚事就愈發地困難起來,眼看著盧玉都已經及笄,府裏卻無人上門提親,便是偶爾有人來試探口風的,一打聽,卻都是些低微小官,甚至還有異想天開的商戶人家,只把孟氏氣得吐血。

這不,一聽說七娘回了京,孟氏大清早就領著兩個孩子上了門,嘴裏說著特意來看侄子侄女,說罷,又笑笑地問:“聽說老太太身子總是不爽利,這會兒見了大娘子和兩個哥兒回來,怕是一高興就痊愈了吧。”

胡氏蹙眉搖頭,“昨兒歡喜得狠了,哭了一場,早上起來就有些不舒坦,將將之安才去太醫院請了白醫正過來。熠哥兒也只在門口問了兩句就回來了呢。”

孟氏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低頭喝了口茶,過了好一陣,才恢覆過來,又拉著盧玉過來道:“大娘子總算回來了,聽說而今有了身孕,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嘴裏這麽說,心裏卻難免幸災樂禍,早先還說嫁的是國公府的公子,而今國公府連爵位都奪了,邵仲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說出去實在丟人……

“玉丫頭一向跟大娘子交好,曉得她回來,也甚是高興,昨兒晚上還說要陪著大娘子住幾日呢。”孟氏一邊說話,一邊瞧瞧掐了盧玉一把。盧玉這才緩緩擡頭看了胡氏一眼,卻沒說話,目光冷冷的,看得胡氏心裏有些慎得慌。

“大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