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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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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寧再一次回到國內,已經時近深冬。

她在阿聯酋獨居一年,似乎有酗酒跡象。

藍藍在她公寓的床底發現一排一排的瓶子,碼放得整整齊齊。

藍藍沒能阻止她,只好召來風澤,然後兩兄妹大吵一架。

風侖讓風澤帶她回家。

此時墨撒蘭硝煙正起,軍情處應該無暇顧及這個千裏之外的小城市。

蓁寧回到麗江之後,繼續照看她的二手玩具和香精店鋪。

冬天的游客還是很多,她用筆記本電腦在店裏角落的木桌子上網,路過的游客看見這個女孩子臉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凝重,蓁寧一日又一日的忍著心底的炙烤,她倒是能沈得下心來,跟師傅學風家傳統的掌香術,技藝越發進步。

蓁寧每日每日夜看新聞,貝茲的武裝政變幾乎占據了墨國所有媒體的每日頭版頭條,根據前線最新情況報道,圖姆族和政府軍在南部發生零星交火,政府軍仍然駐守在武裝區之外,第一輪談判正在啟動。

她在新聞上看到他已經奔赴前線。

墨撒蘭有著無比強大的空中力量,一直被外界認為是這一次平叛戰役中的最鋒利的武器,但圖姆近郊的數個空軍基地目前卻還都是按兵不動。

蓁寧幾乎是一日二十四小時地刷新著幾家媒體的公布的消息,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徒勞得可悲可笑,他是死是活,他兵敗還是凱旋,她又還有什麽資格歡欣擔憂。

這一切都再與她無關了。

但卻無法控制自己,就這樣無望的,絕望的,一日一日地看著的遙遠得仿佛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炮火紛飛,忍著心底的害怕和恐慌,在夜裏默默地祈禱。

所幸目前為止一切還好,她只能用一句古老的諺語反覆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夜裏她在街道上消磨時間,在昏暗迷離的小酒吧喝一杯,有個女歌手在臺上,用低低的聲音緩慢地唱:一生把你放在心裏頭,盡管未必能夠長相廝守,只要深夜偶爾想起有你,會有一絲微微的酒意,一生把你放在夢裏頭,盡管就要和你從此分手……

心底湧上陣陣的酸楚,女孩子低下頭,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杯中。

蓁寧頂著的寒風在高原上跑步,又一日回去訓練營一測,三千米的指數縮短了兩分鐘。

爸爸帶她練射擊,一輪下來十六發全中紅心。

風侖笑著道:“我女兒竟然超過爸爸了。”

蓁寧笑,何嘗不知道父親哄她開心。

和他分開,已經是從一個冬天到另一個冬天。

已經換了四季。

她仍然不知道何年何夕。

蓁寧在家裏被照顧得很好,成嫂一天三餐換著花樣煲湯,三哥經常陪她消遣,可是父母最近面有憂色。

那一夜經過樓下,聽到兩人在書房爭吵。

母親有些焦急的聲音刻意壓低:“你一定要自己去?”

父親緩緩說:“他生性多疑,更何況已經逃避追捕多年,他只認我。”

父親聲音很堅定:“我們必須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去,杜家既然已經有他的行蹤,我們就得趁還來得及趕快行動。”

母親嘆息一聲:“你這樣去,這樣的情況——”

父親說:“孩子都已長大,你應該放寬心。”

母親忽然驚慌叫了一聲:“風侖!”

“好了——”父親慌忙制止她,然後兩個人的聲音低了下去。

蓁寧也隱約得知一點情況,大哥掌管著風家的生意最近也有些麻煩,墨撒蘭的市場格局發生變化,風家從墨撒蘭的進貨渠道有一部分已經被切斷,墨國商貿部對斬金花收取高額出口關稅,風曼集團的經營成本勢必會受到影響。

這個冬天,似乎過得格外的艱難。

一周後二哥回來,跟父親在書房密談許久。

整個風家都籠罩著一種陰霾的氣氛。

蓁寧想,這是厄運,她帶來的家族的厄運。

十二月底聖誕節的前一日,墨撒蘭的空中軍事力量終於以閃電之勢浮出水面,墨撒蘭皇家空軍聯合地面作戰部隊,在淩晨發動了代號為斬首的軍事襲擊,墨撒蘭最精銳的零七空中突擊師三十架戰鬥機和轟炸機從伏空二號軍事基地出發,四分十秒鐘之後抵達圖姆西北部的上空,目標是貝茲武裝核心地區的軍火庫。

飛機在五分鐘之後返航,其中一架F-15無人巡航機在返航途中被擊落,其餘二十九架平安著陸。

此時,東方的天空正亮起第一抹薄薄晨曦。

爆炸引起的濃煙在後方蔓延了幾十公裏,貝茲武裝的數十個地下軍火庫瞬間被炸成了巨大的黑色窟窿。

隨後撣光大樓的國防部發言人發表媒體聲明,稱取此次行動是——“維護和平與民主的正義之師得了巨大的,令人滿意的成功。”

新聞畫面切換到了首都民眾聚集在廣場游行慶祝。

局勢似乎漸漸開始明朗,政府軍開始控制更多的地區。

中國國內旅行社在一個月之前已經停止往墨撒蘭帶團,各國大使館連續發布了本國公民前往墨撒蘭旅行的警告。

有消息又說反對派武裝在地面負隅頑抗,盡管官方的發布的聲明稱——政府軍隊為確保最大程度的和平,減少平民的傷亡人數,正在緩慢地向貝茲武裝的中心推進——但蓁寧卻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惶恐不安。

蓁寧暗暗留心機票,航線還是暢通的。

但很快一月底終於封航,即使是遠離戰亂的首都康鐸,亞洲的航空公司也已經不再飛行。

風澤忽然在她身後出聲:“蓁寧,別想著做傻事。”

蓁寧手在鍵盤上一抖,差點被嚇了一跳:“三哥。”

風澤清楚地說:“你不應該也不可能會去那裏。”

蓁寧神色有些恍惚,仰著頭浮出一個慘淡的笑:“我只是想哪怕離得近一點,也是好的……”

“夠了!”風澤忽然用力地拉起她:“跟我來,你早該清醒一下了!”

風澤替她套上風衣,將她拉到馬廄,將韁繩拋給她,然後躍身上馬。

兩個人在山道上疾奔,零下五攝氏度的高原之地,凍得人思想都快要發麻,蓁寧策馬一路狂奔了快一個多小時,直到筋疲力盡地倒在了山坡上。

心頭多日積壓著的憂慮焦躁的負面情緒隨著呼嘯的狂風揮散了出去。

“三哥,”蓁寧囁嚅著輕聲說:“謝謝你。”

“蓁蓁,”在回去的路上,風澤忽然喊住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要不要給那位墨國表親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蓁寧低下頭,眼眶發酸,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

她給所有人造成了這麽多麻煩,三哥還是這麽疼她。

蓁寧回到家中打電話給姬懸。

蓁寧輕聲說:“嗨,寶貝,還好嗎?“

“蓁寧!”姬懸聲音很清亮,還是洋溢著一股活力:“情況糟透了,據說他們不願議和,如果談判沒有辦法在年底達成,那麽政府就將會武裝平覆叛亂。”

姬懸喋喋同她訴說:“首都一切都好,生活還是很平靜美好。Mark叫我去倫敦,但我不願離開祖國。”

姬懸還記得安慰她說:“放心,寶貝,我有信心,我們一定會有一個重新和平穩定的國家。”

姬懸這麽充滿自信,活力,正面,看來墨撒蘭民眾普遍心態良好,對政府取勝應該持是百分百的樂觀態度。

蓁寧掛了電話,默默地坐在長廊上的木椅子上。

遠眺天空下的雪山,如玉一般清透玲瓏,覆滿白雪的頂峰在深藍天空之下顯得格外的聖潔。

庭院外樹木仍然蔥郁,籬笆下的忍冬花抽出裊娜的花枝。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

這樣的好日子,她就這樣一日一日的虛度了。

她放縱自己沈溺在糟糕的情緒中太久,的確已經很久沒有聞過那個味道,那種一點點刺鼻的硫磺酸味,帶一點點的嗆人的煙灰,卻又令人著迷的——硝煙的味道。

誰在乎國家,誰在乎議和,誰在乎四百萬的聯合作戰部隊。

她唯一在乎的是深入前線中的一個男人,那個有血有肉的男人,那有有張迷人得致命的冷漠臉孔的男人——她愛的男人。

她已經失去了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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