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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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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廳恢弘寬闊,整體呈非典型的地中海式裝潢風格,藍白相間,別有風情。

其中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眾人裝扮考究,禮儀周到,叫人方一站到門口,便下意識同筵席中人一樣,端起來。

這樣的情形,猛然一見,總會震懾人,讓人本能地手足無措。

好在孟遙之前作為海擎集團董事長的秘書,這樣的場合也出席過不少,也算是駕輕就熟。

今天她穿的這一身襯衫鉛筆裙倒還算得體,雖比不上宴廳中大多數女士的洋裙、禮服,但也不至於和這裏格格不入。

一進宴廳的門,走在前面的男人便稍放緩步子,接下服務生端過來的香檳,側身遞給孟遙一杯,低聲囑咐:“一會兒跟緊了。”

孟遙身在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在整個舊金山認識的人一只手數得過來,自然不用他說也知道要跟緊了。

是以,孟遙從善如流,想也未想就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這位賀總似乎和這裏的人很熟,自進門起,就不斷有人同他招呼。這裏的人大多是西方面孔,從長相上雖不大分得清他們是哪國人,一開口卻明了了。

孟遙大學時滿腦子都是學習,不僅在自己所學的工商管理專業名列前茅,還利用課餘時間自學了英、法、德三門外語。

後來畢業以後進了海擎,海擎也有海外產業,她的外語水平在工作中得到了鍛煉,如今用這三門外語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都能流利交流。

此時此刻,孟遙的外語就再次派上用場。

從剛剛進門到現在,據她不完全統計,有不同的人用至少四種語言跟鐘知賀交流,而對方總能舉重若輕,惜字如金,卻對答如流。

就比如現在,鐘知賀被一位頭發半白行止有禮的中年西方男人叫住。

與其他和鐘知賀招呼的人一樣,這位也喊鐘知賀的英文名字“Simon”。

他遠遠就沖著鐘知賀揚揚手中的酒杯,用法語招呼道:“Simon,最近很忙?幾個禮拜見不到人。”

鐘知賀聞聲,也沖著對方閑閑揚了揚自己手裏的酒杯,算是招呼過。

然後便稍稍加快腳下步伐,向著對方的方向走過去。待走到了對方面前,才將手中酒杯裏的酒一口飲下半杯,也用流利的法語同對方說道:“公司的事情太多,走不開,以酒謝罪。”

“那你只喝了半杯,誠意可不太夠。”

“幹了。”

“Simon你一向爽快。”

孟遙站在鐘知賀旁邊,同這裏的大多數人一樣,手中拿著一個高腳杯,臉上掛著不多不少的笑容。

她這樣秾麗的長相,即便在滿是西方人的宴廳裏,也絲毫未見半分遜色。

反而站在這裏,像是特地請來的漂亮陪襯。

孟遙法語不錯,從旁邊兩人的對話中聽出,這位一直在和鐘知賀聊天的中年西方男人名叫赫頓,和鐘知賀一向熟稔,兩人算是忘年交。

赫頓註意到孟遙這塊漂亮的背景板,先是禮貌地招呼,然後轉頭才問鐘知賀:“這麽美的姑娘,Simon,是你的女朋友?”

孟遙的心思本不在鐘知賀和赫頓的交流上,偷別人講話不是什麽好行為,不過陡然聽到赫頓提到“女朋友”,說話的時候目光還落在她身上,自然忍不住要去註意一下。

這邊鐘知賀聽見赫頓的問題,微一挑眉,剛欲啟唇,又被赫頓打斷。

只聽赫頓接著說:“認識你這麽久,你身邊總沒女朋友,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你的取向了。”

都要懷疑你的取向了。

取向。

好。

很好。

very good.

腦海中咀嚼著對方剛剛說過的詞匯,鐘知賀到了嘴邊的話倏然就又咽了下去。

沒承認,也沒否認。

算是蒙混過去。

孟遙聽著身邊這兩個人的對話,愈發覺得不大對勁。

或者說是,越扯越遠。

已經由剛剛赫頓問鐘知賀孟遙是不是他女朋友這件事,發展到他和她是怎麽認識的,在哪裏,她是哪的人,以後準備留美還是回國……

天曉得她和這位賀先生才剛剛認識一天零一夜,彼此的熟悉程度只停留在對方叫什麽名字的淺顯層面。

更離譜的是,赫頓問的明明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可是鐘知賀卻答得很認真。

孟遙將他們兩個的對話盡數收入耳中——

“這麽漂亮的中國女孩,哦,她是中國人吧?”

“當然。”

“那你們是在中國認識的?”

“可以這麽說,”鐘知賀端起酒杯,慢條斯理抿了一口香檳,“但也不完全是。”

???

孟遙聽得雲裏霧裏。

他們兩個明明是昨天晚上在舊金山!聯合廣場!Zero酒吧!剛剛認識的。

如果說剛剛的幾句話只是讓孟遙有些發懵,那接下來鐘知賀的話,實在足以讓她見識到他睜眼說瞎話的能力。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托你的福,赫頓,我們在海邊沖浪認識的。”

“哈哈哈哈”,鐘知賀的話似乎戳中了他的笑點,赫頓聽到以後忍俊不禁,“只是恰好一起沖浪就認識了?Simon,我猜,一定是你上前搭訕的。”

鐘知賀淡淡瞥了一眼正在一旁默默站著微笑的孟遙,挑了挑眉,說得漫不經心:“小姑娘被前任欺負,我表示可以提供幫助,嗯,就這樣。”

孟遙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他連“小姑娘被前任欺負”這種話都臉不紅心不跳地編出來了。

偏偏還剛好編得一語中的。

要不是知道自己真的是剛剛認識這位賀先生,孟遙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什麽了。

……

後面這兩位又聊了些生意場上的事情,孟遙兀自神游,沒去聽。一直到他們兩個人說完了話,赫頓跟他們告別離開,孟遙才被鐘知賀的聲音拉回現實。

宴廳裏有些嘈雜,似乎是擔心她聽不清,身邊的男人說話的時候稍稍低下頭,來遷就她。

他們此時站在窗邊,海藍色的棉質窗簾被窗外的風吹起,拂過男人規整的側鬢。鼻間被他身上淺淡的雪松香和屬於男性的溫熱氣息充盈。

他好像是問她:“想什麽呢?”

孟遙搖了搖頭,答非所問,只說了一個字:“餓。”

話音落下,她似乎聽見鐘知賀很笑了兩聲,很輕。

然後便徑直越過她,向著宴廳更裏的方向走去。

孟遙跟在後面,忙問:“去哪?”

對方頭也不回,只是撂下一個:“你要繼續餓著?”

“……”

當然不要。

鐘知賀帶孟遙走到宴廳最裏側,這裏有會所特別邀請的米其林三星大廚現場烹飪。

雖然來這種宴會的人一般不是來吃飯的,不過這是東道主的牌面,自然不會少。

鐘知賀示意孟遙坐在餐臺邊等著,自己則在她旁邊的位子上落座,隨手將桌前的餐單遞給她,示意她自己點餐。

孟遙在吃的方面一向沒什麽要求。小時候跟著沈玉蘭和何家父女住在一起,她一直都是很尷尬的存在,平日裏人微言輕,對吃什麽沒有話語權,向來是家裏煮什麽吃什麽。

後來上大學、工作,都是太忙,吃什麽都只是隨便吃一點,保證不餓罷了。

久而久之,對於吃什麽的問題,就十分隨和了,基本上除了海鮮,大多數日常食物她都能接受。

此時宴會的大廚正在她斜前方的開放式廚臺煎牛排,鹹甜的肉香和著迷疊香的味道絲絲縷縷傳來,孟遙今天只是中午吃了兩片吐司,確實有些餓了。

她想了想,將剛剛接過的餐單放下,輕聲說:“就這個吧。”

大廚的牛排煎好,分成幾份裝盤分給坐在餐臺前包括孟遙和鐘知賀在內的客人們。

每個盤子中的牛排都不大,放到面前動起刀叉來,不過是一刀劃開,兩口吃完。孟遙盤子裏的吃完了,放下手中的餐具,側頭去看鐘知賀,卻見對方動也未動。

孟遙喝了一小口剛剛的香檳,問他:“你怎麽不吃?”

鐘知賀擡手,十分自然地將自己面前的盤子和孟遙面前的盤子掉了個個兒,答得言簡意賅:“不餓。”

就在孟遙開始吃剛剛鐘知賀換給她的那塊牛排時,對方不和諧的聲音又響起。

鐘知賀:“這裏只有你是來吃飯的。”

“當然了,”孟遙將剛剛吃的一口咽下,“畢竟我是要請客的,多吃一點是一點。”

“請客?”

孟遙揶揄對方不跟她單獨吃飯,揶揄道:“說好我請你吃飯,你帶我來了這兒,一定是為了宰我。”

鐘知賀笑了聲,銀絲眼鏡遮蓋下的眼底也多了幾分笑意。

兩人正說著話,旁邊又有鐘知賀的熟人認出他,徑直將人叫走到一邊去喝酒。

走之前,鐘知賀只撂下一句:“在這裏等我,別想著逃單。”

鐘知賀被朋友叫去喝酒以後,孟遙又將他換過來的那份牛排吃完。不多時,餐臺前的大廚又上了一份奶油蘑菇湯。

湯盅冒著騰騰熱氣,甜絲絲的氣息飄散出來,好似有著點燃味蕾的魔力。

服務生給孟遙拿來了湯匙,她剛剛接過,湯匙還沒有戳破這碗湯的奶油層,就倏然被人叫住。

叫她的是很陌生的一道聲音。男聲,英文。孟遙聽到的時候還楞了一下,直到對方叫了第二聲,才看向聲音的方向。

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西方男人,和這個宴廳的大多數人一樣,穿一身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西裝。完全是一張陌生面孔,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來的。

孟遙轉頭過去看他的時候,已經是他第三次喊孟遙“美女”的時候。

見孟遙轉過頭,對方眼睛裏的驚艷不言而喻,與之相伴的還有欣喜,和飲酒過多後的渾濁。

孟遙秀眉微皺,也用英文問對方:“是在叫我?”

“當然,”他笑著說,“這裏除了你,還有別的美女嗎?”

這人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可是說的話,做的動作,卻自帶一種四五十歲大叔的油膩感。

沒有冒犯大叔的意思。

孟遙剛要開口拒絕,應對這種搭訕,她向來都是直接拒絕。

可是這次還沒等她開口拒絕,就聽對方緊接著又道:“那美女,一起喝一杯?”

這回沒等對方再說什麽別的,孟遙就利落地拒絕:“不好意思,酒精過敏。”

說完這句,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句話實在有些耳熟。

唔,這不就是賀先生那天拒絕她的話麽?

果然,天道好輪回。賭十萬塊追人這種缺德事幹了以後是會遭報應的。

不過也不知這人是臉皮厚還是真的沒有意識到這是委婉的拒絕,他並不走,反而不依不饒:“酒精過敏啊,那是不能喝酒,不過喝飲料也是一樣的,給個面子嘛,美女。”

被這人一再打擾,孟遙沒了繼續喝奶油蘑菇湯的心思,幹脆將手裏的湯匙擱下,更直接地拒絕道:“我沒有和陌生人一起喝東西習慣,抱歉。”

她說完,見對方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幹脆站起身,預備去找鐘知賀。

見孟遙站起身,這個年輕的西方男人也跟著站起身,大有她不陪他喝東西他就誓不罷休的也意味:“美女,喝個飲料又不會怎麽樣,我朋友都在那邊看著,你不理我,我很沒面子的。”

“請讓一下。”

孟遙避而不答,只想著趕緊離這人遠點。他看起來喝得不少,站起身來都有些站不穩。

人在喝多了的情況下會比平時情緒不穩定,要是被他纏上了可就不好了。

正這樣想著,還沒等走開,果不其然,這人便如孟遙所料,因為她的多次拒絕而惱羞成怒。

對方一把扯住她的衣袖,語氣變得不善:“哎,給你臉了是吧?還從來沒有人敢拒絕我。今天我不管你是什麽酒精過敏,喝也得喝,不喝也得給我喝!”

這人的力氣很大,即便是喝醉了,他的力氣也足以讓孟遙掙脫不開。

周圍人的目光漸漸投射過來,可是沒有一個人開口幫她。

身在異國,舉目無親,遭遇別人惡意騷擾也只能自己想辦法。可是轉念一想,即便是在國內,又有幾個人能幫她?

曾經以為最親的人一起合夥用最惡劣的方式背叛了她,過後還要對她無盡地指責謾罵。

思及此,孟遙原本惱怒的神情,不自覺又增添了幾分黯然。

眼前這個喝醉酒的男人還拉著她的手,死命要將她往他的懷裏拽。孟遙只能勉力掙脫,想著開口試圖用言語勸退對方。

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就陡然聽到另一道聲音出現,打破僵局。

“放手。”

聲音不大,聽起來也沒什麽情緒,可就是莫名有種震顫人心的威懾力。

越來越多的目光看過來,拉住孟遙的這個喝醉酒的人也覺得很沒面子,沖著阻擋他的人怒罵:“他媽的,滾……”

臟話說到一半,突然怔在原地,看著來人,楞了一楞。

然後是鐘知賀略顯不耐的低沈聲線:“放開她,聽不懂?”

拉扯孟遙的那人終於放開了手。

孟遙轉過頭,就看見鐘知賀站在半米外,冷冷看著剛剛那人,透明的鏡片下,雙眼晦暗且淡漠。

看起來很不好惹。

剛剛那個人似乎很怕鐘知賀。一見到他,不僅立即噤聲,聽話地放開孟遙,甚至現在垂頭站著,縮得像個等待審判的鵪鶉。

不僅如此,還一反剛剛的囂張姿態,低頭認錯:“Simon哥……”

從孟遙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鐘知賀目光冷然掃過去,對方便再不敢出聲。

這一系列的事情發展得太快,快到孟遙還有些發懵,等到她反應過來,已經被鐘知賀拉著手腕一路出了這家會所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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