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被抓來了。”羅恩的聲音從那一邊響起，他被一個身材矮小的食死徒禁錮著，站在窗簾的陰影後面，赫敏卻不在這個大廳裏。

貝拉特裏克斯的喉嚨好像卡住了一只生銹的口琴——她桀桀的怪笑著，發出膽寒的聲音。

艾希莉打了個冷戰，慌忙把目光從羅恩臉上移開。背後的力量驟然增大，她冷不防被壓著跪在地上。

貝拉特裏克斯的手臂勾住德拉科的脖子，按著他面向坐在地毯上的哈利：“你還沒回答我，他到底是不是哈利·波特？”

哈利的眼睛看著地面，左邊臉像漲了氣的氣球一般走樣。他側著頭，下頜骨鋒利的線條昭示著正在咬緊牙關。

“他的臉……我不能確定。”德拉科的聲音有些發顫。

食死徒多洛霍夫急躁的插話：“到底是不是？”

“別這麽大聲！”阿米庫斯被多洛霍夫的怒吼嚇了一跳，他拽著身旁一個高壯的棕發中年人，“讓加格森過來——他和他的兒子可是做了不少貢獻。”

加格森·高爾得意的挺了挺背，又打量著艾希莉的身後，像是遺憾他驕傲的兒子不在場似的。

“高爾告訴阿萊克托和我，我們要抓的頭號逃犯和你關系匪淺……”阿米庫斯走過來，“他喜歡你，是不是？他還為了你和馬爾福打了一架？”

艾希莉警惕的擡頭望著阿米庫斯。

“我以為你只是一個調皮的孩子，敢和我們作對……”阿米庫斯俯下臉盯著她，“可是查了才知道，原來你就是艾弗裏的女兒，哈利·波特的「好朋友」。”

阿米庫斯讓開一條路，貝拉特裏克斯松開勾著德拉科的手臂，快速的朝這邊走來，格外輕柔的屈指擡起艾希莉的下顎。

“多年輕漂亮的一張臉……十幾歲的年紀，可惜身體裏流淌著背叛者的血液……”貝拉特裏克斯長而銳的指甲在艾希莉的皮膚上摩挲，雙眼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這感覺像一條蛇的鱗片滑過臉頰——艾希莉驚惡的瑟縮了一下脖子，瞪著貝拉特裏克斯的雙眼：“我的媽媽不是叛徒，她只是做了正確的選擇。”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驟然而起。

貝拉特裏克斯幹瘦蒼白的手卻很有力道，艾希莉的左臉印上淺粉色的指印。這一巴掌比天文塔上的更重，她險些被打的站不穩，芬裏爾在背後像一堵墻一樣支撐著她，艾希莉的半邊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德拉科似乎向前邁了一步，是盧修斯拽住了兒子的手臂。

哈利猛的擡起頭，按著他的多洛霍夫都被他帶了一個搖晃。貝拉特裏克斯註意到他不正常的情緒起伏，後退著，特別興奮似的回頭望向哈利：“他是哈利·波特吧？”

“我說了我只是……他的表哥達力。”哈利後知後覺的放松了身體。

貝拉特裏克斯征詢的扭過頭：“德拉科？”

“我不知道。”德拉科否定道，他甚至不敢和貝拉特裏克斯對視，害怕心中傾瀉的恨從眼神中流露出來。

貝拉特裏克斯勝券在握的撥開芬裏爾的手，拽著艾希莉扔到哈利旁邊：“他在意你，我都看到了！”

哈利的手指動了動。那雙下垂的綠眼睛，一左一右眨在截然不同的兩半邊臉上，卻溢滿了同樣的情緒。

德拉科一步也沒後退，他僵硬的垂著頭，看著艾希莉遍布擦傷的手支在地毯上，離他不到幾公分的地方。

貝拉特裏克斯分了一個眼神給德拉科：“你的女友和你的死對頭混在一起，真讓我替你感到蒙羞。”

德拉科像什麽都沒聽見一樣並不答話，冷峻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納西莎走上前扶著兒子的胳膊，面色不愉的望著自己的姐姐：“……我認為這麽對待一個根本不知情的女孩子，並沒有什麽幫助。”

貝拉特裏克斯當然不會聽從妹妹的意見，連侄子的性命都從沒放在眼裏——她扭著艾希莉的肩膀，壓倒在地毯上，貼著粗糙的麻布繩結。艾希莉只覺得一把冰涼的匕首貼在自己的臉上，寒冷且折射著流彩的光。

這個瘋女人朝著哈利扭曲開一個笑容，寶石匕首的刃在艾希莉臉上劃開一道血痕：“說實話吧，要不然我會把她殺了。”

“別……”哈利和德拉科幾乎異口同聲的吐出一個音節，又立刻閉上了嘴。德拉科咬緊牙關，還是沒能忍住：“你不能傷害她……”

“別來煩我！”貝拉特裏克斯頭也不回的呵斥，她的心思全在哈利身上。

艾希莉一動也不敢動，眼淚順著鼻梁淌下去，融化進地毯裏。貝拉特裏克斯身上濃重的血腥和死亡的味道縈繞不散，艾希莉一陣惡心眩暈，盡量平緩的說：“我不認識他……”

“噓，你不要說話。”刀刃更深了一點，傷口漸漸滲出血來。一只穿著皮靴的腳踩在艾希莉的腰眼上，粗粗的鞋跟隔著單薄的衣服和皮肉碾在盆骨側邊。

哈利咬著牙，睫毛不住的眨動：“我不……不知道她是誰……”

貝拉特裏克斯把艾希莉提起來，使她跪坐在地毯上。貝拉確實有點失去耐心了，左手捏著艾希莉單薄的肩頭，聲音越來越大：“你在撒謊！”

她把刃尖對上艾希莉的鎖骨下面半寸，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寶石匕首的血槽淌了下來，浸滿了指縫，又顆顆錐心的滴在衣擺上，地毯上。艾希莉感受被劃開的痛覺從心口傳來，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似乎在昭示不願被刺穿的求助。

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緊隨匆匆的腳步，在寂靜的大廳響起。

納西莎的手心裏一空，德拉科的袖子滑了出去。在誰都沒做出反應之前，他快步上前拽住貝拉特裏克斯的手腕，撞開這個幾近失去理智的危險分子。

那把匕首離開了艾希莉的胸口，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著伏在地上，眼前陣陣發黑。

德拉科單膝跪在地毯上，手裏攥著納西莎的魔杖。他渾身緊繃著，另一只手緊緊攬著艾希莉，盡管指尖都在發顫。

艾希莉擡起頭望著他，淺金色的碎發早被冷汗浸濕了幾簇，貼在額際和兩鬢，從眉骨到下顎，每一處的線條都因為戒備和警惕堅硬，在她眼裏卻柔軟無比。

“你瘋了……”她替德拉科著急，卻哽咽的說不完責怪的話。

鼻腔裏滿是血腥味，因而德拉科衣領上的青草香淡的快要聞不到了。艾希莉虛弱的咬著唇，腰上的手收的緊緊的，傳來一點點珍貴的溫度。

太久太久沒貼這麽近了。

貝拉特裏克斯反應過來之後，氣急敗壞的扔下匕首：“你們竟然？”

“德拉科！”納西莎怔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扭頭望向自己的姐姐，“貝拉，你不能告訴黑魔王，他……”

貝拉特裏克斯卻根本聽不下去，她的表情扭曲可怖，憤恨的看向阿萊克托，幾乎是吼了出來：“所以她的孩子根本不是哈利·波特的！”

哈利的瞳孔一縮。貝拉特裏克斯希望在他臉上看到的「被揭穿的驚慌」一概沒有，他的震驚過後，臉上平添濃烈的不甘和憤怒。哈利覆雜的看向艾希莉，唇瓣微微發抖。

艾希莉捂著胸口汩汩流血的傷，錯愕的呢喃：“什麽？”

“你在說什麽？”德拉科的驚訝不比任何人少——他的臉色從困惑到逐漸煞白，他一定想起來了。

想起兩個月前，有求必應屋發生的事情。

盧修斯看著兒子這幅樣子，表情越來越絕望——他知道了，他當然足夠了解自己的兒子。看目前這毫不聰明而又明顯至極的袒護，艾希莉的孩子必定和德拉科有關。

阿萊克托也搞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她辯解道：“龐弗雷和麥格談這事的時候我都聽見了，她們還妄想瞞著別人……高爾和我說哈利·波特和她自從上一年就形影不離，怎麽可能……”

艾希莉只覺得一切都變得不了控制，脫離了原本應該的軌道。她好像感覺不到疼痛和恐懼了，只是不知所措——這肚子裏有了一個特殊的生命，在這麽生死存亡的時候。

貝拉特裏克斯扔開匕首，抽出魔杖指著德拉科：“你讓開！”

盧修斯向前走了幾步，不動聲色的擋住貝拉的視線。

他幹枯發灰的金色長發攏紮在腦後，積年的氣場在這一刻有些驚人的突出，往日裏昏懦的樣子彌散的一絲不剩——他的身邊站著妻子，身後是自己的兒子。

“貝拉，求你了，德拉科他沒做錯什麽，艾希莉和哈利·波特，和鳳凰社都沒關系……”納西莎還在試圖說服貝拉特裏克斯，可是這根本就是徒勞——貝拉特裏克斯惱恨的表情僵在臉上，霎時間換上了興奮，像被踩了尾巴的蛇一般嘶叫起來：“是他！”

所有人的註意力順著她的指尖落到哈利身上——那半張腫脹的臉一起一伏，像松了氣的氣球恢覆如初，就是那張通緝令上的樣子。

哈利的眼鏡滑到鼻尖，他知道，過去太久了，赫敏的魔咒已經過了時效。

貝拉特裏克斯舔了舔嘴角，她一把扯起袖子，露出皮包骨的雪白手臂。那根彎曲的魔杖尖緊緊抵著黑魔標記：“你們這次都要完了，馬爾福，還有納西莎，我早該知道你和安多米達那個蠢貨沒什麽兩樣……”

鎖鏈斷裂的劈啪聲刺耳異常，頭頂巨大的吊燈整個砸了下來，金銀的燈架和邊框壓在貝拉身上，還波及了挾持著羅恩的食死徒。

水晶和玻璃碎片四分五裂的炸開，艾希莉本能的縮成一團，德拉科的手臂攬著她的頭，兩個人依偎著伏在地毯上。

哈利的臉上劃破了幾道細小的裂口，他的肩膀被一只幹瘦的小手抓住，多比那張驚喜的臉竄了出來，微凸的大眼睛眨了眨：“多比找到了哈利·波特！”

“是克利切找到的！”略微低啞的聲音不滿的從多比身後擠出來，克利切蒲扇般大小的耳朵顫動了兩下。

羅恩趁亂爬了起來，從多洛霍夫的懷裏拽出被收繳的兩根魔杖，把哈利的那一根扔了過來：“接著！”

哈利抓住魔杖，慌張的一瞥不遠處的艾希莉，轉回頭來：“多比，我們……”

“我來帶小主人離開！”克利切拉緊哈利的手腕，又去拉羅恩的衣角。

貝拉特裏克斯被巨大的吊燈壓著，氣得發瘋。芬裏爾去推沈重的金屬框，手忙腳亂的甚至忘了用魔咒。阿萊克托和阿米庫斯的咒語打偏了，地毯和大理石板炸開了好幾個大洞，尖窗的玻璃也碎成幾塊，陰雲的天透了進來，還有微涼的風。

多比靈活的穿過燈架，以及到處亂抓的貝拉的手，扶著艾希莉和德拉科站起來。

德拉科晃了晃塵土飛揚的頭發，瞪大了眼睛：“多比？”

彼此的臉忽然之間扭曲動蕩，像陷入了深深的漩渦。艾希莉緊緊抓著德拉科的手，濃烈的胸悶不適讓她幾欲嘔吐——緊接著立刻被拋到微濕的草坡上。

她單瘦的身體差點順勢滾落進湖水，德拉科擁著她的腰，兩個人翻了幾翻，堪堪停在黑湖邊。

艾希莉平躺在草葉間，耳邊鬢發被露水沾濕了。她懵懵懂懂的喘著氣，還沒意識到已經脫離了危險。德拉科俯身望著她近在咫尺的雙眼，手臂還墊著她的後腦，驚魂未定的呢喃：“艾希莉……”

“德拉科……我們都還活著……”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劫後餘生的情緒湧上心頭，摟住了德拉科的脖子。眼淚湧了出來，順著側臉淌了下去，滴落在他的手上。

“咳。”克利切故意咳嗽了一聲。

德拉科和艾希莉扭過頭，只看見哈利和羅恩滿面覆雜的望著貼得足夠近的他們，更遠一點的草地上，多比和盧修斯正在攙扶頭發淩亂的納西莎。

艾希莉吸了吸鼻子，耳朵有些發熱。德拉科抱著她起身，不小心扯動她胸口血液凝固的傷口，她咬著牙哼了一聲。

黑湖邊的草地上蜿蜒著紅蛇一般細小的血跡，從他們落地的地方延伸到這裏。熟悉的霍格沃茨遙遠，沒有一點動靜，就像蟄眠在這個陰雲密布的小雨天。

雲之間幽幽發綠，伴隨著隱隱雷聲。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浮現出的那個圖案是什麽意思。

成功出逃的喜悅消弭的無影無蹤——伏地魔在霍格沃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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