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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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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白光瞿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子,但好歹是白玥家的獨苗,殷晏粗枝大葉,擔心自己獨自照顧不好白光瞿,便把旅游回來閑在家裏摳腳的何意珩和盛淵也喊了出來。

何意珩在上次期末考試中超常發揮,從班上倒數第一名進步到倒數十來名,可把他爸媽樂壞了,不僅多給了他一筆零花錢,還允許他重新染回火烈鳥顏色的頭發。

殷晏帶著白光瞿在冰淇淋店等了一會兒,遠遠看見一頭鮮艷的紅發在路人們的註視中囂張地走過來。

盛淵跟在何意珩身後,面對嘚瑟到了天上的何意珩,他全程不忍直視,恨不得裝作不認識何意珩。

何意珩大搖大擺地走進冰淇淋店,左右一看,沒看見那個人,於是擠眉弄眼地調侃殷晏:“你老婆沒來?你們夫夫倆不是形影不離嗎?”

殷晏說:“他要上班呢。”

“這麽早?”何意珩說,“今天才初七,不是法定節假日嗎?”

殷晏涼颼颼地瞥了他一眼:“人家是霸總,你以為像你一樣放假就閑得在家摳腳嗎?”

何意珩:“……”

禁止搞拉踩!

盛淵走過來,先和正在吃冰淇淋的白光瞿打了聲招呼,才意味深長地轉頭對殷晏說:“你們今天把我們喊出來,應該不光是幫你照顧你外甥這麽簡單吧?”

殷晏兩眼一亮,忍不住豎起大拇指:“我們三個當中還是你最聰明。”

“呵,你那點心思,不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盛淵拉來一把椅子給何意珩,又拉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他把手臂往桌面上一搭,指尖在上面點了兩下,“說吧,有什麽事需要兄弟幫忙?”

雖然早就做好決定,但是對兩個損友說出自己的計劃,殷晏怪難為情的。

他抓了抓頭發,扭捏道:“我不是跟你們說過我在我們家公司實習嗎?我找經理預支了工資,想買對戒指向宋長斯求婚。”

何意珩拿著手機掃桌角的二維碼,一邊點單一邊頭也不擡地說:“你們明年就要結婚了,還求什麽婚呀?這個步驟不應該略過嗎?”

殷晏不讚同地說:“我看網上說,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很多omega就很註重儀式感。”

何意珩撇了撇嘴:“真麻煩。”

殷晏也哼了一聲,他懶得跟何意珩這個喜歡打直球的人解釋太多。

倒是盛淵問道:“你工資多少?”

殷晏:“……”

不得不說,這句話問到點上了。

殷晏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地跟著經理跑了那麽多地方,還幫經理擋了不少酒,結果才拿到連他一雙鞋都買不起的工資,頓時留下心酸的淚水。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三千八。”

何意珩撲哧一笑:“你還不如放假後就在床上躺著,等你爸媽給你發零花錢,這不比你去當實習生賺錢?”

殷晏瞪著大眼睛看他。

何意珩趕緊噤聲,一臉憋笑地做了個給嘴巴上拉鏈的動作。

盛淵摸著下巴,沈思道:“三千八的確可以買一對戒指,但是可以選擇的空間比較少,我建議你只買宋長斯的戒指就行了,回頭你再拿自己的零花錢補上另一枚戒指。”

“拿我的零花錢補不就沒有意義了嗎?”殷晏搖頭說,“我只想用我打工賺來的錢買戒指。”

盛淵說:“那你只買宋長斯的戒指吧,反正你也不習慣戴那些東西。”

“嗐,你也別把話說得這麽死。”嘴欠的何意珩又忍不住了,指著殷晏脖子上的黑色項圈說,“你看他戴這個不是戴得挺習慣的嗎?”

盛淵舀起一勺服務生剛送來的冰淇淋塞進何意珩嘴裏,面無表情地說:“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啊呼呼!凍死我了!”何意珩張著嘴巴,叫得跟猴子似的,逗得旁邊的白光瞿咯咯直笑。

最後,殷晏采取了盛淵的建議——只買宋長斯一個人的戒指。

而且他的三千八還不能全部用來買戒指,需要勻一小部分出來做其他事才行,至於那些事,也需要何意珩和盛淵的幫忙。

一行人忙到下午才把要做的事做完,隨後又帶著白光瞿去了游樂園。

何意珩這個成了年的大孩子玩得比白光瞿這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還開心,坐完碰碰車後又火急火燎地拉著白光瞿去坐旋轉木馬。

殷晏和盛淵坐在旋轉木馬外面的長椅上等待。

此時天色漸暗,深淺不一的藍色逐漸鋪滿整片天空,一排排鋸齒形狀的白雲在天邊匯攏,一輪淺淡的白色彎月影影綽綽地藏在白雲間。

游樂場裏亮起各種顏色的光,明明滅滅地閃爍著。

長椅後面有一盞路燈,昏黃的燈光落到殷晏和盛淵的身上。

殷晏手癢地把衣兜裏的戒指盒拿出來,打開戒指盒又關上戒指盒,啪嗒一聲脆響好像撞擊在了他的心臟上。

他整顆心都被宋長斯填滿,如今再擠進去一枚戒指,滿得快要溢出來了。

“唉,別看了。”盛淵在他旁邊嘖了一聲。

殷晏轉頭看見盛淵不知為何拿出一根煙銜在嘴裏,但似乎顧及到他們在公共場所便沒有點燃。

“你自己數數你一天下來看過多少遍了。”盛淵口齒不清地說,“別到時候戒指還沒送出去,就被你摸油了。”

殷晏心情好,懶得和懟他的盛淵計較,啪嗒一聲又合上戒指盒,小心翼翼地揣進衣兜裏,才樂不可支地說:“到時候你們都要來幫我啊,我一個人搞不定那麽多東西,還有現場氛圍就靠你和何意珩了!”

說完,殷晏鄭重其事地拍了拍盛淵的肩膀,“完事後我請你們吃飯,你們想吃什麽隨便說,我都請。”

盛淵拿下銜在嘴裏的煙,揚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他斜眼瞅向殷晏:“喲呵,好大的口氣。”

殷晏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翹起的嘴角咧成了圓圓的弧度。

他神采飛揚,洋溢在臉上的幸福笑容比前面閃爍的旋轉木馬花燈還要亮眼,路過的幾個omega頻頻回頭看他。

“畢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現在不下血本什麽時候下血本?”殷晏美滋滋地捏著衣兜裏的戒指盒,“只要能讓我老婆開心,我做什麽都願意。”

盛淵沈默地看著殷晏。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夜間游樂設施到了開放時間。

五彩斑斕的花燈驟然亮起,花花綠綠的燈光覆上殷晏的笑臉,讓殷晏那張原本帥氣的臉看上去傻裏傻氣的。

盛淵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笑起來很傻。”

殷晏:“嘿嘿嘿。”

盛淵:“……更傻了。”

雖然很傻,但盛淵能看出來殷晏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他認識殷晏快二十年,仔細回想起來,確實很少見到殷晏這麽高興的時候。

哪怕他不喜歡宋長斯,卻也不得不承認,這都是托了宋長斯的福。

盛淵猶豫片刻,忽然轉了話題:“你哥前兩天給我打過電話。”

“啊?”殷晏眉頭一皺,瞬間垮下臉來,“他聯系你做什麽?是不是跟你說宋長斯的壞話了?”

盛淵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沒有。”

殷晏才不信,滿臉狐疑地盯著盛淵,試圖從盛淵的表情中找到破綻。

可惜盛淵藏得太好了,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殷晏正了正臉色,語氣嚴肅地警告盛淵:“我告訴你啊盛淵,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哥對宋長斯有偏見就算了,你可要向著我啊,別的不說,元旦前一晚宋長斯還請你們吃過飯呢。”

盛淵:“……”

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說起那頓飯,盛淵慪得老血都要噴出來了,他寧願沒有吃過那頓飯!

他又不差那頓飯!

殷晏見盛淵不說話,慌忙補充道:“他還送過你和何意珩鞋子呢,那雙鞋子可不便宜,網上預約都要排小半年!”

盛淵:“我……”

“他還給你們做過蛋糕和餅幹呢!之前你們不是吃得可歡了嗎?對了對了,還有糖醋排骨!你們喜歡吃,他就給你們做了好幾次,你吃蛋糕餅幹和排骨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聯系我哥啊?現在吃完了,你就跟我哥聯系上了!”

殷晏氣急敗壞地指著盛淵,面紅耳赤地指責道,“你這樣也太不道德了!”

“殷晏!”盛淵也來了脾氣,好氣又好笑地拔高聲量道,“你跟我吼什麽吼啊?我話都沒說完!”

殷晏氣憤地抹了把臉:“你不就想說宋長斯的壞話嗎?”

“誰跟你說我要說宋長斯的壞話了?”盛淵罵道,“你真是戀愛腦上頭草木皆兵了,以為人人都是反派要拆散你和你老婆。”

殷晏臉色陰沈地哼哼兩聲,不置可否。

盛淵生怕殷晏的戀愛腦又發作起來,趕緊一鼓作氣地把剩下的話說完:“有一說一,你哥的確有讓我勸勸你,我也的確生出過勸勸你的想法,但就在剛才,我決定放棄了,以後不管你和宋長斯發展得怎麽樣,我都不會管你了。”

聞言,殷晏的臉色總算有所好轉,他慢慢從盛淵的話裏分析出盛淵想要表達的意思,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愧色。

“抱歉,我剛才反應激烈了。”殷晏不好意思地說,“對了,你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盛淵看著前面的旋轉木頭停下,何意珩牽著白光瞿興高采烈地走過來,便加快語速:“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既然你和宋長斯一個願挨一個願打,我們旁人也就沒必要再幹涉進去了,而且——”

盛淵拉長聲調,扭頭沖著殷晏齜牙咧嘴地笑了笑:“我看你當舔狗當得挺開心的,與其舔李瑤瑤那種omega,不如舔宋長斯,至少宋長斯比李瑤瑤好看,還比李瑤瑤優質,總之你開心就好。”

“……”殷晏作勢挽袖,“嘿,你這狗嘴裏怎麽吐不出象牙呢?”

盛淵學著殷晏嘿嘿嘿地笑起來,低聲罵道:“你真是條舔狗。”

殷晏擡腳就朝盛淵腿上踹:“我去你的,你才舔狗。”

盛淵噌的起身,靈活地躲開了殷晏踹過去的那一腳,他笑嘻嘻地說:“我再舔也沒有你舔。”

殷晏氣得頭頂都冒青煙了,逮著盛淵就是一頓揍。

盛淵不服氣,連形象都顧不上了,手腳並用地揍回去。

兩個人又打又鬧,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幾圈,最後才在何意珩和白光瞿一大一小的懵逼目光中氣喘籲籲地結束了戰鬥。

他們一起把白光瞿送回家。

接著,各回各家。

何意珩和盛淵找他們的老媽,殷晏找他的老婆。

殷晏為了給宋長斯制造驚喜,需要找個地方把戒指盒藏起來。

他趁著宋長斯洗澡的時候,飛快地把戒指盒塞進了衣櫃抽屜最下層的最裏面,裹在幾條洗過但還沒穿過的內褲中間。

關上抽屜後,他蹲在原地盯著抽屜看了許久。

越看心裏越美。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那天到來了。

殷晏第一次這麽期盼某天的到來,恨不得時間走快點,最好閉眼再睜眼就是那天了。

但這顯然不可能,明天就是大年初八,他要回公司繼續當實習生了,接下來還有得熬。

不知道是不是殷老爺子特意叮囑過經理的緣故,經理帶殷晏出外勤的次數逐漸頻繁。

殷晏能做的不多,只能幫經理擋擋酒,再被經理帶著認識一下應酬場上的人。

其實說幫經理擋酒也不準確,因為不少人的敬酒對象不是經理而是他這個殷家小少爺。

對比起來,經理更像是帶他來應酬場上一夜游的導游。

殷晏不會應酬,連拒絕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那些人態度不好,他還能當場翻臉,可是那些人幾乎把他捧到天上。

面對那些人一張張熱情的臉,他只好一杯杯地把酒灌下肚。

應酬快結束時,殷晏整個人都糊塗了。

他的臉頰燙得仿佛有火焰在上面燃燒,不得不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他用腦袋靠著墻壁,試圖從一絲絲冰涼中找回理智。

可惜他失敗了。

他頭疼欲裂,連身旁什麽時候坐過來一個omega男人都不知道。

那個omega男人身上帶著一股煙味,混雜著淡淡的香水味,並不難聞,反而讓殷晏想起了宋長斯。

“小少爺,酒量不錯啊,被灌了這麽久才倒。”omega男人調侃道。

殷晏下意識擰起眉頭。

雖然omega男人讓他想起了宋長斯,但omega男人和宋長斯完全不像,宋長斯可不會用這麽輕佻的語氣對一個喝醉了的alpha說話。

殷晏不想搭理omega男人,腦袋往旁一扭,把抗拒的情緒表現得非常明顯。

然而omega男人就跟眼瞎似的,還在自說自話:“介意我在這裏抽煙嗎?”

殷晏說:“你換個地方吧。”

omega男人笑了笑,卻壓根沒聽殷晏的話,不知道從哪兒摸出煙和打火機,居然就坐在殷晏身旁把煙點燃了。

殷晏內心的煩悶一下子竄上來。

如果身旁的人不是omega,他就開口懟了,可對方是omega,他還是決定給對方一點面子。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準備走開。

omega男人順勢瞅了他一眼,便瞅見了他脖子上的黑色項圈,頓時樂呵道:“你知道那個項圈有什麽作用嗎?”

殷晏勉強站穩腳步:“知道啊。”

“知道還戴?”omega男人驚訝完,由衷地佩服道,“我是該說你心大好呢?還是該說你對自己太有信心好呢?”

若是以往,殷晏扭頭就走,這個omega男人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這個omega男人想勾搭他。

可omega男人提到了宋長斯送他的項圈,這個話題猶如一雙無形的手狠狠絆住了他的雙腳。

縱使知道眼前擺放著的是一個潘多拉魔盒,他依然沒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情不自禁地向魔盒伸出手。

“什麽意思?”殷晏瞇起眼看向omega男人,他扯了扯恰當好處圍住自己脖子的項圈,“這個項圈的作用不就是追蹤定位嗎?”

omega男人吐出一口煙霧,兩指夾著一抹猩紅,意有所指地說:“這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殷晏一屁股坐回沙發上,沈聲問:“還有什麽作用?”

omega男人斟酌了一會兒,才說:“作用多得去了,具體得看你這個項圈屬於第幾代,那些作用包括但不限於追蹤定位、監控收音、抑制信息素。”

殷晏楞了下,他想從omega男人的話裏分析出什麽,無奈他的大腦太遲鈍了,無法進行深度的思考。

他索性問omega男人:“抑制信息素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omega男人說,“應該有人跟你說過聞不到你身上的alpha信息素了吧?”

殷晏費力地想了想,想起來確實有這麽一件事。

那個誰過生日的那天晚上,何意珩和盛淵還一本正經地讓他去醫院看看。

“那監控收音呢?”

“也是字面上的意思。”omega男人悶聲笑起來,目光定格到殷晏的脖子上,“說不定這會兒他就守在手機前偷聽我們說話呢。”

殷晏埋下腦袋。

omega男人話裏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

他甚至連omega男人很突兀地提起那個“他”都沒註意到。

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宋長斯。

本來還可以忍,可omega男人冷不丁提起宋長斯,他就再也忍不了了,發瘋似的想念宋長斯。他再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omega男人問他:“你去哪兒?”

“我想我老婆了。”殷晏像是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你慢慢抽煙吧,我要去找我老婆了。”

誰知omega男人伸手把他拽回沙發上。

“都十一點半了,估計你老婆在來接你的路上了。”omega男人彎腰把煙頭摁熄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對殷晏說,“你現在走都走不動道,你經理也喝趴下了,誰送你回去?你老老實實等你老婆來吧。”

殷晏茫然地用那雙大眼睛望著omega男人:“啊?可是我還沒給我老婆打電話,他不知道我在這裏。”

omega男人:“……”

得。

剛才的話白交流了。

殷晏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他抱著腦袋靠在墻壁上,閉上眼昏昏欲睡。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連身旁的omega男人什麽時候走開了都不清楚,直到一只略微冰涼的手搭上他的額頭。

熟悉的氣息直往他的鼻子裏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朦朧的視線裏慢慢映出宋長斯那張即便在昏暗包廂裏也漂亮得驚為天人的臉。

“老婆?”殷晏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額頭上的手。

他眼中的茫然還未散去,抱著腦袋冥思苦想了兩三秒,很快得出一個結論,“啊!我想你想得都產生幻覺了!”

幻覺中的宋長斯無奈地笑了笑:“不是幻覺。”

殷晏大為震驚:“幻覺都會說自己不是幻覺了!”

宋長斯:“……”

這時,一個服務生端著放了一杯熱水的托盤疾步走近,並把水杯遞給宋長斯:“客人,您要的熱水。”

宋長斯道了聲謝,端著熱水坐到殷晏身旁。

殷晏見宋長斯坐下,非常主動地變成一塊牛皮糖靠了過去。

他終於確定宋長斯不是幻覺了,幻覺中哪有這麽真實的觸感?

宋長斯抓著殷晏的手臂,讓殷晏把身體的重心移到他的肩膀上,他吹了吹杯子裏的熱水,隨即遞到殷晏嘴邊:“來,把水喝了。”

殷晏實在難受得緊,連眼睛都不想睜開了,他纏住宋長斯的手臂哼哼唧唧地撒嬌。

宋長斯又開始了哄孩子模式:“乖,我們喝完水就走。”

殷晏口齒不清地問:“去哪兒?”

“當然是回家了。”宋長斯說,“你還想去哪兒?”

“我哪兒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殷晏小聲說,“老婆,我喝了好多酒,頭好疼啊。”

宋長斯輕聲哄道:“等回去了我幫你揉揉。”

“好。”

“來喝水。”

殷晏張著嘴,把宋長斯吹涼的水慢慢喝了大半。

可他仍舊頭疼欲裂,腦袋沈重得宛若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他把臉埋進宋長斯的頸窩裏,嗅著宋長斯身上若有似無的omega信息素,不知為何,他竟然感覺原本躁動不安的情緒緩慢平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困意。

喝完水的殷晏不知不覺地靠在宋長斯身上睡著了。

宋長斯動作輕緩地把水杯放到茶幾上,抱著殷晏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才招手喊來剛才送水的服務生:“請你幫我把他扶到我背上。”

服務生是個omega男生,聞言不由得露出錯愕不已的表情,他不確定地重覆了一遍宋長斯的話:“把這位alpha先生扶到你背上?”

“是的。”宋長斯說,“麻煩你了。”

“可、可是……”服務生哪裏經歷過這樣的事,一時間連說話都結巴了,“這是一位alpha先生。”

宋長斯脫下外套裹到殷晏身上,裏面只穿了一件白襯衫,他扶著殷晏的手臂,轉身背朝殷晏,沒有向服務生解釋什麽,只道:“我知道他是alpha,麻煩你把他扶到我背上。”

話已至此,服務生不好多問,只好照做。

於是服務生在包廂中一群人驚詫的目光中硬著頭發將殷晏扶到宋長斯背上。

宋長斯背著殷晏站起來時有些吃力,好在站起來後就輕松多了,他向服務生道完謝,徑直朝著包廂門口走去。

包廂裏的人不多,除了殷晏和帶他來的經理外,就只有三個alpha男性和一個alpha女性以及一個omega男性。

其中三個alpha都或多或少地在其他場合接觸過宋長斯,和宋長斯屬於點頭之交的關系。

然而今天晚上,從宋長斯踏入這間包廂起,就沒有正眼瞧過那些人一次,甚至連離開時都沒有和他們打招呼的意思,完全把他們當成了透明人。

倒是從唯一的omega男性面前經過時,宋長斯的腳步頓了下。

正在看手機的omega男人察覺到了宋長斯的動作,大大方方地擡頭和宋長斯對視。

宋長斯眼眸微垂,盡管他眼神裏看不出多餘的情緒,卻能從他表情中感受到一股冷意。

omega男人笑了笑:“你可算來了,他一直在等你。”

宋長斯冷聲道:“不要做多餘的事。”

omega男人臉上笑意不減,真誠地問道:“你是指?”

宋長斯沒再說話,很快背著殷晏走出了包廂。

包廂裏的人眼睜睜看著宋長斯和殷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下一秒,他們集體松了口氣。

宋長斯的氣場太強大了,就算在年齡上小了他們幾歲,也還是壓得他們所有人都喘不上氣來。

他們以前見到的宋長斯對誰都和和氣氣,幾乎沒有對人甩臉色的時候,沒想到今天生起氣來這麽嚇人。

早知道就不灌殷晏那麽多酒了。

他們怎麽都沒想到傳說中紈絝愛玩的小少爺還沒有他那個三杯倒的經理能喝。

“話說回來,小宋總不愧是殷老爺子親自看中的omega,不僅頭腦厲害,連體質都和其他omega不一樣,我還沒見過哪個omega背得動alpha。”

“殷小少爺在小宋總背上都顯得小鳥依人了。”

“看來omega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麽脆弱嘛。”

一群人說完,都不約而同地往一個方向想去——看來傳言殷小少爺要代替他哥和小宋總結婚是真的。

而且殷小少爺和小宋總看上去挺恩愛的,小宋總那麽清高矜持的一個omega,居然願意放下身段跑來會所背殷小少爺回家。

就在包廂裏的一群人嘖嘖稱奇的同時,宋長斯也把殷晏背上了車,他讓殷晏躺在後座,拿來靠枕放到殷晏脖下,又拿來毯子蓋在殷晏身上。

開車回到地下車庫,宋長斯一個人背不動殷晏,便打電話讓值夜班的保安幫忙一起把殷晏扶上樓。

殷晏躺到柔軟的床上,腦袋在枕頭裏一歪,又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宋長斯送走保安,先把殷晏渾身脫了個幹凈,又從浴室裏拿來用溫熱水打濕了的毛巾,仔仔細細地替殷晏擦拭臉和身體。

擦拭完後,才幫殷晏穿上睡衣。

整個過程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期間殷晏多次不配合,試圖往宋長斯的懷抱裏鉆,即便醉得沒意識了還在宋長斯的腰間摸來摸去。

宋長斯把殷晏的手按回去,結果殷晏安靜了沒幾秒就開始不老實起來。

無奈之下,宋長斯找了條領帶把殷晏的手綁到腦袋上面。

殷晏總算老實了,半睜著眼睛,茫然地望著宋長斯。

宋長斯也不是第一次照顧喝醉酒的殷晏了,之前好幾次殷晏跟著他經理應酬回來,都醉得不省人事。

但他是第一次感覺心力交瘁。

“你老實一點,別亂動。”宋長斯解開殷晏手腕上的領帶,把不死心地想起身抱他的殷晏按回床上,撚了撚被子。

剛站起來,就見殷晏又想起身。

宋長斯拉著臉,沈下聲音道:“你再亂來的話,我就生氣了啊。”

聽到這話,殷晏果然不動了,只從被窩裏露出一雙被生理淚水浸得濕漉漉的大眼睛,可看上去悶悶不樂的。

見狀,宋長斯到底有些於心不忍,他上前摸了摸殷晏的腦袋,低頭在殷晏臉頰上親了親:“我很快回來。”

宋長斯不會做醒酒湯,幸好冰箱裏材料充足,他在網上搜到醒酒湯的教程,很快就做出來了。

趁著把醒酒湯放涼的功夫,他迅速洗了個澡。

洗完澡,他端著醒酒湯餵已經睡過去的殷晏。

餵醒酒湯的過程似乎比餵小孩子吃藥還艱難,至少小孩子不會對餵藥的人動手動腳。

宋長斯不得已又找來領帶把殷晏不老實的手綁住。

等他們折騰完後,早已過了十二點。

宋長斯去廚房裏收拾了一下,再回到臥室,卻沒什麽睡意,索性起來把殷晏沾著酒氣的衣服和內衣褲全部洗了。

把殷晏晾幹的內褲收進衣櫃抽屜裏時,他忍不住多看了眼抽屜左邊的角落。

他知道那裏藏著什麽東西。

這麽多天來,每次無意間看見殷晏偷著竊喜的小表情,他都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忙完一切,宋長斯披著外套來到陽臺上點燃了一根煙。

他拿出手機點進他和華盈的微信聊天框。

除了節假日外,他和華盈每天都在見面,有事就當面說,不在一起就打電話,因此他們微信上的聊天內容少得可憐,還都和工作相關。

宋長斯點開輸入框,拇指在手機屏幕上方懸了半晌,最後按住了語音說話鍵。

“華盈,我問你件事。”宋長斯斟酌道,“之前我騙了殷晏的那些事,你認為我有必要向他坦白嗎?”

沒想到華盈還沒睡,發了個語音通話過來。

宋長斯接通語音。

華盈開門見山地說:“表哥,我認為你還是告訴他比較好。”

宋長斯雙手搭在陽臺的欄桿上,身體微微前傾。

冬末春初的風還帶著明顯的涼意,迎面吹到他臉上,可他仿佛感受不到冷,楞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為什麽這麽說?”

“表哥,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看你自己,你就知道你做的事有多麽漏洞百出了。”華盈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和殷晏關系時,我以為你是為了順利和殷回結婚才對殷晏好,可我知道你和殷晏關系後,以我對你的了解,瞬間就猜到了你之前在打什麽主意。”

宋長斯沈默地抿了抿唇,風把煙頭的火星沫子吹到他手上,燙得他瑟縮了一下。

“殷晏相信你才沒有想那麽多,你親口告訴他,總比以後他從別人口中聽到風言風語要好吧?要是其他人就算了,可殷晏那孩子實在戀愛腦……”

宋長斯幽幽打斷她:“你說誰戀愛腦?”

華盈:“……”

行吧。

她表哥護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於是華盈換了個委婉的說法:“殷晏那孩子談戀愛太認真了,一旦出現什麽意外,對他造成的打擊肯定不是一般的大,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你就坦誠地把以前的事跟他說一遍吧,他那麽喜歡你,我估計他不會怎麽生你的氣。”

宋長斯嗯了一聲,反應平淡得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華盈的話聽進去。

“我再考慮一下。”

“你還考慮什麽啊?”華盈氣得嘴巴都歪了,偏偏對方是她的表哥兼領導,她不好發作,只得耐著性子接著勸,“不就是幾句話的事嗎?有什麽好考慮的?”

宋長斯把煙頭摁在欄桿角落的煙灰缸裏,口吻頗為自嘲:“我考慮一下怎麽說。”

華盈沒好氣地說:“直接說唄。”

宋長斯笑道:“直接說我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就看中他了嗎?因為他年齡小,容易培養,也好掌控?”

華盈:“……”

“還是說我一開始勾引他壓根不是因為喜歡他,而是他比他哥好色,也比他哥容易上鉤?”

“……”

“或者說我送他的那個項圈還有收音功能,我經常偷聽他和別人說話?”

“……”

宋長斯的聲音越來越低,他閉了閉眼,像是終於感受到了風的涼意,他的身體在輕微顫抖。

“因為我並不是出於對他的喜歡才接近他,所以我不敢說。”宋長斯聲音裏夾雜著細微的痛楚,但被他隱藏得很好,“在和他相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抱著其他目的,甚至在和他接吻時,我心裏想的也是親五秒就夠了吧?不想再多了,也不想再進一步發展了。”

華盈那邊安靜得落針可聞。

說向殷晏坦白容易,可是把這些坦白的話說出來後,才發現這些話到底有多麽傷人。

每句話乃至每個字都能變成一根刺向殷晏的針。

半晌,華盈艱澀地擠出一句話:“不然再等等吧。”

“不用等了。”宋長斯突然說。

華盈不明所以:“啊?”

宋長斯定了定神,緩慢轉身,看向不知何時站在打開的玻璃門旁邊的殷晏,表情僵硬地動了動唇:“我剛才都告訴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十二點前再來個二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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